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范知难叫来,把范鑫丢给他,让他滚得越远越好。
我狠不下心。范鑫是可恨。为了范知难不肯相信辽兵可能会突袭安平直B京都,竟绘了一张安平地图,乔装送给契丹人,简直就是开门揖盗,以为这样父亲总会重视自己的意见,自信必会大展己才,力克萧克长,大败耀武扬威的辽军,从此天下闻名,光宗耀祖。我听了气得把那幅地图直摔在他脸上,只一个字“蠢”。范鑫一句也不辩,只跪在那里,满脸的鼻涕眼泪,听我满屋里的咆哮。
萧克长岂是等闲,不但查出了他的身份,还查到他现在我的身边。寄来这封信,不外嘲笑我有眼无珠,任用非人吧。范鑫是我推荐的,将来此事一发,只怕我有口难辩。一时间我脑里转过多少念头,终于还是不忍断送他。只遣走了他。
出去散了散心,回到大营已经shen夜了。
我只觉浑身疲惫,把马交给亲兵,没好气挑帘子进了帐篷,zhui里骂着:“阿烈,烧水,只知道玩闹。”
帐里一声轻笑,却不是阿烈。我寻声一看,竟是汾王。一时不好意思,忙行了礼。汾王的心情看来挺好:
“听说你把你的宝贝参谋遣走了?怎么舍得割爱了?”
我如何敢实言,只好说范鑫不知规矩,十分无礼,汾王赞同的点点头。却没别的什么话,坐了一阵就突然走了。
我坐着寻思,听阿烈说汾王等了我好一会,却没什么事,白坐一会就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听到什么风声?我心里一跳,忙问阿烈:
“王爷可曾与你说什么?”
阿烈一脸莫名其妙:“王爷与我一个下人说什么?”
我不放心,又盯着问:“你不曾将信的事告诉旁人?”
阿烈有些生气,瞪着我说:“将军,你交待的事阿烈什么时候办砸过?”
我皱着眉想不通怎么回事。阿烈却涎着脸凑过来:
“我知道王爷来干什么?”见我瞧他,吐了吐*头,“王爷是想看看你A,将军。”
我不觉失笑,真是童言无忌,汾王来瞧我做什么。
阿烈却伏上我的tui,抬脸说:“将军,你生得那样好看,好多人都想多看看将军呢。”
我瞧着他那认真的小脸,心情不觉也放松下来,索Xi_ng与他逗笑:“我好看?有二公子好看么?”
阿烈很坚持的说:“三公子,您很好看的。和二公子不一样的好看。二公子象鹤,很**很优雅的,就是那个_gan觉。您,”阿烈侧头看着我,绞尽脑zhi的样子,“对了,您象凤凰,又高贵又神气又漂亮**”我伸手止住阿烈继续“又”下去,心里却是一动,杨湛,也会认为我好看么。
第二天京里来了人,传旨嘉奖,犒赏三军。家在京里的人也都收到不少信和东西。我也收到一个小包裹,打开来,是几件_yi_fu和两封信。一封是父亲的,一封竟是杨湛的字迹。我心中一阵狂跳,急忙拆开,一如杨湛本人一样淡淡的,语气却很亲切,嘱咐我当心body,饮食要规律,还有,早日回来。“早日回来”,湛也象我思念他那样思念我么?没有落款,只T皮地画了一双眼睛。呵呵,是望穿秋水的意思么。心下一阵喜悦
,竟忍不住想要放歌一曲,又想要骑马狂驰一番,这样雀跃的心情竟从不曾有过,再禁不住眉角眼梢都是笑意。
父亲的信平常得很,不外是听闻我建功立业,很是欣喜云云。末了二哥还加上几笔 ,说杨湛十分想念我,因此他悄悄把杨湛的信也夹进来,要我早日回京,以免杨湛相思成疾等等。这个二哥,仍是不改风流Xi_ng子。不过从小却与我要好,很是疼爱我。这次竟肯这样帮我。
正高兴间,阿烈一头冲进来,一脸xing_fen:“公子,您看谁来了?”
后面那人已经含笑向我施礼:“叶将军,body可大好了?”
我也含笑伸手止住他:“展护卫莫要多礼了。前次相救还不曾道谢呢。”
“不敢当。再说,贵介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有些好笑的看向阿烈,阿烈这厚脸皮竟也红起来,呵呵,我原奇怪呢,阿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客。
于是我和这人头一次不带敌意地坐下来,攀谈起来。
展昭是和京里传旨的公公一起来的,从这次的差事谈起,一直聊到旅途见闻。展昭不是那种口若悬河、极富口才的人,可是听他慢慢道来,却也引人入胜,在那些听似普通的话下,有沉思后的睿智,也有明达世事的俏皮,更有Y_u说还休的忧虑。
与前几次见面时那个认真固执的捕快不同,现在我面前的展昭,安安静静的说着,宁神静气的听着,眸子没有对敌(或是以前对我)时的明亮,却更幽shen,有时轻轻打几个手势说明,间或淡淡的一笑,那笑,几分温暖,几分苦涩,几分通达,几分自嘲。
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A。
聊得兴起,我想起展昭为我挡的那一刀,我提出比剑。
展昭的脸色有点为难,可是我坚持,然后展昭笑了,有点无可奈何似的说:“我有个朋友,也这么爱比剑的。**那么,用树枝比招式好了。”
我欣然同意。
于是我们各拿了一_geng枯枝,在灯下比划起来。
我知道展昭照顾我,我现在不但乏力,速度也慢,展昭便也放慢速度等我的枯枝。不象高手过招,倒象孩子办家家俩枯枝慢腾腾戳来戳去的。
心里一恼恨,就要使绝招,一转身,枯枝从侧面穿出,本要绕过展昭的枯枝直点他X_io_ng前大*的,不想使力使大了,一个站不稳直摔下去。我那一招很是神妙,展昭正在躲我的枯枝,猛见我要摔倒不觉吃了一惊,伸手要拉我,却连他一起摔倒在地。
我倒在展昭身上倒没摔着,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再看看当了垫 满脸苦笑的展昭,怔了一会后忍不住放声大笑,竟是从不曾有的开怀,展昭呆看了我一会终于忍不住也笑起来。
我们就那么躺在地上,笑个不停,阿烈进来呆呆看着我们,只让我指着他笑得更加喘不过气,直到一gu冷风刮进帐篷,一个Yin影遮住了灯光。
汾王!**
汾王高大的身影立在灯下,面无表情看着我们。
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回身拉起展昭,有点尴尬地向汾王施礼:“末将见过王爷。”
“展昭见过王爷。”
“罢了,展护卫好兴致A,夜已shen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汾王看向展昭,普普通通的话说得干巴巴的寡淡无比。
行了一礼后展昭悄然而去。
汾王却没对我说什么,连看也不看我,就转身走出了我
的帐篷,扬长而去。
第二天展昭就和宫里的公公离开了军营。而汾王自那晚再没来过我帐中,平时见面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班师回朝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
四月二十六日,汾王下令大宴,所有文臣武将必须参加。
十 一 章
筵席似乎永远也完不了。眼前是旋转的裙红,飘舞的轻纱,耳边是丝竹缠绵,只是我却无心欣赏,我宁愿回自己的帐篷,看看书,看看湛的信。筵席为什么还不结束?
这时汾王举杯站了起来。我j神一振,终于完了。
“这些日子全赖诸位同心,*诚为国,才打退来犯辽兵。本王敬诸位三杯,请满饮此杯!” 轰然应诺中,我也随着众人一饮而尽。
汾王的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在我身上略顿一顿,我心情正好,报以微笑,汾王zhui边现出浅浅笑容,似han_zhaoshen意,正想仔细看去,汾王却已转过头。
再两杯饮下,我不觉高兴,只恨不得立刻回去。不料忽然听到一阵嘈杂,我努力去听却听不清楚,声音似远似近,飘忽不定,只能分辨出有人在叫“叶将军”“叶将军”,嗯,**叶将军是谁,这么吵?
恍惚中,似有人说“叶将军醉了,就留在本王府里,由本王照顾他吧。” 然后我似乎离开了地面,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了起来。
身下软软的,象是张床,一双手在我的X_io_ng前动来动去,让我睡不成觉,不,不对,我怎么了,这是哪里?**昏沉沉的头脑霎时清明许多,多年与敌周旋培养的本能已让我警觉起来。我挣扎起来,推开那双手,极力要睁大双眼,眼前模模糊糊一张人脸,似乎咧着zhui 看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是心里却已经升起危险的信号。不晓得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我要赶紧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正在发散的那种危险的气息似乎好久以前我曾闻到过。
一gu大力扯住翻下床的我,我重重落回_On the bed_,晕眩中那人拽住我头发毫不留情地将我拖到床边,一把将我的头按进一盆水里,水呛进我的口鼻,几乎使我窒息,那人却如泰山一样让我不能挣neng。痛苦中,心里却已恢复了清明,醉酒前听到的话犹如闪电划过脑际,汾王!!!
我停止了挣扎。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我听到了汾王的声音,“你可清醒了?”他放开了手。
就在一瞬间,蓄势已久的我兜头便将那盆水击向汾王,同时脚一点地就要飘身后退,夺门而去。然而我却忘了汾王是我的师兄。身子刚刚飘起来,一双*漉漉的手已牢牢扣住我脚腕,向后一甩我便已跌落在_On the bed_。
我勉强半撑着身子,望向床前那高大的人影,灯将他巨大的影子投在_On the bed_,遮住我的身子。汾王全身都*透了,头发还滴着水,看起来很好笑。可是我却笑不出来,汾王在我的酒里下了药,我虽已清醒却没多少力气,而汾王,我这才发现我_geng本不知道我的师兄武功如何。我望向汾王,他看着我的眼神Yin沉沉的,眼里却有一簇暗火在跳跃燃烧,那强压着怒火的平静神情竟比我在战场上见惯的狰狞更为可怖。
汾王想做什么?我心中一片混乱,除了童年时残忍的印象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王爷,”我鼓足勇气,我本无罪,他怎可暗算我,“刚才末将不知是王爷,无礼冒犯,王爷恕罪 。” 我慢慢坐直身子,却下不了床。汾王象是不知道他正堵在床边一样,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王爷,”我还想说什么,刚一抬头却正迎上一记霹雳般的耳光,一下子将我打倒在_On the bed_。这一掌极重,我只觉头嗡嗡的响,血已从口中流下。
汾王冷酷的声音响起,“叶子声,你还有什么花样?”
汾王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什么风度什么仪表全不知
扔到了哪里,那种刻薄Yin狠、暴戾残忍,正是小时残杀小猫哈哈大笑的样子。我心中一冷,已知汾王决不会饶过我,只是,我虽也和他做了不少对,最近关系却还好,退辽时他还曾对我露出亲近之意,为何突然变得这样?
我既知无幸,索Xi_ng不去求他,倒看他能怎样,总不成杀了我。
我冷冷看着他,再不做声。
汾王却不再理会我,自顾自neng去*透的袍子。我冷冷一笑,今天费尽心机把我弄在这,难道就请我看他neng_yi,有什么花招便使出来吧,难道我怕你不成?
下一刻汾王竟上了床,我方觉得不对,人已被汾王按倒。惊怒交加间,我竭尽全力挣扎,只是手脚无力,汾王却象是力大无穷,几下子已经制住我的双手,扯下我的yao带,撕下我的外_yi,方停手笑道:“如何?”此时我的手已被他紧紧扣住,tui脚也被死死压住,只觉得他呼出的热气就在耳边,让我说不出的难过惊惶,明知他有意轻薄却无可奈何。以前几次面临生死关头,却也没象现在这样恐慌,竟不由低声叫他:“师兄。”
汾王一顿,伸手捏住我的下颌,瞧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原来你还记得。”脸上戾气却是骤然大增,“今儿索Xi_ng叫你记个牢。”话还没落,我身上的里_yi已被撕了个粉碎,漫天的布片纷纷扬扬。
从没象现在这样无力,打不过,逃不了,这么在另一个男子面前*身L_uo体,被死死压在身下,全身象被火烙过一样,汾王的牙齿和手竟比刀子还锋利。我只觉羞愤Y_u死。
只听那混蛋笑道:“子声,这可是你自己要的清醒,就**好好记清楚了吧。”忽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传来,我再支持不住,晕了过去。半昏半醒间,那痛楚却无穷无尽,便是凌迟也不过如此吧。这以后我的意识便仅剩了一点:“为什么还没结束?”
** **
外面天是亮的,我却不知是晨是昏。我在汾王这里已经“酒醉”几天了,汾王却没有放我走的意思。而且,我也实在走不了。这几日,汾王索求无度,想要就要,而我便是坐起也费力,更遂了他的心,连下药也省了。只是这个混蛋浑不管我的伤势,所以我不但好不了,人也总是昏昏醒醒,连时辰也不知道。
汾王却是容光焕发,j神得很。此时我半躺半靠在_On the bed_,汾王却在耐心地喂我吃药喝粥,一边还在“宽We_i”我,“我已经跟众人说了,你偶_gan风寒,得在我这儿多将养几日。”
我任他摆布。
我为鱼r,就要有个任人鱼r的样子。
只是,赵祈,我若能neng身,必报此辱。
* *
仿佛为我的誓言见证一般,外面下起了雨。
十 二 章
我骑在马上,身後的“叶”字大旗,迎风作展,前後是随我守卫安平的军队,将近五千人的队伍行军,只听得到马蹄声和整齐的脚步声。我瞧著这些年青的还带著点稚气的面庞,心里一阵_gan伤,毕竟,不少和他们一样的青年永远留在了安平,再回不了乡,见不著娇Q。
我头一次几乎憎恶战争,虽说*战争给我带来了光环。皇上的旨意明明白白,要我的五千儿郎一起进京,皇上似乎想亲眼看看这些浴血苦战、保卫京师的“勇士”,可笑的是,皇上与萧克长用了同一个词,嘿嘿,“勇士”。而汾王从各府抽出随同出征的兵马,却被留了一半驻守边关。
奉迎我的人明显多了
,无疑,他们认为我正蒙受圣恩宠渥,前途无量。连阿烈这个奴才脸上都带上了傲色,似乎一下子就_chicken_犬升天似的,也真好笑。安平、鬼哭峡之役无疑令我声名远扬,也令我这棋子分量重了不少,只是有时惹人注意并不是好事,象我现在!
汾王没再召见我,我也不想见他。我猜他现在心情正差,**皇上,似乎也不是传说的那样柔弱A,或者是八贤王的主意?包黑子的?
史官:仁宗七年,汾王班师回京。仁宗象以前一样恩宠汾王,仍然下令百官郊迎,下旨褒奖,赏赐甚丰。可见圣心仁厚,手足情shen,先前京师暗地里的各种谣传不攻自破。
皇上的心情很好,笑容满面,满口对我和汾王的夸奖。我的部下如石雕一样静静立在演武场上,只有旌旗声烈烈作响。皇上满眼的渴盼,“这就是守卫安平,保卫我大宋的铁军?果然是大好男儿。只恨朕不能眼见朕的军士如何奋勇杀敌?”
两边的臣子们立刻附和称赞,说得我如三头六臂,这“铁军”如百胜之师,而萧克长仿佛井底之蛙,不堪一击。我苦笑,再给萧克长几天时间,只怕我已经是他的俘虏。我们大宋的国之栋梁,竟这样无知自大,也许真该让他们见见萧克长,被辽帝称作“草原上的飞鹰”的骁将。
仿佛看透我心中所想一样,皇上已满满斟上一杯酒,“耶律有萧克长,朕有叶子声,名将之中最风流,名将之花。”
我一愕,只有谢恩,皇上也太看得起我了。接过皇上赐的酒,第一杯敬天,第二杯敬地,端著第三杯我转身面对下面无言望向我的将士,一阵热血冲上心头,我遥向西北举杯,而後沥酒於地,祭奠留在西北的英魂。一时众人都寂静下来,看向皇上。
皇上*的脸色却是波澜不惊,只从容道:“是朕疏忽了。原应该先敬殉国者的。叶卿,把阵亡将士名单报上来,厚加抚恤。”
我忙答应一声。
皇上已转了话题,“据叶卿所奏,安平一事果然蹊跷,包卿,此案就由开封府彻查,不得姑息。”
展昭来的时候,我刚洗完澡,yinJ著宽大舒_fu的浴袍,披散著*漉漉的黑发,瞧他进来,我只向对面的椅子一指,连“请坐”也不曾说。
展昭的来意我自然清楚,之所以答应现在就见他,也不过是不想正襟危坐地对上他那温和的却可以穿透人心的目光。我暗暗告诫自己,对付眼前这个人可要小心。
展昭始终温文宁静,虽然我不是摇头说不知道,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只是那双幽黑的眸子,温暖柔和,偏又带著种洞烛人心的明了,望定我不容我规避。
我已醒觉眼前这个人的厉害之处,难怪,开封府近年来没有破不了的案。眼光锐利、心思致密、善於推敲,再加上,我苦笑,锲而不舍,这个看起来无害的青年,却破获了无数奇案,抓住了不少自作聪明的家夥。
“这件事,据我的愚见,”我恶劣地笑,“该去传问萧克长的,毕竟,谁提供的消息他最清楚不过。”
他**忍,半晌才说:“将军说的是。”
瞧著傲气的人这副忍气吞声的样子,我不觉心情大好。於是在他辞别时,含笑问他,“听说杀害陆、杜大人的凶手已经拿获了?”
转过身,shen思的目光,
“还没结案。只是拿获了几个人,他们都认了罪。”
一愣,我认真看向展昭:“既已认罪,为什麽还不结案?”没听说过这样认真的捕快。
“因为,”展昭的目光有些迷惑,“这些人不仅是杀手,更是死士。”
“大人也曾见过这些人,大人可相信,指挥这些人的会是几个普普通通的杀手麽?”
想起荒郊野林里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虽然不曾看见他们生前的样子,我也能从他们临终的姿态和表情中看出他们
绝不是一般的杀手。
“能指挥他们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几乎与我心里想得一字不差,已经有人这样说道。
抬眼,杨湛一身素_yi,静静出现在门口。
屋里只剩了我们两个人。
我伸伸懒yao,拉过他,轻轻拥住那个秀弱的人儿,问他:“可曾想我**回来?”
怀中的人没有表情,我正惴惴间,那人却“扑哧”一笑,如春风化冻一般,轻巧地一个旋身,从我怀里挣出,绕到我身後梳理著我的头发。
“你自然能回来。”身後是那人特有的柔和而缓慢的语声。
“辽兵远道而来,攻占了延凉之後,不速攻打西北富饶之湎州、济州以充後备,反而远道奔袭安平,岂不知若有万一,湎州、济州亦不可得,前後失据,必定要败的。”
“世上事就是这样,决不可贪多的,居安思危方能立於不败之地**”声音慢慢低沈下去,镜子里映出那人的失神。
诧异於那人洞烛观火般的观察力,我不禁一笑:
“我竟不知道,原来这儿竟有位异人,这次发兵倒该带你去的,必定旗开得胜。”
一双手伸过来捂住我的zhui,竟是冰凉。
“莫要胡说,我懂什麽。倒是你,子声,为什麽这麽警醒,不然**安平失守,我倒想看看,这些人有什麽法子?”
趁势倒在那人的身上,我爽然一笑:“有什麽好看的?翻翻书就知道了,指望著他们呢?湛,我劝你,不如指望我。”
那人没有跳开,只静静拥著我的肩。一时间,我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心跳声。
十 三 章
又恢复了战争前的日子。白天我去办公,晚上与湛一起消磨。
不同的只是我和汾王的关系。
虽然明面上还对汾王保持著恭敬,彼此却都知道对方已是敌人。我没有犹豫的投到保皇这一派,——用我的行动。
晋见皇上後,我就接到新的任命,命我的人马驻守京郊,拱卫京畿,我有节制之权。这无形中分出了汾王的部分兵权。
汾王这几日的脸色很难看。
刘玉山,他的一个亲信,被安排来协助我。我给了他不少差事,比方说,巡夜啦,——京畿治安也是我们的重要职则之一麽 ,还有整理文告啦,——陈年的东西没人整理怎麽行?总而言之,没让他闲著,但汾王似乎有点不满意。
其他的,汾王关心的事多著呢。有时我是无可无不可的;估计我反对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的事,我也很少反对;只有象京畿周边军队T动或是人员升免这种事,我咬定牙_geng,水泼不进,汾王几次想提拔几个亲信,都让我顶住了,至於明升暗降的,也不在少数。
汾王有时望向我的目光,掩不住地憎恨。
我和汾王不和的传言慢慢多了起来。
父亲的五十大寿那天,我回了公府。
跪拜、祝寿、奉上重金购买的顾恺之的画以做寿礼,我和大哥、二哥这才依次起来,到外面正厅去招待客人。
满屋子的金冠玉带,达官显贵,笑语喧哗之声不绝於耳,依著地位的不同,关系的远近,宾客们自动形成几堆,我们哥三儿要做的就是挨个堆攀谈,敬酒。大哥去了一堆官员那,二哥在贵族堆里谈笑风生,我被几个一起长大的小侯爷们拽住谈天。
一边和他们混聊著,一边扫视著整个大厅。桌上几种小菜j致雅趣,一定是二哥的点子,酒水
是上好的贡酒,器皿都j致得让人爱不释手。大哥那堆没品的官儿已经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偏偏个个脸上道貌岸然,真是*瞥眼间才发现,身边的几位侯爷也望著那边,脸上无一例外是轻蔑。二哥那边却截然不同,人人含笑,风采翩然,桌上的小菜只是浅尝辄止。我这边的小菜也早空了,不但如此,小孙还嚷嚷著又要了一份,虽然如此,那旁若无人的样子,妙语如珠的品评,却显得人潇洒不群。我笑笑,这就是贵族与平民的最大不同吧,一样的事贵族也会做得漂亮无比,平民却学不来这份贵气。
转念想起杨湛和**展昭,也是平民,却别有一种风度,竟是我见所未见。
总管老季急匆匆进来,看见父亲急忙凑过去,低低地说著什麽。然後我看到父亲惊疑不定的抬起头。
一声尖细的喊声传来:“旨意下。安信公接旨。”
原来是这样。
嘈杂的厅里立即没了声息,所有人都悄悄站了起来,井然有序地排好,父亲率著我们三兄弟站在最前面,恭恭敬敬地跪下。
来传旨的竟是汾王本人!怪不得父亲那样吃惊。
一个随行的太监把黄缎裹的圣旨双手奉与汾王。
nei容与十年前没什麽两样,无非公忠体国,shen识大体之类,哦,今年多了一句话,一门忠烈。
传完了旨,汾王没有马上走,很亲切的和我们老父聊了几句,然後走到人群里。我冷眼看著大哥跑前跑後的照应,十二分的恭谨,看来大哥依附汾王的传言并不是空*来风,只是何必如此委屈自己,便不奉承他,不也一样是个未来的安信公,作个清贵有什麽不好?
我这个下属却连到汾王面前请安也不曾。现在我最不想见到的无过於这个人了。
汾王终於走了。
宴会终於完了。
和哥哥们一起送完最後一批客人,我已经不胜劳累,不客气地张zhui打了个呵欠。
二哥含笑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大哥却皱起眉头:“三弟,你刚回来,我本不想说你。可你如今怎麽学得如此不知礼数?还有,刚才,你竟不到王爷这儿打个招呼,如何象个大家出来的?汾王爷虽然没有怪罪,自己难道心安?子声,大哥说得可是?”
低垂下头,心里再怎麽不以为然,也不敢坏了家法规矩,我应道:“大哥说得极是,子声知过了。”
大哥的话象是前奏。
两天後,前段日子还风风光光的我就被奉旨拿问,缘由麽,牵涉安平一案。
我进了开封府的牢_F_。
我第一个见到的不是老包,而是展昭。
我坐在那铁笼里的石板上,他站在铁栏外。
“你什麽都不想说?”他的意思是问我想说什麽。
“我说我与案子无关,你就能放我出去?”
“可你与案子有关。”从没听过展昭这麽斩钉截铁的语气。
我怒,“只要你有证据,尽管定罪。”
在这里已经几天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来看我,我早知道他们不宜受我牵累,毕竟私通敌国不是个小罪名,可是事到临头,心里却说不出的难过。我也知道平时奉承我的那些人这时也唯恐躲我不及,至於**展昭不信我,也是无可厚非吧。
老包却不曾正正经经地在公堂审问过我,只在书_F_里见了我两次,据他说是因为此案疑点众多。当然多,我冷笑。
我不明白这事为什麽会牵扯到我。
老包盯了我许久,奇怪似地慢慢说:“你不知道?”
他在我面前举起一块布。
心头狂震,这是萧克长送来的地图,当时没有毁掉,连我也忘记放到哪里。竟会出现在这里?!
怎麽会?
“有人举报你与敌酋私通款曲
,这是证据。”
这块布是与萧克长的信放在一起的,为什麽不见信?那信足可以证明我的清白。是谁拿到的?
“还有这个。”一封信转到我手中:
“此次南征,两遇将军,得睹风采,至今思之。
此次我军熟知安平情势,全赖将军。事虽不谐,将军建功,足可We_i也。我主亦shen慕将军英名,他日有缘,必谋一见,共图大业。萧克长顿首”
我的心凉透。
不是这封信,这封是假的!!!
可是,即使见过真件的我,从字迹、印章上也挑不出一点伪造的痕迹,变了的,只是nei容,足以使我灭族的nei容。
怪不得铁案无回,怪不得我立刻被下狱,怪不得家人都不来看我,怪不得**只是,是谁,能拿到这些东西?我身边有nei贼?!
“叶子声,你还有什麽要说?”
茫然望向包拯的脸,奇怪的是包拯虽然一派威严,我却觉得他的神情并不严厉,他的脸上似乎倒有点同情的神色。
只是,我能说什麽。说萧克长只是告诉我范鑫给他一幅地图,而范鑫,是助我守城有功,得我大力推荐提拔的?谁会信我?
蓦然间发现我已落入一个局中,前不得,退不能,Y_u起无从。
我无言。
十 四 章
狱中一日,世上千年。
在开封府的日子,不但外面变幻莫测,就是自己,也变了不少。
从小锦_yi玉食,不曾吃过什麽苦头,出身显贵,人人奉承容让,及至从军,也是一帆风顺,没遇过什麽挫折。怎知如今,身陷囹圄,人人侧目,Xi_ng命只怕也在须庾之间了。
一时之间,如何能不千念百转,_gan慨丛生。
杨湛来看过我一次,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只说些开心的话,杨湛勉强笑笑,却流下一滴眼泪。他伸手抱住我,头搁在我肩上,这从不曾有过的亲密举动一时令我失神,不敢再动一下,俩人只静静这样相拥而坐。
没想到落到这个地步竟还能得到佳人一抱,死也无撼了吧。
那以後,他再不曾来。
来看我的只有阿烈,他唯一用来安We_i我的话就是——“展大哥答应我的,一定救你。”
救我?谁还能救我?展昭自那一面之後再没露面,再说,他又凭什麽救我,一个曾经欺侮过他的陌生人而已。
一个人面对著空空四壁,能看的只有小窗外的天空,和漏进来的点点阳光,能做的只是每天在墙上划一道线作标记。
虽然不愿承认,我还是慢慢觉出绝望的侵袭。
我_gan到**害怕,害怕会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不是死於战场,而是死於牢狱或是刑场。
晚上我睡不著,只能在黑暗里睁著眼睛等待天明。有时一些忘记许久的事突然想了起来,让我觉得这是不详之兆。
等待让我越发焦躁,我再不能保持平静。
狱里的牢头老张给我送饭,被我连饭带碗扔出老远,然後我打碎了所有够得著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包拯忽然要见我。
阳光很好,暖暖地从窗口照了进来。
包拯温和的看著我,象是看著自己疼爱的子侄一样,我有点招架不住,就是我父亲,安信公叶思成,也不曾用这样的目光看过我。我转过头不看他。
包拯叹了一口气。
我心里竟一阵不忍,仿佛是我作了什麽错事一样。真是**荒谬!
我抬起头,冷著声音道:“包大人,你若再没什麽可问的,我就回去了。”我知道我有些无礼,因为坐了这麽久,包拯一句话还没问呢。
可是包拯竟不发怒,反而象看著一个强脾气的晚辈一样看著我。我越发生气,狠狠望望他,转过头再不理他,直到一双手Mo了Mo我的头,就象抚Mo小狗一样,我大怒,几乎跳起来,看向那黑老头。难道他一向这样问案吗,这个让无数贪官闻风丧胆的包黑子?
身後有人笑出声。我回头,竟是展昭,那个温文的曾被我欺负的哑口无言的御猫。此时他却笑容满面,平时端著的架子无影无踪,哼,看到我这样,他自然开心了。开封府,都是些什麽人A?若是我部下,我恨恨想道,统统斩了。
展昭却不理会我的冷脸,依旧笑眯眯的 ,说:“今天又来了你的几个部下想要看你,有一个差点哭了呢。”
我心里一暖,马上又警觉起来,“跟他们无关,几个小兵,会知道什麽?”
展昭的笑容越发扩大,我Mo不著头脑,扭头看包黑,竟也一脸笑容,看起来可恶透顶。果然,包黑发话了:“那麽,你知道什麽?”他叹口气,脸上还带著笑意,“你也什麽都不知道。”瞧了瞧我,他放缓了语气:
“告诉我,你为什麽这样掩护范鑫?”
猛一怔,呆呆望著他。
展昭望著我,脸上竟是一片怜惜,“范鑫来投案了。他**倒也是个敢作敢当的。”
“他什麽都招了,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想见你,你可愿意见他?”
我心绪一片混乱。下狱时我不是没有埋怨过他连累我至此,也犹豫过要不要把他说出来。毕竟我落得如此,都是受他之累。只是我心里却有一点清明:即便没有他,汾王也会想方设法害我一把。而且,此事就算说出来,也未必能洗清我,只白白葬送了范鑫一条Xi_ng命。
可是这个傻瓜,却自投罗网。
我头脑一片混乱,“那封信**?”
“那封信,的确造的天_yi无缝。只可惜我们公孙先生也是此中翘楚,终於看出漏洞。”
“我们查到仿造纸张、伪造假信的人,可是人已经死了。但是,我们找到了这个。”
展昭从袖中抽出一张纸,一扬,我立刻认出就是萧克长的原信。
望著展昭我默然无语,展昭的脸色苍白,分明受了伤。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那些人处心积虑要置我於死地,作得天_yi无缝,要想找到破绽追到他们谈何容易。
开封府,费了多少心血还我清白?
“为什麽?”忽然之间绝处逢生,任我多麽强作刚强,也哑了嗓子。脑子里千头万绪,zhui里已没头没脑的先问出这一句。
仿佛知道我的意思,展昭shenshen瞧定我:
“叶武安再骄纵,再跋扈,却不会通敌卖国,谎报功劳。”
“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信得及你。”
似乎头“轰”地一响,他们——“信得及”我。
相见不过三次,一夕之谈而已!
即使我和哥哥们在一个家里呆了二十年,即使与小李、小孙侯爷自小一起长大十分要好,也常得旁敲侧击,弄些手段,怎敢这麽清清亮亮、坦坦**地说声“信得及”。
“凭这封信,足证你的清白,只是现在你总该把实情全说了吧?”包拯的声音。
“其时,我刚入城,什麽也不了解,范鑫的地图帮了大忙。守城那段日子,连我也吃不消,他却跟著我跑来跑去,从不曾叫一声苦,那样的出身,又不曾经过刀枪**,别说他确有才干,就光是那不辞劳苦,也是难得。我就立意要提拔他。谁知,
谁知萧克长临撤兵时,给了我那一幅地图,与范鑫给我的竟一模一样。”我缓缓收住声,看向包拯,苦笑一声,“我当时气得发昏,立时就想诛了他。若不是他自作聪明,胆大包天,怎会惹来这场厮杀?我只问他,我若不来救援,他可能守住安平?那混帐却只是骂自己,说他自不量力,一心要向父亲证明自己的本事,求我杀了他。连范知难都给我跪下了**那麽倨傲的人,又一大把年纪**,当时我杀人杀得手也软了,就饶了他。”
“其实也是我糊涂,这事如何瞒得住?”
我苦苦一笑,竟也轻松不少,“这是实情。大人只管定罪吧。子声都认了。”
“责罚必定是有的,你且耐心等著。至於范鑫,虽有大罪也有大功,本府以为,罪不至死。还有,”包拯望向我,“从今天起,不要回狱里了。呆在西院厢_F_,不得允许不准出来,听到了麽?”我听著包拯严厉的语T,怎麽也和话里的意思联系不起来,却已不由自主地应道:“是。”
十 五 章
范鑫跪在我面前,只是哭泣,却不说话。我听得不耐烦,喝道:“要哭回去哭。我的部下哪有这等窝囊的?”
范鑫却如奉圣旨,立时住了声,憋得脸都红了。
我瞧著有些不忍,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范鑫这才抬起头来,泪痕未干,鼻子红红的,象花脸猫一样。我不由“嗤”地一笑,刚想说点什麽打趣他,冷不防竟被他一把抱住,紧紧锢住。我吃一惊,用力要挣开,谁想范鑫力道竟大得很,死死抱住我不松手。
我心头怒火上升,冷冷一笑,用上了nei力,范鑫的双臂已发出声响,竟仍死咬著牙不松手,我一狠心,双臂一用力,只听“喀嚓”一声,范鑫退後两步,双臂已经无力地垂下。冷冷笑著,我走过去,扬手就是一记耳光,转身Y_u走,范鑫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膝行著,竟还想用他已经被我震断的双臂抱我。我转过身,居高临下打量著他,范鑫的头上已经密密泌出一层汗珠,却还试图活动那两条胳膊,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我越想越气,抬起脚就要把他踹倒。
一条人影却快疾如箭一般赶到,一把把我拉到一边,竟是展昭。他的脸色已经失去了平时的平静,一双眼睛怒得发亮:“叶子声,你还想干什麽?你想把他打死麽?”
我就是想把他打死,我气得浑身直抖,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坊了,竟敢这样对我,果然当我叶子声好欺麽?人人都可欺得?我推开展昭,“你管不著,我若不教训他,他也不知三公子是谁?”
“这是开封府,不是安信公府,三公子,要打人也得先问过我。”展昭的声音越变越冷,转头朝范鑫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我一急,正想说什麽,范鑫已经开了口,“展大人,你不必管。我只是有几句肺腑之言要跟将军说,说了死也瞑目。”
我被他声音里冰冷的决绝之意震住,回头看去。
范鑫脸上泪痕犹在,神情却已平静如死,再没有往日自负又慌张的样子,淡淡一丝笑意说不出的温柔凄凉,一双眸子看定我一派从容。
我突然起了不祥的预_gan,似乎这就是他在人世最後的影像。
范鑫已经开了口:“将军,范鑫本一介凡俗,自幼连话也说不清爽,长大後便亲生父亲也看我不起,只有将军,自第一面就另眼相看,兄弟相称,不曾有半点轻忽。将军,你当时对我说道,‘得遇范兄,真是意外之喜。大丈夫立功於乱世,范兄自应当仁不
让。’”范鑫的眼中一阵温柔的缅怀之色,“自那时起,范鑫就立意追随将军,生死不弃。我铸成大错,将军你却怜我心意,担下干系为我隐瞒,直至下狱,仍不肯说出我的名字。将军,你就是真把范鑫打死,范鑫也只有_gan激的。范鑫心里,只有将军一人,将军便是范鑫心里的名将之花,独一无二,永不凋谢。”
他停下,看看呆若木_chicken_的我,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将军,范鑫原也只求追随将军一生,并不敢扰乱将军的。只是,现在不说,只怕再没机会了,”他摆手止住我还没出口的辩驳,“此次,我必定会死。我早已知道。只是将军你,你要小心,你要小心**”他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身子也慢慢软倒,却仍不停的重复著要我小心,眼里尽是焦虑担忧,我正发怔,展昭已急掠过去扶住范鑫软倒的身子,连声大叫“公孙先生!公孙先生!”我眼看著范鑫的脸慢慢发黑,死气已经笼yinJ了他的脸,突然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扑过去拉住那已经逐渐变凉的手,心中已是茫然一片,那失去光彩的眼睛却依然执拗地看著我,重复著“小心”,蓦地里一阵痉挛,那人一阵抽搐,终於阖上了眼,只留下含糊不清的一句话“将军**你为什麽**要生得那麽**美?”
我坐在屋里,凝视著面前跳动的烛火,心里只觉得挖空了似的,却是痛苦难耐。初见范鑫的情景,他为我跑前跑後传令的样子,催促我休息的样子,还有笑起来咧著zhui傻傻的样子,我这时才惊觉,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那样开怀的笑。我现在才真正明白了范鑫的心,那渴望被父亲承认的心,不知不觉被我xi引,从此一心一意追随我左右,却连我的承认也不敢要求。范鑫,你这麽傻,注定要惨淡收场A。可是,我捏紧拳头,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惨死,而且在我面前!
展昭早看出来了吧,所以他让我们单独见面,所以他看到我打范鑫时那麽愤怒,是A,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个骄纵的公子哥罢了。
我叹口气,范鑫,我不喜欢被人追逐**强迫**,可是,你不同,即使不能回报你相同的情_gan,我却可以做到——为你复仇,虽然你没有说出他的名字汾王。“将军**你为什麽**要生得那麽**美?”其实这就是答案,不是麽,阿鑫?
对面的包拯一直没说话,任我发呆。这时才轻轻地说:“子声,你也就二十二三吧?”我诧异地抬头,“二十一,怎麽?”
