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荒夜
卫庄骑马以待,从始至终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夜风撩动衣袂,猎猎作响。漫不经心瞥了瞥意y_u站成石雕的师哥。熊熊火焰倒影眼底,眸光通红,与素日并无差别的淡薄面容,此刻竟似变得热烈,那火不像是烧在地上更像是烧在他心头。平日里的内敛皆厚积于此,整个人如一只蓄满势的箭,开弓便是一往无前。
胯下坐骑早已不耐烦地挪腾马蹄,鼻响“咴咴”,卫庄皱眉,手握缰绳,轻一下重一下地轻敲掌心,没有比此时更明白一件事:若要征服他,必得使其心折,否则一切皆是妄想!虚叹一声冲盖聂悠悠道“师哥,你是打算站上一夜吗?”
“没有”盖聂摇头。回身上马,昂首望了望天上星空朗月,挥鞭前行。
离了村落就近在河谷安歇
趟入河中洗了身上沾染的血污,一口浊气呼出稍稍抒解,掬一捧河水浇在脸上眸底晶亮、堪比浸水曜石,湿淋淋上岸从包裹里翻出衣物换了。转目却见身后的师弟倚马抱臂一瞬不瞬将他看着,冰蓝眼眸沉暗如深海。盖聂不解,却也不甚在意。
拣出一件披风、抖开,自然而然地走到卫庄跟前,一手提起系带一手微抬,明显是要帮人披披风的动作,许是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的手顺势打了个弯儿把披风折了搭在臂上递过去“更深夜重,小心着凉”
卫庄冷笑
想当初,入鬼谷与盖聂的第一战,他原本自信满满私以为必赢,熟料木剑竟被拦腰斩断、输的彻底。很有些颓丧地盘膝垂首坐在夕阳下,既惊又恼且不甘。而那个胜利者渐去渐远的脚步莫名停下。卫庄从来警惕,何况那个人还是他师哥、命定的对手!即便灰心丧气亦是耳听八方,时刻关注周遭动向。盖聂犹豫迟疑的脚步声他自是听在耳里。正暗自揣测他意y_u何为时,一句清清淡淡波澜不起的话语响起,他说“若不用纵剑术,我赢不了你”。
反应了一会儿才晓得这个貌似冷心冷面的师哥是在安we_i他。一时间好气又好笑。对事果决,对人总是刻意保持距离、若有还无,委实叫人猜不透其心中所想。
可若当真细想亦是不难猜的,无y_u则刚,剑、最要远离的便是感情,强者更需要远离感情。然而,人非草木怎能无情?至少卫庄不能,无论如何克制
、如何掩饰,总归是骗不过自己。他看重盖聂的强大,乐见他更强,但同样怀着另一种希冀,唯其如此,两人方可并肩。
勾手接了披风自己系上,唇角笑意晦暗不明带着邪气,视线别有深意地在盖聂身上来回逡巡“河中沐浴,师哥该小心才是”眸光一转又添一句“宽衣解带也不晓得避一避人”
盖聂噎了噎,自己又不是姑娘,有什么可避讳?况且这里除了师弟再无旁人,哪来的人让他避?
这一次卫庄倒是敏锐地抓住了师哥的思绪,枕臂压在盖聂肩头,晗首、耳语轻笑“师哥莫不是不曾听闻龙阳、分桃,觉得男子便深夜无忧?”
刚浸泡过冷水的肌肤敏感沁凉,暖热呼吸拂过,耳颈徐徐浮起一层隐没夜色的薄红。盖聂仍脊背挺直地立着,微微侧开脸,无动于衷于肩上承受的重力和紧贴x_io_ng膛的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虽未尝行万里路,书远远不止读了万卷、博闻广识,何所谓龙阳、分桃,盖聂是晓得的,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现下被挑出来这般暧昧戏问,蓦地僵住。
“呵~”察觉咫尺相挨之人的僵硬,卫庄低笑出声,似是愉悦。
心跳随他笑声起伏,乱了节奏。盖聂扭头,抬手扳着卫庄肩膀想将人推离,然而猝不及防的肌肤相亲的唇上触感使他刹那间愣住。
对于这个意外卫庄亦是一怔,随即又是一声低笑逸出口,眉梢上扬,弯唇漾开一缕纨绔子弟戏弄良家女子般轻佻的笑,凝眸睇向盖聂淡红薄唇,意有所指地悠悠吐出两个字“凉滑”
扳在卫庄肩膀的力道改推为拉,偏头往他唇上嘬了一下,还了两个字“温软”。
月上中天,水流潺潺,寂寂无音,隔断了狼烟烽火,消弥了血腥苦厄,借天半刻桃源极适合演一场风月。遗憾的是,两人的态度既不像情人间的亲昵私语,亦不像仇人间的往来报复,无端出现这一幕,委实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