用奇怪的枪指着他的短发男人,与用正常的枪与对方互指的自己——这就是黎佑再次醒来时看到的。
他下意识地一抖手,执掌的枪械顺势掉落,未及做出其他反应——
“……哟,你这家伙,还真有胆子开枪啊?正好……怎么回事?!”盖过了周遭喧嚣的明朗音色,在短短的一句话间经历了数次起伏,十分引人注意,“喂喂,真稀奇啊这种事情,你究竟是哪来的怪胎?犯罪系数竟然能在十秒之内从over 300降到under 20?”
尚在逐渐恢复的视线仍然不甚清晰,倏忽闪烁的警示灯更是妨碍了捉襟见肘的视野,黎佑抬起手扶住额头闭着眼狠狠地晃着头颅,曲起长指在睛明穴处重重压了压,这才重新定睛在对面双眼放绿光的短发男人身上。
“你是谁?”短暂的沉默后,他这样问道。
“额?”似乎听到了十分奇怪的东西,短发男人怔了一瞬,才重新露出嘲讽的笑容,讥诮地哼了一声,“你以为事到如今还可以通过这种拙劣的招数逃脱?乖乖束手就擒吧!”他大喊着,索xi_ng丢开了不断报告着『锁定保险栓』的dominator,气势汹汹地扑过去,“我是谁?本大爷这就来告诉你我是谁!”
结实的拳头狠狠地攻向他的面门,现状太过混乱,尚未适应的黎佑理所当然被打个正着,颊侧被擦破,殷红的鲜血顷刻渗出,他向着闪避的方向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体,修长的手指触及脸部温热的液体时,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难以置信,然后在下一秒,他骤然抬起手、精准地擒住那只再次击向他的拳头!
迅捷的动作显然镇住了意气风发的短发男人,黎佑并没有给他从呆愣中回神的机会,钳着另一只胳膊猛地扯过对方,提膝便是狠狠一顶、冷酷地撞在敌人的胃部,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干呕。
紧接着,一梭银绿色的光束迎面而来,终止了他占据上风的局面——
黎佑甚至来不及将手里的男人丢出去砸向他的同伴,便被迫以狼狈的姿态滚进一旁的掩体内,他背靠着墙警惕地半蹲,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石壁上那道光束留下的可怖痕迹,身畔的墙壁发出一声巨响、轰然炸裂的同时,他骤然跃起往旁侧扑倒,避开溅sh_e的砂石后,立即起身、在狭窄的小巷迅速奔跑。
不在掌控之中的情境使黎佑不悦地蹙着眉,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更添暴
躁,他的神色越发冰冷,在连续几个转角暂时甩掉了猎犬后,闪身拐进一旁的窄道里。
正y_u计划脱身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嗒、嗒、嗒”,鞋跟敲击着青石铺就的地板,发出冷质的鸣动,即使在警笛的喧嚣包围下,也清冽得丝毫不容忽视,一如随后响起的男xi_ng声音,“恭喜你,可以幸运地逃到这里。”
冷色调的嗓音几乎将其中些微的赞许完全掩盖,黎佑沉默地转过身,看向凭空出现在身后的年轻男子。
他的身形修长有致,银白的发色在黯淡的光线下依旧醒目,上身穿着一件米白色衬衫,衣扣只系到x_io_ng口的位置,敞开的衣襟凸显出白皙的脖颈与隽美的锁骨,下半身则是看起来同样非常随xi_ng的烟灰色九分裤,露出小半截小腿,连接着匀称的脚踝,最后湮没在休闲风的鞋子里。
略显清瘦的身板,雕刻般的美貌搭配着无垢的微笑,极易使人放下戒心,误会他无害好欺——这须臾的功夫,黎佑已经将眼前的人完整打量了一遍,因而并没有贸然出手攻击。
“你有什么事。”他抿了抿唇,勉强压下满心不耐,冷漠地看着打扰他的麻烦家伙。
对方似乎微微顿了顿,收起了微笑,一抹疑虑闪过他的眼底,然而晦暗的光线下,黎佑只看清了他微蹙的眉心。
“这里已经被公安局封锁了,你是不可能逃出去的,除非我帮助你。”他陈述的声音毫无起伏,本就偏冷的音色听在耳中更是令人不适,“不过,你似乎对我的仁慈没有一点感激呢。”