“没什麽,子声,你还是个孩子呢。想哭就哭吧。”
我再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心中霎时已是百转千回。也许,我和范鑫是一样的吧。虽然我出身高贵,自小就被娇纵,其实并没有享受到似乎极为平常的亲情,父亲只管玩他的古董玩意儿,M_亲,M_亲并不当我是他儿子。也许,这才是我下意识地帮助范鑫的原因吧,不过是同病相怜,我并没我想像得那样高尚A。
“阿鑫错了。我并没象他说的那样对他另眼相看。他把我的话记得牢牢的,却不知道那是我的tao话,我早已经不记得了。可笑吧?真是**可笑A。”泪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我看著泪水流下,看著我象我看不起的范鑫一样流泪,呵,多少年不曾哭过了,我自小就明白这个无情的真理:“哭是没有用的。想要的东西要自己想办法拿到。” ——这只是因为,我没有其他孩子都有的可以撒娇的对象吧。
“兵书上说:驭人先驭心。我就是这样做的A。很成功是不是?我的士兵都肯为我死的。包大人,我是个好将领吧?”没有喝酒,我却说著这些平时决不会说的醉话。包拯看著我,脸上一片忧虑,真奇怪A。
朦胧中,仿佛展昭把我抱到_On the bed_,包拯坐在床边,一脸忧虑的看向我,这是我入梦前最後的印象。
仿佛有人在我身边说话
“范鑫是死於剧毒百步花,据说这种花十分美丽,却含剧毒,制成的毒药百步nei置人
死地。”
“范鑫昨日方才投案,三餐都是在开封府牢nei吃的,怎会中毒?”
似乎是一声苦笑,“不是饭,是_yi_fu,范鑫的_yi_fu是被药浸过的,时间一长,被汗慢慢溶解,毒Xi_ng自毛孔侵入,百无一失。是学生大意了。”
“不关先生的事。只是,安平一案,水落石出,是范鑫之过。又为何要费尽心机要杀死范鑫呢?难道另有隐情?”
“大人有所不知。范鑫似乎是知道了什麽被人灭口。而且范鑫已经知道自己必死,一定也知道是谁要杀他。只是,他却连提也不提。”
“范鑫与其说是来投案,不如说是为了警告叶将军危险已至。他一见大人,就不惜跪地相求,以求得见叶将军,正是因为他知道死期将至,时间无多。他临终前反复要将军小心,却没说小心谁。也许,叶将军知道。”
“范鑫一死,不但叶将军难以洗刷明白,开封府也免不了怠职之责,这人,倒是一石两鸟,一箭双雕。”
十 六 章
我醒来时,天也大亮。刚起身,身边就有一双手递过一件_yi_fu,却不是我的,那人已说道,“从今天起,将军的饮食_yi物都要先经我手检查。”却是公孙策。
我不语。
汾王,真下定决心要杀我麽?范鑫又知道了什麽?
我定下心。汾王,不管你如何,我总要为范鑫报仇。
公孙策看著我平静得如雨後新叶的脸,似乎有点回不过神来。我伸手取过_yi_fu穿上,“有劳先生了。”
从这天起我一步也没出西院,只在屋里看书,还拿了笔圈圈点点,甚是认真。直到公孙策为我端来饭菜,我才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活动一下四肢。我的安静让开封府的人暗暗不安。我觉得他们说话的时候似乎都在察看我的神色。
唉,只是一动不如一静罢了。如今虎入牢笼,我还能怎样呢?
院子里的花陆陆续续地开了,!紫嫣红地甚是好看。公孙策无事时就忙著照顾他们,十分地爱惜。
看著他在院里忙忙碌碌,就想起了和湛一起种花看花的日子,不知为什麽,湛再没来看过我,我担心他生病了。
闲来无事,我帮公孙策照顾他的花,公孙策十分_gan激,以至於又帮我煎了几副强身健体的药,非B我喝了。
展昭却总看不见,听赵虎说,展昭又去办案了。
几天後,我就看到了展昭。
一个白_yi人把他抱回来的。
我进展昭_F_间的时候,正见那个白_yi的青年小小心心的拿著小勺喂展昭吃药,仔细的程度与他狂傲的态度成正比。
而展昭静静躺在_On the bed_,如熟睡般宁静,眉毛舒展开来,紧闭的眼睫在苍白的脸上垂下一道Yin影,———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仍没有醒的迹象。
据白玉堂 说,展昭受到一批神秘黑_yi人的围攻,那些人身手都是不俗,进退默契,似乎有什麽阵法。白玉堂赶去的时候,展昭已受了伤。
公孙策看起来训练有素,习以为常,当他解开展昭_yi_fu察看伤势的时候,我几乎呆住了,怎麽也想不到那个总是微微含笑的青年身上竟会有那麽多伤痕。X_io_ng膛、後背,紧绷的皮肤上纵横交错著无数伤疤,shenshen浅浅颜色不一,随著呼xi微微起伏,一时我几乎移不开目光。
王朝告诉我,展昭常常遭到伏击,常常受伤,而“白少侠”也常来帮他,不过听赵虎话里的意思,好像
这位白少侠帮的是倒忙,有趣。不过,至少这一次,多亏了白玉堂及时出现。
我微笑。
虽然开封府每个人都极愿意_fu侍病中的展昭,白玉堂却理所应当、当仁不让的担当了这个工作。
即使没有看到展昭醒後他们斗zhui的情形,光看白玉堂给展昭喂药的小心样子,我也完全明白为什麽白玉堂会出现得这麽及时。
对展昭来说,这也是件好事吧。
而且看上去,他们的确很般配A,我这样想著,心里却奇怪的有点不舒_fu。
包拯他们分析案子的时候,我赖著没走,坐在旁边喝茶。
展昭神情很凝重:“那些人,都是一个组织里的,号称‘天杀’。他们的武功很庞杂,可是都受过严格训练。”
“不但j於暗杀,围攻,连毒药也很在行。”
缓缓举起一枚戒指,淡绿色的翡翠镶成一条小蛇的样子盘成一圈,正可以D在指上,正面蛇头昂起,似乎正要嘶嘶吐*。作工很j良,翡翠也不错,在灯下透出幽碧的暗光,看上去妖异而美丽。
“这是他们的标志,这枚戒指是在天杀一个头目身上找到的。”
“不但陆大人被杀案与他们有关,杜大人被毒案他们也neng不了干系,”转首看看我,“虽然这次叶将军下狱是王御史弹劾,可是关键的伪造证物却是偶然得的,王御史并不知来处;只是看那被灭口的造信人尸体伤势,极象‘天杀’所为。”
我茫然无绪。回想起来,自萧克长来信到我贬离范鑫,其中缘由除了阿烈无人知晓,而回京不久信图失窃,假信出现,最後一向依附汾王的王御使出面弹劾我,原来我只以为是汾王要除掉我,谁知竟和陆杜案扯上了瓜葛。这是什麽道理?又想及当初闲游城郊却救了追查此案的展昭,到底是冥冥中的巧He,还是* *
“虽然江湖中人一向仇杀不断,可是没有极大的理由也不会公然杀官,何况竟有两个之多,更用上了栽赃权术暗害。学生以为这动机,才是破案关键。”
“若是仇杀,本府以为在陆、杜,连同子声在nei,必定有什麽关系。可是这又说不通。”
我点头,“不错,子声从不认识陆晓夫,杜玉成虽见过,却没有交往,甚麽天杀更是听也不曾听过。”
包拯皱起了眉。展昭和公孙策也不说话。
屋里一时沈默下来,直到一人石破天惊的问话:
“这也不是,那也无关。总不会和那个什麽汾王有关吧?”
瞠目望向那个一脸满不在乎的白_yi青年,那人的神情却仿佛话不是他说的一样轻松。
这真是一针见血A,不是没掂量这个可能,相信包拯、公孙策也在心里盘算过几遍吧,毕竟此时我和汾王明争暗斗,是谁都看得出来的,突然入狱怎麽也不能不先想到汾王。何况,汾王不臣之心日益明显,蓄养死士,虽然令人心惊却也不是没可能。
只是,这话,虽在各人心里盘算过数遍,却有谁敢乱讲,尤其还有我这个外人在场。
除了这个天塌下来不当一回事的白玉堂。
包拯、公孙策都没听见似的,只管皱著眉沈思,只展昭斜横了白玉堂一眼,却也没开口。站在他们的立场,这是最好的办法吧,装聋作哑,或者还在等我反应。
注意到白玉堂漫不在乎的神情下扫向我的异常明亮锐利的目光,突然明白过来。白玉堂,并不是表面看似的莽撞,也并不是不了解那句话的分量,这个心细如发的青年,早已看明白几个人中间的曲曲折折,更晓得症结所在。
之所以这麽出人意料的突然挑明,不外是因为那种“一言而决”的磊落Xi_ng子吧,是就是,非就非,——而在这底下,也隐隐有一种信任吧。
转念又思及几日前展昭站在我面前那句淡淡的“信
得及你”——原来古书里、传言中那种盖世奇侠一诺千金生死不易慨然风采竟是真的。
一笑,我洒然抬头:
“子声或者不入汾王殿下法眼,陆晓夫或者得罪过王爷,却不曾听说杜玉成什麽时候失爱於王爷,白兄此言无据。”
迎视老包严肃目光,我也用这种不寻常的方式向他表示决不与汾王He流的立场——超出案件本身的许诺,这也是我和老包当初都不曾想到的结果吧。
片刻前寂静的屋里松泛起来,我明显觉出展昭和公孙策的愕然和喜悦,而那始作俑者若无其事的外表下似乎也放松下来。
老包默默看我一会儿,突然转过话题:
“天杀动机至关重要。公孙先生这话说得极中肯。”
回答的人是展昭:
“属下又详查了一遍陆晓夫杜玉成两人履历,竟发现他们之间有一段共事经历。”
“真宗十八年,陆晓夫为洛南知县,杜玉成却是邻县刑名师爷,後来借T洛南,因是借T,所以从前不曾查得。——其时,叶将军还未出世。”
说到最後展昭含笑瞥我一眼,不无挖苦,竟让我有点脸红,然後_gan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扫过我探究一般——不知白玉堂搞什麽鬼?
公孙策却猛地呆了一呆,仿佛全身心追思著什麽,喃喃自语:“真宗十八年,洛南**”
“不错,属下正要禀告大人,” 展昭收起笑容望向老包,“真宗十八年,洛南,大均盟覆灭,首脑均被杀。”
十 七 章
“不错,属下正要禀告大人,” 展昭收起笑容望向老包,“真宗十八年,洛南,大均盟覆灭,首脑均被杀。当时主事的知府陈景南、知县陆晓夫,陈景南已亡故多年,陆晓夫事隔二十多年被杀,而当时借T入洛南的师爷杜玉成也在其後被毒,听说杜玉成就是在剿灭大均盟後一路高升的。”
听起来似乎柳暗花明,只是我还有点不明白:
“大均盟,不就是匪寇麽?而且不是说首脑已经都伏法了麽,怎会与天杀绞在一起?”
包拯、公孙策都一付有口难言的样子,展昭瞧著我似乎有点惋惜,我不知自己说错了什麽,毕竟对这件出生前发生的事我不太了解。
只白玉堂一声冷笑,回复了狂傲的样子:
“什麽匪寇?我家和洛南同属一州,只听说大均盟劫富济贫,行侠仗义,附近的百姓都很欢喜他们。他们的口号就是‘等贵J_ia_n,均贫富’,所以叫‘大均盟’。不曾听说那儿谁称他们‘匪寇’,”横了听得愣愣的我一眼,“除了那些被抢的贪官,为富不仁的大户。”
听著这些十足大逆不道的言论,我脑子一时回不过神,等贵J_ia_n?均贫富?多麽疯狂的想法。
一定是我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因为白玉堂明显又来了怒气要与我理论一番。这时公孙先生适时地开了口:
“好了。总之就是信大均盟的人太多,蔓延半个江南,後来朝廷下旨说大均盟妖言惑众,命令剿灭。可是迁延五年多却不能铲除,最後在洛南,陈景南、陆晓夫竟将大均盟所有首脑一举格杀,听说血流成河,当地居民几乎死绝。”蓦然省觉的公孙策急急收住口。
而我已经听愣了。面前似乎显现出那残酷屠杀场面,几乎死绝?那是多少人?五年不能平定的大均盟竟被一网打尽,陈景南、陆晓夫又用了什麽计策?
难怪白玉堂那样气愤,事隔
二十余年,那惨事还是不能被忘怀A。难道,我打了个冷战,天杀真的是为二十年前的大均盟复仇吗?那麽手段必定很残酷。只是和我有什麽关系,我还是想不明白,那时我还没出生A。
仿佛看透我所想,展昭望向我:“天杀,只怕与大均盟有些关系。可是大均盟又的确与叶将军无关。为什麽要陷害叶将军,属下想,恐怕天杀之志不仅仅在於复仇。”
不仅仅在於复仇?!是A,二十年前的大均盟,听其口号也是志不在小。天杀之所以找上我,大约也是因为我最近出的风头吧。
我仍然日日浇花。
展昭伤势未好,也难得的留在府里。
同住在西院,常常在院里碰面。碰到的时候他都和白玉堂在一起,公孙策不许他出院,在_On the bed_躺久了又难受,就出来散步。
今天正在浇著花,又看到他们从路那边拐过来,伴随著几乎必有的争执。
“这麽不知好歹,当你白五爷没事干吗?”
“玉堂,我真的没事。那些药是卢大嫂辛辛苦苦采来的,得之不易,不要糟蹋了。”
“什麽没事,你-这-只-瘟-猫!”几乎是咬牙切齿,“那年中了花冲的毒镖你这麽说,去年差点死在拜月教你也这麽说,被人在城郊围攻伤成那样你还这麽说,现在又让‘天杀’伏击,要不是你白五爷及时赶到**,你还这麽说,你当我是傻子A,展昭!!!”
怒气如黄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你再说一句‘没事’试试看!!!**”
类似的谈话在这些天几乎天天可以听到,好像很滑稽,——前几天以他们为模板在脑子里建立的大侠形象开始慢慢修改。
刚开始听到这种争执时,我很吃惊,不知该不该理会,後来发现开封府人人若无其事,各忙各的,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再後来,听得多了,我也习惯了。
——真是一种与众不同的表达关心的方式呢。
只是,思及那个温文的蓝_yi护卫,原来竟受了那麽多伤,遭遇过这麽多危险,生死之间,真的毫不挂怀麽?
我_gan到微微地好奇。
几乎走到我跟前,斗口的俩人才发现我,白玉堂意犹未尽地住了zhui,展昭礼貌Xi_ng地一笑:“叶将军早。”
春日温暖的阳光照著,两个人影一蓝一白,一静一动,看起来如画一般和谐。天气真的不错呢。
虽然开封府里每个人对我都很好,我却仍然无聊。转瞬间我已经在开封府待了三个多月了,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虽然有了范鑫的证词足以证明我的清白,如何处置我的旨意却迟迟不下。
我不知外面到底发生了什麽,也绝口不问包拯。包拯也从不提起,只是将我活动的范围一再扩大,现在除了不能出开封府,我在这里不受限制——当听到老包有点歉意地这麽告诉我时,我只能把头扭过去。
除了浇花,我还常常找公孙策下棋,可是公孙策很忙,我也不好总找他陪我。展昭虽然闲著,可是总有白玉堂在他身边唠唠叨叨,ca不进第三人似的。万般无聊之下,我只好看他俩吵zhui打发时间。
——好像总是白玉堂一个人在说,大占上风。
——可是展昭一句话就能把他气得半死。
——昨天象是白玉堂胜了,看他满脸得意的样子,象是得了状元。
——只因为展昭昨天喝了他带来的药?!**
** **
原、来、如、此!
除了这个,开封府唯一还有点乐趣的就是——
闹贼!!!
以前我从不知道,鼎鼎威名的开封府也会闹贼,而且是隔三岔五,象串门子一样。那些贼都熟门熟路,象是常客,而且都是冲著展昭来的,嗯,看来“南侠”是有点名
声。
我怀疑那些贼都不是初犯,他们太娴熟了,准确的落在老包书_F_对面的屋顶上,然後是千篇一律的叫阵,最後在几招後说几句撑面子的话败走。
刚开始时我觉得有趣,毕竟我从小到大家里不曾闹过贼,从没人半夜三更蹿到我家屋顶上大喊:“叶某某,可敢出来与俺比试比试?”
所以第一次在睡梦中被一阵沙沙的声音惊醒时我以为是耗子,可是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展昭,可敢出来与俺比试比试?”,声音似乎就在我头顶上,我没明白怎麽回事,披上_yi_fu就从天窗直接跃上屋顶。
只见两个人,都穿著一身黑,手里拿著刀剑,背对著我正冲著下头喊得起劲。听得声音,一人回过身,看见我明显愣了愣, ,然後是大怒的样子:
“展昭**这个江湖败类,竟然派人背後偷袭。”
偷袭?我奇怪地看了看自己,一身月白色睡_yi,披著宽大的素袍,手无寸铁,哪里有半点偷袭的样子?
可是对面俩人明显大怒如狂,不容我开口,就挥舞著明晃晃的刀剑冲我杀过来。
我仍然想不到这是来挑衅的“贼”,毕竟,展昭来自江湖,而他的朋友——比方说白玉堂,也经常这麽气虎虎的,甚至B展昭比武。我只是在想,展昭的朋友真奇怪A。
然後我发现屋下的空地上已经站了一圈人,火把照得通明一片,张龙赵虎王朝马汉领著一干衙役正看得起劲。展昭、白玉堂站在稍远一点,公孙策也在一侧,还笑眯眯的。嗯?不对劲,他们不是找展昭的麽,展昭为什麽不过来?
披著宽大的长袍在刀剑影里穿来穿去,实在有些碍事,我终於沈不住气:
“你们两个,到底来干什麽?”
那俩人露出奇怪的神色。下头却在一静之後,突然爆起一阵“哈哈哈”的笑声,当场笑倒了好几个看热闹的,然後是赵虎的大嗓门:“我的爷呀!都打了这半天了**他还能来干什麽,他是闹咱们开封府的。”
真是**出人意外的答案A。
羞怒之下,出手再不容情,双手从剑影中灵活探入,拂花般拂过,已将刀剑尽归我手,顺势再一脚将他们踹下屋顶。
十 八 章
羞怒之下,出手再不容情,双手从剑影中灵活探入,拂花般拂过,已将刀剑尽归我手,顺势再一脚将他们踹下屋顶。
然後才纵身下来。
下面的人愣了愣。展昭已经移步过来,扶起摔在地上的俩人。
“两位兄台可曾伤著,展某不才,可容我一察?”
怎麽回事?这麽客气?不就是两个小贼麽?
没想到那两人还不领情:“不必了,展南侠好本事,不但投靠公门官运亨通,还找了这麽个好帮手,江湖中人自然更不在南侠眼中了。”
一把扯住已冷了脸色要上前的白玉堂,展昭面上古井不波:
“两位言重了,展昭作事只凭天理人情,并没有倚势欺人。”
“适才得罪,两位请走吧。”
看著昂然站在我面前等待拿回兵器的两人,我只漫不经心的一笑:
“我可不认得你们是谁,也不想多事追究你们夜闯开封府的罪。只是这兵器我看著还好,就留下了。你们滚吧。”
两人脸色剧变,同时伸手探向yao间,然後同时省起没有武器,怒目望向展昭,我却在他们大骂前抢先开口:
“跟展昭说也没用。”
“我不是他的什麽帮手,更不是开封府的人。”
“本将军叶子声,不是江湖人,不按你们江湖规矩办事。我只知道,你们夜入开封府,持剑行刺,我不杀你们已是格外容情!”
那两人脸色数变,却终於明白在我面前讨不了好去,半晌竟向我一躬:
“原来是抗击辽军的叶将军**告辞!”
这些欺软怕硬的人A,我带笑看向展昭,蓝_yi青年面上露出苦笑,却没说什麽,只请我“好好休息”就悄悄去了。白玉堂也随他走了,只是在临走前,一脸笑意,狠狠拍了拍我的肩,——他的力气倒著实不小。
在那以後,又来了几回这些所谓的“贼”。
展昭却极其小心地避免他们得罪我,让我没有出手的机会。自己却忍著他们大放厥词,客客气气、体体面面地打发他们走。有时我看著实在忍不住生气。涵养也不是这样讲究的。对这些人,客气什麽?
真不明白,展昭入公门干他们什麽事。我倒觉得,他们更盼望的是击败南侠名扬江湖,反正他们知道展昭不会伤他们。哼,如此心Xi_ng。
不光是我,白玉堂,我觉得连开封府诸人也是不忿。赵虎私底下告诉我,被我扣下兵器的那两人已经来了数次,然後很向往地说“大概以後不会再来了。”
经过了这件事,白玉堂却意外地对我亲切起来。没事时(就是展昭休息时)常常携坛酒来找我,击节高歌,纵横阔论,妙语如珠,神采飞扬。这风采竟把我的朋友小李、小孙侯爷都比了下去。撇开在展昭面前他那可笑的一面,白玉堂倒真是个极难得的聪明有趣坦诚可爱的人。
开封府里的人对我真的很好。上至包拯,下至普通衙役,待我都很亲切。只是,对我这种自小生龙活虎、不肯安分的人,囚禁,却是最大的苦刑。虽然我极力忍耐,还是一日日消沈下去。
饭吃得越来越少,书也看不下去了,我装作兴致勃勃地斗蛐蛐,装作高高兴兴地下围棋,可是终於有一天,我掀翻了棋盘,把棋子扔了一地,看到四处滚动的棋子,我再按捺不住焦躁的心绪,用脚将开封府唯一的一副棋子踩了个稀巴烂。一个人站在一边默默看著,我知道是展昭,却不理他,继续将棋盘也踩坏,才颓然坐下,不发一言。
展昭任由我发Xie完,才走过来,递给我一把剑,我疑惑地看向他,展昭却已微笑起来,“久闻军中第一剑的威名,可肯赐教?”
我抚Mo著剑,如同老友重逢。
j神一振,已“呛啷”拔剑出鞘。寒气立时顺著剑传遍我的全身,轻一抖剑,发出“嗡嗡”的声响,仿佛在回应我一样。一剑在手,立时人剑相通。挽了一个剑花,我躬身一礼,昔日尊贵昂扬的自己似乎又回来了。
展昭微笑。抽出他的巨阙,郑重还我一礼,剑尖斜斜向上,绝世高手的风范已自然流出。
我心下一喜,朗笑一声,剑尖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向展昭。展昭蓝_yi一闪,剑尖霎时化做千朵梨花,洒洒飘落。抖手,揉身,我的剑也起了千层波*,翻翻涌涌,淹没他的梨花,直向他X_io_ng前要害卷去。展昭剑势又变,轻灵飘逸,点点洒洒,举手投足,仿佛已变成花枝,与剑影融为一体。而我的剑却象奔腾的海Ch_ao,无边无际,似柔似刚,与他的花影重重迭迭。斗到尽兴处,我禁不住长啸一声,人已化剑,直向那千朵梨花中投去。下一刻我的剑抵在展昭的X_io_ng前,展昭的剑却直指我的咽喉。
只听一人高声赞道:“果然好剑法,旗鼓相当,和了。”
竟是皇上!!
一身微_fu的青年皇上含笑站在面前,秀美之中透出种雍容之气,跟汾王迫人的威势截然不同。旁边的包拯却被衬的脸更黑。
我和展昭忙弃剑拜倒
。我朗声回禀:“陛下错了。若在战阵之中,展昭未必会被我刺死,我却必定会阵亡。是我输了。”
皇上被我顶了一句,却不见丝毫怒意,反而笑道:“叶卿不计成败,明朗爽洁,甚好。”
甚好?我端正面容,回道:“禀皇上:臣也是计胜败的,只是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不容抵赖罢了。”
此语一出,我就被包黑狠狠挖了一眼。瞪什麽瞪,我管他是谁,把我不明不白关了这麽久就是不行。
皇上被我连顶两句,脸上已经微微变色。展昭在旁急忙接口:“臣等不知圣驾来到,多有失仪,请皇上恕罪。”
“罢了。”皇上已经恢复了脸色,只是盯了伏低了头的我一眼,“朕听叶闻风说过,他的三弟年纪虽最小,胆量却最大,脾气也不小,原来果真如此。在开封府待了这些日子,也不曾变些儿。”
包拯急忙请罪。我不禁暗笑。
“叶子声,你瞒天过海,包庇属下,犯下了欺君大罪,本要严惩,包卿一力为你担保,朕就饶你不死。”
“自今日起,连降三级,仍领原部,驻扎京东,负责京畿守卫,若再怠慢,叶子声,真当朕不敢取你项上人头麽?”
皇上的车辇已经看不见了。包拯们仍恭恭敬敬地伏低著头,我大笑一声,跳了起来。几步kua进院里,去拣四周那些幸免於难的棋子。拣著拣著,就看到一双黑色朝靴挡住去路。
我满面笑容:“包大人,毁了贵府的棋盘是我不对,我已知错了。”黑靴没有移动的趋势。我只好再叹口气,“我赔,可好?”
包黑的脸越发得黑,有赛过锅底之势,眉毛拧在一起,似乎正是山雨Y_u来,顷刻便要雷霆大作。我笑盈盈瞅著他,这个样子,足以骇坏无数高官吧,只是我一点也不害怕。我断定那一脸Yin云之後是宠爱和担心,不知为什麽我就是这样确定,不知什麽时候起,我和包拯之间产生了这麽种似明似暗、隐隐约约的**亲情。
果然,包黑的脸色慢慢晴朗,最後只无奈地叹了口气,“若你是我的子侄,只怕我要被你气死了。”
我不觉有些_gan动,把拣到的棋子塞给他,笑笑:“包大人,你要责备的我都知道,你放心罢,子声也不是不知轻重的。”
包拯摇摇头,似乎不相信我的保证,只是说:“你该回府了。令尊大约也等急了吧。万事小心,叶将军。”
又是这句话。我收起心绪,肃容向四周一揖,转身离开了居住三个月的开封府。
十 九 章
夜已经shen了。月光从窗外洒下,一片清辉。
我跪在屋子中间,已经几个时辰了,两条tui早已麻了。
离了开封府回到家里,面对的是意料之中的父亲的怒气。只是没想到父亲的怒气这样大,竟把我打发到祠堂里跪著。记忆里,只有小时和汾王过招时不慎伤了汾王後被罚跪过一次祠堂,那次足足跪了两天,後来还是先帝知道,开口劝止了父亲。
一阵脚步声传来,在我身边停下,抬起头,是二哥叶闻风,一如既往的潇洒派头:“蹲了大狱倒白胖了些,难道开封府的菜竟比家里的好吃?”
“好不好吃,二哥试试不就知道了。在那里无忧无虑,自在得很,自然要胖。偏把我放出来做甚?”
“你是名将之花,娇贵得很,自然是怕你凋谢了。”云淡风轻地T笑著,二哥俯下身,“不是已经有个人死在里头麽?”
心里一沈
,我看向二哥。
“这事连包拯都吃了挂落,被圣上训斥了一顿。”嘘一口气,“好在你平安无事。”印象所及,这已经是极大的关心了。
“范鑫已死,不再追究,范知难也被赐死,范家没有活人了。”
这,怎麽可能?怎会判得这样重?范知难一生为官,封疆大吏,说杀就杀了?他虽阻挠我行权,充其量不过落个“无能”考语,决不应见罪的,若说受范鑫牵累,我也是知情不举,为什麽只降了三级,连兵权也不曾夺?
我心中一片迷惑。难怪包拯那样为我担心,我保住Xi_ng命实在侥幸,却还胆大包天去触龙鳞,难怪皇上生气。
“你明白了麽?三弟,你是聪明人,不必我多讲,这次是天恩浩*,你才平安无事。以後做事多想想。”
跪满了三天三夜,又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勒令我搬回府住。
阿烈一声不敢吱,半扶半抱著早已双tui僵硬的我,悄悄退了出去。
躺在我_F_间里的_On the bed_,任阿烈轻轻揉著酸痛入骨的双tui,思绪却飘了开去。
杨湛不在我的那处别院里。仆人说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想及在开封府大牢nei那人一反常态的举止,我心里一阵不宁,仔细想想,总觉得那天的情形似乎有点决绝告别的意思。
为什麽?
虽然喜欢他,我却从不曾强迫他什麽,就连言语上的冒犯也没有。为什麽要不辞而别,在我蒙冤的时候?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却无心好好去想。
稍稍一动,痛_gan自tui传上来,xi口气,父亲也真狠,三天不吃不动地跪在祠堂里,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喝了点粥,朦胧睡去。
睡梦中觉出有人在摇我,没有睁眼,模糊著问:“什麽事?”
“三弟,好些麽?”
是大哥?!我清醒过来,睁眼果然是大哥,心里叹口气,若真的关心我何必讲这些礼数,多让我休息会儿不好?
大哥脸上倒一片关切,一开口却是教训,说什麽这次吃点亏也是好的,总得知道天高地厚,以後切不可妄为云云,又把阿烈骂了几句,无非怪他不会_fu侍,纵著主子胡闹,有事也不知多禀禀公爷和他。我听著越发心烦,只盼他快走。
好容易等他起身,只道可以休息了。大哥却象刚想起什麽似的,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
“几乎忘了,三弟,这是汾王令牌,命你即刻见他。”
说完一挑帘子走了。
我呆呆望著眼前的玉牌令符,耳边是阿烈的嘀咕:“也不知是来看公子的还是来传命的。这样子怎麽去,汾王不知大公子也不知麽?”
这次从开封府无恙开释,早该想到汾王决不会罢休的,现在见我又能有什麽好事了,只是,汾王的命令我却不能不从。
汾王府高大宽阔,金碧辉煌,侍卫引著我左拐右绕,走了半日才在一小园前停下。慢慢进了月亮门,眼前树影花丛之中一间华丽宅子,窗前读书那人鲜_yi锦袍,一脸踌躇满志的笑意,正是汾王。
心里打起十二分j神,低头,长揖为礼,——走了这半天都是强忍著痛,实在不能跪拜了。汾王却不在意,只上下打量我,大约是不忿我这样neng难吧,突的一伸手竟来揽我的yao。我一侧身,剑已出鞘。汾王目光一闪,冷冷笑起来:“这麽快就忘了上次的教训?要与本王动手麽?”
笑语间,毫无征兆地伸掌向我劈来。剑光一闪,我已挥剑向他直刺过去。
眼前的双手变幻无穷,重重掌影化出重重圈tao,锁向我颤动的剑尖,竟能判断我剑的去势,制我先机。我心下一凛,汾王似对我的剑法了如指掌。虽是同门学艺,可汾王主学的是刀、掌,我主学的是剑、箭,并不相同,平时也甚少切磋,汾王怎可能如
此熟悉我的剑法?
师父曾说汾王重的是刀势,而我重的却是剑意,刀势迫人,剑意汪洋,若我与汾王交手绝不可硬拼,只能凝神守一,以意御剑,否则绝无取胜机会。只是,我跪了三日不曾进食,面对的又是皇上的亲D_D,我的顶头上司,又在这窄窄後堂,哪容我“汪洋”起来?
心神稍稍一分,汾王魔术般的双手已自剑影中一现而逝的空隙里长驱直入,欺身过来,竟已演变成我不熟悉的近身擒拿格斗,长剑反成累赘,我已知不妙,然而被汾王紧紧缠住,怎容我後退。
只拆了几招,汾王已在我手忙脚乱间闪电般扣住我的右手,一拉一扯间,剧痛入骨长剑落地,腕关节已经卸下,几乎与此同时击向汾王的左手和双膝也传来剧痛,再站立不住,倒在地上,毫无反击之力,汾王这才拍拍手,低头笑道:“叶子声,在我面前,你永远是手下败将!”
望著汾王满脸的志得意满,我只恨不得踹他一脚,汾王却不管我的怒目,手臂稍一用力,将我打横抱起,走向那帐帷低垂的大床。
我想不起到底是怎样发生的。但是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种**那种shen_y声竟会从我的口中发出,象,象那种下J_ia_n的*妇一样。汾王制住我,在我身上为所Y_u为,我竟、竟会_gan到yu_yue**
一时间我只恨不得立刻去死,我,我**竟会是这样的人**
汾王扳过我的脸,“这幅表情?昨晚你可不是这样A。我记得你很开心嘛。”
我的四肢关节早已接好,我却没有打掉汾王的手。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力气,再说,我又**怎麽有脸面对汾王呢?**
那只手抚Mo著我红Ch_ao未退的脸庞,忽地嗤笑一声,“名将之花?皇上也真会起名字。只是这朵花,已经被我采了。”
不知怎样出了汾王府,也不知怎样回到了公府。我心里茫茫然一片,街上的喧嚣也似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遥远而模糊。
门口的侍卫被我惨白的脸色吓住了,见了我都静悄悄的不言声,只有一个小心地向我施了一礼,递上一张拜贴,小声禀告:“展大人今天来过,等了好一会才走的。”展昭?会有什麽事?什麽事我也不想管了。
我一路直接到了卧室,无力倒在_On the bed_,再不想起来。
屋子里暗了下来。我依旧躺在_On the bed_,连动也不曾动一下。
有人轻手轻脚进了屋,犹豫著蹭到我床前:“三公子,起来吃点东西吧。展大人来了。”
是阿烈!
阿烈扶我起来,快手快脚地给我端来热水,奉上毛巾,平常的淘气劲一丝也不见。
展昭静静坐在厅里,脸上却没有一贯的温和笑容。看我出来,站起来向我行了一礼。开封府似乎事情不少,展昭鲜少来找我,到公府更是一次也不曾。今天却一反常态,白天等了我好一阵子,晚上竟又来了。出了什麽事?
仆人上完茶退了出去。展昭却还不开口,只望著我的脸色,似乎有些担忧,又象有话不知怎样和我说。
“叶将军,听说贵体欠安,可曾好些?”
谁这麽多zhui?“不妨事,只是有些疲惫。展护卫夤夜造访,直言好了。”
默然一下,对面的面孔显出下了决心的样子,“那好,展昭就直言了,”黑不见底的眼睛直视我,“展昭奉命查陆、杜大人被杀案已有多日,案情庞杂,扑朔迷离,据杜大人小厮指认,杜大人死前曾与贵府杨湛见过面,
杨湛走後不久,”展昭shenshen望住我,才一字一顿续下去,“杜大人、就、中、毒、身、亡。”
二 十 章
我端著茶杯不语。
杨湛?!杜大人?中毒?
怎会联系在一起?
“可有实据?”我冷静下来,“只凭一小厮一面之词,岂可定罪?杨湛一介书生,无缚_chicken_之力,一向连蚂蚁也不忍踩的,要说投毒杀人未免可笑。展护卫岂可当真?”
“再者,杨湛不在府中,展护卫还是先请回吧。”
展昭望向我,一向平静的面容竟显出急切之色,
“杨湛来历不明,情形可疑,叶大人和他去荒郊闲游遇见天杀,信件被窃竟也会落入天杀手中,凡此种种,岂是巧He?”
“叶将军,万勿轻心。”
展昭已经走了,我仍然静静坐在厅堂里,心里一阵阵的烦躁。展昭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只是它们却如刺一般刺入心底竟抹不去。
湛,怎会认识杜玉成?
从不曾听他提起。
是了,我并不曾问过湛的过往来历,他也不曾提过。
只是我收起来的萧克长的信,为什麽竟会落入“天杀”之手?阿烈从小跟了我,决不会作半点对不起我的事。其他的,几个能jin_ru我_F_间的小厮,我都暗暗派人查过,都没什麽嫌疑。而湛,又一去不回**
可是在第二天,也就是我回府的第五天,湛就出现在我面前。
清瘦的容颜,素淡的_yi著,一如初见时那样干净清澈,一尘不染。
对坐,重新听到那特有的轻柔缓慢的声音,如仙乐一般驱去心头淡淡的Yin影,久违的宁静恬淡的气息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令我几日来迷离不安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喜悦,自心底弥散。
半躺半靠在舒适宽大的坐椅里,炉香冉冉飘起,若有若无的轻烟弥漫周围。
只是对面那人,平静的外表下似有点心神不属,望向我的眼睛有点犹疑、烦躁。
“怎麽了,湛,不舒_fu?”
“我没事,”湛打起j神微笑,“倒是你跪了那麽久,子声,不要紧吗?”
我“嗤”地一笑:“怎会不要紧,还痛呢。要不,你给我揉揉?”涎脸凑近那人,满以为会被不轻不重地打回来,谁料那人一呆之後,竟是满眼柔情,小心抬起我的tui,竟真的轻轻帮我揉捏起来。
迷惑的望向那清俊的人儿,我觉得我越来越Mo不透他的心意了。不过,真的**好舒_fu呢。
舒_fu得我有些困了,眼皮越来越沈。
耳边传来轻轻的低语:“跪了三天呢,恨你父亲麽?”
迷糊中回答:“怎麽会呢?他是我父亲A。”
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切齿的呢喃:“是A,他是你父亲A**”
恍惚中仿佛又见到汾王,狞笑著向我B近,仿佛又听到他得意猖狂的大笑,毫不掩饰的残酷和嘲弄。
我蓦然惊醒。
入眼是烛影,四周寂静,是我的家,慢慢定下神,刚才只是南柯一梦吧,可笑我,竟在睡梦中也这样惧怕赵祈。
幸好,湛在这里,在我身边。轻轻揽过湛,把头埋在他怀里,就象伏在M_亲怀里的孩子,寻求著可以安心的乐土。
湛的body出乎意外的僵硬。
抬头看去,竟连脸色也苍白无比。一手拿著一杯酒,正站在我旁边。
心里一动。
**湛,拿著酒杯,站在我旁边,而我,竟人事不知?
我含笑看向他。
“湛,你从不喝酒的,怎麽,想趁我睡著时尝尝?”
