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怕祝公远反悔,第二日便要上路。
祝公远夫妇留不住她,只能怀着满心担忧送她和祝威出府门。
祝威可不想现在就赶路去杭州,又不是去迟了赶不上开学,为什么非要赶早了去?能在家里多呆两天就偷得两天安逸,不知道祝英台急什么急!
祝威正要提议改日上路,祝英台眼疾手快用糕点堵住他的嘴。这一下猝不及防,祝威差点就噎着了,他缩起脖子奋力吞咽一整块黏巴的糕点,恰似那一低头的苦逼,一盘子糕点在祝英台手里向他招手……英台妹妹,你作死啊,要这么急着往变毛毛虫啊不蝴蝶的路上推进么么么!
祝英台可不知道祝威的腹议,她正忙着和爹娘打太极——
滕氏千叮咛万嘱咐,犹不放心道:“英台啊,你要记住自己是个女儿身,到了尼山书院千万要谨慎小心,别露出任何的破绽!”
祝公远一听,心里的担忧又起:“要我说,纸啊,总是包不住火的!你是个女孩子,处在周遭都是男孩的书院里,万一要是发生了什么差池,你叫我们祝家的颜面往哪儿摆!”
祝英台忙道:“爹,娘,你们不相信女儿,难道还不相信哥哥?凡是女儿出了什么事,哥哥都会帮忙照顾的呀,有哥哥帮女儿证明身份,还有谁能怀疑?”
于是矛头被转向祝威——
祝公远板着脸叮嘱他:“威儿啊,此行你一定要照顾好妹妹,切记不要暴露英台的女儿身。爹也不求你读进去多少书,但多少要学点本事回来,不要堕了我祝家的名声。”
滕氏拉祝公远一把,慈爱的看着祝威:“老爷,威儿昨天都跟我表决心说要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你这个做爹的就不要灭他的志气了。娘的好孩子啊,你和英台这一去就是三年,该叫娘怎样的牵肠挂肚啊!”
祝威还在吞咽糕点,忙着要说话,呛得直捶x_io_ng脯。祝英台便替他答道:“爹娘嗳,你们不相信哥哥,难道还不相信女儿?女儿一定会监督哥哥的学业,让他读个三年书只胖不瘦的回来!”
祝英台连连打包票,祝公远听着就是觉得怪怪的,滕氏却放心了,又吩咐了银元宝和银心好好照顾少爷小姐,便揩着眼泪往祝府走,不忍看一双儿女离家的背影。祝公远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算是觉出味了:“这俩兄妹哪有一个能够放心的!凑在一起还不把天捅破!”奈何他反应得太迟,祝威和祝英台都走得没影儿了。
走了一刻钟的时间,祝府已经在层层屋檐中掩没,祝威仍是一步三回头,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祝英台还是第一次离家都没有祝威这么腻味,她也不是没有不舍,看见祝威这幅模样反倒淡了:“行了行了,走出几条街了哪里还能看见咱们家?你还是看着点路吧,当心摔着了。”
祝威听见祝英台的话,更觉得十分忧郁。离了家就是爹不疼娘不爱,还要被妹妹欺负,真是叫人不忍猝睹。他捏捏自己软软的肚皮肉,心里想到,唯一好处大概就是舟车劳顿清汤寡水能把他身上的肉减下一点。
出了上虞城,见祝威依旧是垂头丧气的样子,祝英台走过去撞撞他的肩膀,安we_i道:“哥哥,别舍不得家,以后英台会照顾你的。”
“谁要你照顾了!”几乎
是条件反sh_e,祝威大声反驳道。
祝英台手拳相击,恍然大悟道:“原来哥哥想要自力更生啊!那么英台更应该成全哥哥了!”她笑得一脸灿烂的朝银心招手:“银心,我们两个上路吧,哥哥不需要我的照顾,就让他自己磨砺一下!”
喂——
祝威正准备叫住祝英台,祝英台拽着银心拔腿就跑,很快的消失在人ch_ao中。这分明是早有预谋!还用什么照顾不照顾来套话!祝英台你给我回来!
银元宝不无可怜的看着祝威:“少爷,别看了,小姐早就跑没影了,你追不上的。”
祝威很生气:“我才没有要追呢!啊不对,我根本就没看!祝英台那个臭丫头,等到了尼山书院,看我怎么收拾她!”
狠话谁都会放,银元宝跟着气咻咻的祝威后面,还分神想着,到了尼山书院也还是少爷送上去给小姐欺负吧……
另说祝英台和银心,急急忙忙的跑出三条大街,祝英台终于受不住的撑着膝盖大口喘起气来:“银心、银心,停下!哥哥没有追来了,我们不要跑了,快累死我了!”
银心委屈道:“小姐,你是要累死我了,我只是个丫鬟,还得担着两箱子行李跟着你往人堆里跑,辛苦不说,撞了人还得挨骂。老爷都说可以叫阿福送我们,你又不让,和少爷一起有什么不好,你还非要两个人走,真的遇上了歹徒可怎么办?”