黎佑没有立刻回应这番令人生厌的傲慢台词——猎犬紧追不舍的步履伴随着急促的喘息逐渐逼近时,玩味的笑弧同时浮现在青年唇边。
来不及对此表示不快,黎佑已经十分敏锐地扑倒在地向一旁滚去。
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终于追上目标、却再度被手里的枪摆了一道的猎犬暴躁的咒骂,然后,这样的噪音也很快戛然而止。
黎佑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仍然保持着开枪sh_e击姿势的青年。
“佐佐山光留,作为猎犬倒是有些本事,差一点就让他躲过了。”他平缓地放下手中的麻醉枪,微微侧脸看向黎佑时,露出那双漂亮的金澄色眼瞳,先知者般睿智得能洞悉一切的眼神由于此刻的些许兴奋,使他整个人看上去终于真实了一些,“你这种特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
在这个依赖着sibyl系统、曾经的枪械早已被dominator取而代之的社会,自行生产旧式枪械这种违禁品,是绝对会被处死的。
槙岛圣护会注意到leo,正是因为这个男人狂热地迷恋着进行这种不要命的工作。
leo,在如今闭关锁国的日本,这个名字看起来像是从国外偷渡进来、无依无靠的流浪者,然而事实上,他却是名列这个国家1%上流富裕层的椎名财团、椎名家的私生子,由于敏感的身份被家族放逐的椎名佑。
优渥的背景与开放的人身自由,奠定了他生产走私枪械的基础,槙岛圣护正好需要这样一个人,来为他制作配给玩具们的武器。不过比起这一点,他更加感兴趣的,则是在如今的政|治|局面下,仍然迷恋着这种完全依凭自我意志支配的枪械,这样的人、他的灵魂究竟是怎样的颜色。
评判的结果谈不上令人失望,不过是同以前一样,leo身上并没有他
所寻找的东西。
然而,丢弃的过程似乎出了一点问题。
……
脏乱的西装外套被随意地弃置在玄关处,宽敞明亮的客厅内,茶几上摆着打开的急救箱,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男人正在认真处理手掌上的擦伤。
他身后的不远处,倚墙而立、不知已打量了他多久的青年此时缓缓地直起了身,鞋跟擦过木质地板,发出细微的摩挲声。
槙岛圣护从容地迈着优雅的步履,唇角带着雍容淡然的完美微笑,在下一刻毫不留情地挥出凌厉的劈砍,割开沉静的空气,尖锐地袭向黎佑!
骨骼相撞发出沉闷的钝响,千钧一发间,黎佑陡然曲起手臂挡下攻击,沿着脉络蔓延的闷痛,使他看向对方的目光更冷。
槙岛圣护居高临下地压制着黎佑,打量着那张无动于衷的冷然面孔,唇边的弧度由于此刻势均力敌的对峙愈发深邃,然而这似乎只是单纯的试探、并无深究之意,片刻后他收回手,游刃有余的笑容没有被黎佑森冷的注视影响,甚至隐约带上了些许兴奋,“我叫槙岛圣护。”他说,“我想,你需要这样一个自我介绍。”
黎佑沉默地打量着他,半晌后才动了动嘴唇:“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应该不是。”仿佛很满意听到这样的回答,青年俊美的容颜上玩味的笑意更深,“不过,似乎的确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黎佑再次沉默不语。
眼前的青年好像清楚地知道这具躯体的内瓤换成了他,却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或者害怕,甚至完全将他当做了中意的玩具,颇有耐心地同他周旋,充满诱导xi_ng的言辞间,并无丝毫准备向他袒露真相的意图。
他神色冷峻,垂眸稍作思忖,而后果断地站起来向出口的方向走去,一边说,“多谢你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