“是A,子声,可愿意陪我喝一杯?”
眼前的人迅速恢复常态,可是
就在一刹那间,我仿佛嗅到了那平静的眼神後利刃出鞘般沁人的寒气。
“当然好,”伸手接过这杯红的酒,举杯就唇,眼角不出所料地瞥到那人轻轻吁了口气。
心猛地一沈,於是,就在开口饮前失手摔了杯子,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我已一掌将他击出老远。
地上被那红色酒水溅到的地方立即腾起一阵白烟,!!作响。我的眼睛却被从湛的怀中掉落的,正在地上滚动的另一件东西xi引住,一枚戒指,蛇形戒指,在开封府在展昭的手上我曾见到这样的戒指,一样盘旋的蛇身,昂起的蛇头,不同的只是眼前这枚不是碧色而是红色的,也更大些,——还有,那枚戒指的蛇没有张口,这只蛇口却吐出红的信子,看起来更加妖异。
轻轻捡起,反复观看,顺手息灭了炉香——刚才我睡去正是它的功效吧,天杀既然善使毒药,杨湛的也不会少吧。
**刚才,他是想趁我昏睡强灌下毒药吧。
不去看地上滋滋冒著白烟的红酒,我只紧紧望向对面那个人,那个我倾心相待的人。
“这麽想杀我,是吧,湛?”半晌後才开口,我都想不到我竟能这样平静,“萧克长的信和地图也是你拿走的吧。”
“你以为我死定了,才搬出了我的住处。”
“没想到,我活著回来了,你只好也回来——杀我,对吧?”
“你对我使美人计,呵呵,就象你对杜玉成做的一样,对吧?”
“这毒,你告诉我,叫什麽名字,多久後才能致死?你知道,我不懂这些也不喜欢这些的。”
倒在地上的那人脸色苍白,最初的一阵惊慌过後,也是一脸平静。那双眼睛仍那麽清澈明亮,一尘不染,只是分外平静,竟透著一种描摹不出的冷酷。
他没有回答我,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天杀的首脑,果然不是凡人。”我冷笑,眼睛如毒蛇紧紧盯住他。
“只是我不知道,除了男色以外,还有什麽特别的本事没有?”
那人猛抬起头,“叶子声,住口。”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叶子声。你没有。”
杨湛冷冷看住我,眼里竟是一片怨毒。
“因为,”
“你M_亲,就是我M_亲。”
“赵家的鹰犬杀尽我们的人,你父亲,就是叶思成,强娶了我M_亲。”
“我亲眼看到我M_亲被拉走,而我父亲、哥哥和D_D就死在我面前。”
他盯住我,眼里一片妖异的闪光:
“他们的血溅在我脸上,温温热热的。”
“子声,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你们血债血还,家破人亡。”
他笑著看向震惊中的我,神情轻松地象在谈花花草草。
“不信麽,子声。那你就听我说,你M_亲是安信公的三夫人,死去七年了,冥寿四十二岁,腊月十七生日,腊月初三忌日。你今年二十一岁,九月初十寅时生人**”
我望著他滔滔不绝地背诵我和M_亲的资料,满脸毫不掩饰的快意,头脑一阵发昏。
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M_亲**从来不得父亲宠爱,也因此无人记住她的生辰。而她,对我——她的儿子极其冷漠,我不记得她曾抱过甚或是碰过我,有时我甚至觉得她憎恨我。
**是因为她恨父亲吗?
**她从不曾当我是她的骨r?
看著面前这张美丽的快意的脸庞,猛醒过来:“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杨湛,你胡说。”
“胡说?我告诉你,天杀就是二十多年前大均盟的後裔,天杀的人都是和赵家仇shen似海的人。”
“当年那些官们打不过大均盟,使诈假说谈判,却埋伏了无数高手一举格杀大均盟首脑。陆晓夫就是当时的地方官,杜玉成是当时的刑名师爷,就是靠出了这条计策飞黄腾达的。”
“他们已经付了代价,你知道麽,他们是足足嗥叫了三天才死去的。”
“而你父亲,微_fu出京,偶见我的M_亲美貌,就强娶了他。呵呵,在他看来,或者还是救了我M_亲一命呢。”
“你,叶子声,就是他们的孩子,就是听命於叶思成,却对M_亲不闻不问的那个孽种。”
“我一直想杀你。”
二 一 章
从前的记忆点点滴滴随著他的话想起——
“初见时,你救了我,”那人轻笑,“告诉你,追我的人不是豪奴,而是京师捕卫营。”
“城郊那天,是我安排人伏杀展昭的,我答应和你出去,不过是想去看看展昭死没死而已,如果可能顺手杀了你最好,谁想展昭竟杀了我派出的全部人手,又让你救了他。”他的神情有点遗撼。
“你回京後,我在你_F_里找到了萧克长的信和地图。”
那清澈的眼睛凝视我的脸,微笑著,露出洁白美丽的牙齿:
“我想到杀你、杀你全家的最好方法,——让赵祯灭你满门,让你们含冤而死,永世莫白。”
“只需把信的nei容改一改,然後找个人告上一状就好,我听说你和汾王不和,那就借他的手好了,再简单不过。”
“不仅能雪我大仇,而且,赫赫有名的武安将军一死,就是对赵祯,也是个不小的打击吧。”
“只是可惜,竟被展昭破坏了。”一丝极浅极淡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一丝冷意弥漫开来。
“如果我不死,”他偏脸看看我,“就轮到你和展昭了。”
头轰轰地响,我眼里只看得见他朱红的zhui唇一开一He,雪白的牙齿在灯下闪著刺眼的光,一句句模糊又清晰的话,仿佛在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下下毫不留情地击在我的心上。
几乎没经过我的大脑,剑已经抵在那人X_io_ng口,淡灰色的_yi_fu上慢慢氤出血迹。我凶狠地看著他,嘶哑著嗓子低声冷笑:
“是麽?”
“只是,今天你还想生出此门麽?”
望向我的眼睛似乎闪过一刹的惶惑,然後是越发的激愤和怨毒:
“只恨我没早些动手杀你,杀安信公府。”
“我父亲是大均盟的头目,我们生活虽然清苦,一家人却相亲相爱,M_亲对我们兄弟疼爱无比,每晚都唱歌哄我们睡觉**”
“可是,可是,你们,你们却毁了这一切。”
“我曾立誓要让你们同样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他的脸一片青白,那痛苦悲伤之色却是假装不来的。
我望著他的脸,突然如受雷击。
为什麽从未发现,他的脸,和M_亲多麽相似?同样的眉毛,同样的眼睛,同样的痛苦悲伤**剑抵在他X_io_ng前,我却再也刺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慢慢收回剑,对上他那惊愕的眼睛,只无力挥挥手:“你走。”
烛灭了**
独自一人坐在黑暗里,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我想起了M_亲,那一生被毁掉的nv人,原来也曾是会笑会唱的一个人A,一个温柔的M_亲。只是在我的记忆里,不曾见过她的笑容,不曾享受过她的拥抱,我一度以为她不是我的M_亲,原来,原来只因为她从不曾当我是她的
儿子。在她心里,我只是仇人的儿子,毁了她幸福毁了她一生的仇人之子。她临终前呼唤的,并不是我的名字**
多少年来,我习惯了她对我的漠视,也学会了回报她同样的冷漠。
她不爱我,我也同样不爱她!
怎麽会想到,在她死了六年後,我竟神差鬼使地遇到了他的儿子,甚至喜欢上了他**
早已遗忘的记忆,在黑暗里点点滴滴浮现,M_亲的面孔自心海中冉冉浮起,如此清晰。冷漠的脸上忧伤如同刻入骨髓,美丽的眼睛终年如雾般笼盖著悲痛和思念。
也许,正是杨湛酷似M_亲的容貌使我对他一见倾心吧,原来——心底还是残存著对M_亲的渴求希冀,只是,是轮回还是报应,这结果几乎从开始已经注定**
黑暗里,所有的记忆如退Ch_ao後的沙滩清晰浮现。M_亲与杨湛的脸在脑海里重叠。
我以为自己早已冷漠得心如铁石,连得知M_亲死讯时也不曾流下一滴泪。可是现在,记忆重现後,瑟*在椅中,几乎忍受不住这撕扯心灵的痛苦的人是谁?
杨湛,如果你知道,想必你已经大笑。
因为我己经尝到,这惩罚,多麽残酷。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一声轻微的响声将我惊醒。
“谁?”我低喝,出口才知嗓音已喑哑。
一个人影在门旁出现,迟疑著没有走向前。
凝聚目力看去,那人是**展昭?!
“出去。”不能容忍人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似乎在门口踌躇了一下,人影悄然退去。
再一次沈入记忆,品尝这入骨入心的苦涩**
父亲,M_亲**为什麽,为什麽A**
握紧拳头,手上却传来一阵锐痛,低头,是那枚戒指,蜿蜒的蛇信子挂著我的血珠,昂著头的蛇更加妖异,在月下发著冷冷的光辉。
这只蛇,终究还是尝到了我的血,如它主人之愿!
杨湛A,**哥哥,你骗得我好苦,真的可以毫不犹豫下手杀我麽?
原来以为,你是我j神的依靠,可以在你怀里小憩,**真是讽刺A**如今我竟无法恨你,更无法狠心杀你。
我只是_gan到,**刻骨的寂寞
踏著月色,慢慢踱出门外,抬头看向那一轮明月,为什麽它的颜色那样惨淡,还不如我手中的这枚戒指,低头笑望那枚戒指,这样丽的红色,蛇信上还挂著我的血珠,真是**美丽A**
向大门走去,我想出去,我厌倦在这高墙朱门後的日子,至少现在,我要离开**
一个踉跄,直向地面摔去,没有预想的冰凉,一双手牢牢将我接住。
“叶将军,你醒醒,你到底要做什麽?”
勉强抬头睁眼,一张人脸,满是焦灼担心,是**展昭?他一直没走?!
顾不得我的体面尊严,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臂,“带我走,离开这里,我不想留在这里。”
明显怔了怔,展昭没有说话,我怒意上涌,就想推开他,自己出去。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在身後响起,下一刻,我的身子已经腾空而起,一双手搂住我越过高墙,越过路边的楼阁,御风驾云一样直奔城郊而去。
山顶的冷风把我昏昏沈沈的脑子吹清醒了不少。打了个冷战,终於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想事了。
一件_yi_fu轻轻加在我肩上,回头,正迎上展昭星
辰般的双眸,明亮而温暖,含著喜We_i的笑意。今天**我把他吓坏了吧。想到让他看到我今天失态的样子,我竟奇怪地没有_gan到尴尬羞恼,只享受此时远离喧嚣的平静,尘世之外难得的自由。
“谢谢你,展昭,说起来你也救了我好几次了。”
那人的眼里面上露出真心的笑意:“叶将军**”
举手打断他的话,我的手里是一支小小袖箭:
“叫我子声,不要叫叶将军了。今天你一直在_F_外保护我吧。不是你的袖箭惊醒我,只怕我已经在睡梦中去了。我刚在_F_里看到这个才知道又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展昭的脸上有点尴尬,没有接口。
“展昭,无妨的,虽然,”我苦笑,“有些事不足与外人道,可是,叶子声总算知道好歹,不敢以怨报德的。”
“子声,”那人犹豫一下开口,“你既当展昭是朋友,就听展昭几句话。凡事随缘,有些事既是不能改变的,就试著接受吧。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不要折磨自己。”
是麽,我惘然。
“展昭,你可知道,我好羡慕你。自由自在,有一天若厌了这里就可远走高飞,不受羁绊。”
“不象我,_geng就在这里,再走不neng的。”
“不,子声。其实,这世上哪里有人真能无牵无挂呢,既在三界中,自然逃不过恩怨情仇。我只能按自己心意去做,旁人怎麽说怎麽看,也由不得我。”
“我有我关心的人,为了他们,我只能尽我全力做我应做的,为了他们,我不悔,即使失去了你所说的自由。”
我默然,忽然想起,
“我放他走时为什麽没有阻止我?你不是来拿他的吗?”
那人一笑,星空下带著清晰可辨的狡黠:
“杨湛既然口出大言要展昭和子声的Xi_ng命,展昭要不放他走,倒象怕了他。”
望著那人笑容,明知他顾念我的心意,纵放了他去,一时也无言可对。
沈了沈,展昭续道:
“而且,那个人,杨湛,也并不象他自己说得那样冷酷无情。毕竟,他曾有很多机会暗杀你,却没有动手。”
二 二 章
天色很好。
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鸟儿清脆的啾啾之声清晰可闻。
今天没什么大事,就坐在屋里和柳大人、范大人随意闲聊起来。最近,我和他们的关系明显密切了许多,相互间已能不带机锋的开几句玩笑。
老范提起了下头几个官员的龌龊媚态,柳云国顺zhui讥讽了几句,没想到平时木呐寡言的柳云国竟会说出这么尖酸俏皮的话来。一时我和范仲淹都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He。
正笑间,门外已传来响亮的声音:“汾王爷到。”
靴子笃笃的声音传来,汾王已经驾到,后面亦步亦趋地自然就是我们的同僚李忠国李大人了。
屋里一下静了下来。
三个人一齐起身,躬身施礼,面上都一本正经起来。
汾王含笑摆摆手。挨个看过来,最后扫向我的目光却是锐利异常。
我凝神作出坦然的样子,回视过去。
长江水患的消息传来。
江南数县已成泽国,流民失所,死伤无数。虽说水患数代就是顽症痼疾,本朝也发生了数次,可是象这次这样大的规模却很少见。水部已经派去了人,可是朝廷还需派个钦差去视察水灾难民。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心中一动,水患虽然和我职责关系不大,我却想法子要了这个差事。
因为,洛南的名字正在报上来的受灾诸县之中。
我想去看看,这个浸透了M_亲血泪的地方,杨湛刻骨铭心的地方,二十余年前纵横江南几剿不灭的大均盟
最后覆灭的地方。
洛南**
勒马站在山坡上,俯视着山下小镇。
泥泞而狭窄的小路,两边的_F_屋小而古旧,很多已经倒塌,剩下的静静站着,发散着一种宁静而悠远的气息。典型的江南小镇,这就是洛南了。
就在这里,当地居民曾几乎被屠杀殆尽,而纵横江南几令朝廷束手的大均盟覆灭?休养声息二十年,好容易恢复了点元气,偏又赶上水患,多少尸体不及认领就被匆匆掩埋,无声无息,又有多少人倾家*产流落街头。
水已退了,街道陆陆续续出现了人,有的只在墙_geng下栖息,有的在破败的_F_屋出出进进,忙着修搭屋子,脸上不知是平静还是麻木,只有小孩的哭闹给这里添些生气。
来江南一个多月了,各州赈灾情况还好,只有一个县发生了侵吞赈粮、中饱私囊的事,洛州知府鲁文信查实报到我这里,被我以天子剑连杀三人,再无人敢效法。
原河督金承在水患后就以“治水不力”被革职,我去看了他,不到40岁的人竟头发灰白满脸皱纹,一双手更尽是裂口,他带我去看发下的治水器具,尽已腐朽不堪一用,拿出历年帐本,我略翻一翻,竟不到我在京里见的拨款额的十分之一。这个黑瘦刚强的人,说到伤情处,竟是涕泪交零:
“金承穷尽一生心血,阅古载测水位,足迹遍布江南江北,并非毫无所得。招募的河工个个j壮,终年浸在水里,不敢稍有怠慢,几年下来伤患无数**”
“金承素知拨款到下头没有不克扣的,只是治水原就开支浩大,各处再一克扣,这点钱还能做什么。我也曾找人理论,谁想不但款项不曾要回,以后竟是四处掣肘,动辄得咎。”
“如今,如今,十余载心血付之东流,河工终年劳作,也是白忙一场。金承看见水上浮尸,更是痛不Y_u生**”
眼看着这个说话明晰刚强利落的人,竟象孩子一样掩面嚎啕大哭,我也不能不动容。自那时起,我便开始明察暗访,若不揪出这种祸国之蠹,裁之以法,不但对不起这些遭灾百姓,也对不起十年辛苦含冤被贬的河督金承。
看着面前的街道百姓,脑子里却想着洛沂道的李国禄、贺理,虽无确凿证据,不过这两人狼狈为Ji_an侵吞公款却是一定的了。
不远处粥棚已经排起长队,大锅里热气腾腾。和阿烈信步过去,粥里照不出人影,人人两大勺也不曾克扣鲁文信果然御下有方。
放心离开。按照金承说得找到一户人家,_F_子塌了大半,静悄悄的,这就是王长生家,原金承手下,因不忿洛沂道欺压刁难,私下在查被扣款项去处,已死于水灾。
屋里只有一个D着孝的年轻nv子,和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阿烈假称是王长生的同僚,一起查案的,问王长生可曾留下什么记载。
那nv子却一味摇头:“长生什么也没留下。你们不要再来了。我什么也不知道。”
“再?”我心中一动,“还有谁来过?”
那nv子看向我,神色满是讥讽:“和你们一样,也说是长生同僚,口音穿着也不象本地人。”
我一怔,看看身上,已换了普通布_yi,没什么不对,这nv子又怎么看出来的。
“别看了,是这马,刚遭了水,本地哪里有这么j神的马,何况还是这么匹好马,再说这马鞍怕也值不少银子吧,可不是你们这种打扮的人能买得起的,还有,这位爷刚才用的帕子,也不是普通
人用的。”
我哑口无言。这nv子也不是一般人呢。我不信她会一无所知。
阿烈和她纠缠不休。我冷眼旁观。
那nv子被阿烈惹恼了,竟拿起手边的坛坛罐罐就往阿烈身上扔,最后索Xi_ng捧起一盆花扔过去。我正想止住阿烈,不料眼角瞥处,那花盆土中隐隐露出一角纸,那nv子一怔间,阿烈已扑了过去,搂起来便递给我。
轻轻抖抖土,翻开,我的心一跳,上面记着的正是一笔笔的款项,有的空着,有的注明去处,经手人。
仰天一笑:“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老天助我。”
那nv子狠狠瞧住我,彷徨了一阵,竟蓦地大喊起来:“来人A,救命A,非礼啦!”
瞠目间,_yi袂破空之声已经传来。转眼间,一蓝一白两条身影落在面前。
展昭、白玉堂!
原来,那nv子所说前次来这里的是他们。
二 三 章
斜晖脉脉,照著野道荒草,拉长了对面站著的四个身影。
他乡遇故知,虽然我一向不喜欢别人ca手我的公务,可是在这有些凄凉的黄昏,看到白玉堂飞扬的眉目,展昭青松也似的身姿,还是禁不住一点yu_yue的_gan觉泛上心头。
白玉堂望著我手中破旧的册子,一点没有掩饰目中的遗憾:“我们来得比你早,倒让你先得去了。”
我笑著用小册子拍拍左手,一点没客气的交给阿烈,示意他收起来。
“卑职展昭见过叶大人。“展昭略一躬身,神态恭敬有礼,却一点未减青松的傲世之姿。
我笑著虚一抬手:“免了这些虚礼吧。咱们也算有缘,又碰上了。“
展昭笑笑,“天杀已潜回洛南,卑职是追踪天杀而来,不巧路上竞遇到一起杀人命案,——死者就是王长生,因此不得不一路追查。并非有意冲撞大人,叶大人勿怪。“
“开封府断案平冤,可监察百官,是圣上亲口许的,子声何人,辄敢见怪?”我略停一下,看看展昭神色,悠然笑道:“所幸子声不负此行,总算略有所得,不知展护卫查得可有眉目?”
展昭盯著我看了移时,最後神色有点哭笑不得,这些迂回水磨功夫我原是驾轻就熟,看著展昭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才有些快意。
“好你个叶子声,竟耍起赖,实话说罢,把东西拿出来大家奇文共欣赏如何?”
我哈哈大笑起来,比起展昭,白玉堂直捷爽快的脾气更对我的胃口。
“可惜不是什麽奇文,一些乱帐罢了,白兄不怕脏了眼睛尽管请看。”
我摆摆手示意阿烈把册子交给白玉堂,阿烈却在我和白玉堂错愕的目光下笑嘻嘻的捧到展昭目前,唉,还一脸谄笑,丢尽了我安信公府的脸。
展昭侧脸望望白玉堂横起来的眉毛,然後瞟瞟有点惭愧的我,伸手拿过册子,——为什麽他不索Xi_ng大笑起来,反而要强忍著笑呢,我敢保证瞎子也能看出他的笑意,看看他旁边濒临暴走边缘的白玉堂就知道了。
天色暗下来。眼前荒草丛生,暮霭沈沈,四顾不见人家,看来今晚错过宿头,只能在野外过了。
十天前我和展昭白玉堂碰了面,虽然著手处不同,却不约而同都追查到李国禄等人,他们_geng据本上记载继续追查,而我则去秘密T查江洛道经手的其他帐务。
帐务都有漏洞。展昭也传信过来,拿到不少证据。如果一一落实,李国禄、贺理难逃一死,其实若是别人,凭现在手头的证物我早已将他们拘押,查抄他们的府邸和江洛道府衙了,可是这两人却与太师庞吉往从甚密,不得铁证如山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反而打草惊蛇。
风声过耳。
一阵不安袭上心头。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阿烈!。
一振双臂如飞鸟般循声掠去。只见阿烈伏在地上,鲜血从他身下漫开,四周却毫无声息。走近前,阿烈背上一支短剑几乎没柄,一动不动,竟似已无呼xi。心里一痛,伸手翻过阿烈身子就要为他疗伤。不料刚翻过来,一道Yin寒掌风直袭X_io_ng口,——这人不是阿烈!!仓促中我全力後退,终未能完全避开,肩头大力袭来,踉跄退了好几步。再抬头间,四周十几道人影已自树上、草丛间跃出,将我团团包围。
黑_yi黑ku,面覆黑巾,进退攻击间法度井然,配He得天_yi无缝,使得他们He击之力,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武功。苦战了一个多时辰,虽已伤了他们几个人,却始终不得机会闯出,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也汗透重_yi。挥剑刚B退眼前一人,另一人却在同伴掌击下闪电般直扑过来,刀光闪闪瞬间已来面前,背後风声飒然,一掌也已袭来,下面还有一道鞭影缠向我的左脚。
左肩的掌伤痛彻心扉,左半身已转动不灵,阿烈又不知去向。我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我叶子声今日真会断送在这荒郊野外?”
拼尽气力拔地而起,剑尖虚虚点向对面刀光,不待那人改招换式,斗转剑尖,借力一牵一引,恰在後心掌风到前,生生在空中挪开两步,避开长鞭,也让那两人收招不及,同时中招。
阵势终於出现了一个裂隙,鼓起平生之力,我振臂如大鸟般掠去,堪堪扑到,一gu大力卷住我的左脚,直将几乎闯出的我生生拽回,甩在地上。
时机一纵即逝,阵势重新He拢,而我再无机会逃出,那一鞭之力,几乎击碎我的踝骨。
长鞭如灵蛇一般紧紧缠住我的左tui,卷住我腾空、落地、再腾空、再落地**浑身痛得如同散了架相仿,我只觉自己仿佛砧板上的鱼,怎样挣扎也甩不neng那诡异的长鞭。周围的人都停住攻击,只围成一圈防我逃走,看著那手执长鞭的人——也是假扮阿烈偷袭我的人——折腾我。
闭目放松了body,任他将我狠狠摔下,暗暗咬牙强提起最後一口气,只待最後一击,玉石俱焚。
“这就晕了?真是金枝玉叶,娇贵无比呀。”一声冷哼传来,鞭子卷起我直向前方。
催动真气迅速周游全身,借著长鞭回收之力,我蓦然睁眼,整个身子化一剑影,电闪般直扑过去。
身後惊呼声起,暗器破空之声在背後袭来。我却在暗器击中我之前,在那人全力闪避间,一剑穿心。在看到那人一脸错愕不信时,X_io_ng口已中了那人重重一掌,背後暗器纷纷尽打在要害。
鲜血自口中狂喷而出。
意识朦胧间,我缓缓微笑,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
二 四 章
“又见面了。”
这是杨湛默默看我许久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没有理他。
“那天我说过,你放了我会后悔的。”
后悔吗?后悔吗?
他这样问话,想必很有些雪恨般的快意自得吧,想及这个如何能不悔?
千悔万悔。
可是,假使时光倒流,我不敢保证我不会再一次放走他。明知是错也会犯的,这就是为人的无奈吧**
迎上他的目光,我淡淡问道:“那天你们死了几个?”
肩膀蓦地一痛,几乎将我的神智撕扯成碎片。
剧痛慢慢平息,我已经满脸大汗,模糊的视野里那纤秀的手腕正
离开我受伤的左肩,从容而娴雅。
“子声,你还是那么不乖。”
我不语。刚才彻骨的疼痛让我心寒,暂时无意再去触犯他。
他俯身看向我。冰晶一样的眸里映出我的狼狈:
枕上X_io_ng前都是披散的黑发,沾在汗*的脸上,一脸细密冷汗,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看到这样的我,大约会让他心情很好吧。
我从不曾这般狼狈过。
“劫我是你们的主意?”我问道。
虽然天杀不择手段的打击我朝,可是在我刚刚查出水灾眉目的时候被劫,直觉告诉我不可能与这次案件无关。
“你也心知肚明罢,想你死的人可是你的同僚。”
杨湛的眼里讥嘲之色浓郁起来,茵茵地覆盖住本来的清冷。
我并不想自讨苦吃,可是看见他的神色,还是禁不住恨恨地哼一声“狼狈为Ji_an”。
“这可算不上狼狈为Ji_an。李国禄买凶杀你,请的人正是天杀门下,正和我们志同道He,所以我们接了这钱。”
“大哥天仇亲自带人候你。二哥无心使毒天下无双,已去了展昭白玉堂那里。”
“他们的尸体你很快就能看到了。”
我的心忽然一乱。
微微含笑的着红色_fu制的青年脸庞出现在脑海。
闭一下眼睛,我怎么了,展昭机警j细武功又高,怎会真的中人诡计?对他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可是,这班人的手段真的应有尽有**
“三弟,姓叶的醒了?”
随着话声,我看到那个使鞭的人走进来,还带着外面阳光的温暖,在我床前一站,却遮住了光线。
这人,没死?
仿佛看出我的疑惑,那人冷冷道:“叶子声,你这么Ji_an诈,也想不到我楼天仇的心脏长在右边吧。”
真的算他命不该绝,那一剑倾尽我最后的力量,无论力道方位都拿得极准,可惜**
我笑笑:“不然你早死了。”
楼天仇冷冷盯住我,憎恨的样子仿佛和我有什么shen仇大恨,忽然想及陆杜俩人的死状,心里一阵恶寒,我直觉折磨这俩人的命令一定是楼天仇下的。
他的眼睛充满憎恨。
我不想死,可是也不太怕死,毕竟见多了生死存亡,可是,如果死前还要受到这样的折磨**
我闭上眼睛。
他们出去后我睁开眼睛。
刚才我并不是像他们想的那样因为疲惫才He上眼睛。而是因为害怕。陆杜俩人的尸体我并没见过,只是听到传说,可是刚才我眼前分明出现了他们的惨状,B真得让我透不过气来。
我不知他们为什么没有看出这一点,也许是因为他们想不到我也有这么软弱的一面吧。
对我这样一个在沙场屡立战功的人来说,勇敢就是我身上的标签吧。人人看到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各色标签,比如说,安信公府的公子,武安将军,军机重臣,汾王的师弟等等。
其实我是个很懦弱的人,我一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nei心,也许正是这种懦弱促使我希望立功,鏖战沙场吧。以前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这次受了牢狱之灾以后,才慢慢明白的。
我觉得我没有展昭和白玉堂勇敢,他们都敢直面自己的nei心,他们的作为都有清晰的目的,就像展昭那天在山上对我说的,他要守卫他希望保护的人。
我永忘不了当时夜风吹拂起他的几缕头发,他则凝视着远处,脸上的宁静安恬和眼里的shen情。
因此无论如何,我平生第一次祈求神佛,不要让展昭和白玉堂落入陷阱。
身上的伤慢慢好了,天仇打在我左肩的
是炼魂掌,虽不及X_io_ng口挨的劈天掌伤重,却格外苦痛,虽然_fu了解药,日日换药,直到现在却仍然不敢活动。
除此之外我却没受什么苦。
不知为什么他们没有难为我,我想也许我对他们还有用处吧,也许是因为我现在body太差怕我死了,可是不知为什么一个让我不舒_fu的念头总萦绕不去,我隐隐觉得这与杨湛有关。
杨湛来看过我几次。
他来的目的似乎就是惹我痛苦。
他说的话,句句像刺一样刺入我心底,他能不动声色的让我的心痛成一团,毕竟是我的哥哥,毕竟和我处过一段日子,他知道怎样能让我难过。
我恨他。现在真的很恨他。
有时我想现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真的杀了他。
还有楼天仇。每次杨湛来我这里,他都会随后赶来,生像是要看好戏一样,他的眼有时望着湛,不,是杨湛,有时望着我。
看杨湛的时候他的神情会温柔一些,我想这就是他对同伙的态度吧。
看我时,眼色沉得shen不见底,黝黑的有种残酷的暗焰,直似要把我烧成一团灰,每次都让我产生被灼伤的错觉。
天杀三首领,老大楼天仇,老三杨湛我都见过了,只有被派出去对付展昭、号称用毒天下第一的老二无心没有见过。
二 五 章
无心回来了,并没有带回展昭白玉堂的尸体。
那天我正坐在_On the bed_无聊,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这就是叶子声?”
我抬头时便看见一个清灵的人影出现在面前,一身绿色,yao间系著鹅黄汗巾,脚上鹅黄色的小靴绣著一条绿色小蛇,打扮得干净利落清爽无比。年纪看起来很小,皮肤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nv子更娇neng*,五官仿佛j雕细琢出来的,完美无缺,细扬的黑眉,天真的眼睛,灵动异常,说起话来语速很快,分明是个极惹人爱的少年顽童,可是眨眼间却会发现眼角眉梢隐隐feng情,配上似乎天真的神情,分外让人怜爱。
即使觉得这个孩子决不会像表面这样天真,对上那双生气勃勃的眼睛,我也只能微笑,我说:“我就是叶子声。”
他上下打量我,然後跳到我_On the bed_,熟不拘礼的笑:“子声哥哥真好看呢,不过可不像二哥。“
二哥?我瞬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漂亮少年就是无心。
“你也不像使毒高手。”我笑
“使毒高手该什麽长相?”无心笑眯眯的扯过我的被子,随口问我。
“脸色发黑,头发枯黄,两眼无神,吐字不清**”
我还要继续胡说下去,无心已经哈哈笑著把我的zhui捂上,举止间好像我是他认识已久的好友一样。
我愕然看向他。半天才省起把他的手拿开,问道:“这麽高兴,拿到展昭了?”
展昭白玉堂是在追踪一笔款项的经手人时遇到他的。无心装作一个被抢劫的生病少年,伏在地上shen_y。
象他预料的,展昭把他抱起,为他找郎中。当时他就想下手,可是一边的白玉堂寸步不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一脸警惕,让他找不到机会。
展昭一路上亲自照料他,不管吃饭还是赶路,事事周到。白玉堂几次想接替,都被展昭找出种种理由回绝,“以至於白老鼠後来的脸色一直发青,活象吞了耗子药” 。就这样,白玉堂跺了几次脚,也没走开。
不把他们分开,就没法下毒,後
来无心有了主意,有意无意地便往展昭身上蹭,称呼也由“展大哥”变成“大哥”最後索Xi_ng成了“昭哥哥”,吃药必得展昭喂,行路也想方设法要展昭抱,施出浑身解数黏住展昭。
展昭只一脸莫可奈何的笑容,倒也没太推neng,白玉堂终於气不过,和展昭大吵一顿不果後,穿窗户就走了。
达成目的,无心自然心里大喜,没有了那个防贼一样的白老鼠,要毒杀这麽个善良得近乎愚笨的猫,还不是手到成功麽?
这个认知是在展昭抓住他的手时改变过来的,当时他正在给“昭哥哥”按摩肩膀,当然啦,他的手里有几只蓝汪汪的金针。
他正在琢磨著哪点Xie了天机,准备甜言蜜语狡辩一通。可待他抬起装得可怜兮兮的无辜脸庞,看到的却是那只猫一如既往的温柔笑著,没有半点惊奇愤怒生象是早知如此,只在眼里微微透出“终於抓到你的老鼠尾巴”的狡诈,天呀,这真的是只猫,还是一只狡猾透顶的该死的猫。
於是所有关於展昭诸如老实、心软、善良的近乎傻瓜的印象彻底颠覆。
亏得白玉堂还那麽紧张他**
从未失手的无心公子竟栽得这麽糊里糊涂**
若不是白玉堂放心不下,正巧撞了Jin_qu,又正巧挨了无心一枚毒针,只好以解药为条件放他自由,这自视甚高的无心公子只怕己经成了阶下囚。
我听得俯床大笑,全身控制不住的抖动,_Zhen_D得伤势疼痛起来,眼里也出了泪,却不知是笑的还是痛的。
无心恶狠狠瞅定我,一脸狰狞。
辛苦的忍住笑,我抬右手抚住左肩,笑完了疼痛越发明显,我登时换作怒色:“讲这麽详细做什麽?想笑死我麽?”
无心气结。
我再接再厉:“下去,离开我的床。”
无心没动。
自从无心回来後,几乎天天到我这里。
无心是个很奇怪的少年。行事举止和他的容貌一样与众不同。
虽然我没有任何欢迎他的意思,他却可以毫不在意的跳上我的床,亲热的坐在我旁边,说话的口吻仿佛是天真的孩子向最亲近的人撒娇一样。
开始我很不习惯,自小到大我学的都是“疏而有礼”,从不曾和任何人这麽亲近过,於是我定心宁Xi_ng打算以静制动,可是面对无心天真神色里的嘲弄,和刻薄尖利的讥讽,我很快意识到这些都不管用。
无心头一次亲我脸颊的时候,我几乎惊呆了,脸也烧起来,惹得无心大笑不止,得意的在地上转了个圈,唱著歌走了。不久我习惯了他的作风,再後来就变得和他一样毫不在乎,现在我已经可以时不时的耍他一下。
无心忽然撇撇zhui,很不屑的说:
“又痛了?这点痛都经不起,怪不得大哥瞧不起你,二哥也不要你。”
我笑眯眯的不理会他,抓住左肩的手却不知不觉用上力气,痛得我几乎叫出口。
虽然明知无心是故意,可是这话何尝不是一针见血,**那是我的血。
无心瞧著我,脸色有些古怪,竟收了笑容,他说:“你们这些人,还当真古怪。”
说毕,满脸生花,已经恢复了往日j灵的样子。取出个小瓶,让我_fu了些药。
炼神掌对人体本身没多少损害,却疼痛入骨,打上一掌可以让人失去抵抗力,效果又久,这些日子幸亏无心常常给我_fu些药减轻疼痛。
疼痛好了些,我禁不住问无心为什麽要助我,无心却答得爽快:
“因为你给了老大一剑A,灭了他不少气焰。”
我大笑。
和无心在一起,想不笑都困难,仔细一想我被俘以来笑得倒比以前二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笑声停止的时候我看
见一个瘦长人影站在门外,似乎已经久得和外面的暮色连成一体。
无心蹦蹦跳跳的走了。
我疲倦的靠回_On the bed_,一眨不眨的回视杨湛。
自从无心回来後,杨湛就很少到我这里,偶尔来了赶上无心和我说说笑笑,他就冷冷的看一会,然後不发一语走掉。
杨湛背对著光俯视著我,也许是光影的关系,显得比往常高大一些,眼色沈沈的看不出喜怒,清秀的面容似乎隐隐有青筋跳动,和往日冷淡清冷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回视他,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二 六 章
窗外的鸟鸣忽然划破了寂静的空气,。
杨湛一直没说话。
单薄的身影拖了长长的影子,影子和墙交界的地方出现扭曲的弧度,蜿蜒的伸向门外,站了这麽长时间连姿势也不曾动一下,静默的样子凭空给人一点压力,我忽然_gan到有点不自在。
我换了个姿势,不耐烦的问道:“你有事吗?没事就请回吧。”
杨湛笑了。
杨湛很少笑,可是笑起来很好看,只是现在虽然他的脸上如花初绽,眼里却冰冷殊无笑意,黑眸象没有生命的冰晶倒映出我的影子。他的身形依旧纤弱,外面夕阳未尽,我却忽然_gan到一阵凉意。我想毕竟是秋天了。
“这些日子,你和无心处得不错?”
我揣摩不透他问话的用意,默不作声。
杨湛zhui角动动:“无心不但善使毒,也善刑求,我们这儿有什麽要撬人zhui的活,都是无心办的,从来没有问不出的。”
“不管是多硬的人,在他手底熬不了两天。”
我没有说话。无心言谈之间也提过某某zhui硬还是被他治得_fu_fu帖帖,可是伴著有时气怒有时得意的神情,让人联想不到其中的残酷,杨湛这时淡淡的语气反而让我发寒。
我怎的差点忘了,这三个人怎会是良善之辈,楼天仇武功高强,负责指挥具体的行动,无心善使毒,又善刑求,杨湛却做什麽?
杨湛对我的问题笑了一笑。
然後说:“我管策划,象上次你入狱,这次你落到这里,都是我策划的。
我望著杨湛平静无波的眸子,忽然想起那时杨湛对萧克长这次用兵的评价,冷静犀利,洞若观火,可是若没有周密的情报和抽丝剥茧的耐心绝不会这样明白透彻。杨湛_geng本不是表面上那种清静无为的人,可笑我竟一无所察,以致落入他的陷阱!