祝英台顺过气来,在银心脑袋上屈指一敲:“你别乌鸦嘴,真的遇上歹徒我就和你算账。你看,叫阿福送我们,我们就不能顺利逃跑不是?所以不能叫阿福来送啊。至于哥哥,他本来不情愿去读书,你要一路上听着他喊‘英台,咱们回去吧,银心,咱们回去吧’?”
祝英台掐着嗓子学着祝威的声音,直逗得银心捧腹大笑,就这么三两下把银心忽悠了过去。两人重新启程,祝英台晃着街边小摊上买来的扇子,心中暗道:跟着哥哥,估计是一路闯祸去尼山,还得给他收拾残局,才不要呢!
祝英台一语成谶,祝威就是个摊祸事的体质,才不出半日就被软妹子讹了一回。
那是在距离上虞很近的一个小镇上,一位颇有姿色的女子跪在地上,她的身前用草席覆盖着一具尸首,草席前方摆着一块木板,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大字:卖身葬父。周围有一群人在指指点点,却无一人出手相帮。
碰上这么个经典场景,穿越人士祝威能不去凑个热闹?
“喂,姑娘,你需要多少银子?”祝少爷发话了,浑身洋溢着暴发户的气场。
浑身缟素的小女子盈盈抬眸:“所需不多,十两即可。”
此话一出,如同石子滚入沸水,惊起一片哗然。偏偏周围人议论的时候都可以压低了声音,祝威也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他想一想,十两对于大富大贵的祝家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就当日行一善吧。便从腰带上摘下荷包,掏出几块银子丢给小姑娘。
“少爷不可!”担着行李勉强追上祝威的银元宝来不及阻止,看着自家冤大头的少爷用十两银去给人葬父,估计还是不带卖身的那种……他们是去书院读书,本身也带不了女子,这真是被讹得一脸血啊!
偏偏祝威还不明就里:“有什么不可呀?少爷我有钱,还要吝惜做好事?”
我的好少爷,好事不是这样做啊……银元宝都无语了,这卖身葬父的姑娘要价那么高,不就是想寻个有钱有势的少爷买下她,做奴婢已经是一生安稳,若是能爬上床将来做个小妾,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可是少爷,你会收下这个姑娘么?这姑娘还不如咱府上的丫鬟白净可人呢。
“少爷……”银元宝正要说话,一道女声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正是地上跪着的孝服少女。她绕着她爹的尸首一路跪到祝威面前,扯住祝威的袍摆就不撒手:“多谢少爷!多
谢少爷!少爷可否等等奴婢,奴婢葬了爹爹就随少爷一起。”
祝威很遗憾没有听见“少爷买下奴家,奴家就是少爷的人了”这句经典台词,享受众人对好(yuan)人(da)心(tou)的膜拜,故作潇洒道:“你不用这样感谢我,我至今还未立业,用的也是家里的钱,替姑娘出钱葬父也是为家人积福。姑娘若真要感谢我,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
女子却不肯罢休:“奴婢这里是卖身葬父,少爷出了钱,哪有不要人的道理?”她说着,拽着祝威袍摆的手越发的紧,就像是看不见眼前人圆润有致的身形,努力露出女儿家的倾慕之情:“少爷拯救奴婢于困境,奴婢便是少爷的人了……少爷莫再推辞。少爷只需等奴婢片刻,奴婢的一生都是少爷的了。”
祝威很为难,他一个眼色递给银元宝,银元宝一脚往那姑娘手上蹬,那姑娘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祝威的袍子上就多了个灰脚印。祝威正要向银元宝发火,就听银元宝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叫我家少爷等你!”
姑娘算是看出了,这是善主子刁奴才的配置,便殷殷切切的望着祝威:“少爷,少爷!奴婢怎敢叫少爷等奴婢?少爷且告诉奴婢您的家世名号,奴婢将父亲的丧事处理妥当,便去找少爷还恩。”
这可是妥妥的要赖上祝威!银元宝要发火,被祝威摁下去了。他笑眯眯道:“既然你报恩之心如此恳切,我就告诉你吧。本少爷我呢,是宜兴府太守的独子马文才,少爷我等着你来报恩。”
说着,撇下小姑娘和一干围观群众,大摇大摆的走了。
银元宝赶忙的追上去,“少爷少爷,你为何要冒充别人?”还是祝家都惹不起的太守大人。
祝威笑眯眯的看银元宝:“小元宝啊,不是你不想我收了她么?其实你大可以放心,天下的仆人书童丫鬟千千万,只有你最合我心意,你何必为了争宠这么大的火气,伤肝吶……”
等等——到底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少爷你的误会比天高比海深啊啊啊!
银元宝看着自家少爷离去的身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不知者会作死,正解。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小攻就出场了,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