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or穿越
康熙二十七年,毓庆宫。
耳边有交替响起的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停地有人在翻动他的身体,胤礽像被困在巨大的黑暗的深不见底的桎梏里,挣扎着想要出去却又被强大的力量拉回。
他想说话,喉口却如火烧一般灼痛,他想睁眼,眼皮子却似是被黏着不能动弹,他想起身,浑身却有如千万只虫蚁在啃噬,片刻不能纾解。
这里不是地狱,他不是上了刀山下了油锅。
胤礽很肯定,他听到了他的贴身太监何玉柱在絮絮叨叨地求菩萨告佛祖保佑他早一点醒过来,他听到了让他厌恶得想要剪去舌头的众太医围在一起叽里咕噜地说着诸如‘中毒’‘下蛊’‘降头’这些他不怎么喜欢的字眼,更听到了他皇阿玛久违了的浑厚嗓音吼出的‘全部陪葬’‘提头来见’等等气极时刻用来威胁人的话语。
然后是噗通噗通一个接一个的膝盖跪地声,再然后是砰的茶碗打碎的声音,最后,世界清静了,胤礽迷迷糊糊地又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拉了回去,失去了意识。
整整三天,胤礽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所有对外部的感知都来自他的听觉。
在何玉柱碎碎念着“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太子爷只有十五岁连大婚都没来得及不能这么快上去陪您们”的时候,胤礽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的人生重来,似乎是回到了十五岁的时候。
在前来探望他的索额图唠叨着“要是韦爵爷在就好了韦爵爷一定有办法救太子爷韦爵爷无所不能”的时候,胤礽又有些糊涂了似乎他的记忆产生了一点点的偏差,这个韦爵爷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最后在他的皇阿玛康熙爷捏着他的手唉声叹气说着“朕以前没有保护好你额娘现在又没有保护好你朕对不起你们母子俩可惜小桂子走了你一定要撑下去等朕找他回来救你”的时候,胤礽终于是悟了,额娘死了他还在,他确实是重生了,只不过索额图嘴里的韦爵爷和康熙口中的小桂子他不认识,而这个人,似乎还挺厉害。
三天过后,胤礽再次陷入了重度昏迷之中,他能感觉到那千万只虫蚁已经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就快死了,还没睁开眼再看一看这个世界就要死了。
胤礽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罢了罢了,也许只是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抱着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他干脆放弃了挣扎,乖乖等待着死亡降临。
在最后仅存的微弱意识里,他感觉到有人靠近他跟他说话,这一次他却是连听都听不清楚了,然后那人喂他吃了什么,再然后那人离开,而他突然就觉得身体上的疼痛正在慢慢减轻,直至又一次陷入昏迷前,他竟然会生出了睡一觉再睁开眼就会好起来的荒谬念头。
胤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直守着他的何玉柱先是一愣,之后几乎是泪流满面地扑到床边跪了下来:“太子爷您可醒了,您终于是醒了,谢天谢地,终于是醒了。”
胤礽不悦皱眉:“闭嘴!”
“奴才这就去叫太医们进来看看,再派人去告诉皇上。”
何玉柱噼里啪啦自顾自地说着,胤礽不耐烦地再次打断:“孤说了闭嘴!”
何玉柱身子一抖,期期艾艾地噤了声。
胤礽转着眼珠子打量了一圈四处的环境,确实是他住了几十年的毓庆宫没错,连门边守着的小宫女看着都分外亲切眼熟,当然还有这个跪在地上一直在‘嘤嘤嘤……’的何玉柱此刻也不是那么让他暴躁了。
胤礽斜睨了一眼何玉柱,问他道:“孤昏迷了多久了?”
“有快十天了,差点就……”何玉柱话说到一半又赶紧改了口:“太子爷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您长命百岁。”
真是够了,胤礽受不了地撇了撇嘴,
虽然面前的何玉柱看着仍然是那个伺候了他几十年的贴身使唤奴才,只不过这xi_ng子却是要浮躁许多,他的奴才哪能这么聒噪的。
“下面孤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不该说的就不要说。”
“……嗻。”
“现下是康熙几年。”
“康熙二十七年,太子爷您不记……”何玉柱瞥见胤礽对自己的多嘴面露不快,下面的话赶紧又咽了回去。
果真是二十七年,胤礽举起双手反复看了看,这么细嫩的少年的手,啧啧……
“孤为何会昏迷不起?”
“……不知。”
“不知?”胤礽眉头微蹙:“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似是中毒,又似蛊术,也可能是被人下了降头。”何玉柱一边说一边擦汗,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着等于没说,毫无价值。
“一群庸医。”胤礽给了个最中肯的评价:“孤再问你,孤昏迷之前都去过何处做过何事?”
何玉柱想了想,小心答道:“太子爷您连着几天都在给太皇太后守灵,回来之后就……”
守灵?
何玉柱这么一说,胤礽突然想了起来他的乌库玛嬷确是这个时候崩了,一时倒是有些唏嘘。
“……这十天里都有什么人来看过孤?”昏迷了十天差点没了命到最后还能醒来,胤礽当然知道不是什么菩萨佛祖在保佑自己,而是在他昏迷的时候有人给他喂的那个东西起了作用。
“皇上日日下朝之后都会过来,皇太后来过几次,索大人也来过几次,对了,还有几位阿哥们前两日也来看过您一次。”
胤礽挑眉,他的那些哥哥弟弟?
是来看他死了没吧……
小半个时辰后,太子爷醒过来了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胤礽靠在床头眯着眼睛任由太医给自己诊脉,脑海里思绪翻滚地想着却是自己大难不死昏迷了十天还能睁开眼怕是叫很多人失望了。
片刻之后,一众太医屁颠屁颠地去禀报从刚才起就在一边踱来踱去的康熙,说的自然是太子爷已经无碍了,只需再休息一段时日好生调理便可痊愈。
康熙对他们的话明显抱有怀疑态度,这么多天了,连到底是中毒还是下蛊都没弄清楚现在却说无碍了,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可信。
当然其实也不能怨得一众太医,实在是之前胤礽身上的症状太过离奇,而目前看来却又与常人无异,所以他们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来。
至于胤礽自己,他却是很清晰地感觉得到,体内那股拉扯着他的力量并没有消散,只是暂时被抑制了而已,随时都有卷土重来反扑取他xi_ng命的可能。
只不过,胤礽却也懒得说出来,一来这些庸医解决不了,二来免得徒增麻烦。
“皇阿玛……”胤礽小声喊还在对着一众太医置疑的康熙。
康熙转过身来,问他道:“你还觉得有哪里不适吗?”
“他们好吵,能不能让他们都退下去?我想歇着了。”胤礽歪了歪脑袋,努力装出一副温顺似绵羊的可怜模样,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撒娇。
康熙果然很吃这一套,当即挥退了那些还在叽歪的太医,走过去在胤礽床边坐下,帮他掖了掖被子,又亲自替他诊了诊脉。
康熙略懂医理,此刻见胤礽脉象确实如太医所说平稳了,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胤礽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