“不要这麽看著我,”杨湛微笑起来,露出洁白细密的牙齿,在昏暗下去的_F_间里分外显眼,“不认得我了麽?”
“你想做什麽?”我自己都能_gan到语气的软弱。
杨湛转开了头。
正当我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杨湛忽然回过脸来,
“别管我想做什麽。我细想过,过去的事与你无关,而且你**毕竟是我的D_D。”
他的声T柔和下来,冰冷的目光也泛出细微的温柔之色,直直地望住我。
这些话大出我的意料。
杨湛瞧向我的双眸露出微微的笑意,大约是看出我的迷惑吧。
他提出了条件:“只要你安安稳稳住在这,什麽也不要管。”
我突然觉得杨湛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别管是出於兄弟之情,还是以前的淡淡情愫。我想他是真心想保全我吧,在算计我之後。
可是这一刻我也从未这样清晰的认知到
,情缘覆水,像过去的光Yin一样不可挽回。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我如何能抛下我的父兄、我从小於斯长大的安信公府,我又如何能放弃_gengshend固植於灵魂shen处对赵宋王朝的忠诚,闭目任他为所Y_u为?正像他无法放弃已shen入他血ye中的仇恨。
我的心里起了淡淡的悲哀。
我想他懂得了我的意思,因为他的眼睛里也慢慢浮起一丝悲哀。
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我没有动,我想我们的眼睛这时都是决然而悲哀。
最後一丝联系也被切断。
从此只是敌人。
从那天起,杨湛再没来看过我,我也再没见过楼天仇。心里有一点失落,也有点轻松。
我仍然住在原来的_F_间里,可是捆缚双手的比较舒_fu的蚕丝已经换作了玄铁,连脚上都加了铁镣,虽然伤势渐好己经能下床行走了,可是沈重的脚镣让我不得不成日坐在_On the bed_。
我想,这就是决裂的後果吧。
无心依旧经常来看我,连我手上的玄铁镯也是他亲自为我D上的。
当时他笑嘻嘻的,十分得意的样子,弹了弹我的手镯,满意地笑:
“你是逃不掉了。普通人也救不了你。除非,展昭的巨阙剑。呵呵**”
我心里一冷,不由看向无心。
无心兴高采烈的样子,阳光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辉,正像那仙人的童子,j灵可爱。
“我若抓住那只猫,叶老三,你说,我该怎麽摆布他呢?”
“拔了他的猫抓好不好?这样他就老实了吧。再不行,就断了他的猫tui,这样他就不会爬上爬下逃走了。”
** **
“喂,叶老三,你怎麽不说话,给点意见。”
我不语。
眼前这个玩笑似的美丽的青年,笑语间杀人眼也不会眨一下,手段的残酷令人发指,我己经旁观过好几次了。
我虽然希望展昭能把我救走,却又害怕反连累了他,矛盾异常。
几天後,在大堂上我看到了展昭。展昭身上加著重重锁链,材料与我手上的一样,——玄铁。他身上几处箭伤,并不太重,瞧他惨白无力的样子,多半是著了无心的道儿。
厅里人人兴高采烈,少见的轻松欢悦。
无心得意洋洋,望向展昭的眼神象是看一件稀世珍宝,又象在看一个好玩的玩具。
天仇看著我也是少见的一脸笑容,只是看起来象是不怀好意:
“叶大人,去看看桌上的东西吧,这可是我们备下的大礼,你一定会喜欢。”
桌上摆著三个盘子,都蒙著红布,看不出是什麽。
我抬头看看一直默不作声的杨湛,他远远站著,脸上没一点表情,在这喧嚣的大厅里冷静得有些不和谐。
我走过去掀开第一块布,几乎倒退一步:
盘里栩栩如生的竟是个人头。虽然也见过不少了,可是乍一见,几乎将刚喝下的药吐出来。
——是李国禄。
李国禄为了怕他多年以公行私侵吞公款横行不法的罪行暴露,不惜和天杀He作,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下场吧。天杀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何况受荼毒的洛南还是他们父辈身故之地。
我揭开第二盘。
意料之中,是贺理的人头。贺理虽然和李国禄同谋,可是为人谨慎,我收集到的账册上竟一次也没出现他的名字,天杀果然厉害,竟也查得明明白白。
我望向第三盘,不知这会是谁的人头。
二十七 章
无心清脆的声音响起来:“子声哥哥,你高兴吗?我们为你出气了。”
如果斥责他们不知法度,大约会让他们捧腹不止吧,因此
我只是迈步走向第三盘。
我掀开红布。
——满头苍发一脸粗糙,皱纹shen得像刀刻得一样。
——金承,已被革职的原河督金承。
我的手忽然抖起来,红巾落在地上。
水患波及洛南,天杀就出手惩治“罪魁”,李国禄贺理固然当死,河督也不能放过。在他们眼里,这个一生治水的老河督也不过是个狗官吧,杀就杀了。
周围轰然的笑声中,展昭的声音微弱却清晰:
“展昭杀了你们手下无数,你们要怎样随你们。”
“可是叶大人是朝廷重臣特派钦差,若再有意外,激怒朝廷,不怕二十年前旧事重演吗?”
这个时候,还在想著我的安危?无心的评语原来也不尽是错的,至少傻瓜这两字千真万确。天杀明显要留著我以备後用,这些天也无人为难我,让人担心的正是展昭自己。
天仇的笑容越发狞厉:
“二十年前又怎样?若不是杜玉成与先父交好,骗得先父信任,使诈伏杀了先父和诸位叔伯,谁胜谁败岂能预料?”
“至於叶子声,我们费了恁多功夫请来,怎能说放就放。展昭,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我看向展昭。如果不是为救我,展昭不会这样轻易的被擒到吧,我心里真的愧疚起来。展昭却对我露出一丝微笑,温暖的目光像在鼓励我。
这是一间密室,我坐在椅上,面前五步外就是j钢制的刑架,牢牢缚著一人,那人垂著头,外_yi尽去,露出麦色的肌肤,手腕脚踝四个钢圈陷入皮肤紧紧锢住,yao部、颈项也有粗粗钢圈牢牢卡住,让他动弹不得,X_io_ng前伤痕无数,紧绷的肌肤光滑如缎,遍布全身的汗滴在灯下闪亮。——那人正是展昭。
而我不得不坐在他面前眼睁睁看他受苦。——无心说展昭是为救我被擒的,他为此吃的苦头我没道理不知道——昨天他已迫我看了一整天。
无心手中亮闪闪的金针沿著经络一针针扎下去,展昭闭目低头死死咬著唇,他那唇早已血迹斑斑,可连一句shen_y也不曾发出过。只是痉挛的body,和密密的汗珠Xie漏出忍耐不住的痛苦。
我不知无心的针上涂了什麽,但看他高兴的样子,大约是什麽新奇的毒物吧。我想象不出展昭痛到了什麽程度,我只看到禁锢他手脚的钢圈已shenshen陷进肌肤,四周的皮肤早已破损,露出鲜红的r,而他仿佛_gan觉不出手脚的痛苦**钢圈越陷越shen,这样下去,只怕他的手脚就要废了。
我端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比在朝堂上更端肃,只是心头茫然一片,我觉得有些什麽东西就在迷雾之中,可是我却不敢走近看清楚。
我不断告诉自己我无能为力**君子处世能屈能伸,小不忍则乱大谋**以後我一定为展昭讨回公道**
可是X_io_ng口却像针扎一样的刺痛,什麽东西闷闷地堵在X_io_ng口让我透不过气来。一声沈闷的声响,手里的梨木扶手化为齑粉。
无心受了惊动,回过头来看看我,目光扫过我紧握的手,嘻嘻一笑,猛地刺下最後一针,这一针下去,一直一动不动的展昭忽然大力挣扎了一下,头也猛地昂起,他脸上痛苦如此清晰,身上的肌r控制不住的强烈痉挛起来,身上的汗滴如水洗过一般,纷纷流下,四肢绷得象要断了,钢圈陷进r里几乎看不见。血在他口中蜿蜒流下,一声几乎听不见的shen_y逸出口中。
无心发
出了愉快的笑声。
我从椅子里滑落,跪坐在地上无力起来。我明白无心的恶毒,此时被他折磨的又岂止是展昭一人。
亲眼看到救助自己的人被人如此折磨,而自己却披著丝缎,坐在舒适的椅子上无能为力。
他不但在报复展昭,也是要我害怕**
我低垂著头,眼前却尽是那人的面孔晃动。
慢慢撑起有些发抖的tui,走过去,拔下展昭身上所有金针,扔在地上。
後面的笑声停住了。
面前,刑架上那人吃力抬起眼睛。那双眼睛依旧象星辰,神情却有点恍惚,似乎在天外看著我。我听到他喃喃“哥哥”。
**任谁都会脆弱A,哪怕是似乎可以背负一切的展昭,他在呼唤自己的哥哥**
“叶老三,这就受不了了?你救命恩人要尝的东西多著呢,我可为他准备了不少新玩意。”
我伸出颤抖的手认真擦去展昭zhui角的血痕,这才看到麽指食指的指甲床已经渗出了血,大概是刚才用力太过了。不过却没有丝毫的痛_gan。
展昭的目光慢慢凝聚起来,甚至对我动了动zhui角想牵扯出个勉强的笑容。
我瞧著他的脸,他的脸仍有病态的Ch_ao红,汗水满额,憔悴不堪,zhui唇苍白有些干裂,情形实在狼狈,可是我忽然觉得这张面孔如此可亲可爱,即使双眼不复神采,可是温暖的_gan觉却拂之不去,就像他现在这惨白的笑容,明明凄惨,却让我不自禁“扑哧”笑了出来。
我忽然_gan到我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有种陌生的热流涌上X_io_ng膛,我的鼻子有些发酸,可是心里忽然间像微风吹过,又像干涸Gui裂的土地重新回复生机,仿佛有什麽在X_io_ng膛里发出碎裂的声响,空气重新盈满肺腔,块垒化成葱葱原野。
我笑。
展昭的眼也在笑。
无心的眼睛迅速在展昭和我之间来回,神情有点微微的困惑,更多的却是恼怒,一向满不在乎的笑脸突然间显出心浮气燥来。
他伸手想拂开我,声音头一次冷冷的:“坐回去继续看,还有呢。”
我没动。我说:
“我替他。无心,由我来。”
我不晓得我为什麽要这麽做,这不是我的作风,可是现在我只想这样。
无心的笑容有一刹那的僵硬,然後更加愉快地笑起来。
“叶老三,连展昭都撑不住,你这从没吃过苦头的公子哥哪能受得了?好好想想,上去了可不是你想停就停的。”
无心说得不错,我真的比不过展昭,刚ca了几针我几乎就坚持不住,麻痒的_gan觉遍布左半身,似有万千虫蚁在经脉里穿行啃噬,我拼命挣扎,手腕脚踝传来的痛似乎缓解了这种难受,耳边是无心的笑语:“怎麽样,後悔了吧,哈哈。”再几针扎下,经脉犹若火炙,顺著脉络烧向全身,body似乎极怕金针,下意识地向後躲著,却挣不nengyao颈间钢圈束缚,忽而如置冰窟寒气入骨,忽而酸软入髓,我己如挂起的鱼,无力挣动,任凭从未尝过的各种苦痛无休无止的袭来。
最後一_geng金针ca完,不及我喘口气,疼痛蓦然以千百倍的强度排山倒海般扑来,四肢百骸说不清是麻痒还是酸痛,似冷似热,B得我直Y_u发狂。
无心的笑声似乎从遥远地方传来。
脑中清醒一点,死死咬住牙关,把shen_y忍住,展昭伏在地上望向我,澄澈的眼睛里满是悲痛,他的zhui唇开He我却听不见他的声音。我只能集中j神积聚全身之力抗衡。
无心的笑声已经慢慢低落,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昂起头,我拼力一笑,作出这种傻事,京里的家人和朋友若是知道了,会嗤之以鼻吧,只是我不悔,一辈
子能率Xi_ng作件快意的事,便是付出代价又怎样!
这样,才能问心无愧A。
终於抗衡不住,经脉真气狂奔乱窜,再不受约束,X_io_ng口一痛,一gu灼热气流由下而上,烧遍五脏六腑,直冲出口。
我晕了过去。
二十八章
我没有死。展昭也活着。
上次从密室把我抬出来,我己经奄奄一息了。早前的伤势悉数复发,鲜血狂涌出口不能止住,经脉大乱差点走火入魔死掉。
无心也骇了一跳,他再没想到我竟是靠我那点破碎的真气支撑下来的,还以为我的体质极好,伤势也已无碍。
天仇把无心骂了一顿,不许他再刑求我和展昭。
我昏迷了多日。却没想到醒来后见到的竟是白玉堂的笑脸。
我看看四周,还是那个_F_间,还在天杀。
可是白玉堂却出现面前,一身白_yi纤尘不染,一副浊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没有半点我和展昭的憔悴狼狈,我仔细瞧去,确信他没有受到半点束缚牵制。
我静静看着他。
白玉堂爽朗如春风的笑容慢慢不见,我觉得他甚至有点躲避我的目光。
我淡淡问道:“展护卫还好吗?”
一道Yin影好像掠过他的脸,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展昭,他还好。”
他没有像过去一样称他“猫儿”。
我的心凉了下去。
白玉堂没在我这儿呆多长时间。
不一会,就有人来把他请走了,来请的人是楼天仇,我听他叫白玉堂“五弟”,神情十分亲切。
我忽然记起在开封府我初次听到大均盟时胡乱说话,引起白玉堂激烈反应的事。
可是,那么豪爽明决、关心展昭的白玉堂,真的会存心欺骗展昭?
我想到展昭不知见过白玉堂没有,如果真有什么欺心,展昭不知会多么难过,一念及此,我的心忽然有些烦乱,连气息也乱了起来。
我终日卧在_On the bed_,锁链己经取下,现在我这个样子,连他们也放心了吧。
杨湛没来看过我,我觉得这样很好,杨湛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做事情一向不拖泥带水。
无心仍然常常看我,依旧笑嘻嘻的说东说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无心说,白玉堂的父亲是大均盟的三当家,也死在洛南,白玉堂因为自小跟着叔父幸免于难。
我心里一动,漫不经心的说:“怪不得你能当上天杀的三当家,若不是白玉堂没加入天杀,也轮不到你坐这个位子,是不是?”
无心果然有些气纠纠的,怒道:“就是他来了天杀,我也不输给他。”
然后忽然明白过来住了zhui,恨恨的地瞪住我。
我心情轻快起来,似乎已经看到展昭zhui角的笑意,白玉堂总算没有辜负展昭。
我一直很虚弱,这次当真是元气大伤,j神总是倦怠,每日里昏睡的时候倒比清醒的时候多。
有时我昏昏沉沉地,总觉得似乎有人抱着我,有时还往我zhui里灌些药,药里还细心的加了糖,我迷迷糊糊的想,这就是M_亲吗,有M_亲的_gan觉果真很好。可是每及睁开眼,寂静的_F_间就提醒我不过是一场大梦。
可是有一天我忽然在做梦时醒来了,zhui里还有药zhi的苦味,而且千真万确躺在一人温暖的怀里。
吃
惊之下,我运足目力向那人看去。
那人却似比我还惊慌,竟然抖手打翻了手里的药碗,忽地站起来就要走。
我被他突然的动作闪到一边,忍住疼痛一把扯住他的手,我的声音在黑暗里有些朦胧,我说:
“别走,哥哥。”
我和杨湛坐在屋里,像有默契一样,都不说话,也不点灯。牵着手静静坐在黑暗里,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那夜,杨湛在我屋里坐了整整yi_ye。
从那时起他不再偷偷MoMo晚上来看我,而是每天都守在我床边。
也是从那时起,他不允许无心长时间和我说话,他说影响我休息。
他亲自喂我吃药,为我换药,为我削水果,为我掖好被角**总之,他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疼爱我,照顾我至无微不至。
我也变成乖顺的D_D,从不违拗他的话。
杨湛的话通常很少,我也很少说话,没事时就望着他的侧影出神,杨湛自顾自忙他的,可是我看得出他变得轻快起来,连眼里那层冰冷也慢慢化去。
连他的部属也开始对我恭敬起来,他们不再称我“叶大人”,而唤我“公子”,我觉察出杨湛在天杀里威望很高。
我有点悲哀。这是宿命吧,我想。
楼天仇现在也经常来我这里。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紧紧盯着我,眼里掩不住的憎恶,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我想我早已经死了几十回了。
我再没见过白玉堂,但我知道他没有走。
我不知道,在他父亲至交的后辈和展昭间他会选择谁。我依然记得那天在开封府提起大均盟时他的样子。无论他选择谁,都避免不了愧疚吧。
但我心里隐隐知道,他最终的选择。
果然有一天,白玉堂来看我,从他的口型中我知道他的意思。
白玉堂要我早做准备。
准备,其实我早已经开始做了。
我高兴的是,白玉堂终于做出了选择。
杨湛被人请走了。我正闭目养神,无心笑眯眯地进来了,这些日子无心很少来,我听说他总找展昭胡闹。
我想大约也如当初对待我一样去和展昭聊天去了吧。
对无心来说,也许我们只是他新得到的新奇玩具。
现在他迷上和展昭玩耍。
我懒懒看看他转回头,明显不把他放在眼里。跟他处了这么久我学会一件事,就是绝不问他我想知道的事。因为我显得不_gan兴趣,无心反而会陆续告诉我。
我知道展昭的伤势好转,他已经能站起来了。
只不知他的武功恢复几成?
也许白玉堂救他还有几分指望,但是若再带上毫无自卫之力的我,恐怕就难上加难了。
我瞧着无心看似快乐的面容,却觉察出他其实心神烦躁。
我微微讶异起来。
谁能让这个没有心的少年心烦意乱?
二十九章
无心说:“展昭问你呢。他自己也七死八活的,偏偏还有心记挂著别人。我告诉他你已经和二哥旧情复炽,醒来後就没问过他。”
我笑一笑,还没开口,无心就B住我:
“你还说不是?你没安好心。”
“大哥和二哥正为你吵呢,你高兴了?”
我这才明白无心为什麽这样烦躁。
无心在地上走来走去,我嫌看他头晕索Xi_ng闭上眼。
“你睁开眼,你说话。”
我有些不耐烦,睁开眼冷冷看著无心失去往常的镇定。
无心脸上招牌似的的笑容早已不见,脸上的肌r都有些颤抖,透出隐隐的狞厉,倒有几分像楼天仇。
可是他好象很快察
觉自己的失态,脸色迅速放松下来,快得有些生硬。
无心甚至微笑起来。
无心把脸凑过来。
拂乱我心绪的,不是他喷到我面上的温热气息,而是他简单的一句话。
他说:“你这麽为展昭,是喜欢他吧。”
我自己也不知道。事後千百遍想过为什麽要这麽做,始终找不到可以说_fu自己的理由。我只知道,如果再来一遍我还会毫不犹豫这麽做。
无心瞧著我,出奇的耐心,我忽然笑了,凑近他耳朵低声说:
“你这麽关心这个,是因为你喜欢他吧。”
无心忽地跳起来,吓了我一跳。
无心的脸色很僵硬,完全没了平时忽喜忽怒能笑能骂的放*,更没了那种无拘无束无牵无挂的挥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象是要反驳要发怒却不知所措,我从没见过无心这样子,也默口不言了。
无心的脸色Yin晴不定,看起来很可怕,有一阵子我觉得他神色象笼中困兽,虽然凶狠却让我起了淡淡的怜惜之心。
可是无心终於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挨在我床边坐下来。
他说:“你骗不了我,子声,你喜欢展昭,也许你自己还不知道。”
他抚Mo一下我的脸,手冷如冰:
“你也真有本事,喜欢展昭,还迷惑著我二哥,还把赵祈迷得晕头转向。你干什麽这样看我?哦,你还不知道吧,汾王亲自带兵来救你了。”
这个名字象轰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
汾王?
不知道对白玉堂来说,汾王到来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但对我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汾王或许迫於压力会来救我,但我却不想落入他手中,连见他也不想。
我要赶在他来前离开。
我皱起眉。本来想慢慢进行的,可是汾王一来却打乱了我的全盘计划。
时间不多了,我冷冷的想,也许,我该换个见效快的方式。
这天杨湛回来的很晚。
我在黑暗中冷眼看他小心推门进来,踮著脚尖走路,铺床的时候唯恐弄出声音吵醒我。
我看得出他心情不好,
无心曾说过,当初杨湛是楼天仇救下的,两个突然间失去所有亲人的少年,连活下去都成问题,杨湛又柔弱,如果没有楼天仇的照拂帮助,杨湛不可能活下来。这些年来他们_gan情一向和睦,从没吵过一次。
现在他们平生第一次吵起来,杨湛怎会不难受?连无心都有些心神不安。
我在黑暗里无声微笑。
我怎会真不知道楼天仇为什麽那样憎恨我?
我虽然是朝廷的将军,却和十八年前的大均盟案毫无瓜葛,我和楼天仇没有私怨,除了**
我也曾真心爱过一个人,掏出我的真心任他踩踏,因此我识得楼天仇的眼神,对我的是嫉恨,对杨湛的是爱恋,收不回来的爱恋。
我什麽都知道。
从死亡边缘重回人世,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我清楚我想要什麽,我在做什麽。
也许这样利用杨湛有些残忍,可是现在我自己伤重不起,展昭被牢牢困住,单凭白玉堂_geng本不可能将我们救出,我只能依靠狡计为我们创造一个契机,**而且,不到一年前,杨湛不也对我做过同样的事吗?也许这是他的报应吧。
在那个不见阳光的密
室,经历了绝望、恐惧、和最後永生难忘的痛楚,反而激起我破釜沈舟的勇气和不择手段的决心:赌一把,要麽死在这里,要麽全身而退,重获自由。
我听话的吃药。
我长久的靠在他怀里。
我在他的手里吃东西。
我亲手把他削好的水果片放进他zhui里。
我不顾body虚弱大声玩笑,我快乐的笑声可以惊起院里的麻雀。
杨湛的话也多了起来,他和我一起大笑,笑得滚倒在我_On the bed_,他常常笑出了泪,还忙著为笑岔气的我轻轻锤背顺气。
杨湛有些失常,他Xi_ng子一向清冷安静,从不这样大笑大乐。有时我望著他笑出的泪,心里也会有一阵惘然,我觉得杨湛不是在笑,他是在哭——!
可我从不让这种念头在我脑海里停留一会。我装作一无所见,狠心继续做下去,我孤注一掷别无选择。
我的手指象风一样轻轻掠过他的脸颊,虽然怀著明确的恶意,也带著自己都难觉察的柔情,我在心底知道即使这样虚情假意的接触,不久的将来也永不再有。
楼天仇蓦地跳了起来。
以前楼天仇经常来,这些日子却是天天来,来了也不说话,连杨湛也不理,径自找个椅子对著床坐下,睁著不知多少夜未眠的血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看。
楼天仇明显消瘦了,俩颊都陷了下去,颧骨倒显得老高,只一双眼睛j光闪闪,眼里的光芒亮得吓人,样子几近疯狂。
这样的楼天仇,即使天杀的人也避之唯恐不及。楼天仇早已经把公事扔在一边,我想大约是无心在勉力处理吧。
楼天仇扑过来,直奔我的脖子。
比他迅速的,杨湛拦在我的身前。
楼天仇的眼睛死死盯住杨湛,扑空的双手象_chicken_爪一样还放在X_io_ng前忘了收起。
杨湛毫无表情对著他。
楼天仇和杨湛,天杀的大当家和二当家,终於公开对峙!
在他们的身後,我露出狐狸的笑容。
三 十 章
杨湛不知站了多久。
楼天仇已经走了很久,屋里仿佛还有他怒吼的余响,似乎空气都被撕碎。
只剩下一室虚空满地碎杯碎盏,和我以前单薄的背影。
刚才楼天仇如同疯狮,摔碎了一切可以摔碎的东西,似乎要把挡路的杨湛撕成碎片,然後便指著杨湛大笑起来,这疯狂的笑声比先前如有实质的怒气更惊心动魄,任谁都听得出其中不可平复的悲怆,看得见里面血淋淋的伤口。
杨湛挡住我的视线,却让我更清晰的_gan受到他的nei心。我从他笑声的波动察知他正笑得全身发抖,这笑声好像地狱的火焰,烧灼著周围人的神经和他自己的nei心。我_gan到X_io_ng口很不舒_fu。
可是杨湛的背影却始终一动不动,平静得象亘古的化石,_gan受不到一丝喜怒哀乐。
天色近暮,杨湛才动了动,转过身来。
他脸色惨白,右脸颊上的五指手印仍然清晰可见,神情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僵硬。
他咧zhui对我笑了一笑。
一丝寒气从我心底冒起。
我宁愿他哭出来骂出来,也胜似看到这无声一笑,好像无数悲苦充溢他的X_io_ng,他还在费力的把它吞咽下去。
我确信,这时候只要我伸出手,杨湛一定会倒在我怀里痛哭出来,泪水洗去一切,一切回到从前。我知道他在期待。
可是我只死死抓住被褥,极力控制双手的颤抖。
——杨湛不会真的放弃仇恨,我也不可能背叛我的家族。杨湛的希望,只能是镜花水月,云端上的幻景。
杨湛望向我的神色终於渐渐绝望起来。
也许他终於明白,终我一生也不可能再向他伸出手。
逝去的永远逝去,覆水难收**
杨湛走了出去,脚步有些踉跄。
我紧紧咬住牙关。他不知道,我多想做些什麽减轻他的痛苦。
我多想轻轻拍拍他的背,象真正的兄弟那样给他安We_i。
可笑的是,这样伤害过他以後,我才对他重新产生丝丝缕缕的柔情,多希望他能平安喜乐,安度一生。
然而这样微薄的愿望也不能实现。
**我在此岸,他在彼岸,永隔长河。
从那天起他再没来过。
无心却依旧常来。
我知道他一直在纠缠展昭。虽然被禁止再动刑,无心却有的是本事让人难受。
有时他跑到我这儿,告诉我他的把戏和效果,绘声绘色得意之极。有时他气哼哼地在我这儿站半天也不说一句话,然後突的想起什麽新花样,笑著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冷眼旁观。
这个表面总是笑嘻嘻的青年,实际上却是个不知快乐为何物,也见不得别人安宁快乐的人。那次对付展昭时的失手,与其说他被激怒,不如说被xi引。
对他这种天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温和仁慈平静坚毅的展昭正是他天生的克星吧:一方面切齿痛恨想方设法要对方崩溃毁灭,另一方面却又可悲的不可遏止地被xi引。
我眼看著他一天比一天沈迷而不自知。
这样不厌其烦地跟我讲述他做的手脚,笑盈盈地察看我的反应,不外是想把在展昭那里受到的挫折在我身上补回来吧。
我的回应,只是露出洁白的牙齿,如他一般愉快的笑著。
——我在努力求生。展昭也必定不会放弃,何况,白玉堂还会照应他。
天杀三首领都已走火入魔。
逃走的契机已经出现。
我静静T息。
白玉堂传来信息,要我做好准备。这些日子天杀无人理事,群龙无首,白玉堂已经安排好离开的路线。
时间就是今天四更。
虽然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可是伤势未愈之前真气无法凝聚,这样的我毫无自保之力,即使展昭已恢复了七八分功力,即使白玉堂已经做了周全准备,能不能平安逃出天杀依旧是未知之数。
三更的时候,我已经换上一身颜色灰暗的_yi_fu,扎紧袖口束紧yao带,靴子也牢牢系好,然後才坐在_On the bed_静心对待四更的梆鼓。
就在这个时候,门猛地被撞开。
一个人影带著冲天的酒气直扑过来。
薰天的酒气带著陈果般的微芬,堵住我的口唇。锢住我後颈的手用力之大已让我_gan觉疼痛,灼热的气息不但喷在脸上,仿佛也喷进脑里,原已近窒息的大脑似也要醉了,游鱼般的*shen入我口nei恣意求索,灵巧的翻滚纠缠,狂野中还带著一丝生涩。
一种久违的熟悉_gan觉慢慢在体nei复苏,让我痛苦亦令我快乐。
我忽然清醒过来,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跌了出去。
我也倒在_On the bed_ChuanXi不止。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空空洞洞:“大哥伤透心了**我能活到今天大哥不知受了多少苦**到现在这一步,你高兴吧,你积心处虑的结果?”
他转首看看没有表情的我,惨然笑起来:
“我骗过你,你也要骗我,我早该知道
你报复心多强**可是**我禁不住想骗自己**终究还是不行。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
他絮絮叨叨的诉说著,我侧耳听著外面的更漏,最後我简单的说:
“滚!”
梆鼓四声。到时间了。
我轻轻拉开门走出去,按照白玉堂事先约定的路线,迅速向後山走去。一路上没有碰到岗哨,我放下心,白玉堂果然都安排好了。
丛林里忽然闪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轻灵跃过来把我扯过去,虽然今夜无月,可是那人模糊的笑脸一出现我便认出他,是展昭。
我看看他,他的笑意比夜空最明亮的星还璀璨,动作敏捷灵活,看来伤势已经不碍了。我心里不知怎麽忽然一松,整个心神象neng了桎梏一样轻松无比。
我shenxi口气,严肃道:“快走吧。”眼里却Xie漏出笑意。
白玉堂在前面引路,展昭扶著我走在後面。
虽然X_io_ng口还是一阵阵闷痛,可我清楚现在机不可失,索Xi_ng忍痛迈大步走。
展昭走在我旁边,眼睛一直望著前方,扶著我的手很有力,我知道他已提起全部j神注意著周围动静,可是我_gan觉他的心情好像很雀跃似的,因为他的脚步比往常更轻灵。
白玉堂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过了这个山,就是最後一道关卡——吊桥,那里的人直接归杨湛管,我没办法T动。准备抢过吧。”
我心里一沈。吊桥怎麽抢过?何况我使不出轻身功夫。
搀扶我左臂的手忽然加重了力气,我转头。
展昭象清风一样微笑著,清澈眼睛Sh_e出热切坚定的光,低声说道:“呆会抓紧我,我带你出去。”
我想说带上我你更出不去了,可是迎上他坚定的目光竟什麽也没说出来,我几乎相信他有这个本领了。
前面忽然传来河水声,一座高高拉起的吊桥Yin影出现我们眼前。
我们三个不约而同站住脚。
白玉堂当先走了过去。白玉堂好像和里面的人很熟,有说有笑,可是说著说著,那人脸上显出为难之色,说了句什麽就退开几步。
我刚冒出“不好”的念头,白玉堂剑已出鞘,一道银光迅雷一样划过,血光溅起。几乎与此同时,展昭已经挟紧我如大鸟般扑起,堪堪为白玉堂挡住了身後一剑,默契之佳让人叹为观止。
似乎只是几分锺的事,一切静了下来。
天杀的人倒了一地,白玉堂剑下有死有活,可是展昭不肯妄杀一人,只刺伤他们了事。
现在以剑抵住我脖子的人,就是从展昭剑下逃得Xi_ng命的人。
功亏一篑。
我苦笑一下喝道:“还不快走?等什麽?”
展昭白玉堂没有说话,未移一步。
那人却大笑:“叶大人不要枉费心机了,你们谁也走不了。”
“是麽?”话音响起的时候一道剑光如从天降,那人笑音未绝头颅已飞了出去。
异变骤起。
我这才看见面前站著一人,年纪甚轻,仆役打扮,却不认识。
这人kua前一步,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字字清朗明晰:
“末将罗飞奉汾王千岁钧令,特迎叶将军回营。”
汾王?
我一阵烦躁,冷冷道:“多谢将军了。起来吧。”
罗飞站起来,小心地看看我,脸上有些不解的神色, 禀道:
“叶将军,里面的人都已被末将杀了,请将军过桥吧。”
我点点头向前走去,一路所见果然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汾王部下果然没有手软的。
我最後一次回头望去,对岸山的Yin影黑黔黔的,在夜
色中匍匐著,延伸很远。
忽然看见对岸一个清隽的白色人影,和背後的Yin影若即若离,静悄悄的不知站了多久。看到我们回头,抬起手轻轻挥了挥,似是告别。
我心头一恸,忽然对自己说不出来的憎恶,终於抬起手也轻轻挥了挥。
别了杨湛!
三 一 章
风声过耳,两边的树木飞速後退。
这种自由奔驰的_gan觉已经许久没有_gan受过了,因为速度的疾快使得风如有实质,刮得面颊生疼,迎面的气流呛入咽喉X_io_ng口使呼xi也变得艰难起来。可是我贪婪的尽情体味这空气的新鲜,林木的葱郁,激动至几乎泪下。
我们并没有完全安全离开。事实上,展昭白玉堂已经挂了彩,我也捱了不知谁一掌。
我没有听从罗飞的建议。罗飞希望我们走西面,因为汾王驻军在那儿,别处不时有天杀的人,可是我不想这麽穷途末路的投奔汾王,白玉堂也不赞成,末了展昭听从我们转首向东。
这就是为什麽我们都挂了新彩的原因。
罗飞说得没错。天杀已经觉察我们的逃离,对岸山上升起了红色灯笼,向各路发出了堵截的通知。这一路不知遇上了多少次绊马索,陷坑,飞箭和刀剑,展昭白玉堂都受了伤,出手也越来越凌厉不再容情。
原就伤重的我刚才捱了一掌,牵动伤势,血腥气一口口涌上来又被我一口口咽回去,若不是身後展昭紧紧扶住我早就滑下马了。四肢慢慢冰凉,寒意自心底散发,只有後心有那人传来的体温温暖我。
我_gan到他的手紧紧搂住我,一双眼紧紧盯住前方,马匹放了好几次血,已经到了极限,可他还在不断催促。
前方又出现重重人影。好容易逃出这麽远,难道真要前功尽弃吗?
我听到刀剑相击的声音,有的人影倒下,更多的扑上来**熟悉的场面,天杀最擅长的把戏。
可是,有点不同,为什麽他们的阵势开始乱了。
更多的人对上了天杀,其中几个向我们走来,身後展昭的声音带点惊喜:“参见汾王。”
汾王怎麽会在这里?来不及多想,body已落入另一人手里,模糊视野映入的面孔Yin沈之中竟带了几分焦灼担心,真的是汾王吗?我想笑,一张zhui却狂喷他一身血。
身上一紧,那人已带我轻轻纵上马,朦胧中似乎听到低沈的话语:
“我先带叶将军回营疗伤。这里,杀**”
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军帐,这里不是天杀,这是我第一个念头,心里一松,才慢慢转头打量其周围。
“醒了?”熟悉的恶意嘲讽,循声望去,汾王一身戎装英姿勃勃俯视我,一脸揶揄,“奉旨巡视水患,却搅进天杀乱党,连自己都陷Jin_qu了。叶子声,朝廷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我哼一声:“下官的过失自然会向朝廷禀明,不劳王爷关心。王爷这次办差也是奉旨吧,不知办得如何了?”
汾王大约没有料到我这样反应,盯了我移时才冷笑一声:“学会拿朝廷压我了?本王办差也是奉旨,用不著知会叶大人。”
说著,拂袖就走。到了门口却停了下来,转头笑道:“不过如果叶大人实在关心,不妨到外头看看,看了保管大人心气顺畅,解恨得很。”说完挑起帘子走了,直到他去远了还能听到他的大笑声。
汾王的语气让我有不好的预_gan。
什麽“关心”,什麽“心气顺畅”,似乎双关,又明明是反话。汾王好像知道了什麽。想想也不奇怪,除了罗飞不知汾王还安ca了多少人在天杀,我和杨湛的种种恐怕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我跳下床,披上外_yi几步奔出门外。
帐子设在山顶上,从这儿往四周看一览无余。可是我几乎已经认不出四周的景象。
对面的应该是天杀总巢吧,那天夜里我和展昭白玉堂罗飞就是从那儿Mo黑逃出来的,我犹记得那山黑黔黔的,树木葱葱郁郁,在暗夜下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会不时从树後发出飞箭的寒光金属的弧线。可是现在,一片焦土**,枯木东倒西歪,有的地方一滩滩的暗紫,是我熟悉的颜色——血**
我的心狂跳起来。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宿命麽?同一个地方,染上了两代人的血,他们走上了和父辈相同的命运。不同的是他们没有他们父辈的智慧,成立不久,未得人心,竟敢凭一腔悍勇和汾王的j锐明刀明枪的对阵。
我夺过一匹马直奔那山。
汾王的士兵正在清理山林,遍地是陈旧血迹却不见尸体,一个士兵告诉我尸体已经烧了。
我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心里也茫然不知在找什麽。
我的眼前那个纤瘦人影在对岸缓缓挥手的影像越来越清晰。想到他可能已经在我昏迷时死在冰冷的山地上,仰面躺著,一身从来纤尘不染的素_yi泥血混杂,大睁著无神的眼睛望著苍天,我的心猛然象被揪起来痛得喘不过气来。
我四处寻找,抱著万一的希望能看到他从哪里活著出现。
“叶大人果然关心,亲自来看。怎麽样?开心吗?”
不必抬头,这个Yin魂不散的声音除了汾王没有别人。
我想问他为什麽要下尽杀令,可是转念想起谋逆是诛九族的不赦之罪,汾王的命令虽然残忍却没有半点错处可以质问。
我笑笑,连自己都_gan到笑容的虚假:“恭喜汾王千岁了。想必罪首也伏法了?”
