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巨人秘密的人类，得到了追寻胜利的力量。

原本世间能称得上绝望的恐怖，除“未知”以外，再无其他。无边的黑暗中，人类蜷缩起来瑟瑟发抖，可只要他们得到了哪怕一丝光明，他们就能循着那光明奋然而起，如密林中潜伏的毒蛇，伺机而动，绞杀猎物。

更何况那所谓的秘密，是这样的刻板而老套。人类忌惮了百余年的神秘天敌——巨人，其真面目不过是另一群人类的骗局而已。人与巨人的争斗最终归于人与人的争斗，而这一次，与人类历史上早上演了无数次的恶俗戏码，亦没有什么不同。

战争的局势在艾伦·耶格尔加入调查兵团的第二年明朗起来。人类军团势如破竹，仅在不到一年中就大大削减了墙外巨人的数量，并俘获了数百名“干部”——拥有巨人之力的人类。wallmaria夺还成功，无数人得以重返阔别六年的故乡。生存空间的扩大给人们带来了更多的财富，使人类的社会再次迎来丰裕和温饱。

那是一段阳光明媚的日子，城镇的居民脸上总是带着满怀希望的笑容。那段时间调查兵团是全民景仰的英雄，自由之翼走到哪里都会受到热情的礼遇，埃尔文·斯密斯团长和利威尔兵长的名字，就如偶像一般家喻户晓。

然而，人类与巨人之间的平衡过早被打破，却触怒了渐渐浮出水面的野心家。他们利用渗透于政府中的势力，为自由之翼精心设计了一个yin险的圈套。圈套的内容不遑赘述，其结果是，调查兵团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埃尔文·斯密斯团长被控叛国罪，甚至没有经过任何审判和辩护，就被处以死刑。还活着的人，绝大多数被开除了军籍，只有利威尔兵长得到特赦加入宪兵团，成为御座护卫，名义上是恩典，实际上是为了监视。

调查兵团就此解散了，墙外调查的职责由教权下属的神圣骑士团接管。

世间，再无自由之翼。

第九夜

艾伦。

艾伦·耶格尔杂乱无章的记忆，是从这样一句话开始的。

他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声线清亮而悦耳，亦如初春融雪汇成的泉水。

艾伦，你想去外面的世界吗？

他抬起头，就见到了那个久违的纹章，和那个久违的身影。

少年发不出声音，只用眼神询问：裁判所外遍布教廷的眼线，出去了之后又该如何是好？

男子静默地否认。

不是裁判所，艾伦。不是裁判所，是墙外的世界。是你一直以来渴望的自由。

少年的泪水，在听到“自由”两个字时，轰然落下。

利威尔早不是调查兵团叱咤风云的士兵长了。

可他始终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男人。

他带着艾伦横扫裁判所的守卫，驻防城墙的士兵，和墙外聚拢而来的巨人，一路抵达这里。

只因为，在他问出那个问题时，自己昔年的部下，哭得像个孩子。

艾伦死死地咬着牙。

知道这一路凶险万分，他多盼当时的他能更坚强一点，忍住泪水，回答利威尔一句：不必，这样很好。

自由再美，若要他最重要的人xi_ng命来交换，他都会弃如草芥。

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他强忍着心痛解下利威尔的里衣查看伤势：消瘦的男人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大大小小的瘀伤遍布全身，肩膀上有一处刀伤，伤口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高烧可能就是这一处伤口感染引起的。最触目惊心的是折断的右腿。艾伦记得那是他们在逃进这个位于悬崖上的山洞之前，利威尔为了保护自己，被巨人打断的。

“兵长，您忍耐一下。”艾伦轻声说道。利威尔仍闭着双眼，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艾伦转身面对利威尔折断的小腿，他要把骨头位置对正，可想到这个动作会给利威尔带来的痛苦，却无论如何下不了手。少年双手放到利威尔的腿上，又颤抖着缩回来，深呼吸了几次。

手下不能犹豫，一定要快，一定要一次成功。——艾伦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了两遍，定了定神，再次把手搭上利威尔的腿，猛地用力。

“唔——”那一下利威尔只是压抑着嗓音闷哼了一声，艾伦却急促地喘息着，好像疼痛是落在自己身上。

——好在他并没有失手。

之后艾伦用刀片夹做夹板固定伤腿，又从衬衫上撕下一条布条，为利威尔简单包扎了肩膀的伤口。

山洞靠近洞口处长了不少灌木，艾伦砍下一些枝条，以苔藓作引，生起一堆火。因为木柴ch_ao湿，这个过程花了不少时间。

他把淋湿的衣服在火上烤干，为利威尔重新穿好衣服，又把两个人防风的斗篷盖在他身上。

利威尔的体温好像更高了。尽管他的面容仍是那样安静的，看不出任何难过的痕迹，但艾伦知道，这个人正经历着巨大的痛苦，并且，随时可能永远地，离自己而去。

这样不行，得到外面去找些药材。

艾伦检查了一下他们剩下的东西，挑了一把方便携带的短刀别在腰间。立体机动装置的气体已经用完了，绳子和锚还派得上用场。他抽出绳子，卷成一捆，挎在肩上。做完之后再去看利威尔的情况，发现男子竟睁开了双眼，正冷冷地看着他。

“你要做什么？”利威尔问。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却不失一贯的威严。

艾伦忙回到利威尔身边，跪下来俯低身体，让自己尽量离他更近一些。

“我去找些药材，很快就回来。”

利威尔皱了皱眉，“不行。”

艾伦一愣，问道：“为什么？”

“外面太危险了。”

艾伦心中不甘，急着争辩道：“我会小心的，而且我比以前强得多了，用巨人之力的话……”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利威尔不等艾伦说完就打断了他，冷漠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艾伦还想些说什么，张了张口，最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早习惯了听从利威尔的命令，相信利威尔的每一句话。其实现在他若执意要走，利威尔是拦不住他的。可他实在不愿在利威尔为了保护自己身受重伤之际，再去忤逆他的意愿。

他沮丧地垂下头，肩膀微微抖了两下，半晌才说：“兵长，您让我怎么眼睁睁看着您受苦呢……”

如果没有药材，利威尔很可能会死，这一点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但这句话，艾伦无论如何不愿说出口。

沉默持续了一分钟。

而后利威尔叹了口气，说道：“把刀给我。”

艾伦不明所以，还是拔出短刀，递到利威尔手上。

利威尔微微撑起上身，用短刀在石壁上刻下了一个图案，刻完又把刀丢回给艾伦。艾伦看着石壁上的图案，心想，那好像是一种花。

他再去看利威尔时，对方已经又阖上了双眼。

“找这种花，有消炎的作用。我来时见外面植被茂密，现在又是应季，应该会有很多。一找到就立刻回来，不要耽搁。”

艾伦听利威尔这样说，心中大喜，高声回答：“是，兵长！”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时候好像有个好槽想吐，结果写完发现忘记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