汾王瞧著我好半天没说话,半晌才冷冷说:“这里风大,你还是回帐吧。”
我把视线默默投往远处。
“你是想找逆首杨湛吗?”汾王的声音忽然变作金属般的冷酷铿锵,“他死了。你也用不著再掂著他了。”
我的脸瞬时失去了血色。那夜立在Yin暗山影旁的白色身影清晰出现在眼前。
怎麽会?
“汾王是说笑呢,叶大人,除了楼天仇抗捕被杀,杨湛和无心都不知所踪。”熟悉的声音适时传入耳nei,展昭静静出现在面前。
一身蓝_yi,神情平静之中带著倨傲,双目平视前方,正如去年我初见他的样子,我_gan到他心里的愤怒之情。
展昭身处险境逃命之时犹自手下留情放过的人,现在却统统死在汾王的一声命令之下,对展昭来说看到这麽多人不分老幼被尽杀,一定悲伤不已吧。
可是我现在的心情却已好了很多。
然後我看到汾王铁青的脸,才意识到展昭方才得罪了汾王。
“就是现在逃过了,以後也未必能逃过。谋逆是不赦之罪,展护卫,就是包大人亲身在此,也不敢对本王的命令说三道四。”
我望著汾王马蹄腾起的尘土,好半天才明白过来。
“展昭,你真的阻止过汾王的尽杀令?”我问道。
展昭望著不远处地上的血污没有说话,脸上的神色却已是承认了。
我倒xi口气,在军中汾王的命令就是铁令,谁敢说个“不”字,更遑论阻止,何况阻止的又是尽杀令。
“你要是汾王部下,现在已经是死尸一具了,”我尽力平稳的说:“正因为你不受军令管辖汾王才没杀你,不过以後你还是不要
和汾王顶撞了,不然,就是有包大人在,也救不了你。”
三 二 章
“我知道。”展昭的声音低沈,眼睛始终不看我,“叶大人,您一直没有问玉堂,是不是早知道什麽了?”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中就好像有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横在我和他之间。
我默然一会说:“对不起。”
“叶大人知道玉堂会有危险,汾王不会放过玉堂,可是为了逃出天杀,叶大人什麽也没说,是这样吗?”展昭一动不动,声音却冷厉起来。
我忽然心里一阵刺痛,清晰看到展昭和我的不同。对我来说,展昭太天真了一点,这麽执著於公理一丝不苟实在不适於呆在朝廷,可是**也许只有展昭才真正问心无愧吧。
我决定实话实说:“白玉堂是大均盟首脑後裔,朝廷法度谋逆株连九族,白玉堂如何能例外?我的确没和他说过这个,但是白玉堂自己一定十分清楚,何去何从,”我望定展昭立在崖边的侧影,“是他甘心选的。我什麽也没做。”
我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我相信聪明如他已经听懂了我所有潜台词。
白玉堂明知朝廷不会放过他,仍然选择和天杀决裂救走我们,原因也只在展昭身上吧。这份情意难得之极也沈重之极。
而我选择冒险往西走,除了我自己不想见汾王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让白玉堂避开汾王。只可惜,终究没有避开。
展昭仿佛化成岩石一动不动,我犹豫一下问道:“白玉堂呢?”
展昭这才抬眼看了我一眼,神情却很陌生,他说:“玉堂闯出去了,汾王下了通缉令。”
空气传来焦土的难闻气味,谁能想像到不久前这里还郁郁葱葱到处是人?又有谁会想到,现在站在山崖的陌路一样的两个人,不久前还并肩作战,为了逃出喜笑颜开?
经过患难结成的亲切_gan情,只用了一瞬间就化为乌有。站在山顶,我放目四周,却生出四顾苍茫之_gan。前不见来路,後不见去路,天地悠悠,只能独自怆然。
我独自牵马下了山。
在我昏迷的时候发生的血腥战事仿佛已经随风淡去了,就象这洛南山上的血腥气日益稀薄,天杀也许象大均盟一样会渐渐变成一个陈旧的名词,带著淡淡的水洇开的血迹,遗忘在人们记忆shen处。
可是谁知道呢?也许有一些人不会忘,牢牢记住这秃山上的片片焦土点点血迹,也许还会有一些人把这作为一个时机,潜蓄已久箭在弦上**
我知道现在弹劾汾王骄纵残暴恣意妄为的奏章正雪片一样飞往皇上的御案。
汾王野心勃勃势力遍及朝野,早已惹得一众忠心臣子不平不满,可是汾王不但势大且素有军功,办事也滴水不漏,竟找不到可以下zhui的地方。谁知这次汾王竟下了尽杀令,不分轻重一体处死,不但残暴而且“有伤圣上仁德之心”,也难怪这些人群情激动,一窝蜂的上奏折要求惩处。
不过有用吗?
对所谓清议对国计民生举足轻重的作用,我一直抱著怀疑的态度。既然圣上乃至皇家是皇天代表,独一无二,高不可攀,那麽对下界百姓的清议能听到多少,又肯听多少,实在是未知之数。尤其牵涉到那至高无上的皇权,一边是成为尊贵无比天下第一人的灿灿金辉,一边是事败後一落千丈身死家灭的下场,又有谁肯真正听这些清议呢?除非准备就绪,正好顺水推舟来个顺应天意人心吧。
我想他们白忙活了。
现在的仁宗皇帝是个连血也不愿见的人,说是仁慈也好,说是柔弱也罢,据我看来,如果没有包拯范仲淹柳云国等人或刚或柔死死拖著汾王後tui,也许汾王早已经**变了一个身份了。
我没有把弹劾的事放在心上。
实际上,我依旧没有从梦一样的_gan觉中走出来。被俘日子的压抑,逃出天杀的狂喜,醒来後一切却已经消失,在那段日子我曾经暗暗下决心要报复的天杀这样轻易的瓦解在汾王的铁骑之下。
总有做梦的_gan觉。
可是,的确有什麽东西永远的消失了。
从前飞扬不羁的情怀寻找不回,刚刚萌生的友谊已告破裂,而曾经爱恨过的人已不知所踪,现在我骑马走著,却不知走向哪里亦不知为什麽要走。周围触目皆是忙碌的兵士,我却生出身在旷野之中的苍茫孤寂。
我抬头望著高高悬在旗杆上的头颅。如果人死而有知,不知楼天仇会笑会哭?我仔细端详他的面容,其实楼天仇面相很好,虽然不细致,可是眉目疏朗粗旷,鼻正口阔,即使死了也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在,放在战场上该是个堂堂好男儿吧。
如果他的父M_全家没有死,如果他象普通的少年一样长大,如果他成为我的部下或是同僚,也许我们可以处得不坏。
可是现在萧瑟的秋风中,却是我坐在石上,仰头看著他的头颅。
楼天仇**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身不由己**,正如俗世中一切俗人,如你如我。
也许展昭不同吧,不管遇到什麽事都不肯改变他的信念,可是他能坚持多久呢?
暗*滔滔。
白玉堂走了,展昭也自己走了,只剩下我和汾王冷冷对著彼此。
我问过几个士兵解决天杀的经过,才知道汾王这次是不告而攻不教而诛,也难怪那麽多人弹劾。那晚堵截我们的人当场被尽数格杀,第二天下午汾王下令攻山,事先也没有布告令对方投降等等例行公事,竟是生生强攻上去的。洛南山势不算陡峭,可也毕竟多年经营,层层卡哨伏桩又兼著居高临下占著地势之利,这样强攻无异自讨苦吃。汾王明明有更好的办法可以拿下洛南山,却这样强攻上去,我想不懂是为了什麽。固然汾王部下兵j将勇,号令严明,可也用不著这样大张旗鼓的炫示吧。
除非**,我猛地坐直body,除非这是一次检阅一次演习。
将帅一心,兵强马壮。
三 三 章
挑开帐帘的时候,我心情不太好。这次汾王率领的并不是曾跟他上过战场的老部下,也就是说,汾王掌握这支部队不过两月,然而我看到的却是军纪整肃,铁甲无声,比起汾王的嫡系也差不多,这麽短的时间就能掌握住一支部队的忠心。汾王的本领还在我估量之上。
“你回来了?”我这才看见汾王斜靠在我的椅子上,喝著我的茶水,悠然发话。
我生硬笑一笑,汾王这几日忙著整军善後,今日怎的有空到我这里?
“出去走了走。”我答道,“王爷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了麽,子声?”汾王的语气比往常低柔,目光却锐利得似要穿透我。
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警觉地看他。
汾王的眼色暗一暗,然後笑起来:“叶子声名震契丹,原来也这般胆小。”
被揭破的时候我也禁不住微微脸红,迈步走进帐子扯过一把椅子坐在门边,恨恨看他一眼。
灯下看汾王的神色有些柔和,不象平常j明过头的样子,zhui角尚含著一丝似有似无的微笑,微侧著头若有所思。
我有些迷惑。汾王只这麽坐著也不说话,意态悠闲安适。
我却坐得有些累,而且也口渴了,可是为了不想给汾王倒茶,我也忍著不喝水。
蜡烛芯越来越长,不时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我终於站起来修剪蜡烛。
汾王在我身後叹口气,好像刚刚从美梦中惊醒一样,开口说道:“子声,再过几天咱们就要该回京了。”
汾王的语气似乎透出遗憾的意味,不过我没有细想,我放下剪子:“明天我就回。”
汾王还没说话,不过我_gan到似乎周围的空气已经起了变化,刚才的静谧安逸消失了,风从门口吹进来。
我回过身,汾王依然坐在那里,姿势也没变,可是再没有刚才悠闲的_gan觉,反而象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
“军务未完,你不能走。”
我最讨厌汾王这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语气,於是反唇相讥:“军务是王爷的事,我奉旨赈灾已毕,为什麽不能回去?”
汾王的眉毛跳了两跳,他最讨厌的大概就是我拿“旨意”压他吧。
“本王说你不能回,你就不能回。”
我本来打定主意不理会他的无礼,可是听到这麽可笑的命令时,我还是忍不住轻轻把zhui撇了撇。
这个动作好像比任何语言更激怒汾王。
桌上上好的翡翠茶盏在他手里一点点碎裂,他的眼色晦暗得如暴雨前的天色,面上却沈沈的没有表情。
面对千军万马我可以面不改色,可是面对汾王的怒气我竟_gan到有些恐惧,京中传说汾王的威严可以震住惊马,大概不是空*来风吧。只是这时候说什麽也不能落了下风,我镇静下心神一点不客气的回望他。
汾王一步步走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抓紧手中的剑。
上一次交手的时候正值我刚受过罚饥疲交加才让他得手,这次伤势初愈气力不足,我一定想尽办法才能胜他。
奇怪的是汾王虽然仍然步步紧B,却没有了上次压迫的气势,我没空细想,汾王的掌影重重仍然让我透不过气来,我全力挥剑。
变故就在一霎那发生,汾王一掌迫向已经无路可退的我,我一剑砍向支著帐篷的长杆,在帐篷倒塌视线受阻的同时我凭借记忆挺剑疾刺。
一声轻微的沈闷声响,剑尖上传来些微阻力。
我愕然,这种熟悉的_gan觉我不会弄错,——这是剑入人体的声音。
覆在身上的帐篷迅速被去掉,我看到在我的对面,汾王左X_io_ng怵目一片鲜红,我的长剑ca在心口上方。
四周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我这才发现已被重重兵器指住:身上溅著汾王的血,手里握的剑ca在汾王体nei,这下子倾尽黄河之水也难洗清了吧。
汾王脸色苍白,左手紧紧抓著刺入他X_io_ng膛的剑,连左手划出血也不知道,汾王一向自负,他是籍此稳住body不愿在士兵面前丢人的倒下吧。
我想不透这是怎麽回事,这剑虽然刁钻了一些,但是以汾王的身手怎麽可能被刺中?苦笑一声,这一剑并不是我真正的杀著,下面的一剑才是我准备一举克制汾王的伏著,谁想竟没用上。
我颓然松剑退开。
立刻有人上来扶住汾王。
我在层层兵器的金属光泽中看汾王,汾王受伤不轻,连迈步也有些艰难,伤了他又害他在这麽多人面前丢脸,我想汾王一定气得发疯。
我环顾四周士兵没有表情的脸和闪亮的武器,shen信他们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当场把我格杀。可是就算亲眼目睹我刺伤汾王,我也毕竟是个正宗钦差,按情理他们该有些惶惑无措,但是就我所见
,他们_geng本没考虑到这一点,或是说,只知有汾王不知有皇上。
汾王忽然回过身,神色很平静的下令:“给叶大人重新搭一个帐篷,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帐篷一步,也不许他见一个人。”
我猛然抬起头,B视他的双目,明明是他挑起的比试,他也明知那一剑不是有心,却借机将我囚禁。
汾王冷冷看向我,神色不动如山:
“叶子声,你犯下刺杀本王的大罪,就是皇上也回护你不得。”他苍白的zhui唇轻轻抿抿,带著不掩饰的讥诮:“本王劝你,还是安分些好。”
几分锺後我躺在新搭好的帐子里,不禁_gan叹汾王部下的工作效率。
傍晚时我看著一份饭从门角塞进来,却连送饭人的手都没看见,不禁再_gan叹汾王军令贯彻之彻底。
快到黎明时我悄悄踱到门口掀开帘子,这个时候本是人最容易松懈犯困的时候,何况我举动无声,可是帘子刚一动两把闪亮大刀已经横在眼前。
我退後两步,终於明白为什麽不得不除汾王。
有这样的将军大臣王爷,怎能让皇上高枕无忧?
三 四 章
这麽百无聊赖的在帐子里呆了五六天後,我终於见到有人走进我的帐篷。
这人十分年轻,虽然有意做出冷淡的样子,可是仍然显得生气勃勃青春飞扬。进门看到我懒洋洋半躺在椅子上,他就忍不住微微皱眉头,还自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来传令说,汾王命令明日回京,我也随行。
我有些奇怪,难道汾王的伤好了?就算是愈He了,也不必这样鞍马劳顿。
犹豫一下我还是开口问道:“汾王的伤好了麽?”
这个话题似乎让他更加恼怒,我听到他从鼻子里哼哼著回答:“王爷的伤势怎样叶将军还不清楚吗?”
那就是还没好了。这几日我闷在帐子里心里也有些後悔,当时为什麽要下那麽狠的手,伤了汾王到底不是小事。
“叶将军,”对面的青年竟然没走,仿佛终於下定决心似的开了口:“末将久闻叶将军剑术惊人,人称军中第一剑,末将讨教。”
不待我发话,已经倒退一步,拔出鞘中剑,严阵以待。
向我提出挑战?我愕然扫视青年专注认真的脸庞,忽然明白过来。
——汾王部下要为汾王出气。
这个青年剑术真的不错,有些地方似乎还有汾王的影子,大概曾受汾王指点吧,不过想胜过我毕竟还neng了些。
我把他的剑扔给他,依旧倒在椅子上发闷。
他脸Zhang得血红,坐在地上不言语,本来想给汾王找回脸面,现在却给汾王丢了脸,我猜他现在就是这麽想的吧。
他不明白,汾王绝不希望看到他这样做,如果要报复汾王会有层出不穷的办法,而且决不会假手旁人。
可是青年跳起来站在我面前,连珠炮似的开了口:
“叶将军,我不是你对手,可是汾王能赢你。汾王为你疗伤耗了大半真气,第二天又指挥攻山**。叶将军你的伤好了,可是王爷还没有**”
他突然停下了。
帘子掀开一角,汾王高大的身影静静出现在眼前。
汾王是得到他的部下和我比剑的情报过来的。
那个自作主张的傻瓜被汾王下令打了一顿,一点没有怜惜部下对他的崇敬维护之心。
我苦恼的望向汾王仍然苍白却不减威严的脸庞。
我早该想到在天杀那麽长时间没有疗好的伤势,怎麽会在汾王营中昏迷了几天就好了。汾王和我艺出同源真气相同,只有他的真气才能帮我迅速恢复健康和武功。可是我恢复後第一个却伤了他。
汾王的部下都退了出去,汾王仍然背对著我似乎还准备发布几个命令似的,转
来转去就是不肯面对我。
我注意到他的左肩几乎不动,连左手也很少活动,大概伤势还没好吧。那一剑我的确卯足劲。唉,那日我已经发现他不太对劲,为什麽却没好好想想?
我也不明白,为什麽他要花那麽大力气救我,如果不用他的真气单用药物T治,我也死不了,只不过以後body弱些不能使用武功,对他来说岂不更好吗?也足以交差了。
我准备艰难开口道谢的时候,汾王也忽然回过身,脸上笑吟吟的若无其事。
“子声,你看你还是要和我一起回京。我的话,你不听也得听。”
我刚刚产生的一点_gan激之情立即消失。
我最讨厌的,就是汾王这种自以为是傲慢自大的口吻。
於是我再次撇撇zhui。
可是汾王没有象上次那样勃然大怒,回答我的反而是一阵爽朗大笑。
我真的猜不透这个汾王的心思。
我骑在马上,随著队伍前行,沿途风光尚好,沿次地方官们出城迎接奉上酒席,汾王却一律婉言谢绝,过城不入直奔京城。
汾王待部下虽严厉,对这些文官却和颜悦色儒雅可亲,怪不得能广收人心。我也注意到没人的时候汾王会抑制不住露出疲色。
伤势未愈,汾王却坚持如期回京,人又好强不肯弃马乘车,又不肯放慢行军速度,一味劳顿伤势如何能好?他自讨苦吃倒罢了,只是岂不要连累我?
当天晚上我求见汾王,提出为他疗伤。
汾王却象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不止。我被笑得怒起,劈手把桌上的玉如意掷过去。汾王一把抄住,住了笑有些错愕地看我。我这才省悟过来,和无心处久了,难免忘了礼数,这种不敬的举动怎麽对著汾王使出来,怕不再被治个“不敬”之罪?
我正惴惴不安,汾王已经把如意放下,似笑非笑看著我,却没有不愉之色。
我只好尴尬赔罪:“汾王恕罪,末将失态了。”
汾王摇摇头:“那是真Xi_ng情流露,本王怎麽会怪罪?”他看看我,笑影有些悠远:“其实,我倒欢喜你这样无拘无束的。”
我惊奇的看他,什麽话也不会比这更出我意料的了,这个只知有己不知有人的王爷会欢喜我无拘无束?我相信他更愿意看见我惟命是从。
可是他既然说不怪罪,我也放松下来,摇头笑道:“王爷的虎威我是不敢冒犯的,才得了教训难道转头就忘了?”
汾王的神色有些奇异:“那场比试不关你的事,我也从来没有怪罪你。”
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刚刚把我解禁就这样说话,器量宽宏也不是这麽讲的。
汾王向後靠在椅子上叹息一声:“子声,你也是个假聪明。”忽而一笑,方才些微惆怅好像轻烟被风吹过无影无踪,“你要为我疗伤可是想报答我?可你明明知道,你有更好的法子报答我。”
他脸上笑意仍是从容,却忽然幽shen化去,修长的手指抚过茶盏,优雅得无可挑剔。我却忽然_gan到危险的气息,在明白他的意思之前,身子已经反Sh_e弹出几步远,脸却不可遏制热起来。
相比我的紧张,汾王却只轻松的摇摇头,脸上又浮起似笑非笑的讥诮神情,叹口气才说:“子声呵,现在我_geng本不是你对手,你躲什麽呢?”
我的脸彻底烧起来。忍住怒意转身出去。
到了门口却听得背後悠悠传来汾王的声音:“若有一天
我真的身陷绝境,怕是子声你不肯出手助我。”
三 五 章
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垂头一言不发。本来只是赈灾谁想弄到这个地步,汾王曾说我丢尽了朝廷的脸,皇上虽然没有明说,我猜他心里也是这麽想的。
“汾王这次做得很好,”皇上终於开了口,“这些暴民目无法度肆意杀人,正该好好训诫。至於余党就交开封府追缉问罪吧。”
我斜眼瞥见包黑张了张zhui好像还想说什麽似的。这次弹劾汾王的就有老包,听到皇上轻描淡写一句“训诫”带过去了,一定很不甘心吧。可是再不甘心也只能和汾王一起躬身答应。
然後皇上的视线才落到我身上。
我心里一凛,急忙恭恭敬敬站好。刚才皇上连提也不提我,李国禄的事问包拯,天杀的事问汾王,好像看我一眼都是多余,现在这样子莫非要发作吗?
皇上却没说什麽。
转眼又是冰消雪化,春风吹面还有些料峭的寒意,山脚路边不知名的野花星星半点开了几朵,草已经返绿了。
现在本不是郊游的好时候,不过因为大考刚过,即便在这有些偏僻的野外小店,也可见到三三两两争得面红耳*的读书人。
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耳里也不时听进三言两语。真是很奇怪,他们的年纪明明和我相仿,好多甚至比我要大得多,可是却能为一句话争成这样,虽然有些可笑,不过私底下我却隐隐有些羡慕。
“王德江的学问再好又怎样?阿附权贵毫无气节,我中了也不认他做老师,不中也不稀罕作他学生。”叫嚷声中忽然听到一声叫喊,我这才注意到靠门的一桌考生,脸上都红红的有些醉意,刚才叫喊的人一身旧_yi站在桌边,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太过激动,圆圆的脸上竟有汗水流下。
旁边跳起一个年轻人,拍拍他的肩膀嬉笑道:“成文你好豪气哩,明知这次取不中乐得口出大言:你要不稀罕,怎的次次不中次次来考?”
一桌人轰笑起来。叫做成文的人急起来:“读书不就为了治国平天下麽?要是一味勾连Ji_an党阿附权贵,还做什麽官呢?”
这个人似乎已届三十,仔细看脸上已有了细细的皱纹,手里的酒杯拍在桌上,正环顾四周似乎还不知道为什麽大家忽然都不说话了。
“成文你醉了,”一个看起来老成的书生站起来,“别说了,坐下吃菜,坐下吃菜。”
“成文没说错,”角落里一个一直低头吃闷酒的人忽然开了腔,“我听说这次为了主考官的人选几乎争得头破血流,最後还是王德江当上了。抓了军务抓政务,抓了政务又掺和科考。唉**”
这些书生还真是**,这地方虽偏僻些,毕竟是京郊,喝了点酒就敢这麽乱说话,也不怕让人听见。
我正想站起离开,门外却传来一声怒喝:“谁这麽大胆妄议朝政诽谤大臣?”
这几个书生当真倒霉,进来的竟是王德江的门生,京城巡检使岳求心,正正经经汾王党羽的头面人物之一。岳求心也是一身便装,大约是路过听见了吧。
这麽官腔十足的一声大喝,再跟进来几个j壮士兵钉子样一站,满屋子的喧哗霎时无声,门边的书生们战战兢兢立了起来,只有成文吃了一惊後还梗著脖子,颇有些威武不能屈的意思。
岳求心也注意看他两眼,却没多话,只一挥手:“来人,统统拿下!”
“等等,”最後说话的那个青年忽然站出来一揖,昂然问道:“宛州生员林奉见过大人。请教大人官职名讳?生员等所犯何罪?”
岳求心未料到这人这样强硬,倒愣了一下,绕著他转了半圈方才Yin笑道:“不_fu麽?妄议朝政,诽谤大臣,京城巡检使办你个小小生员不成麽?”
“我们无罪
,京城巡检使也不能滥捕无辜,”成文忽然梗著脖子开了口,脸上越发Zhang得通红,“就事论事,实情实说,何罪之有?卷子还没改完,前十名的名单都拟好了,人家颜二公子李三公子家里都摆过喜宴了。难道是假的?”
话还没说完,脸上早著了岳求心一掌,岳求心脸气得通红,青筋直跳:“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来人,把这里的人一个不少统统给我带回去。”
“岳大人不可。”一声清朗的语音传来,不疾不徐却压下了士兵们武器出鞘的声音。不知什麽时候门口出现一青年侍卫,连我也是刚刚发觉。
开封府展昭。
岳求心脸色越发难看:“这些人诽谤朝政妖言惑众,擒拿他们乃职责所在,展护卫为何阻止?”
展昭顿了顿,有些为难,成文无凭无据说了那些也的确出格,岳求心以巡检使拿问他们也无可厚非,可是若由著这些人被逮Jin_qu,只恐怕再难活著出来。
“岳大人,他们既然这麽说了,何不交给开封府查实?若是谣言一定严惩**”
我听得暗暗摇头。如果不是谣传呢,谁敢给你开封府“查实”?这麽一说岳求心更是绝对不给了。展昭投身公门多年,始终只是个四品侍卫,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这麽黑白分明,又不会拐著弯说话,真不适He呆在官场。
岳求心果然呵呵大笑起来:“展护卫果然勤勉,事事亲力亲为,不过岳某职责所在也不敢请开封府代劳。哦,还请展护卫代我向包大人问好,A哈哈**”士兵们看到他的眼色开始挨桌赶人。
展昭眉头皱起来,可刚开口说了句“岳大人**”就被岳求心哈哈笑著打断:“这些人都是证人,录个口供就放回来啦,本官定仔细查询,问个清楚,开封府就放心好了。”岳求心的话已带了明显的讽刺,展昭哑口无言神色却越发忧急起来。
店里的酒客一桌桌的被驱赶到一边站好,莫名其妙中夹杂著惊慌,有几个书生脸上露出不平神色。
事情好像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我看到展昭握剑的手越来越紧。
三 六 章
“岳大人也要带我走吗?”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终於站起来。
“叶大人**”岳求心张狂的大笑终於停止,换作吃惊表情,“下官不知大人在此**叶大人恕罪。”
我笑眯眯踱到那桌书生那边:“无妨,我闲来无事,听听他们胡扯。”书生们没料到这麽一波三折,都傻呆呆看我,只有成文依旧昂著头谁也不怕的样子,林奉却悄悄放松了崩紧的肩膀。
岳求心揣不透我的意思,支吾著不知怎样回答。
我这才回过身,笑道:“我从头听到尾,就是最好的证人。这些人,”我随手指指被驱赶到一起的酒客,“猜拳划酒的,什麽也听不到。统统赶出去罢。”
岳求心这才明白我的意思,迟疑著不答腔。
“要口供,”我敲敲茶杯,一声假笑:“我跟你回去,如何?”岳求心对上我的眼睛,忽然打了个寒战,忙不迭的摇头:“叶大人说笑了,下官怎敢?还不把他们赶出去?”後半句却是冲著他手下喊。
恶人自有恶人磨。展昭那tao说理如何行得通?
我瞄瞄还站著的书生,救人救到底,得罪人也要得罪彻才好。“这些人妖言惑众,著实可恨,”我冷冷扫视他们一眼,“竟敢败坏大臣清誉,妄言科举舞弊,不可不惩治一番。”
成文听著听著
大叫起来:“官官相护,你也是他们一夥的,众口悠悠你们堵得住麽**”
“放肆!”我勃然大怒,恶狠狠直瞪得他打个寒战才收回目光,“真正刁民。展昭,你们开封府就这麽治理麽?”
开封府不管教化,可是我这麽说了,展昭也很配He的低头认错:“叶大人说得是。我们开封府一定好好训诫他们。”
我瞧他一脸诚恳的样子几乎要笑出来,原来他也会顺竿爬?
岳求心忽然明白过来,脸色阵青阵红:“叶大人,这是下官职责,不敢让别人代劳。”他的语气强硬起来,一句“别人”把我也扫了Jin_qu。
我虽然职高一级,却管不到这些事务,又素与汾王不和,岳求心必是想明白这一层,决意不理会我了。科举舞弊是大案,这种案子一发作就牵连无数常常引得朝局震*,因此我本意不愿彻查。这麽ca手一来受那俩个书生意气所动,不忍见他们遭此横祸,二来也怕展昭和岳求心顶撞起来吃亏,可岳求心这话却惹怒了我。
“这件事麽,和我扯不上关系,”我笑得越发假,“我也犯不著管。不过据我看还是交给开封府为好。”
岳求心听我语气软了下来,说话越发硬挺:“叶大人熟谙军务,这些琐事怕还有些不明白。这些人聚众诽谤朝政扰乱视听,煽动无知百姓,下官巡检京城,这些事一定要办的。开封府虽也巡查,不过终究是诉讼的地方,管不了这些的。”
我瞧他昂著头胡子翘翘的,贬了这个贬那个,压住火气笑道:“岳大人这一说我才明白,诽谤朝政扰乱治安该大人管的。不过,”我停在林奉面前笑道:“岳大人的话你们听清没有?竟敢妖言惑众扰乱视听?“
林奉身子一挺毫不迟疑大声道:“生员所言句句是实,并没妖言惑众。”
“好,”我一口截断,“若不是妖言惑众,就是投告无门。既有原告,开封府受理此案正是理所应当。岳大人我说得可对?”
“叶大人,”岳求心走前一步,脸Zhang得通红,呼xi都有些急促:“你一味偏袒,是何居心?”
“开封府铁面之名盛传,交给他们何谓偏袒?”
岳求心被噎得说不出话,却後退一步招招手,立在四周的兵士立刻拿武器指住了那群书生,竟象要动武。
展昭目光紧紧盯住,神色平静得异常。
我牵牵zhui角:“开封府接审此案,巡检使坚持不肯,双方若有了争执,”我一声狂笑,“岳大人,叶子声的职责你可知道?”满室寂静中我一字一顿道:“京畿安全,由我负责。谁敢在我面前动武?”
岳求心和他的手下已走得一个不剩。
屋里只剩了我、展昭和涉案的林奉、成文。
剑弩拔张的气氛一消失,我忽然_gan到有点烦躁。这是回京第一次看见展昭,那日他陌生冷淡的神情仍是记忆犹新。白玉堂至今仍然通缉在案下落不明。虽然我对自己说不关我的事,不过这事仍象一_geng刺一样横在心里,展昭的出现好像就在提醒这_geng刺的存在。
我拿起桌上的剑,不准备多呆。
“子声,”展昭的声音好像有些急迫,象在阻止我离去的脚步,“谢谢你。”
他的眼睛也露出有点发急的神色迫切看我,似乎还带著微微责备的意味。
我真的站住了。面对那样一双眼睛我竟无法洒然而去。
这是自山上分别後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摇摇头不知说什麽好。官场上这些言不由衷的游戏手段我永远比他高明,可那又怎样,他不可能知道我羡慕他不懂这些,在他面前耍弄这些手段让我觉得惭愧。
瞥眼间看见两个书生伸长了脖子好奇倾听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随手点点他们,我恨恨道:“把这俩人好好关几天,让他们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展昭错愕
的看向我,成文已经叫起屈来:“我们不是胡说八道,我们说的都是**”
“尤其是这瘦子,”我不听他喊冤,“最能惹事,多关几天。”
展昭“噗”地笑出来,笑容象四溅的溪水反Sh_e出的点点阳光让我忽然_gan觉睁不开眼:“子声,你怎麽还象个小孩子呐?”
他的语气颇为亲切,我迷惘地看他开怀的样子,有些Mo不著头脑。
白玉堂的事难道他不记恨我了?
可是他的确原谅我了。
我从他笑意闪烁的眼睛里读出了这个意思。
虽然不知为什麽,可是我_gan觉到他很开心,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其实我也是,从知道隔阂消失的那一刻起,我的整个心神也忽然象neng了枷锁一样轻松自在。情绪这样容易起伏波动,我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咳嗽了一声,很正经的说:“别笑了。让他们自己去开封府,咱们去喝一杯吧。”
三 七 章
回到府里的时候夜已经shen了。
我有些薰然醉意,身子绵软无力,脚步象在云端里一样轻飘飘的,可是心里快活至极直想大笑大唱,以前也醉过,可是从不知道醉後会这麽舒_fu。推开门的时候我想起展昭微微的醉态晕红的脸,止不住“嗤”地一笑,平常一本正经的人也有这个样子呵。
忽然_gan到屋里有人,略微迟钝的大脑没有完全失效,我问道:“谁?”
没有人回答,可是藉著微弱星光我看到窗台上斜坐著一人,一身白_yi似雪,再加上那个狂放劲,我立刻知道是谁。
我揉揉额角,笑道:“你好大的胆子,到处抓你呢,你倒跑到这里来了?什麽事?”
白玉堂盯著我没有回答,我这才发现他的手里拿著一个酒葫芦,身上也是一gu酒气。我忍不住笑道:“可惜你刚才没来,我们刚刚喝完酒。”
“你们?”白玉堂的声音出奇的冷,“是你和展昭吧?我看见‘你们’了。”
我这才觉出白玉堂不对劲,他一口口喝酒,眼睛在黑暗里亮得灼人。这话也有些_chicken_蛋里挑骨头的意思,再者他既看到了,为什麽不打招呼反而偷偷MoMo来到公府?
我一阵不快,可是心里不知为什麽竟有些发虚,索Xi_ng坐在他对面正视他那张俊美B人的面庞:“有什麽事不能当著展昭说?”
“当然是怕搅了你们的雅兴。”我的话音未落白玉堂的话已经冲口而出。我愕然看他忽然住了zhui把脸转过一边,脸色也微微红起来。
“有什麽可看的?”白玉堂恢复的很快,满不在乎似的重新转过脸。
“我是喜欢他。我愿为他做任何事。”
“你敢说你不喜欢他??”
他侧脸映著月光,英武俊美好似天神,挑衅的样子好像天地也不放在眼中,眼里的锋芒似要把我劈开,神情语气让人不能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我一阵心浮气燥,他这麽大胆狂妄可又磊落潇洒,说的话更是震得我有些发昏。原本轻快欣然的心情全被破坏,心里竟头一次对他隐隐泛出了一丝嫉恨。
只不过沈默一刹,我淡淡道:“你醉了。”
白玉堂眼睛在我脸上转来转去,然後仰头一口口喝酒,忽然象想起什麽好笑的事低声笑起来。
我沈不住气喝道:“没事到别处喝酒罢。这儿不是你撒酒疯的地方。”
白玉堂索Xi_ng大笑起来,说:“别狗咬
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可是为了你的事来的。”
我呆一呆,白玉堂竟不是为他自己的事来的?
“杨湛来京城了。他想见你。”白玉堂说著止住笑,神色有些复杂,“我对他不起,你也对他不起,你见见他吧,有什麽事说清楚也好。”
白玉堂曾利用楼天仇、杨湛等人对他的信任救出我和展昭,我也曾利用杨湛对我的_gan情离间他们兄弟逃出天杀。白玉堂的话里分明很nei疚,语气也Xie漏出对我做法的不齿,如果不是为了展昭也许他当时就容忍不下我了。
白玉堂和展昭都有自己的行为尺度,即使死也不愿破坏,可是我却可以在环境B迫下不择手段地求生。
我没有问他怎麽遇到杨湛,杨湛能平安到京大约白玉堂出力不少吧。
我沈默半晌,也不知在想什麽,最後才下决心道:“事已至此,见也无益。你转告他,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吧。”
白玉堂眼睛骤然爆出针尖般的光芒,一把扯住我:
“你说什麽?若不是为了你,杨湛怎麽会和楼天仇反目?不是他们nei讧,天杀怎麽会这麽容易一败涂地?不是他有意放走你,你还能活著站在这里说话?现在他冒险到京城见你你竟然不见?”
我一把把他推开,借著几分酒意喊道:“我也不得已。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成王败寇的事,哪里有那麽多仁义道德可讲?”
白玉堂呆呆看著我立在柜子旁的Yin影里,象不认识我一样。
“我真奇怪,”他平静下来仔细看我,“展昭为什麽能和你做朋友?你和那个混蛋汾王,才是一种人。”
我忽然_gan到被刺痛,心里涌起一阵怨恨,冷笑道:“你和展昭是一种人,为什麽今晚偷偷MoMo不敢见他?是不是怕他执法无私,真把你逮捕归案?”
白玉堂没说话,可是脸色忽然显出疲乏无力,望著窗外沈沈的天上稀疏几个星久久不动。
我坐回椅子上心里一阵迷惘,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突然这样尖刻。
“叶子声,你猜的对。我的确怕。”窗边的白_yi青年回过身,脸上竟是丝丝落寞无奈,“我怕他真的对我举起剑**”
我呆呆看他。这是白玉堂说的话吗?
“只要有旨意,只要有包大人的话,我怕**他真的会听。”
外面远远传来更漏声。我听著窗外虫鸣,忍不住喃喃问道:“那麽,江湖是什麽样子的?”
“江湖A,”白玉堂的眼睛闪出光亮,“江湖就是自由自在的地方,可以想干什麽就干什麽,遇见坏事可以打抱不平,不必等那些昏官吃饱喝足才慢腾腾看案卷,你自己就可以审。还有,晚上可以露宿野外,烧上火烤些野味,你肯定没吃过那麽好吃的东西**”
白玉堂的声音娓娓低了下去,我的眼睛越来越亮。
然後白玉堂突然叹口气,兴味索然地说:“说这些有什麽用?其实江湖也没什麽好的,打打杀杀的,和这里差不多。”
白玉堂走了好久我也睡不著。
“我喜欢他。我愿为他做任何事。”这句话反复在我脑里回旋,象咒语一样让我不安。
为了展昭舍弃了喜欢的自由生活,还有什麽比这更大的牺牲?也许他们真的十分He适,不但出生入死多次,而且都来自江湖,好像更容易彼此理解,他们好像从没有真正分歧过。
有些烦躁地叹口气,索Xi_ng披_yi起来,外面没有月光虽然小路都挂著灯,园子里依然有些黑。我走进亭子,吃惊地发现里面有人。
三 八 章
那人随意披著一件宽大袍子,在昏暗里银灰色的袍子流泻淡淡光辉,随意靠坐在栏杆旁,神姿象是仙人般飘逸俊爽,看见我微招一下手。
我笑著过去作势
请安道:“二哥可是约了佳人幽会?兄弟莽撞了。”
二哥一把将我扯住坐下,笑骂道:“装腔作势的做什麽?”
我和二哥都笑起来。可是心里却很奇怪,这样shen夜二哥一人对著连星星也少的夜空作什麽。
“子声,今天你来客人了吧?”二哥说话的时候好整以暇的仰头看天。
我吃一惊,思忖著答道:“是以前认识的奇人,最烦礼节喜欢从窗户走的。”
“白玉堂确实是这麽一个奇人,”二哥回头看看我,揶揄的笑:“其实就三个字就说清楚了,罗嗦这麽长。”
我无言可对。
“三弟,”这些话二哥好像已经想了很久,“咱们三兄弟各不同M_,大哥不说了,你和我一样是M_亲一手带大的,二哥心里也和你最亲,这个你不能不知道。”
大哥和我都是庶出,只有二哥的M_亲是正室,因为我自己的M_亲对我不闻不问,因此我自小和二哥一样由夫人抚养,一起嬉戏长大,彼此_gan情的确要比和大哥好得多。只是二哥从来讲究含蓄,忽然这麽说话,一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说。
我点头道:“二哥自小就维护我,子声怎能不知道?二哥有什麽话尽管说吧。”
“其实今晚我本来要找你的,不想见了白玉堂,你们都醉了,谁也没发现我。我找你就是为了白玉堂。”
我愕然看他。二哥认得白玉堂已经颇让我惊讶,专门为他来找我更是奇怪。
“几年前白玉堂救过我。你记得我有一年出去游学吗?那一年我遇到强盗几乎丧命,幸亏遇到白玉堂杀了强盗救下我。”
我的确记得有这一回事,不过让我惊讶的是,二哥从来没有和家里人提起这回事,遇险遇救没有什麽要瞒人的地方,二哥一向善谈,回来後给我们讲了许多旅途见闻笑话,却独独把这一段略了过去。
“这次他又救了你。不管他是不是什麽余孽,在情在理我们也不该不助他。”
二哥一向长袖善舞,到哪里都吃得开,可是本人向来城府很shen,连出格的话都从来不说,何况掺进这些牵连?这实在不象二哥的做派。
我沈吟道:“白玉堂也算我的朋友,能救当然要救。可是天杀一案牵扯众多,如何能neng出他来?”
“子声,你真是当局者迷,”二哥拊掌微笑,“手里现放著好好一个筹码,为什麽不知运用之妙呢?”
我皱眉瞧向二哥细长眼睛的笑意,实在悟不透我手里什麽筹码有这样神通。
“白玉堂的事,是汾王下的命令,追缉余党是开封府奉旨查办,只要让这两处松口,neng出白玉堂有何难哉?”
汾王,开封府**我这才明白过来。
“不错,不错,只要运用巧妙,的确可以办成,”想通关节我不觉xing_fen起来,“王德江舞弊案就是这个筹码,只要能压下这个案子换得汾王松口,这件事就算做成一大半。这案子牵连太大,我看开封府也未必愿意旁生枝节惹怒汾王。果然好计。二哥你真有陈平之能。”
二哥轻敲一下我的脑袋,笑道:“什麽陈平之能?我也是苦苦思索才**”说到这里忽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转口道:“皇上那边我想办法转圜。还有你,”他的神色有些奇怪,Y_u言Y_u止的,道:“白玉堂不是你的朋友。展昭也不是。以後不要随随便便交朋友。离展昭远些,记住我的话。”
我觉出二哥似乎在暗示什麽,一时脸有些发烫,也没多想。说
了会话就各自回去了。
其实我对救白玉堂并没有那麽热心,今晚白玉堂让我心生芥d,救他的心当然没有那麽盛。
可是二哥亲自来找我,郑重其事的,也不好拖延,只好算白玉堂走运。
这事不难做。只不过需要个几方面都熟悉的人作说客,其实二哥本人就很He适,他常常侍奉皇上读书写字,和汾王也算熟,一向善於周旋,却不知为什麽非要我出面。
我一边喝著早茶,一边想著二哥的反常,却见大哥远远的从园子里转过来,象是往我这里来。果然几分锺後大哥的脸在门边出现。
“三弟,你太胡闹了。”
大清早大哥脸色就这麽Yin沈,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为什麽这麽发怒我也猜著几分。
我只好把zhui边的茶盏放下,一言不发的站起来。
“京里多少能人都没你聪明?”大哥气愀愀的,坐下的姿势却很沈稳,端端正正:“不要仗著皇上恩宠咱们家就这麽放肆,树大招风你懂不懂?越权擅权,还出言威胁京城巡检使,让人怎麽议论咱们家?什麽事你也跟著乱搀和。”
我听得火大,叫道:“大哥。”
大哥却不容我辩白:“叫你去赈灾,你去招惹什麽天杀,不是汾王救得及时,你现在还能在京里这麽张狂?”
这个反问句式几个时辰nei我已经听了两遍了。可大哥这麽一说我却实在委屈,大哥一味怪我算怎麽回事,就算要依附汾王也不必拿著兄弟当路踩。
“天杀的过错怎麽怪到三弟头上?难道大哥的意思,陆杜两位大人也是自取死路?”我这才瞧见二哥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看著大哥。
我听得暗笑。论*辩多少个大哥也不是二哥对手,大哥是长子,二哥是嫡出,小时候就明里暗里时常较劲,每次都是大哥大败亏输。二哥一出现,我登时有了j神,偷眼看大哥却越发Yin沈冷淡。
“哼哼,”大哥不明意义的笑了一下,“原来是二弟纵容他,那我这当大哥的也不便再说些什麽了,不过,”他转脸看看我,“三弟你也要好自为之,有些事能补救的赶紧补救。大哥也是为了咱们公府好。”
“为了咱们公府好,”大哥已经走远了,二哥还在惟妙惟肖模仿大哥的语气,“这麽冠冕堂皇。”
“我就知道他会来找你,特地来恭候的,”二哥轻轻抖抖袍子,看著我笑道,“你怎麽了,挨了几句就没j神了?”
我蔫蔫的摇摇头,提不起j神。
因为是庶出,虽然大哥年长,也继承不了安信公的爵位,这是大哥和二哥间的心病。小时候拌zhui使坏告状,现在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可是shen心里却成了冤家对头,二哥颇受皇上亲近,大哥则和汾王打得火热。我不知道父亲成日诗酒风流什麽都视若未见是什麽意思,难道兄弟到了这个地步父亲也漠不关心?
“子声呵,”二哥仿佛看透我所想,“不要多想了,照管好自己就行。”
“如何?”
杨湛的模样比从前更加冷静淡漠,说话也切金断玉般简捷清冷,洛南山上曾出现於他脸上的苦涩凄凉毫无痕迹。
我无法回答。和大哥、二哥一样,这个同M_哥哥也是为科考案来的。他说的非常简单:“我希望赵祈死,你也要对付他,为什麽不He作?眼下科考案就是机会,只要你帮我,我可以让他死。”
就象当初栽赃陷害我一样?
“没用。”我说,“现在不管哪一方都不希望平衡打破,不到时机。”
“那就B他们动手。”
杨湛的眼睛象无生命的宝石,没有半点_gan情。
现在汾王和皇上互相猜忌,如果能假造出汾王谋反的证据,公之於众,再由朝中大臣推波助澜(比方我),即使明知是假,汾王和皇上也再无法
自安,微妙脆弱的平衡立刻会毁掉,假戏成真,而最後哪方获胜_geng本不在他考虑之nei,他要的仅仅是混乱。至於可能喋血的官员百姓,可能烧起的战火,他没考虑。一阵冷气窜上心头,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
杨湛一定很nei疚,才会这样不顾一切要为死去的同夥报仇,即使可能为此下地狱,也不肯放弃。
莫非真是天意安排,命定的道路终要踏上。
其实我真切希望他能退出这场厮杀,种他喜欢的花,养他喜欢的鱼,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头看夕阳。
这个时候我头一次生出无能为力的悲凉。我忽然想起过去看的一本相书,按照上面所说的,杨湛虽然清姿丽质却不是多福之相。我悚然意识到我周围的人展昭白玉堂连同我在nei,都不是福相。
三 九 章
我在开封府前停下脚步,本来只是随意散心,不知不觉来到这里。
“子声?”展昭似乎刚刚从街上巡视回来,一身官_fu。
我仔细看他五官骨骼,虽然看起来清朗温润,却是命书上所谓的“苦相”: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注定一生殚心竭虑,劳碌冲撞,途穷运蹇, 魂断心殇。
“子声。”大约展昭见我呆呆的有些奇怪,再次叫我。
我几步走到院里的小水池边,水里的这张脸这样熟悉,我无法判断自己,我只知道,这张脸同样不是能安享太平的相貌。
“怎麽了?”展昭走过来,脸上很关切,“你的脸色不好看。”
“没事。”我拂开他探向我额头的手,突兀地问:“展昭,如果你看到白玉堂你会拿他吗?”
“A**,”最初一阵苦恼神色过去,最终浮现在他眼里的是痛苦之色,象层层的海*翻涌,看不见底也望不到边,从来没看到这淡淡微笑的人这样苦痛,我的心没来由撕扯般一痛,然後沈沈落了下去。
“A,这个,你放心,”我别过脸,不清楚自己在说什麽,“你放心好了。”
“不过,”我已经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背对他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会还是不会?”
“他**,”展昭的声音软弱得没有说_fu力,“他的武功比我高,我拿不住他。”
“是麽?”我叹息一声,紧B不放,“如果有旨意呢?如果是为了包大人呢?”
我等了那麽久,也没有得到回答,只有粗重的ChuanXi声告诉我他还在我身後。
我迈出开封府的大门。
我直接来到汾王府。
“看不出你还有这份耐心,”汾王嘲弄的看我,“倒让本王佩_fu。不过你凭什麽认定我会饶了白玉堂。”
在彼此兜了无数圈子後,汾王终於忍不住步入正题。
“为了皆大欢喜,”我保持宁定,“王爷难道欢喜王德江被砍头麽?”
“你以为,开封府会冒冒失失掀风作*?”汾王嘲笑之意更浓,从容拈起花瓶里的花,花瓣一片片落地。
我捡起一瓣花,笑道:“王爷自然明鉴,可是局中人未必能领会王爷苦心,只怕会象这花一样埋怨王爷薄情寡义。”
王德江投靠汾王已久,平时也很出力,如果汾王真个袖手旁观,任由他死活,对汾王广收人心的大计当然会有影响。
汾王望著手中的花不做声。
我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可是什麽也看不出来,思忖
一下,故作轻松道:“这事宜速不宜迟。我听说天杀心心念念要向王爷寻仇。”
汾王锐利的目光立刻扫到我脸上,沈声道:“杨湛找过你?”
汾王的语气很肯定,我料瞒不过,点头道:“何苦给他们时间,弄得满城风雨,局面无法收拾?”
“你为何出卖他?他总算待你不薄,又是血亲?”
我neng口道:“王爷自己有嫡嫡亲亲的哥哥,为什麽不问问自己呢?”话一出口,立即知道不妥,咳了一声补充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想看到那样局面。”
汾王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神情变幻不定,最後却只摇摇头递给我一杯酒。
“子声,”汾王向我举杯,从容笑道:“这是你我第二次联手。”
我仰头一饮而尽,直视他眼睛shen处幽shen闪烁的光点:“希望不是最後一次才好。”
其实第一次也算不得联手,汾王把我扔到安平当作诱饵投给萧克长,自己T兵遣将包抄萧的後路,几乎让我城没人亡,哪里有“联手”这麽好听?
汾王身子往前一探,微笑道:“其实细算起来,这是第三次。上次剿灭那帮叛匪,如果不是你在里面把他们搅得离心离德,本王也不会轻而易举平灭了他们。”
我起身拂袖Y_u去,汾王眼里的恶意嘲弄让我怒从心起。
“急什麽?”汾王一把抓住我的_yi袖,笑得似有醉意:“小时候就躲我远远的,长大了还这样。难道你怕我?”我疑心自己花眼,汾王zhui角嘲笑不变,眼里却似有苦涩神色一闪而过,接著换作轻佻神气,温热气息直喷到我颈上,重复道:“难道你怕我?”
“谁怕你?”我一挣不neng,说话也没了底气,怒道:“放尊重些!”
“脸都红了,还zhui硬。”汾王凑过来细看我的脸,象看什麽稀罕物一样,声音却柔和得吓人,他的气息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灼热,拂过我的脸庞和颈项,让我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今天留在这里吧。”汾王的声音有些低哑,眼睛里的Y_u色再掩藏不住。
我望著被执住的手,忽然有些沮丧。
其实在边关的时候,汾王很让我钦佩,不但指挥得当,赏罚分明,而且肯听别人建议,明断好坏,那个时候我觉得,比起他优柔寡断的哥哥,我更乐意追随汾王。谁知以後会发生那样的事**
“你有那麽多人,为什麽偏偏惹我?”我疲乏问他,“你明知我和你作对,又干嘛费力去救我?”
“这个A,”汾王抬头看我,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声音却恢复了戏谑,拖长声音道:“我也不知道。或者你有妖术吧。”
那个晚上,我和汾王一起躺在_On the bed_,听他象老婆婆一样对小时的往事津津不休。
“子声,小时候我背不下书,先生还罚你呢。”
“你那时真笨,那麽简单的一招老使不好,师父还说你聪明。”
“有一次过招,你偶尔赢了我,结果被你父亲罚跪祠堂,喂,你还记得麽?”
** **
我好笑地看他象孩子一样俯身看我,眼睛闪闪发亮。
这些陈年旧事有些记得,有些早忘了,倒没想到汾王的记Xi_ng这样好。
“是A,”我困意朦胧答道,“从小到大你害了我多少次。”说毕昏昏睡去,朦胧间仿佛见他半支著身子看我,远远映著半轮残月。
四 十 章
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
放榜时没有成文所说的颜二公子李三公子的名字,反而有林奉成文,一切痕迹都被擦掉,开封府什麽也没查出来,林奉成文因为诬告被革除功名,囚於开封府,反而没有Xi_ng命之忧。
几天後汾王取消了对白玉堂的缉捕令。
好像什麽也没发生过。
老包是个聪明人,我只在他那里坐了几分锺,什麽也没说他就明白了。对一力维持政局稳定的包拯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展昭也许自己猜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见到他,我听说他和出京办案了,和白玉堂一起,象以前一样。
听到这个消息,我轻轻吁了一口气,虽然心里酸涩惆怅,可是仿佛看到他温暖明朗的笑容,仿佛看到如同在开封府的那些清晨,一蓝一白玉树似的两个人影并肩而来,并肩而去。
这样,也很好吧。我想。
大半年过去风平*静,汾王理事越发勤恳小心,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年底时候,旨意下,汾王领双俸,总理政务。
为汾王请命加封的人不少,可是谁也没想到皇上在酒後竟真的同意了,而且还下了明诏。
消息一出,举国_Zhen_D,更遑提皇上身边诸位gu肱大臣被震得发昏。可能鉴於太宗皇帝得位经过,太祖以後的诸位皇帝对兄弟都加以压制,领双俸的不是没有,可是被令以总理政务的却是历代从不曾有过。更何况,现今的汾王又是个兼具才德声望野心勃勃的亲王,让他总理政务,不是开门揖盗?
可是明诏一出,举国皆闻,再没有收回的道理,而且汾王近年来政务军功显赫,人人眼见。
yi_ye之间,包拯范仲淹脸上的皱纹似乎加shen不少,而李忠国、王德江等汾王党羽意气风发,颇有扬眉吐气之_gan。
我两天没有上朝,也不去办公。日日躺在_On the bed_腹诽皇上,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喝醉了还不乖乖睡觉偏要胡言乱语,说说还不算非要白纸黑字写下来。
以前费尽心机阻止汾王势力坐大,不成想皇上自己一道旨让我白费功夫。
如今,我不必看也知道拥护汾王的人成倍增长,原来观望的人现在纷纷向汾王示好,也好为自己将来留下退路。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天地变色,曾经反对汾王的人大概都会被除去吧。我现在不能不想到安信公府,如果我一意孤行下去,会不会连累父M_将来流离失所,甚至丢了Xi_ng命。
本来我就认为个Xi_ng柔弱寡断的皇上,不是汾王的对手,但是现在看来,即使加上包拯范仲淹柳云国等所有人的全力,也挽不回皇上本人一句话的破坏力。
对於这个皇上,我终於产生怀疑,我该不该倾尽全力,冒著毁家的风险助他?
要知道如果是阿斗,即使以诸葛武侯的才能谋略也是扶不起来的。
第三天我出门喝了一天酒。
不巧的是,隔壁闹哄哄的一大群人,好像也是京里的什麽官,吵得我越发焦躁。小李侯爷也嫌吵,跟我说另换一个地方。
可就在准备走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一片混乱笑声中,“叶子声**”“叶子声**”,无非说我见事不妙,称病躲在家里不出,或者敬酒不吃吃罚酒之类。
一个尖利的声音传入耳朵,“叶家三兄弟,也就叶承*叶大人识时务,算得上俊杰,叶闻风是不谙事务的风流公子哥,叶子声现在躲在家里不出来,将来这公爷的爵位大概非叶大公子莫属了。”
“嘘,你知道什麽,”另一个人低声笑道,“叶二公子可是有後台的人呐,难道你不知道,叶闻风和咱们当今**,比庞妃还受宠呢。”
“A,怪不得庞太师见了叶闻风就没好脸色呢,哦呵呵呵呵**”
隔壁一片哄笑,我的头忽然针扎样痛起来,小李侯爷一把按住我抓向酒壶的手,低声道:“和他们吵什麽,咱们先出去。”
“这事我也风闻过,不过也没放在心上,这有什麽?”小李侯爷仍然谆谆劝我。
其实我早已经没了算帐的念头,当时一时气怒,什麽也没想。现在回想前事,心里也明白这恐怕不是空*来风。
眼前晃过那夜要我出neng白玉堂时二哥的模样,仰望沈沈的无星无月的夜空,迷恋似的不肯把头转回,难道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表情?从来不肯沾上麻烦的人,却肯为白玉堂“苦苦思索”,数年前的往事珍藏心里不告诉任何人,二哥的心昭然若揭。
我想起二哥告诉我白玉堂不是我的朋友,展昭也不是,二哥这麽说的,自己也这麽做了,可是难道皇上就可以当作朋友?就是一路人?
晚上我独自在园里走来走去,不觉走出很远。这条路上的景致很优美,是父亲花费了无数功夫弄成的,一石一木,看起来都恰到好处,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错落雅致。
我忽然住步。前面花影处有个熟悉的人影正俯身不知作什麽。
我默默站在一旁。
“病好了?”父亲一边忙著手里的活计,一边头也不抬的问道。
称病不过是我躲在家里的借口,父亲这麽问让我有些尴尬,垂手应道:“是。”
“过来帮我一把。”父亲道。
我帮他扶著花枝,默默凝视父亲的侧面,虽然年过半百父亲依旧显得年轻,脸上的皱纹让他显出另一种成熟优雅的味道,保养得很好的修长手指灵活的穿ca。当年父亲娶回M_亲的时候,是不是正象看到一幅好画一样买下收藏,神态是一贯的优雅,却没有爱恋的表情。
“病好了明天就去吧。”父亲忽然说道。
“是。”我习惯的答道,然後才想起不妥。虽然大哥常常指责我所作所为,父亲却象不知道一样从来不加评论。可是现在**,我鼓足勇气道:“父亲,我去作什麽?”
“该作什麽就作什麽。”父亲微微皱下眉,“这还要我告诉你麽?”
“可是子声不知该作什麽?”我低头不看父亲,继续道:“风向不定,子声只怕一步走错,祸延全家。”
父亲直起yao来,我_gan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很久,才说:“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子声A,傻孩子,只有你这麽问,你的哥哥们都顾不得别人。”
可是**,我迷惑的抬头看向父亲。
父亲留给我一个背影,他的声音悠悠传来:“咱们安信公府在朝堂的时间也够久了,有些事各安天命就好,家兴也由你们,家毁也由你们。”
“何况,你大哥跟著汾王,你二哥跟著皇上,不管他们赵家谁赢谁输,也未必会轮著咱们家败人亡。”
“你只管照著你自己的心思做。”
四 一 章
今年年初,礼部侍郎告老还乡,杨德修代替。
同月,大学士陈念恩以“居丧不检”为由被革除职务。
二月,金部行走陆俭以“贪贿”下狱,冯舍代之。
同月,四门都检安彻升任兵部主司,李文凯接任四门都检。
同月,杨妃弟杨伯因“妄杀民nv”入狱,家产半数用作赔偿。
现在有传言大哥将升任户部侍郎。
除了杨伯只是一纨!子弟,并不参与政事,其他离职的人都不是支持汾王的人,而接任的倒多半是汾王亲信。虽然不少人反对这样频繁的人事T动,可终究阻拦不住。
“怎麽,怎麽,子声心情不好?”汾王的声音忽然从身後传来,仿佛_gan应了我所思所想一样。
我正靠坐在栏杆上无聊的看天,没有听到汾王靠近的脚步声。习武的人都不习惯有人在背後
站著,我也_gan到一阵不舒_fu。可是汾王已经站在我身後,手搭在我肩上。
“呵呵,放松些,”汾王轻轻拍我的肩,仿佛笑眯眯的,“我又不会吃人,你干嘛摆出刺的姿势?”
刺?我气怒地眯了眼。
“难道是嫉妒你大哥升职?那有什麽?把你升到兵部也不是难事。”汾王把我转过来面对他,笑眯眯地说。
“不必了。”我直视他的眼睛,却没能如愿看到他变青的脸色,“我现在就很好。王爷派来的两个助手十分勤恳,我也乐得清闲。”
在我闭门不出的那三天,汾王以军中不可一日无主的理由派去了俩人,等我重新露面时,才发现我的大营已被人管得“井井有条”,虽然那俩人见了我又恭敬又客气,却让我觉得自己多余一般。
“那两人A,”汾王恍然大悟的拍拍手,在我身边坐下来,“我听说你body欠安,所以命他们多多为你分忧。嗯,子声,body要紧A。”
汾王现在手握大权,初试锋芒所向披靡,连老包老范也拿他无法,正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我看著他笑得颇灿烂的脸,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谢王爷挂念。”
汾王大笑站起来。
“凡我要的,必会得到。”语毕拍拍_yi衫扬长而去,直走出好远还听得到他的笑声。
天快黑了。
我依旧懒懒靠坐在栏杆上,望著满园青青草色发呆。
我不想回府。
无论是道学的大哥越端越足的架子,还是白袖飘拂的二哥轻描淡写的讽刺,都不让我怎麽喜欢。我有时瞧著他们俩对著彼此冷笑,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夜光下父亲忙碌培花的身影,想起父亲最後那几句话,总让我情不自禁打几个寒战。我疑心自己body越来越差,也疑心自己理解错了父亲的含义。
无论如何都是嫡亲的骨r,难道父亲忍心坐视甚至鼓励他们兄弟反目,各投一主?难道我的家族要靠这种方式在这种时局生存下去?难道**这值得麽?我不能不想到,自己也只是一个棋子,一个筹码,在这巨大的棋盘上被移来移去?
“子声,你怎麽还在这里?”
我蓦然回首,忽然间觉得这个声音是我仿佛等了多少年盼来的甘霖,愿意全心沈浸其中的温柔,是上天救赎我的奇迹,可以令我解neng出尘世的种种阿谀诡诈。一刹那忽然那麽辛酸喜悦,几乎泪落。
暮色中走来几个身影,我的目中却只看见一个,颀长挺拔的身躯,轻捷稳健的步伐,还有shen得让我目眩的笑容,星辰般闪亮的眼睛。
松间的微风及不上他的轻捷,
野外的豹子也没有他的矫健,
石上的甘泉及不上他的清澈,
空中的月亮比不上他的皎洁,
而他目中的温暖,便是酷烈的太阳,跳动的炉火,冬日的衾裘也给予不了的慈悲。
“喂,你怎麽了?”一道白影抢前遮住我的视线。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一掌把他打开的冲动,咧zhui笑道:“白五侠,多日不见,你好j神。”
“谢了,”白玉堂不客气地看看我,“你怎麽笑得这麽难看?莫非body不舒_fu?”
白玉堂的嬉笑带著明显的T侃,可是展昭却拨开他直冲到我面前:“子声,你怎麽了?”
“我没事。”我瞧他一脸关心,忽然开心起来,“不过白兄的脸色倒真不好看,或者他body不爽也未可知。”
“
我好得很。”白玉堂冷冷哼了一声,狠狠瞪我一眼。
“不过,你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展昭仔细看我的样子颇象太医。
“别闹了。”我扑哧笑出来,“我是没事干闲的。你看包大人不也消瘦许多?”
展昭横我一眼。针对包拯的笑话从来都是这个下场。
我换个舒_fu的姿势叹口气。老包不说话。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他脸上的皱纹又shen了很多,乍看象刀刻的一样,头发也花白不少。其实最近老包清闲不少,自从杨妃的D_D被汾王惩治後,没人再敢轻易触犯律法,开封府也连带清闲起来。可是老包的眉头却越锁越shen,时常离京的展昭也破例留京不出。
我知道老包一直很忧心,只怕真是“食不知味,寝不安席”,开始还在朝堂辩论疾呼,可现在他说话很少,脸色也越加Yin沈。
“其实这样也蛮好,”我笑眯眯做出悠闲的样子,“正符He清静无为的真义。大隐隐於朝,这就是境界A。”
无视展昭投来的威胁目光,我继续洋洋发_gan慨:“汾王办事公正,任人唯贤,惩恶不惧权贵,举贤不避亲近,政通人和,上下齐心,四海清平,繁荣富强,真让我辈欢欣鼓舞A。”
“你**”展昭瞪住我,很有叫我住zhui的意思。可是还没开口,白玉堂的话就象刀子一样扔过来:
“狗zhui吐不出象牙。”
“你才狗**”
“子声,”老包再不能保持沈默,开口止住争吵,“你到底怎麽想的?”
四 二 章
“子声,”老包再不能保持沈默,开口止住争吵,“你到底怎麽想的?”
包拯的样子很严肃,满眼都是问询,我嘻嘻笑起来:“A呀,有件事还没告诉包大人呢,听说就要上任的新户部侍郎,好像就是家兄。”
“怪不得高兴成这样。哼,还以为你多清高呢。”
“我乐意。”
“子声,玉堂,别闹了。**”
“唉,果然是令兄。”在一片吵闹声中,包拯低沈的叹息清晰的响起。
我和白玉堂都停了zhui回头看老包,都有些呆呆的。包拯以手揉著额头,样子有些疲惫,脸上的皱纹越发清晰,这样子让我有些惭愧,也有些心酸。
“子声,这几日见著汾王了吧?”
“唔,”我不由自主站起来答道,“刚刚还见过。”
包拯抬起头看看我,又默不作声俯下头,我猜他想知道谈话nei容又无法开口询问。
“也没说什麽。汾王想给我升官T到兵部去。”我瞧著老包的身子似乎僵硬一下,便放柔语气道:“我没答应。这种明升暗降的把戏,我才不上当。”
“子声,**”老包瞧瞧我似乎想说什麽,终於什麽也没说,只拍拍我的肩膀。
“哼,原来还不太傻。不过你也当心些,别象那只笨猫一样中了人家暗算。”
我触电般回头上下打量展昭。
“喂,别看了,早好了。”展昭似乎被我看得不太自然,脸上隐约有些发红,“中了无心的毒,早就解了。”
“无心?”我有些发愣,那个总笑嘻嘻的天真似面孔出现眼前,“他们还没离京?”
“没有,他们一心报仇,怎麽肯离京?你也要小心些,子声。”
自从我向汾王出卖杨湛後就再没见到他。我听说汾王安排了天罗地网,却没能如愿找到他们。想想也真够奇怪,他们能躲到哪里竟能避开搜捕,不过即便如此想必过得也很艰难。
我那麽做也有迫他离京的意思,谁想他竟铁心不走,难道真要鱼死网破才甘心?
很晚我才回到公府,经过园子时看见二哥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品茗。今晚月色很好,满园_spring_在月下越发诗意朦胧。
我走过去,用力嗅嗅:“好茶,二哥。”
“前些日子不是给了你一些麽?怎麽还一付馋相?”
我嚷起来:“那麽一点?早喝完了,还能留到现在?二哥再多给我三倍还差不多。”
二哥被我气得一呆,这茶是贡茶,而且制起来工艺极为复杂,二哥本来也没有多少,这麽一听实在心疼,骂道:“饮茶是饮驴麽?这样的茶经得起你那种喝法?”
我不理会,夺过他的茶壶自斟一杯,笑道:“大哥要荣升了,二哥听说了麽?”
“便是没听说也看出来了,”二哥恢复了平时讥诮的样子,微微撇zhui道,“连走路也不一样了。”
我想起大哥踱著方步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连口里的茶也喷了出去。
“唉。”二哥起身拿丝帕帮我拂拭zhui边的茶水,叹道:“斯文,斯文!”
我笑,就势偎在他怀里,象小时一样。二哥呆一呆,好像有些不适应,然後才把手放在我头上。我一动不动,由著他轻轻抚Mo我的头发,这一刻心中平安喜乐,仿佛回到小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大哥升任的命令终於传下,虽然颇有一些人反对,但大哥还是如愿D上了乌纱。大哥很得意。这谁都看得出来,他的举止口气和从前都不太一样,,批评二哥的话也多了,当然这些话一般都不当著二哥说。另一方面,大哥也越发勤劳,一天到晚不见人影,想必他对汾王也越发忠心。
一连几个任免似乎说明汾王大权在握,已无人可制。可虽然如此,京nei的警卫、部戍军队大半不在他掌握之中,说到底,毕竟这些才是最最_geng本的东西。
汾王直接掌握的部队大半被留在边关,现在加上间接控制的各种力量大约可以有一万来人。我的部下大约八千,禁军大约六千,还有驻扎京郊的京卫大约八千人,由许拥指挥。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小gu人马大约二千。
禁军是直接归皇上控制的,我的部下大多是跟我在安平死战过的,虽然现在表面上一切由汾王的人料理,可是到了关键时候,有我的命令相信不会有什麽*乱。因此,许拥指挥的八千京卫就成了关键。
所以当有人提出,将许拥T到兵部另派他人率领京卫的时候,朝堂争论得激烈程度远远超过前几次。而在争执中彼此揭发隐私的也为数不少,几次讨论都以双方面红耳*、仁宗皇上不堪烦扰作罢,始终没有结果,以至於每当有人提及许拥或是京卫几个字,皇上总会不由自主地往後一靠,好像准备要招架群臣的汹汹声*。
皇上身材不高,面容*,脸上总挂著雍容的微笑。我听说过不少陛下的逸事。诸如他很喜爱鸟儿,尤爱画眉,常常亲自投食喂养;心Xi_ng慈悲,每年勾决人犯时都不胜叹息,不但对人,就是对动物也十分爱惜,从不杀生,因此围猎用的御苑里草长莺飞,十分热闹。皇上画画颇好,尤工於花鸟画,诗词似乎也不错,很有几首好诗流传,只不知是不是别人代笔。
这样一个人,也许真不太适He作皇上吧,明知道庞吉的劣迹 却不忍心黜退,甚至连像样的责备也不给,明知道汾王势力坐大,却依旧一味退*。唉。我想看到皇上那个烦恼的样子,大约有不少大臣和我一样想法吧。
“退朝。”司礼太监朝下喊道。这是争论激烈时最常听到的声音,也是最有效的冷水。高高矮矮的人都收了声,一齐俯首,我从眼角瞥见年轻的皇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气,轻快地站起身,隐没在大屏风後。
四
三 章
我独坐在屋里饮茶,茶是我上次跟二哥讨来的,散发著氤氲的香气,可是此时我却喝不出什麽味道。
我知道这几日包拯、柳云国和范仲淹等人正轮番进宫轰炸皇上的耳朵,汾王不少党羽也是如此,想来皇上也十分可怜,不过以他的脾Xi_ng最後会听谁的也难说。
刚才我在街上碰见了一车急急赶路,激得尘土飞扬,问了才知道原来是送贡茶的。今年的新茶刚刚下来,这批茶是用最早的芽尖制的,味道虽然不错,数量却不会多,我记得皇上最爱这个,可是马车现在的方向倒象是奔著汾王府去的。顺便送些给亲王,也没什麽好奇怪的,只不过今年似乎送得急了些,我记得前日还听到皇上抱怨说新茶还没下来呢。
岂止是官员望风,就是百姓间也开始不安,街头巷尾饭前茶後隐隐有谣言流传。
如果这种情形发展下去,我很担心**
我无数次设想各种可能,_F_间里堆满了各种史籍典籍,每一个不臣者的故事都作了醒目的标记。这些人大多不希望出现刀兵相见的情况,他们要的只是权力,有个傀儡似乎更安全一些,但是这种人多是异姓。而同姓的皇族往往真存了夺位之心。
但是不管他们得到多少拥护,没有军队的支持是不行的。明目张胆攻入禁宫当然是下下策,即使太祖当年也得想方设法遮掩一下。那麽是以奇兵乘夜矫诏暗袭迅速占领皇宫,然後宣布禅位好呢,还是派遣刺客暗杀然後在天明入宫伏尸痛哭好呢?我不知汾王怎麽想。
我站起来踱几步。外面天气很好,几树花在微风中落下纷纷花雨。
这几日展昭和白玉堂一直忙著寻找各种蛛丝马迹。听说他们以各种罪名请了一些人去开封府问话,包括嫖妓的衙门里的师爷,不小心踢翻菜摊还不肯认错的军官,还有多年前犯罪一直隐瞒的侍卫**,不过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汾王党羽的党羽。开封府不敢太过触动汾王,只能从周边迂回下手。我有一天在街上碰到展昭押著两个人犯,见了面也只点点头连话也顾不上说就匆匆去了。
我不知道这种大海捞针的功夫能不能得到什麽线索,不过,毕竟是招惹上汾王,我有点担心,有时想起来就会心神不宁。
“展护卫和白少侠都出去了。”公孙策有些为难的看我,“什麽时候回来也说不准。”
我失望的低下头去,旋即为自己的行为_gan到可笑。干什麽这麽急忙忙的冲过来,非要见到他不可?他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以前不也经过更大风*?於是我歉然地对公孙策笑笑:“不妨,我也没什麽要紧事。包大人还好吗?”
“包大人,唉,还是老样子,在书_F_呢。”
“嗯,那麽我就不打扰了。先生代我问候吧。”
天气实在很好,我眯眼看看蓝得无垠的天,_gan觉风微微吹著。去城外吧,小孙侯爷那里就好。小孙不喜欢城里的宅子,在城外盖了处小园,每日里对著名花美人,快活风流,说起来他府里的酒,也都是些极好的珍品。
马儿轻快的奔跑,“哒哒”的蹄声十分好听。我的心似乎也跟著轻快起来。
斜刺里忽然冲出一马,我吃一惊,用尽全身力气勒住马,马儿人立起来长嘶几声终於在那人前堪堪止步。
我呆呆看著马上那人,原本要冲口而出的责骂也抛到脑後。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竟是杨湛。
他的神情依旧和从前一样清冷,没什麽表情。
可是想及上次我把他的消息Xie漏给汾王,我面对他却有几分不自然。
杨湛没有开口的意思,双目紧紧盯著我仿佛有意让我羞愧。
“你还没有走?放手吧,湛,你不该留在这里。”我不自觉地使用以前的称呼,似乎希望能打动他。
可是杨湛仍然不做声,
目光越加犀利,也许在他心里,我已经成了一个卑鄙的伪君子。
我徒劳地继续劝说,心里也知道是白费力气:“你不是喜欢种花养鱼吗?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起来,不好吗?京里这麽乱,你为什麽要掺在里面?”
“那天你留宿在汾王府吧?”
杨湛突然这样说道,好像_geng本没有听到之前我的唠叨。
我一愕,不明所以地看他。
杨湛的zhui角浮现一丝笑容,神情却让人心底发寒:“就是你把我出卖给赵祈那一天。你离开我不久就去了汾王府。”
他的声音听起来极平静,甚至连脸上的清冷神情也柔和几分,可是我却_gan到一阵窒息,许久才能挣出话:“我对你不起。我实在不能让你那麽做**”
“你说谎!”杨湛毫不留情的打断我,一向的清淡竟变作满脸毫不掩饰的憎厌。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赵祈的肮脏事?班师路上醉酒醉了十几天,夜夜都睡在赵祈帐子里——你别告诉我你们在讨论公务;刚从开封府里放出来又去了汾王府过夜,那麽想他吗?亏你还能对著我笑,还敢说喜欢我。叶子声,你是离不开男人麽?还是赵祈满足不了你?我倒也奇怪,你们倒能一面唱著对台戏,一面同流He污。你是不是拿著我的消息才换来一晚恩宠?**”
“够了。”我都没想到声音会这麽大,杨湛也惊得住了zhui,我抚著马鞭半天不说话,杨湛也安静下来,眼睛有点回避我的手,我忽然明白他以为我要打他。
“我不会把你怎麽著的。”明明耳朵里轰轰地响,我的声音听著却异常平稳,“怎麽说你身上也有M_亲一点血。我的事肮脏不肮脏用不著你管,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从来没喜欢过你,逢场作戏。”说完我闪电样一抬手,杨湛摔落地上,他的马脖子里冲天溅起一gu血。
那天我没有去小孙家。
我一个人躲到一个山沟下哆嗦了半天。我没有想到杨湛什麽都知道,更没想到他会说那样的话。
他的话象暴雨的雨点一样劈头盖脸,开始我茫然不明白,明白过来後却涌起仓皇的暴怒和狂乱的杀意,有一刻我真的想杀了他,额头的血管一跳一跳,拥塞的大脑“杀,杀”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可最後还是决定放了他,我不再欠他什麽,也不再欠M_亲什麽**这样结束*很好。
其实那一天并没发生什麽,汾王没有强迫我留下,当时他的神情温顺,但是颇有点孤独,让我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小时候,鬼使神差的答应陪伴他。可是杨湛如何会信?
那天,本来准备去欣赏满园_spring_的我,在那个隐蔽的山沟里躺了一天**
四 四 章
我对著光仔细看手里这张纸,这是那天杨湛走时留下的。我不知他是走得仓皇忘了,还是原来就打算留给我。
要说现在这情形他还想给我点信息或是别的什麽,实在有些奇怪,我也不敢这样自作多情。可是杨湛这人和别人不同,如果他觉得有必要利用我或者说和我He作,是不会受_gan情因素干扰的。而且,我实在看不出来那天他为什麽专门堵在路上,如果仅仅为了骂我一顿。
杨湛不是个_gan情用事的人。
也许这张莫名其妙的纸真的有什麽含义。
展昭和白玉堂好像得到了什麽线索。
他们两个笑眯眯的,可是不管我怎麽问都tao不出一句,展昭总是不紧不慢的摇头,白玉堂态度比以往更嚣张:“这可是我跟猫儿费了无数功夫才
得来的。你想知道?自己查。”
我哼了一声,十分看不惯他的张狂。他的意思不外是暗示我他和展昭患难与共?这一点听起来就很沮丧,从很早我就知道了,他们是好搭档,好帮手,可以一起去闯龙潭虎*,也可以一起喝酒放歌,甚至好像可以这麽过一世似的。而我不能陪在他的身旁。
“有点线索又怎样?”我满不在乎的讥笑,“还不知有用没有呢,就高兴成这样。小心,别让人把你们灭口了。”
“哈哈,要灭五爷的口也得有些本事才行。你这样的就别来了。”
“收拾你,还用我这样的出马?**”
“玉堂。子声。”展昭又好气又好笑的看我和白玉堂斗zhui,满眼里都是笑意,“你们两个怎麽见面就吵?”
太阳暖融融的照在身上,风吹来隐隐的花香,在这颇艰难的时候,我们这麽无拘无束的玩笑时,却仿佛觉得没什麽不能应付的,反而有种轻松的yu_yue。也许是因为找到些微的线索吧。
“有什麽了不起?”临走时我无所谓的说,“我也有了线索。不定谁先查到什麽呢?”我瞧展昭的眼里仿佛又起了光芒,忙摆摆手:“别问我。问了也白问。走著瞧好了。”
其实我也很早就派了不少人四处查探,京城和城郊的动静都逃不过我的耳目。可是杨湛那张古怪的纸我却一直参不透什麽意思。
可是这事没放在我心上,因为不久我就听说,皇上发话说许拥爱卿本职工作一直做得不错,还是继续做京卫指挥史吧,情况熟一些嘛。
听小李侯爷这麽惟妙惟肖地一学,我禁不住长叹一声,也不知该喜该忧。不过,至少暂时还能稳住时局吧,我想。小李本人没什麽官职,不过人头极熟,消息也灵通得很,他这麽说了,多半是错不了的。
“叹什麽气?”小李坐在我桌子上嬉笑,B尖了嗓子一字一顿字正腔圆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不错,干我何事。
汾王依旧日日坐在勤政楼,从早到晚不知看多少公文,见多少官员。神情看不出半点挫折气恼,眉宇间倒越发和悦,倾倒一片。
看来受了点挫折,汾王的涵养功夫却更加j进,只可惜他不是年长的那个,命里注定没有福分。
汾王似乎_gan觉到我的注视,抬起头看我一眼,笑道:“子声来了。坐下等等吧,做完这些再和你细谈。”
我坐下等候,汾王一面看著公文,一面问著旁边官员细节,条理清晰直切要害,要说明察秋毫也不为过,处置起来更是果断迅速。我瞧他凝神细思的英俊侧影,忽然想起他在边关时的飒爽英姿,这人,也真个可惜呢。
我随手取过旁边的一个卷宗看起来。
“子声,你去看看吧。两个人你都熟悉,你又威名素著,大概能弹压住他们两个。”汾王诚恳的笑道。
兴州知府和驻扎兴州的将军之间起了龌龊,不但彼此飞章弹劾对方,似乎在当地还差点起了冲突。这就是汾王要找我谈的事。
我只好躬身道:“是。”
四 五 章
我离开的时候,还是花树吐绿破neng芽的时候,二十天後归来沿途已是柳色如烟。可是我却无心欣赏这无边风光,只把马催得风驰电掣一般,留下一路扬起的尘土。
京里传来消息,展昭下狱。信上写得十分简单,详细情形我还不清楚,只知道十分危急,因为白玉堂也同时给我传来信息,如果不到万不得已,那个眼睛生在头顶上的白老鼠决不会知会我。
我立即动身回京。什麽知府、将军,愿意吵就吵吧,难道为了他们要耽误展昭的Xi_ng命?
本来我带著几个侍从,可是几天後他们的马开始倒毙,我甩下他们独自飞驰。我心爱的坐骑四蹄奔腾,乘虚御风一般,掠过了一个又一个城镇
,飞起大团尘土接著又迅速把它们弃置身後。
我把注意力集中在路上,不去想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渴了在马上喝些水,饿了取过随身携带的干粮啃几口,一天我在一家店里换下满是征尘的_yi_fu时,才发现两tuinei侧都渗出血,把_yi_fu都粘住了。
有一天下了雨,在冒雨驰了大约五十里以後,我忽然一头栽下马,那时我_gan到天旋地转,浑身轻飘飘软绵绵的,眼里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我看见模糊的马影就在旁边不足两步,可是耗了不知多长时间,费了无数心思,竟没办法移近一点,只能眼睁睁看著这短短两步距离象天涯一样将我和希望隔开。那个时候我绝望得几乎失声痛哭,头脑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醒来的第二天我挣扎著下了床,不顾救我的药农一家的劝阻,执意要走,主人年轻的nv儿为我煎了一锅药,倒入我的水袋,让我路上_fu用,我谢了她,然後骑上马走了。
回到家我大病一场。父亲破例来看我,神情十分恼怒,可是最後却变得有几分凄凉,伸手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淡淡道:“好好养病,什麽也别想。” 我听到父亲走出去後吩咐说:“三公子body不好,这两天哪里也不能去,你们好好侍候,若有什麽闪失你们也不用见我了。”
我听得著急,登时不安起来。二哥伸手按住我,神情竟头一次露出忧虑。虽然知道父亲和二哥都是为我著想,可是这时候我如何能顺从他们的心意?我哀求地看他,不肯闭眼。二哥叹口气,轻轻把我搂在怀里:“三弟,我可以每日告诉你外面的情形,可是你不能离开这里,闭闭眼睛就什麽都过去了。花开花落,由它去吧。”
我心里一阵刺痛,不单是为了二哥不容反驳的语气,也为了这句话,那是谁也这麽对我说过:“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干我何事?干我何事?他与我有什麽关系?可是,难道可以看他死去吗?象那雨後的枯红零落成泥?
真不该回家,我迷迷糊糊的想,难道这是定数麽?
“经过就是这样,”二哥结束道,“罪名是勾结叛匪无心,轻点判是渎职纵放,重点就是叛国了。”
“Y_u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冷笑,激愤至忘记寒冷抖落了包裹的锦被,“上次我不也问成勾结萧克长叛国麽?”
“不一样,”二哥冷静重新为我裹严,“你死不了,展昭可说不准。你不知道麽?那时你刚立了大功,名播塞外,皇上不愿你死;汾王也不想让你死,不然这次他为什麽特特把你远远支出去?”
二哥微笑点点张大眼睛的我:“无非让你远离是非之地。说起来,对你倒蛮关照的。”
“可惜我紧赶慢赶偏偏跑回来了。”
“那也没用。父亲说了,你不能出去。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出去。”
我瞪大眼睛看二哥。二哥从来是无可无不可的,可是今天我已经几次听到他用这种坚决的口气命令我。二哥片刻不离开,对我十二分的温柔,可是即使在喂我吃药、为我擦脸的动作中,似乎都有一种不容违抗的意思存在。
我看著帐顶,_gan觉十分怪异,终於忍不住涩涩道:“怎麽好像我一出去就会发生什麽事似的。”
“是的。你的卦象显示:出门大凶。”二哥抬起头,静静说道,“所以,你说什麽也没用,我不会放你走的。”
我果然连_F_间都出不去。
展昭也困在狱里出不去吧。在天牢里呆了十几天
不知怎样了。不知展昭他们到底查到了什麽,不过应该没有什麽大的证据吧,不然开封府也不会无计可施,展昭也不会活到现在。
我每日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展昭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样子。连以前在天杀时的事也都想起来,梦里每次骇醒的时候,身上都已经让汗*透了。
虽然每日喝下一碗又一碗稠厚苦涩的药zhi,病却好得奇慢,我越发焦躁不安。白玉堂捎信希望我能帮上忙,谁知我自己竟被家里困住,连商量一下都不能。大理寺的主官也是汾王党羽,怎麽可能轻饶了展昭?现在吃的苦头不算,我恐怕将来判个“斩立决”就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
二哥,二哥**
二哥既是支持皇上的,为什麽对展昭这事倒存心避开似的?开封府触了霉头,对皇上有什麽好处?包拯的助力对皇位的稳固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A。
展昭在大理寺里一定是度日如年吧,包拯无计可施,白玉堂也一定心如火焚,可是我,却只能日日卧在_On the bed_,眼睁睁看著日影在墙上爬走。
突然的声响将我从沈思中唤醒,我掩住手里的东西,换作吃惊的神情抬头望去。
二哥站在门边倒地的椅子旁边,低著头似乎愣愣的,侍nv悄悄走过去扶好,二哥也不让开。
“二哥。”我疑惑的叫道,有点不安。
“哦。”二哥迟钝的转过头,“你叫我?怎麽了?”
我瞧著二哥有点蹒跚的脚步,越发惊疑不定:“二哥,出什麽事了?”
“哦。没事。”二哥笑一笑,伸出冰冷的手将我抱住:“没事,三弟。”
他的手那麽冰冷,连他的怀抱也不复温暖,可是他将我抱得那麽紧,似用尽全身力量,我挣扎起来叫道:“二哥,你怎麽了?”
二哥依旧紧紧抱住我,不让我看见他的脸,我听到他含糊的声音从背後传来:“子声,二哥对不起你,可是你听二哥一次。我不能让你也**。我会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
二哥匆匆走了,我始终没有看见他的脸,只有背部的_yi_fu似乎传来淡淡的*意。
鸽子扑楞楞飞走了,夕阳的金辉里那小小的影子越飞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这是我从前心血来Ch_ao和小孙一起j心驯养的信鸽,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我已经得到了我要的消息。
我低头再次看向手里纸条上寥寥几个大字:
“白玉堂劫狱被杀。”
四 六 章
那个狂妄得没边的老鼠,总是自夸自己聪明绝顶,把旁人贬得一钱不值,怎麽会这麽蠢,竟会想到去劫天牢?
天牢里囚了多少人?除了得到赦免或变成尸体,无人能走出那个黑暗的窟窿。那个白痴笨蛋,竟异想天开,蒙上块面巾,拿著把剑就去送死?
不是说好等我一起想办法吗?为什麽这麽沈不住气?
难道他不知道这麽做和送死没有两样?难道他不知道人死了再不能复生?平时聪明得不吃半点亏的人,为什麽到头这麽傻?想起他平时自高自大,翘著zhui沾沾自喜的样子,我心里一窒,一gu脑把桌上的杯盏扫到地上,杯盏碎裂的清脆声音似乎平息了我心头一点恨意。
“别说你,那种人物连我也觉可惜。”小孙安然听著他最喜欢的茶盏破碎的声音,眼睛也不眨一下,悠然向往道:“天牢的护卫A,里三层外三层的,可是那麽多护卫都阻不住他——子声,他不是在往外逃,是在往里冲A。”
“那又怎麽样?”我冷冷道,“还不是没见著人,反倒挂上彩。”
“连大nei高手都惊动了,啧啧,可是白玉堂一人一剑,天神一样,锋芒无人能挡,五步溅血,十里成行,当时风采**”
“终究不还是死在忘天崖?”我冷冷站起身
,“告诉我,他从哪边跳下去的?”
小孙睁大眼睛看我,摇摇头:“死心吧,子声。你也不想想,那些人没见著尸体不把那潭子翻个个怎肯罢休?可就没找著白玉堂尸体,尸骨无存**呃,好吧。在西边。”
潭水彻骨的冷,虽然已经春天,可是这潭水冻得我直哆嗦,我已经下水找了两次,却没找到一点线索。
也许小孙说得对,白玉堂真的死了,没人可以在这冰窟似的地方呆上两个时辰,何况白玉堂又受了重伤。
那个趾高气扬、怎麽看怎麽不顺眼的老鼠真的就这麽死了?
真的这麽死了吗?无声无息死在这连鱼都少的潭子里?作鱼肚子里的鱼粮?白玉堂,白玉堂,你怎麽甘心?你不是最爱臭美麽?你不是连_yi衫上一点灰尘都忍受不了吗?你不是总说那只笨猫离不开你麽?可是他现在还在天牢受苦,你为什麽却再不回来?
如果我能早一点从家里逃出来,如果我回京後直接去开封府,如果我有权力,如果**至少我会阻止你。
为什麽这麽匆匆离去?难道你不知道展昭需要你?
如果你活著,我再不会和你争他,我会做你们的朋友,和你们喝酒吃r,偶尔吵吵zhui,如果你活著**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他,虽然即使看看他也会让我_gan到快乐,可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才是他最重要的人,和你一起的时候他的神情才会那样放松,你们并肩来去、双剑He壁的时候,即使我满怀妒意也不能不承认,真的是一幅很美的风景。和他一起经历风险的是你,几次把他从死亡中解救出来的也是你。而我,什麽也没做过,虽然我也很**爱他。从前没有陪他,以後亦不可能,我毕竟要成婚生子,延续安信公府的血脉**
只有你可以给他幸福,如果你活著。
“喂,姓叶的。”
我愕然抬头看著不远处贼眉鼠目的小个子,然後看看四周。
“别看了,就是你。你不叫叶子声吗?”
“你是谁?”我坐著不动,手指悄悄触到佩剑。
“别价。”那人忽然收了不耐烦的神气,换上嬉皮笑脸:“别Mo你的剑,四爷的脖子可经不起。我五弟说了:‘我死的消息传出去,姓叶的多半会来给我收尸。’我还不信,说‘这些膏粱纨!有那个义气?上次咱们只不过那麽一晃刀,庞吉他儿子就吓成软脚虾。这个叶子声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怎麽倒敢来给你收尸哪。又没赏金。’没想到,嘿嘿,叶大人您还真来了,我五弟还真是诸葛亮**”
我听得有些发懵,正想著这人能看出我的动作须要小心对付,忽然又听他拉拉扯扯什麽五弟、收尸之类,然後转弯抹角指桑骂槐的骂我。
这个脾Xi_ng,这个称呼,难道白玉堂果然未死,难道这是过江鼠蒋平?不错,除了他,谁能在这潭子里救走白玉堂?
“你**白玉堂活著?是不是?你刚才一直在旁边?你看著我下水瞎忙活,是不是?”我的脑子忽然象活过来,狂喜之後是狂怒,“你们兄弟都一个德行**”
“A,好了好了,叶大人,是我的不是,我给您赔礼了。五弟真没说错,真不是个好惹的。**”
蒋平告诉我,展昭出事後他们陷空岛上其他四鼠就赶来京师,那夜听到街上警号长鸣就知道不好。
“不过好算赶得上接住老五。”蒋平擦擦汗,一脸庆幸。
我冷冷睨他一眼:“白老鼠知道你们
来了,才往水里跳的是不是?”
“呵呵,”蒋平干笑两声,放下擦汗的手,“子声真是料事如神。我们在路上打过暗号了。所以五弟**”
我打一个喷嚏,对这个害我下水两次的人越发没好_gan。
“你怎麽才来?”白玉堂缠著一身绷带,依旧趾高气扬,说话的口气很不满意似的。
“还说我?谁让你去劫狱的?弄得不死不活,好看呀?”
“你还说?”白玉堂恶狠狠看著我,可惜一身绷带消弱了效果,“你躲在家里连个人影都见不著——大哥你别给他椅子坐。”
看他的样子,真没什麽大碍了。我放下心,才问起展昭的事。
“上下唇一He,怎麽说由他们呗。包大人作担保都没用,非说猫儿和天杀勾结,哼。如果不是笨猫拦著,那时白五爷就要他们好看。”
我皱著眉想想,道:“安心养伤吧。展昭的事我去想办法,也不知成不成。”
“你做什麽去?”
我瞧著白玉堂一脸怀疑的看我,脸上的块块青紫让他警惕的神气十分可笑,忽然从心底涌起笑意,骂道:“你以为我会蠢到也去劫牢?”
四 七 章
我瞪视包拯,可他只直直坐在椅中,眼睛望著前方某处,却不理会我。手里一份文稿,已经有了皱褶,也不知攥了多久。
这就是我拨开王朝马汉,强闯进开封府包拯的书_F_所见到的景象。
我瞧了好久,心下逐渐明白这个以执法严明、铁面无私著称的包青天决不会为了展昭违规半步,即使那是他心爱的部下,即使他心痛无比。
法,那是他的信念,他的坚持,超越一切的存在。
望著那黑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掩饰不了的憔悴,此时我只_gan到痛恨。
本来希望能和他商量一下,可是见了他之後我打消这个念头。白玉堂已经做了他能做的,剩下的该我去做了。
“叶大人,请您体谅卑职,”狱官几乎哭出来,“实在是因为上次有人劫狱汾王震怒,下令不许任何人探监。不然卑职天胆也不敢阻拦大人。”
我冷冷望定他,直到狱官被针芒似的目光刺得一颤,才低低道:“怎麽?你怕汾王就不怕我麽?你一个小小狱官,竟能在城东置地盖园子,还敢在我面前支应?”狞笑一声,我把话说得又狠又快,“汾王能杀你,我姓叶的就杀不了你麽?”
Yin暗Ch_ao*的地牢,见不到一点日光。
一个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身上的_yi_fu破碎成布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至於身上,我屏住呼xi,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不知道人的body竟会变成这样,即使见惯了沙场杀戮、残肢断臂的我也_gan到一阵阵寒意。
而这,竟是展昭的body,入狱不过十余天,上次分别时还笑微微的展昭?!
我说不出话,只在心底_gan到一阵阵挥之不去的寒意,展昭痛不Y_u生的时候,我在哪里,我在做什麽?
解下我的斗篷覆在那人身上,想扶他却不知该扶哪里,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半晌慢慢*回。
身後传来狱官慌乱的辩白:“叶大人,不关卑职的事,是汾王**”声音弱了下去,狱官胆怯的望了望我。
汾王!!!
我低头,尽量让狱官看不见我的表情,袖里的拳握得生疼。缓缓站起身来,正要转身,tui忽然被拉住。一怔间看去,是一只遍布伤痕的手,地上那人正努力抬起头来。
展昭?!
血污乱发覆盖下是那张苍白的脸,眼睛失去了神采,没有血色的zhui唇无力的开He,一丝隐约的笑容却仍然浮现在眼里。
没有怨尤,没有惊恐,也没有要得救的狂喜,那人的微笑却是出自真心,
宁静地注视,淡淡的喜悦,仿佛冬日微弱的日光,温暖而恒久,又仿佛白雪大地一点绿色,虽微小却让人充满希望。
俯身望向那人,我不知何时自己已痴了。世界在我身边消退,我的眼里只剩下这苍白无力的面庞,而那淡淡笑容已经盖住了所有血污,在我眼里凸现出来。
展昭也静静回视我,半晌才说:“我没事。玉堂呢?”
轻轻覆上他的手,我低声笑:“放心。”
汾王在nei堂见我。他的笑容明朗灿烂,和狱里展昭惨白血污的面容对比那麽强烈,让我生出一拳将他的笑容打散的冲动。
“子声,你来了?听说你又病了,怎麽回事?”
我尽量笑笑:“J_ia_n躯微恙,王爷不必挂怀。”
“子声回京,差事必定办好了?”
“没有,只不过子声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我手里有份图,也不知什麽用途,只不过看起来很奇怪,因此想请教王爷。这张图,有几个鬼画符似的东西,几道弯弯的线,还有些大大小小的墨点,王爷可知道是什麽意思?”
汾王的笑容慢慢变得不自然,可是待我说完,反而笑得更加幽shen化去。
“你看懂了?”
“似懂非懂。”我抿抿zhui,尽量说得淡然,“只不过觉得奇怪。”
“那麽那几个人是你派的?”
我完全不懂汾王的话,也许他指的是取走这份图的人?现在正是上风决不能松口,我当机立断道:“只是碰巧罢了。”
汾王低头想想,反倒笑了:“那我倒放心了。好,咱们言归正传,你所求为何?”
和汾王谈判总是痛快,我暗暗吁口气:“没什麽。放了展昭。”
“就这个?”汾王愕然看向我,神色间仿佛倒有些恼怒似的,“哼,展昭也在查这个,可惜没拿到。”
“就这个。”我站起身,“王爷放心,不会有第二个人见到那张纸,我也什麽都不知道。”
“那麽急?”汾王忽然眯起眼,“本王还没答应呢。”他目光在我的长剑上转一转,笑了起来:“比试比试吧,你若胜了本王就答应。”
我把直指汾王心口的剑收回来,干脆利落地ca回剑鞘。
这场比试我赢了,赢得极漂亮。因为疾病的关系,始终有些旋晕,X_io_ng口也空落落的,可是一定要赢的信念仿佛将潜力全部激发出来,手中的剑破出了以往的拘谨,仿佛变成body的一部分,轻灵得象飞翔的鸟儿,飘洒得象天边的清风,其中几剑几乎已经达到师父“不著痕迹”的境界。
“真是神妙。”汾王有些失魂落魄的望向他的金刀,“子声,师父没说错,你果然将他的武学发扬光大。你赢了。你可以和展昭一起离开。”
“不过,如果展昭知道你做了什麽,你想他会领你情吗?”
“那又怎样?”我无动於衷的回答,“大不了他和我绝交。来之前我什麽都想到了。”
我没有去天牢接展昭,我对曾经ca手这件事严守秘密。汾王说得不错,展昭若知道了,一定会对我不齿的。或者他已经知道了,汾王一向喜欢做点破坏的。
可我真的不後悔。我只是觉得,这麽做了以後,我已经无法面对正直的展昭。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展昭依然活著,白玉堂也活著。
杨湛留下的那张纸,终究发挥了作用。之所以最後窥破了机关,是我想起那日汾王召见我时他案上放的
那几张纸,本来都是汾王闲暇时的涂鸦,可是却让我联想起,很久以前为了应付师父,我和汾王玩的小把戏。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墨点代表不同的含义, 鬼画符通常代表王牌,不管细节怎样,那张图是一张军力布置图。
很重要的东西,可我还给了汾王。
杨湛留下这个,是什麽意思呢?我想也许是因为他无法破解其中含义吧。可是汾王那句问话“那几个人是你派的?”总让我觉得其中似乎有古怪。
四 八 章
“公爷说,现在抽不出空,请公子自去忙吧,不必讲这些虚tao了。”侍童的声音清脆甚至还带著几分*气,向我传达父亲的话。
回家几天了,可是父亲一直不肯见我,连每日的晨昏定省也托词不见。
看来上次我偷偷离开府里,真的让父亲十分震怒。终究是我的父亲,也许我所作所为都在他预料之中吧。还有二哥,也竭力阻拦我,shen恐我卷入其中。可是我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观,“花开花落,由它去吧”。
我已经卷入其中,其实从那张纸落入我手中就开始了,不,从两年前我奉T入京就已经卷进来了。和汾王达成的这个交易,不过是层层因果後的必然,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幸免的余地,二哥说要保护我的时候已经晚了,现在不过是踏入等待我许久的命运之笼,我再称不上赵氏的纯臣,因为那张纸就是证据。
我低头退开。
仿佛在回廊尽头的小屋里,父亲的身影出现在窗前,叹息象炉香在风中消散:“痴儿,见又何益?你好自为之。”
“王爷说,一切都办好了。展护卫已经回了开封府,诬告他的人已经下狱,另外白少侠也回来了,听说他前些日子被一些江湖人打成重伤,”罗飞低头站在我面前,外表十分恭谨,可是此时却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好像忍俊不禁似的,“有蒋四侠作证,证明白玉堂不是那个劫狱的匪类。”
我几乎可以想像出蒋平尖细的嗓门,嬉皮笑脸的样子,当时一定把他们弄得笑不得,骂不得,白白吃些哑巴亏。
“这样就好,”我在Yin影里笑一下,“你回去禀告汾王,我下午过去拜见。”
罗飞一走,我立刻跌落到椅子上,浑身neng力似的虚乏到极点,自从和汾王比试完,这种_gan觉愈来愈明显,也许真不该抱病和他比试。想想从回京路上到现在,我的病一直没好呢。这付躯体,好像也越来越差了呢。
举杯,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碧绿通润,水汽嫋嫋的升到空中,复又散开,窗外草虫鸣声忽起忽断,树冠的青青浅绿不知何时已化shen了去,甚至可以投下一地树Yin。
这样的清闲静谧,我从未认真体会,匆匆放纵了二十多年风华,现在却忽忽有些沈醉。我伸出手指到阳光下,苍白的皮肤让日光一照,仿佛立时显出生机。
我笑了。
下午踏入汾王府的时候,我已经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我特地换上颜色鲜的_fu色,以免显得脸色苍白。
屋里坐的不止汾王一个人,事实上,坐著一圈人,其中一个圆脸肥胖,永远一付笑面孔,——京卫指挥史许拥。他怎麽在这里?周边都是汾王亲信?难道**
“子声,这些人你都认得,也不必介绍了,坐吧。”汾王微笑说道,轻轻拍拍身边的座位。
汾王要我当著这麽多人给他,似乎是要B我投向他这一边了,而且既已到了这个尴尬场He,再想装作什麽不知道退出,好像已经不可能了。
曾经为了许拥的T职朝堂争了个底朝天,难道竟是虚的?他何时投入汾王帐下?许拥就坐在我左手,胖脸是依旧笑嘻嘻的,对我扫去的目光浑无所觉似的。
我取出袖里那张破损的纸,默不作声递给汾王。
汾王笑起来,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最後落回我身
上:“子声,你知道这是什麽?”
我蹙蹙眉:“细节不太清楚。王爷思虑周全,怎麽会让人全部猜出来?”
“可是子声猜出了大半。”汾王笑笑,“我当时就想,除非你,别人再破解不了这个图。”
“这个图,画得就是京城,”汾王戳戳墨点,“这些都是我们的人。哪里都有。不单有军队,更有些武功高强的奇人异士,还有咱们的耳目。”
“这几个符号麽,”汾王点一下鬼画符,望望许拥,又看看我,“就是二位。”
“王爷不必说得这麽详细,”我终於再忍不住,霍然站起来,“叶子声一介武夫听不懂这些。告辞了。”
周围的人坐著不动,一丝声息也没有,可是似乎空气突然厚重起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汾王一抖手抓住我的左手,淡淡笑道:“子声,已经来了干什麽急著走呢?难道到了这一步,你还想作他的忠臣?”
汾王提及皇上时这种不敬的口气惊吓了我,我想我的脸都白了,狠命道:“放手。”汾王脸色一暗,手上猛然加了力气,我踉跄扑倒他身上。
屋里一时没了声音,汾王的脸色有些古怪,张zhui道:“子声你**”忽而又闭住口,看了看目不斜视的诸将,吩咐道:“你们先回去吧,本王再和叶将军谈谈。”
“你的武功散去了,你知道吗?”
汾王的话出乎我的意料,我冲口道:“胡说。”可是旋即紧闭住zhui,连日来虚乏无力,X_io_ng口空**的提不起真力,单单用疾病是解释不通的,何况我的body一向健康,可是最近十分虚弱**
一gu寒意散发出来,我张著zhui茫然看向汾王。
一个武将失去了武功**,
依仗它历过多少艰险才得以平安**
自小修习,寒暑不断,师父对我期许甚高,希望我可以发扬他的武学**
那天和汾王交手那种心剑He一,自由!翔的_gan觉**
“是谁?”汾王的声音异样的低沈。我茫然看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算了,看你的样子就不知道。最近你的脸色一直不好,我还以为是生病**”
是谁似乎在很早以前也这麽对我说,“子声,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呢”可我没放在心上。
是谁?是谁散去了我的武功?
“你的脉搏虚乏,没有一点真气运行的迹象。应该是药物。那天和你比剑,大概提前促发了它**不过不要紧,没有武功,我会保护你,这次*你不想参加就不参加吧,我不强迫你。那些文官没有武功不也活得好好的吗?子声**你不要这个样子。这也不一定治不好,我为你寻药,也许有一天会恢复的**”
是汾王吗?我迟钝地看著汾王惶乱的脸,不象他做的。是谁?是谁这样害我?
“子声,没什麽,上将斗智不斗力,兵书上不是这麽写的吗?**”
“那天我不该迫你和我比试。可是我一听说你是为了展昭,我就忍不住生气,哪怕当时你提出更难的条件,哪怕你要我封你为王,我都会答应,可是你只要求释放展昭,你怎麽能让我不生气?”
“唉,你说话呀,子声**”
“其实我小时候和皇兄_gan情也不坏,一起玩过好多次呢,可是後来当我明白,不管我做什麽都得先让他,哪怕我做得比他好十倍,也没人称赞我一句,哪怕他做得再差,也没人摇一下头,什麽都先尽著他,可是背书他不如我快,武
功他不如我好,连胆子他也没我大,可就因为他比我大,他就是太子,就一切注定比我好,那个时候,子声,我真的不_fu气,我发誓会用自己的力量证实他们错了,——我才是那个优秀的。**”
“**子声?”
四 九 章
“明天下午,你到留园去等我吧,”汾王和我这麽说的时候神采照人,脸上还有一丝神秘的笑意,“咱们再过过招。”
拿著枯枝坐在椅子上比划?多可笑。我无动於衷的摇摇头。
“去吧,子声,”汾王的神情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悦,低头看向我,眼里潋滟的都是柔情,“或许你会喜欢我带给你的东西也不一定。子声?”
“哦。”我不置可否地应一声,换来汾王笑开的眉峰。
自从知道我武功尽失,汾王就象换了一个人,天天想法逗我开心,好像我是个正赌气的三岁小孩。我真奇怪他哪来这麽多时间来和我闲扯。
虽然知道许拥投靠汾王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我却没有为这个苦思冥想,更让我沮丧的反而是自己失去武功这种小事。
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後天下之乐而乐。”这麽看来,我实在不是个X_io_ng怀天下、心系苍生的磊落男子。
可是我现在真的不愿想。因为我总觉得在杨湛留下图纸、我找汾王谈判、我失去武功之间,仿佛有些什麽关联一样。在这些表面的事情之後,似乎有更大的手掌在背後运作,不,我_gan到,甚至连上一次科考案的平息,达成双方暂时的缓和,虽是经由我的斡旋,可是似乎也在那手的*控之中。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在京里,谁有这麽shen沈的智慧,险壑的城府,谁能有这麽大的手笔?谁能这样不动声色地T遣这麽多人,安排下这麽隐晦的一盘残局?
我一定是太累了。
睡一会吧,好好休息一下心神。我点上安神的炉香,He上眼睛。
我梦到好多人。
最早出现的人七窍流血,无神的双眼望著天,旁边的人一身鲜血,不知被割了多少刀,他们的脸部表情极端痛苦,仿佛要呐喊却喊不出来一样。梦中的我_gan到寒毛都竖起来,好半天才想起这俩人不是被天杀杀掉的陆某杜某麽?
然後是范鑫,脸上笑眯眯的走过来,我似乎忘了他已经死去,很惊喜的走过去想捶他一下,不料扑了个空,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突然变成黑紫,笑容也僵硬了,在我面前直直仆倒下去,他的zhui似乎还在开He:“小心,小心。”
最後出现的是汾王。汾王身上溅满血,不知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远远看著我笑,我疑惑的走过去,只听他说:“子声,对不起,我想带给你的东西永远也不能亲手送给你了。我也不能实现诺言保护你了,解药你只能自己去找了。你要珍重A,子声,因为我那麽珍爱你**”我吃一惊,伸手过去,汾王竟应声而倒,脖子里的血象泉水一样直喷出来,豔丽得象花。
我蓦地惊醒。天色暗了,模糊可以看见_F_间nei的摆设,是在我自己的屋子,在公府里。
我拭了拭满头的汗水,披_yi下床,刚才的梦让我心神不定。
我想,还是去留园看看吧。
留园里没有人。
这个春日的傍晚,气候有些反常的燥热,连空气里的寂静都让人不安。知了在树上叫,不到时间呵,我模糊地想,今天真反常。
出来的时候一个人也没碰到,大哥从昨天起就不见人影了,二哥也不知去哪了。连街上都那麽静,小贩都没见一个,怎麽回事?
什麽声音都没有。可是我却觉得心惊r跳,好像什麽事已经发生了。
我想回家休息,觉得透不过气似的难受。可是又好像有什麽胶住了我的双脚,让我徒劳地在这里等待。
月亮已经升到半空,
皎皎地照著园里扶疏的花木,可是汾王依旧没有来。
我的手渐渐变得冰凉。
这时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知为什麽我的心一松,几乎瘫倒。勉强镇定一下才回头看去。
花间小路上一人在月色下缓缓走来。
轻袍缓带,步履从容。
他的面容*柔neng,他的笑容温和雍容,可是看见他时我却几乎张裂了眼睛,几至不能呼xi。
“叶爱卿,你在等朕的御弟麽?他来不了了。”我看他张开口,薄薄的Shuang_Chun上下翕He,优雅的笑容里吐露残酷的字句:“今天下午许爱卿围住了他的府邸,进攻禁城的乱党也被拿下了,他就畏罪自杀了。唉,痴儿,其实朕何尝想过杀他?”
这人,这人,竟是皇上陛下,众口传扬中仁慈得近乎柔弱的皇上?!
我定定地站在原地,再开不了口,脑子里轰轰直响乱成一团。
许拥,自始至终就是皇上的人,皇上开始就没打算把他T离,一个月前为了这事的争执,_geng本就是演戏给汾王看。
从前的百般忍让夸奖,边关回来百官郊迎,酒醉後下令汾王总理政务,由著他T张三升李四,由著他势力坐大,由著他利Y_u熏心**
_geng本就是郑庄公克段之计。
我几乎想哭,败得这麽惨呵,何止是汾王,还有我A。
把我从边关T入京城,决不仅仅是为了平衡,更有帝王的机心在nei。我击退了萧克长,皇上对我大加赞赏,号我为“名将之花”,令我守卫京师,分出汾王之权。
连同我的入狱出狱,都有帝王的shen心。小小的警戒,之後的示恩,嘿嘿,可惜我没领情。
我之前的_gan觉没有错,真的有一只手在背後轻轻落子,就是皇上的手,那麽*修长的手。
什麽事是他不知道的?科考案的平息,正He他的意思,因为那时他亦未作好周全准备,乐得暂缓局面。
杨湛给我的图纸记载著汾王真正的势力,可是以汾王势力之大,竟抓不到杨湛等人,反而会让他们夺走图纸?是谁在背後帮助杨湛?
直到我破解了部分,直到汾王亲口解释後,又有许拥的核心位置,才在汾王决定兵变时,毅然落下最後一子,让汾王落入张好的陷阱——尘埃落定。
多少事,在我脑海中闪电一般掠过,清晰得象镜子里的影像。
我明白了,也晚了。
无论汾王,还是我,还是杨湛等人,都一直被人*於掌上而不自知,当然,当然还有包拯、展昭,可笑他们还在担心皇上柔弱**
五 十 章
我望著面前的皇上,他也静静望著我,他的目光那麽温柔,以至於我忍不住再次颤抖起来。当他看著已入局中的我们兀自不知时,也是在这样温和的笑著吧?当汾王自杀时,他也这样淡淡笑著等著消息吧?这个手无缚_chicken_之力的书生,从小学习帝王之术的书生,就这麽不动声色地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想起昨天汾王的笑容,俊朗自负:“明天下午,你到留园去等我吧。”“去吧,或许你会喜欢我带给你的东西也不一定。”
短短一天,在我睡觉的时候,已是天人两隔,人鬼殊途。他要带给我什麽,我也永远不知道了。
我shenxi一口气,努力平静下自己,回视这个至高无上的皇上。
我笑,还有几个问题我要弄清楚,虽然可能不知道答案更好。
“范鑫,是怎麽
死的?我本来以为是汾王下的手。”
皇上颇为欣赏的看我一眼,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如果不是他投案,朕还不知他是何许人呢?”
“我的武功没了。皇上一定早知道了吧——皇上敢单身来见我这个叛臣呢。是谁下的药?”
“你明明知道,为什麽不敢承认呢?除了他,还有谁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你_fu下药?”
“真的不是杨湛。”我笑笑,怎麽也抑不住从心里泛上的绝望,“怪不得他说他要保护我,因为废了我的武功?”
“这也不能怪他,”皇上不以为意的笑笑,“谁让你那麽馋?那些茶是用药炼好的,普通人喝了没事,有武功的人就要小心。本来计划让你两个月_fu的量,你半个月就喝光了。哪能不伤身?闻风为了这事惴惴不安,生怕你真有了闪失。再说,闻风已经尽一切能力阻止你了,就算是陷阱,也是你自己非往里跳的。”
我想起那夜二哥听说我已经把他给我茶都喝光时,一瞬间变得呆呆的面容,当时他还骂我“饮茶不是饮驴”。
原来他还是关心我的,我笑起来,不久前他不准我离家也是怕我有这一天吧,可惜可惜,我大笑起来,几乎笑出泪花,还有什麽可以信任?我忽然觉得从前的一切都那麽可笑,更可笑的是,我还为这些可笑的东西伤脑筋。
“我都知道了。不过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麽不杀我,反倒费心下药?”
“既然如此,又何必杀你?”
不错,既然一切都在掌握中,又何必杀我。我只是他手心挣neng不了的一只鸟儿,还是一只伤鸟。
我真的输了。我淡淡笑一笑,这样一个人是天生的皇帝材料,甚至对庞吉的偏袒也是一种帝王权术吧,“制衡”俩字便是j要。
“我明白了。” 沈思片刻我简短说道,抬头直视他,然後发现对面的人真正的笑了,他没说话,只那麽看著我,目光似已穿透我的骨头。
“当初你二哥很夸奖你聪明,朕还不信”,那人忽然说道,望著升到天顶上的月亮似乎回想起什麽,“这些日子看下来,果然不错。”唇边笑意朦朦胧胧,却象此时的月光惨淡地渗到我的心里、骨里,一时我几乎失神,二哥,为什麽,二哥?
那人也不言语,微笑看著我,似乎早已料定如此。
想起这次回京後的种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防不胜防,原以为结束了,却掉进更大的陷阱,我头一次觉出力不从心的悲凉,也许当初卫元帅被踢出局时也是这种_gan受吧,只可惜我连出局的幸运都没有。现在我明白了祖父和父亲为什麽要躲在家中,恁事不理,如果玩不了这个游戏,退出是最聪明的办法了,只是,我现在才明白也太晚了些罢。
“想这麽一走了之,恐怕不行吧。” 幽暗的月光下那人的脸也隔了雾似的看不清楚,偏那话却似利剑一样直透我心,闲闲地说著,手指还悠闲地敲著桌面,听到我心里,却如雷声震耳,心里一疼,几乎窒息。
我不说话,其实以我现在的body,只怕连小孩子也未必打得过,何谈闯出京城呢。
忽然间觉出,我的yao已被人轻轻环住,一愕间,脸颊也被人轻轻吻了一下。全身变得僵硬,我挣扎起来。
那张脸忽然变成前所未见的Yin沈险戾,可是很快平静下来,只是zhui角的那丝笑容再不象往日那样温和无害,反而有种浅浅的却是说不出来的无情森冷,眸光黑杳杳的看不见底,不知怎麽竟象一张网一样笼住了我全身。
“朕听说,你把那张图还给汾王,只有一个交换条件,”他顿一顿,侧脸看看我,我心里已起了不祥的预_gan,“展昭和这事什麽关系?”
**展昭,**展昭,什麽都瞒不过你的圣主。
我并不在乎自己,事情发展到如今,
我已一无所有。无论是对王朝的责任,还是对家族的忠诚,还是对亲人的信任,已然全部粉碎。我真的不在乎。生活於我,已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我不能连累你,不能让我最爱的人因我而有任何伤损。愿你能和你爱的人,永远活在阳光下,你们能双剑He壁,锄Ji_an*魔,相视一笑间心有灵犀。
而我,便化作黑色的蝴蝶吧,围绕那地狱的黑色火焰起舞。什麽是必须坚持的,什麽是宝贵的,其实从大梦中醒来,没有什麽不能舍弃。
我笑起来,翩然甩落外_yi,站在月光下傲慢地看他。
他背对著月光,脸上一片幽暗,只是那眸子在黑暗里仍熠熠发亮,象火焰一样灼烧著我的脸庞,zhui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有种温和的残忍,和X_io_ng有成竹的淡定。他缓缓向我走来,就象老虎向他的猎物走去,优雅的懒散,和笃定。
床边的帐帷仍在晃动,象此时我的心,和脑。不知晕过去几次,又醒过几回,连挣扎的力气都已失去。
朦胧中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子声,子声,答应朕,不要离开朕。”
“我有多恨你,你知道吗?恨得我夜夜睡不著觉,只能念你的名字。”
“我这麽恨你,也**这麽地爱你,子声,你二哥的眉眼略有三分象你,朕对著也觉得欢喜,你可知道?”
“小时候你送我画眉鸟儿。朕一直记得,你却*忘了。”
爱我?爱我?这样一个人也说爱我?
因为爱我,所以将我诱回京师?让我和汾王争斗,做他们皇权的工具?让我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B我做出叛逆的举动?因为爱我,所以折了我的双翼,废去我恃以自由来去的武功?最後将我B到绝境,让我沦落到玩物的地步,再对我说他爱我?
我笑,在他身下,在狂涛般的起伏中笑出眼泪。
以爱之名,可以这样为所Y_u为?
**“那是个早晨,天气很好,太阳刚升出来,霞光还没有散,你双手捧著一只画眉,向朕走来**”
不,在我的记忆里,那是个昏黑的傍晚,风很大,有个穿明黄_fu饰的小男孩孤独的站著,仿佛找不到回去的路。我把没处放的画眉鸟儿塞给他,然後自顾自回家吃饭。
那是十九年前,罗网已经张开**
尾
声
汴梁城仍然热闹非凡。
展昭匆匆走在街上,刚刚办完一个案子,却顾不上休息,开封府里的事太多了。
蓦地停下脚步,立在街心,周围的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展昭却象痴了一般,望著前方一动不动,只在zhui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一时仿佛风也暖了,时间又回到那个时刻。
那时候,那个人就站在那里,一身便装,背对著夕阳,神态安祥,风华飘逸,高傲地面对著他,把一锭黄金扔进了污水沟,然後扬长而去。想起来真好笑A,京里盛传的新贵重臣,初见时竟象小孩子一样和自己赌气。
想起那人顶盔披甲,在沙场上的英武勃发之气。
想起他坚持与自己比剑,却摔在自己身上哈哈大笑的样子。
还有,他浇花的样子
**闯进天牢看望自己时怒气勃发的样子
**
**
还有,还有**
千峦山上那人飘然坠落,如被风卷起的秋叶一样飘向shen崖**
那双眼睛,展昭忘不了那双眼睛如何shenshen望著自己,仿佛要将他刻在心里,神情轻松,笑意从容,就那麽在自己面前,**永远消失**
子声,**为什麽?
究竟发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使你这样决然而去?
白玉堂静静陪在旁边,少见的没有聒噪。
展昭在想什麽,白玉堂其实十分明白。虽然从没有提过那个人的名字,可那映著空谷蓝天_yi袂纷飞的身影,苍白恣意的笑容,在风中狂舞的头发,却让人无法遗忘。
三年前危机的消弥十分戏剧化,狼子野心辜负圣恩的汾王的不臣举动,激动了许拥将军的忠烈心肠,在汾王叛乱的当日反戈一击,致使汾王叛乱失败,自杀身亡。虽然一众大臣认为汾王罪证确凿、罪不容诛,仁心的陛下却shen悼爱弟之死,於同年秋,登千峦山祭天并为汾王祈福,谁想就在千峦山上,武安将军叶子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足坠崖身亡,尸骨无存。
虽经多方勘探却没有结果。如此年少有为,竟英年早逝。皇上的脸色当时极为难看,几乎失态,直至现在白玉堂也清楚记得当时皇上可怕的脸色。
叶子声为什麽这麽做?在这次谜一样顺利解决的叛乱中到底埋藏著什麽秘密?自从展昭出狱後,无论是白玉堂还是展昭都再没见到他,听说他患了重病。
当看到那人飘落的身影,巨大恐惧忽然湮没了展昭的理智,不顾一切的跃过去却没能抓著哪怕一点_yi袖,十指间空空的空气,仿佛展昭当时的心。失去的是什麽,为什麽象失去了整个世界,展昭不明白,只知道有些东西随著那个人永远失去了。
身边伸来一只手,温暖的将他握住。
玉堂**
几乎和叶子声离开这个他不喜欢的牢笼同时,一向无拘无束shen恶官场的白玉堂,却受封四品御前侍卫,自愿的投进这个牢笼里。
三年了,玉堂始终陪在身边,无论什麽时候,转头总能看到玉堂的笑眼。玉堂*玉堂甚至体贴的始终不提那个名字。
风依旧温暖的吹,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依旧过著自己的生活。展昭微微扬起了头。那段相逢的日子,那段似有似无的情意,真的曾经存在过麽?又或者,如轻烟一样,散入这温暖的阳光下,似乎消失又似乎无处不在。
一只手轻轻覆上另一人的手:
“玉堂,这麽急召我们回来,为了什麽?”
“我也不知道,”白玉堂怔怔地摇摇头,迷蒙後忽然现出狂喜神色,“只知道是皇上召见。”
换上四品侍卫的_fu色,两个曾经笑傲江湖一身傲骨的青年,对著高坐在九拱上的帝王拜了下去。
君王的神情和往日不同,没有了平时雍容的笑容,静静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目光幽shen得如不见底的古井,默默俯视跪在下面的侍卫。
他的手里拿著一份密奏。
“展护卫,白护卫,朕闻你们勤劳王事,出手必胜。”
“谢皇上夸奖,这些是臣等的本分。”展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君王的眼里露出笑意,象计算妥当的老狐狸看著猎物自己踏入陷阱。
“这次,朕要你们再去办一件差。”
“请皇上示下。”白玉堂抬起头。
“没什麽大不了的。就是拿一个人。”皇上悠然站起来,顺便把手里的奏章扔在侍卫们面前。
“朕接到密报,这人就在宛州,以养花为生。详细的你们自己看吧。”
“这人你们也认识,断不会拿错。”
“前武安将军,叶、子、声。”
好像轰雷在耳边炸开,展昭失神地抬头看向帝王春风般微笑的脸,张了张zhui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叶将军**还活著?”白玉堂咽了下唾沫,开口时忽然_gan到口干
*燥。
“若不是有人密报,朕也几乎被他骗了过去,”仁宗轻轻笑起来,轻盈而优雅的笑声完全听不出是喜是怒,伴著轻轻的鼓掌声:“好一招金蝉neng壳。”
然後带著笑意的眼神扫向下面:
“朕听说叶子声和包拯一度交好,你们可不准徇私A。”
“其实你们两个人足可以拿下叶子声了。不过为防万一,朕已命颍宛宣抚使、宛州知府、刑部协同捕拿。你们务必将他拿获。朕要活的。”
白玉堂望著帝王看起来有些柔弱的身影,忽然打了一个寒战,君王分明什麽都布置好了,即使自己和展昭有心抗命放叶子声逃走,也逃不过宣抚使、知府和刑部的重重锁拿 ,何况还有那句与包大人交好,勿要徇私**
这个人真的是人们印象中那个仁慈柔弱的皇上吗?
“你们去吧。”仁宗摆摆手,“一个月nei朕要见到叶子声。”
幽静的山谷里,一片花海,夏日夕阳的余辉温柔的洒落,给这些花度上一层瑰丽的色彩,宛如世外桃源。
一个人影在花间。
那人正忙忙碌碌地剪枝、培土,浑没注意来了人。夕阳余晖照在他的身影上凭空多了一层光圈,虽然低著头看不清容颜,可是那熟悉的身影却让展昭心也停了跳动。
一个nv孩快乐的声音传来:“叶大哥,我回来了,快来吃饭。”
nv孩的声音带著娇憨的任Xi_ng和霸道,引得埋头工作的人低低笑起来,却仍然没有抬头。
“叶大哥,”nv孩似乎有些气怒,威胁道:“你再不出来我就把饭全吃了,今天可是你最爱吃的银针豆芽,还有半只烤_chicken_。”
一阵大笑传来,埋在花间的人终於直起身子。
消瘦的脸庞被太阳晒得微黑,唇色却透出不健康的苍白,右鬓角斜过眉毛留下一道怵目惊心的疤痕,双眸笑意顽皮十分讨喜,可是却失去当年的奕奕神采,还有额角不停流下的大滴汗珠,微微急促的ChuanXi。五官虽然没变,却不再是记忆中那人清贵风华照人神采。
眼前这个模样憔悴的青年,难道真的是那个曾经跃马扬威、名传塞外的名将之花?曾经以五千孤兵力抗契丹三万之众的武安将军?是那个骄傲无比胆大妄为的安信公府三公子?
那人的笑声忽然停住,锐箭般的目光扫向展昭白玉堂的方向。
展昭望著他,隔著一片花海却象隔著千山万水,那双眼睛在百步外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就如三年前坠入千峦山前的凝视一样执著。
天地仿佛再没有别的颜色别的声音,只剩了千万繁花中那苍白的容颜,无语的凝视。仿佛过了几个轮回,那人忽然惊醒一般转头四顾,分明看见山谷四周突然多出的无数_yi角。
他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憔悴黯淡的容颜刹时有了种俯仰天地的从容,双眸不知是绝望还是宁静,竟自shen沈的有若大海的波涛微微起伏,又象广袤的夜空shen远不可触及,连带著那苍白的唇色,鬓角的疤痕也显出奇异的美丽。独立在这夕阳Y_u下极盛繁花,和远远近近重重包围,竟缥缈得似会随时化风而去。
那青年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的士兵,仿佛受到极大压力,目光过处士兵们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青年微笑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里不是惯用的剑,而是一把修花枝的剪刀。
可是青年眼睛忽地燃烧起来,过去横扫千军的豪气一霎那间回来,他的眼睛凌厉如
刀,越过花越过草,对视著前面刀剑出鞘的重重人群**
end
休问风华 (叶落秋声第二部)BY:木叶花开
路 休【1】
我的名字叫路休,道路的路,休息的休。我出身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父亲是街上最常见的小贩,摆着不大的摊子,卖些廉价的簪子头花之类,在兵丁经过时赔笑塞上一把钱,M_亲是寻常的妇人,颇耐劳苦。
可是我却不想象他们一样卑J_ia_n的过完一生。小时候我努力读书,但很快发现我没有读书的天分,于是我改而习武,并且小有所成。终于有一天,我来到欣慕已久的京城,成为一名侍卫。
京城和我想象的一样巨大繁华,而侍卫的生活却出乎意料的枯燥,我们每日里执勤,在有重要人物来临时被叫来保护他们,可是往往连他们远远的背影都看不见。我_gan到我已经来到了最神秘最华丽最迷人的顶层,却始终在圈子外徘徊不得其门而入。
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我命里的贵人、主子,未来的安信公,叶二公子,叶闻风。
叶闻风出现的时候,比我想象的更加激动人心。他在我面前经过的时候,好像又一轮太阳照到我的身上,他的笑容炫丽得让我睁不开眼睛。我失神的望他,挪不开目光,我想,就是他了,这才是我想跟随的人,比我所设想的更加完美夺目。
“就他吧。”叶闻风指指我扭头说道,神情象在说买一盆花。
“公子好眼光。”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面不改色的撒谎,“这是我们这里最得力的侍卫,武功好人也机灵。”转头对我吩咐道:“你好福气,叶公子挑中了你,以后你就到安信公府吧。”
我如在梦中,看着那太阳般的金辉照耀。
“这人怎么看着倒有几分傻气?”叶闻风轻轻笑道。
“这就是你以后的家了。”叶闻风把我引入公府,指指高大的门楼,“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叫叶闻风,还有一个D_D叶子声,以后你会见到他的。”
我连连点头,甚至忘了答应“是。”叶闻风很有趣的看我一眼,笑了起来。
公府不象我想象得那么金碧辉煌,如果没有那个巍峨的大门,甚至不如我们头住的地方气派,可是那种清幽j致却是我想也想不到的,也许这才是真正的贵族气派,仿佛天然形成的处处景致,哪里是寻常府邸所能有的雍容,毕竟是数百年的基业,唯一存留的开国元勋后裔。在这里,我几乎不敢随便走动,生怕惊扰了这里的谁。
“你叫路休对吧?不要害怕。我们家里的人都很讲道理的。”我的耳边再次响起叶闻风悦耳的声音。
叶闻风没有骗我,叶府的人的确十分和善,没有我惯看的欺生。大家仿佛很自然的接受我,甚至没人多打量我几眼。
带我熟悉环境的也是一个侍卫,年纪似乎很大了,大家都叫他王叔。
“这里没事不要Jin_qu,”我随着他的手指看了看掩映在树影中的小门,“这是公爷最喜欢呆的地方,公爷好清静,不喜欢有人打扰。”
“哦。”我点点头,脑里浮现出仙人般飘逸的头像,立时肃然起敬。
“这些地方你可以随便走动,夫人公子们待下面的人都很慈和。这是后院了,夫人在这里住,你可别走错了闯Jin_qu。夫人姓常,好佛吃斋,心地跟菩萨似的。还有一位姨娘,姓郑,你知道就行,反正也见不着。”
“这个园子,没事也不要进。”走到一处门前,王叔似乎犹豫了一下这么跟我说道。
“这里住的又是谁呀?”和王叔熟悉后我的胆子大了起来,好奇的问道。
“多zhui。”王叔的脸上似乎浮起怒色,我吓得闭住口,可是王叔却接着说下去:“路休,在公府里不要乱打听,不过,这里也没什么,住的是三公子,他body有病,
不能见人。”
我吃惊的看向他。
“你也听说过三公子的名字?”王叔慨然叹口气,神情很是沧桑郁闷,“可惜现在病得**”
我其实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除了在府门口叶闻风的介绍,我吃惊的是另一回事:“王叔,您说的是三公子?那么府里应该还有一位公子?”为什么叶闻风没有提及另一位兄弟?
可是王叔的脸迅速Yin沈下去:“多zhui。我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以后的路上王叔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转,不过仍然尽心尽责的带着我四处遛。
“那个小院子一切人不准靠近,违者严惩不贷。”远远一指边角一个老旧的小院,王叔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公府这么美丽的地方竟会有这么一处不协和的所在,看起来和四周的美景格格不入,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公府唯一的禁令就是不准接近那里,可是王叔刚才的教训犹在耳边,因此我什么也不敢问,糊里糊涂的点点头。
叶闻风【1】
我的名字叫叶闻风,很好听的名字,子声就曾经对我的名字大加赞赏,甚至动过和我换名字的念头。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几乎忘怀。
我不知子声还记不记得,现在他几乎不和我说话,连看我也很少,他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多么象他的M_亲,冷漠无情得**Yan丽,让人痛恨却更放不开手。
我知道他恨我。
很久以前却不是这样,那时子声总喜欢跟着我,用清脆的声音叫我:“二哥、二哥。”
我有两个兄弟,都是庶出。大哥叶承*的生M_郑氏原是府里侍候父亲起居的丫鬟,大哥自小跟着她长大,三弟子声却是和我一样,由M_亲常氏抚养长大,因此和我的_gan情也格外好。
三弟的生M_吕氏,不但是有夫之妇,而且和叛党有关,大均盟被剿灭时,父亲把她带回了家。这也算救了她的Xi_ng命,可是吕氏似乎却不这样想。
初见她的时候,我只有5岁,可是直到现在我犹记得那种惊Yan的_gan觉:那苍白的面容,似蒙着迷雾的眼眸,柔柳般弱不禁风的nv子,却仿佛有种刀剑淬火般的凛冽,沁人心肺的寒气,——真的很美。
她的容貌震惊了全府,连M_亲也一度为此心神不安。
可是无论父亲怎样宠爱她,都换不来倾城一笑,甚至三弟出生后,她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喜悦关心。父亲终于失望后,索Xi_ng把三弟从她身边带走,交给我的M_亲抚养。
三弟学会叫娘的时候,叫的是我的M_亲,M_亲逗弄着他胖胖的手脚时,他会呜呜叫着挣扎,可爱的样子逗笑一屋的人。可是西院里始终无声无息,亦不见她来探望。
我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在陌生的繁华里一人向隅,独自坚持,连亲生的儿子也忍心舍弃。不过,我还是发现她出来散步的次数越来越多,目光投向这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而以前她是望也不望的。
三弟很淘气的爬,不肯安安静静坐着,他会爬到一株花前,笑哈哈的叫“娘,娘”。有天我经过时,正好看到三弟一身泥土乱叫“娘”,象小猪一样。我低头看看雪白的_yi_fu,小心翼翼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三弟胡乱扭。
“叫哥哥。叫了,我就把你放下来。”
三弟好像沈思一样侧头,黑得晶亮的眼睛看我,“娘,娘”他叫道。然后踢腾着手脚“格格
”地笑。
我青筋直跳。可是忽然瞥见一个孑然的身影,脸上竟有笑,眼角竟有泪。
我登时呆住。然后省悟过来拎着小猪过去。
“给你。”我说道,不敢看她脸上悲喜的神情。
她抱起他,全然不顾他身上的尘土,细心呵爱的样子象仙nv。
“三弟长得更象你,不象父亲。”我说。
一句话让她脸上凝霜,然后把三弟丢给我,象丢垃圾一样。
那是三弟唯一享受过的M_爱,不过他没有记忆。
三弟的记忆里,尽是她的冷漠。
三弟很早就知道那个美丽的nv人是他的M_亲,也很早就开始讨好她,可是从来换不到一句温柔的说话。
四岁那年,三弟从M_亲那里得到一朵牡丹,立刻蹒跚地奔向她,咿咿呀呀的想递给她。M_亲有点吃惊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好像很不是滋味似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nv人闪电般给了三弟一记耳光,打落了三弟手上的花,也打掉了小脸上的兴高采烈。
三弟脸上的表情让人不忍心看,好像想哭又不敢哭,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一样。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M_亲,M_亲扑过去抱起三弟,一张脸Zhang得通红。
“以后子声不是你儿子了。”M_亲冷冷宣布。
美丽的nv人不说话,神色带着几分倨傲,可是似也有三分悔意,悄悄望着三弟,可是三弟看不到了,他埋在M_亲怀里,哭得哽哽咽咽的。
从此三弟再也不回西院。
那一年,三弟被选入宫,为汾王伴读。
“汾王什么样子?”三弟仰头问我。
我也是侍读,不过,我陪伴的是太子。可是三弟心里,仿佛我无所不知一样。
“汾王今年六岁。Xi_ng格很慈和,长得也很好看,挺好的伴儿。”我照着太子的样子描述。
三弟点点头,小大人一样。
四年前我被选为太子侍读的时候,也有些惴惴不安。可是真正见到太子本人,才发现_geng本没有必要害怕。
太子比我小一岁,是个Xi_ng格温顺的男孩,除了比我们文雅些,看不出还有什么不同,和我们这些同龄的孩子在一起,太子也明显放松,有时甚至也忍不住淘气一回,虽然他的淘气都那么笨拙,连我小弟一半都比不上。
“我没背书。”太子悄悄告诉我。
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站远一些。呆会儿先生找人代罚的时候,手心可是要挨板子的。
“还早呢,先生不会来,躲那么远干嘛?”太子不满的看我,仿佛责怪我不讲义气。
我只好尴尬地移回来,转移话题道:“今天我三弟也进宫了,给汾王伴读。他还问我汾王的为人,我说十分慈和。”
“祈弟可不好惹,不过也蛮豪爽的。你三弟叫什么名字?回头关照一下。”
我松口气:“叶子声,夫子的子,声音的声。”
“夫子的声音?”太子念了两遍,“嗤”地笑起来,“怎么这么老土?”
路 休【2】
王府里没什么事。日子过得很清闲。有时我随公子出去,每每大开眼界。
公子的人缘很好,走到哪里都有人笑脸相迎。明明没什么官职,那些平时倨傲的高官显贵却会亲自出迎,笑语间亲热得象一家人一样。
不过也没什么奇怪,谁能抵挡公子的魅力?
我随着他四处周旋,堂皇的气派,j致的器皿,巧妙的摆设,层出不穷的游戏,还有乱花人眼的彩袖翩跹,迷失人心的丝竹弹拨。我想,这才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A,虽然我只能随着公子游玩。
可是即使在那种场He,公子的风韵气度依旧是那么醒
目。只要有他在,就永远是注目的焦点,他一句巧妙的笑话,就可以轻易改变全场的氛围或是人们的注意力。
外面的公子永远神采奕奕,可是回到家却会一头扎进他自己的_F_间,刚才的兴致仿佛突然蒸发。
“路休,我想休息一下,你不必管我了。”他总是这样微笑吩咐,神情一成不变。
我只好退下。公子虽然说得有礼,可是他的吩咐毕竟没得商量,不是么?
我来京城不久,很多的事情不知道。
当时一起的侍卫们总说我傻,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倒觉得,公子挑选了我,仿佛是因为欣赏我的傻气似的。
可是来了叶府这么久,竟没见过其它主人,这个,即使是我也不由暗暗思量起来。我不知道别人见没见过,大家各做各的活计,工作之外的话都少讲,人人漠不关心似的。我想起王叔的告诫:“公府里不要多打听。”这些人正是这样奉行的吧。可是一个家成了这个样子,不也挺奇怪吗?
谁知道呢?
家里传来信,妹妹要嫁人了,妹夫是个手艺人,为人很老实可靠。
其实我一直不太赞成这门婚事。如果交给我,难道不能给妹妹找个家境宽裕,有点地位的人家吗?何必跟个手艺人受穷?可是父亲说这样就挺好。
虽然不满意,我还是搜罗出全部的钱,甚至连好久以前哥们欠我的钱都追回来,又借了不少,总算凑了一付不薄的嫁妆,寄了回去。
我没想到这件事竟引起公子的注意。
有天他找我:“路休,听说你四处借钱,有什么事么?”
我有点吃惊的望公子。自从公子把我带进府后,再没有这样单独相处。我有些结巴起来,*头好像大了两圈:“没事,没事,公子。是妹妹结婚。我准备嫁妆呢。”
“哦。”公子说。神情有些古怪的看我。“你妹妹很美么?”
“不,相貌一般,”我不好意思的回答,这么私人的问题让我更加吃惊,“您看我的相貌就知道了。”
“呵呵呵**”公子笑起来。
我这才发现公子笑起来很美,尤其是晚上,可是我觉得公子仿佛有些悲伤似的。
“公子,您不快乐吗?”我鼓足勇气问道,夜晚似乎给了我勇气,“您什么都拥有,为什么会不快乐呢?”
“没有。我怎么会不快乐?”公子笑起来,口气似乎藐视我的观察力。
我的脸Zhang红了,喃喃道:“对不起,公子**”
公子有点吃惊的看我,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他的笑声也止住了,好久我才听到他叹口气。
“算了。也没什么。告诉你罢,我只是想起我D_D,他生了病。你无财无势,都可以这样为你妹妹尽心,我什么都有,却帮不了他。”
公子的叹息声象是散到我的心里,让我的心那么难受,我从来没有听到公子这样的口气,这样的神情。
我心绪激动起来,叫道:“公子,你这样诚心,老天一定会保佑三公子的。三公子有您这样的好哥哥,body一定会康复的。”
公子呆一呆,神情很奇怪。我正Mo不着头脑,公子已经恢复了常态。
“A,借你吉言,希望如此吧。明天去账_F_支五百两银子,不许推,这是我给你妹妹的贺礼。”
公子真是一个好人,我想,不知三公子得了什么病,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多好。我真不想看到公子露出悲伤的神色。
于是我悄悄问王叔。王叔开始很生气,直到听完我全部的话才缓和下表情。
“难得你有这个心。可是三公子得了什么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很重,连床也起不了。唉,真是冤孽,三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年纪轻轻就病倒了?”
我呆一呆。这是我头一次听到有人谈论三公子。
“可是,如果连病都不知道,怎么想法子呢?”
王叔摇摇头,神情竟有些慈爱:“别傻了,公府里什么药没有?连太医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一天好一天歹的。”
可我仍然不肯死心。
我出去的时候正碰上小菊,小脸上满是泪,兜着满簸箕的碎片和黑糊糊的东西。
“怎么了?”我奇怪的问。
小菊不说话,径自去倒那堆东西。
“什么东西打碎了?公子说你了吗?”我关心地问。
“三公子还是不肯吃药吗?”屋里王叔的声音传来,登时让我闭住zhui。
“还是不吃,今天连桌子都掀了。”小菊的声音带着鼻音,听着很委屈。
“唉**”王叔长叹一声。
我瞠目望着小菊哭红的眼。那个王叔口里“那么好”的三公子,公子为之悲伤叹息的人,竟会这么**粗鲁蛮横?简直象我们镇上横行霸道的衙nei。
叶闻风【2】
“殿下。”我行了个礼,走近太子。
“闻风,你来了。快来看。”太子蹲在地上兴致勃勃的向我招手,好像有什么新鲜物事。可是会有什么呢?东宫每日被打扫无数遍,会有什么好玩的物事留下?
原来是一窝蚂蚁。
我气馁,虽然没指望什么惊喜,不过太子的贫乏还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怎么,闻风,你见过?”
“天要下雨,蚂蚁搬家,很常见的事耶,殿下,连我小弟Di都早知道了。”子声两岁的时候就会挥着小手喊“_M姨奔家,_M姨奔家(蚂蚁搬家)”。
太子脸上有些发红,好像下不来台。
我急忙补充:“这些玩意宫里当然少了,不过要说读书我们可都及不上殿下了。”
太子仍然不说话,不过脸上缓和好多。
“闻风,你的小弟Di就是上次你说的那个?”
“是A,是他。”我毫不犹豫的出卖三弟,“就是夫子的声音嘛。”
太子终于露出笑容:“真逗。嗯,我在宫里很闷的,他们都没意思,你常来陪我玩吧,把你的小弟Di带来也行,夫子的声音,呵呵。”
“他现在就在宫里,”我继续献媚,“不过该和汾王在一起,不然看看他们去?”
“也好。”太子j神一震跳了起来,完全忘记刚才的不满。
我们悄悄绕过侍卫,来到皇宫西边的小院,这是先生住的地方,汾王和三弟都在这里从他习武。
先生曾经救过皇上的御驾,皇上对他极为尊敬,这次他能看中三弟收为徒弟,实在是件很有脸面的事,因为那么多王亲贵戚的孩子他也只挑中了三弟(汾王是皇上硬塞的)。可是消息传回府中,吕氏固然无动于衷,父亲也并不喜欢。
进了园子,正见汾王和三弟在比试,两人都束得干净利落,手里的刀剑明晃晃的,腾挪闪避和步步进B的都敏捷矫健得象飞鸟neng兔。
我和太子都看呆了,站在园口一动不动。
一声清叱传来时,两个身影乍He乍分,倒在地上的是汾王,一个漂亮的收剑式昂昂站在一旁的是我那惯会闯祸的三弟。
我张大zhui巴。
“子声,你已经揣摩到了剑意,我的武学大概要由你继承了;不过,你还控制不了它,才会伤了汾王,说起来好像还触犯了律法。”边上一个老头满意
说道,好像不知道伤了汾王的严重Xi_ng。
“师父,徒儿认罚,自去请罪。”三弟干脆的单膝跪下去,神情间却是洋洋得意,丝毫不见悔意。
汾王跳起来,一身的尘土,一脸的怒意:“不必你去。我艺不如人,输了就输了,请什么罪?不过你记着,你欠我这一剑,早晚得还。”
太子向我作个手势,示意离开。
“你三弟好厉害,子声**名字也很好听,闻风你干什么那样编排他?”
太子浑忘了先前如何T笑,倒来责怪我。我摇摇头:“殿下,我这三弟被惯坏了,一点规矩没有,今天竟敢伤了汾王殿下,真是该打。”
“那有什么,”太子兴致勃勃的模仿三弟的姿势跳了几下,“比武么,哪能不伤人的?哎,闻风,那一招tui是怎么踢的?”
那次三弟被父亲罚跪祠堂,整整跪了两天。
晚上我悄悄看三弟。三弟垂着脑袋,跪在清冷的月光下,好像快睡过去了。
我弹弹他的头,三弟迷糊的看我,含混的招呼:“二哥。”
“让你逞强。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才不,”三弟扁扁zhui,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就要教训他。什么汾王,有什么了不起?”
“那好,你跪着吧,我走了。”
“不,”三弟一把扯住我,几乎仆倒,涎着脸嬉笑,“什么东西这么香?二哥,好二哥,拿出来吧。”
三弟有了东西吃,再顾不上看我这哥哥一眼,风扫残云一样,顷刻只剩下两张油纸,和他满手的油。
“呃。”三弟打一个嗝,抹抹油光光的zhui,“困了。”他接着说道。
路 休【3】
“应该是这样。”公子松开皱禁的眉,伏身继续写写划划。
我不太懂公子在做的事。公子似乎在算几个省的粮差,出出入入的,十分复杂,也只有公子这么聪明的人才能算清爽吧。不过,公子为什么要算这些东西呢?据我所知,公子没有任何官职。虽然,他比大多数人要聪明得多。
公子继续运算,我只看得见他黑亮rou_ruan的长发,只是,在他的鬓角,出现了一_geng刺目的银丝。
“二公子,您去看看吧,三公子**”来人话还没说完,公子已经奔出了_F_间,纸笔落了一地,刚刚算好的结果也被染上浓浓墨滴。
我提气追上去,挽住公子飞似的掠向那个小园。
满地是碎裂的瓷片,让人没有下脚的地方,我小心的绕过去,才看到里面笑眯眯的一张面孔。
脸是雪白的颜色,发却是漆一般黑,胡乱披散在肩上,越发映得面色如雪,黑发却亮得更加妖异,象是噬取了人的生命力。
我停下脚步,不知所措的看他,没人敢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举步。
“三弟,你怎么了?”公子的惊呼传入耳nei,我这才注意到那人的手腕上鲜血横流,蜿蜒成怵目的蛇行,连地上都淌了一片。
奇怪的是之前我_geng本没有发现这摊明显的血迹,在这个人面前,没人会注意到他以外的东西,可是我甚至没注意他的长相,清晰刻在记忆里的只是雪白的脸和漆黑的发。
这人就是三公子——叶子声?
我呆呆看他。
“唔,没什么。”他笑起来,雪白的牙一隐一现,“打了个碗而已。这么大惊小怪的。二哥,你很怕我死?”
他放声大笑,手腕上的血越发流得急速
,顺着他的手指滴滴的落在地上,可是他毫不怜惜也毫无痛_gan似的,依旧垂着受伤的手腕,仿佛存心让它多流一些似的。
“三弟**”公子轻轻的叫,看着他摇头,“没用的。你知道没用的。何必呢?”
“嗤,”三公子扬起了墨黑的眉,似笑非笑地看过来:“你当我寻死呢,别傻了。活着多好。再说,死也不能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不是跟臭虫没两样么?”
“那么,我让人给你包起来,好么?”公子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可是三公子却烦厌似的摆摆头。
“我想放放血也许对我的病好些。你不必管了。回头我叫人包扎就行。总不成现在这点事也没人为我做?”
公子低头望着地上的血不做声。他的神情沉默忍耐,可是有显而易见的痛惜。
“不行。”公子突然kua步过去按住了他,动作的冒失和轻松让我吃惊得张大zhui,看那人的气势分明是个少有的高手,连我也不敢轻易过去,可是怎么会这样轻易受制?
“子声,你恨我也罢,骂我也罢,我不能由着你胡来。”公子直视他说道,转头厉声吩咐:“还不拿药来?都糊涂了么?”
三公子没有挣扎,或许他明白挣扎也没有用,任别人上药包扎一动不动。
这时我才能仔细观察三公子。他的神情极端温驯,可是不知为什么让人觉得十分危险。总的说来,他的脸廓线条清晰明快,鼻子和下巴的侧影看起来甚至十分动人,是个少有的美男子。可是不知为什么,虽然还年轻,他那双眼睛的神情却十分奇怪,好像有种看破一切的空无,又有种不顾一切的放纵颓唐,有时象是在讥嘲,有时却又象在怜悯,刚刚还显出毒辣的样子,转眼又流露出温柔。
“好了。”公子的声音唤醒我的神志,公子轻轻抱抱三公子,声音低软的象在央求:“以后不要再吓唬二哥了,好不好?二哥真的很担心你。”
“我知道。”三公子乖巧的答道,仿佛玩累的孩子He上了眼睛。
——这就是我第一次看见叶子声的情形。我对他的_gan觉很奇怪,不过总的说来我认为他是个让人惯坏的孩子,非常的任Xi_ng胡闹。
可是奇怪的是,我忘不了他,他那雪白的脸和漆黑的发总出现在我的梦中,带着那居高临下的轻蔑和嘲笑,讥诮的看向我。而在梦中,公子总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可是我_gan到他那静默的身影里埋藏的悲伤。每每在梦中惊醒,总忍不住抱膝看向窗外的一轮冷月。这神仙一般的二公子和妖魔一样的三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你想知道?”二公子问我,并没有回头看我,依旧望着月亮。
公子的侧影真的十分美丽,尤其是在这样水银一样的月色里,我觉得连喉头都紧涩起来,可是终究抵不过真相的诱惑。
“想。”我点头,心里无缘无故的紧张。
“你刚才说你觉得三弟很任Xi_ng,是吧?”公子抚Mo一下身边的叶子,“不是这样的,永远不要被表象迷惑。三弟是个很好的人,从小到大到现在,一直是这样。你刚才说我象神仙,温柔仁慈,你也说错了,我从来就不仁慈,这一点三弟最知道。他恨我,可是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不管当面还是背后,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瞠目望着他,摇摇头。
“因为他心里仍然残存着小时的记忆,那时我是个好哥哥**”公子淡淡的笑了,神情却有几分怆然,“傻孩子**,注定要受苦。”
“三弟很豪爽慷慨,有时虽然淘气,不过从不真正伤别人的心,因为如果这么做了,三弟会非常nei疚。你说三弟总在嘲笑人似的,很轻蔑的样子,其实是你不了解三弟,三弟很善良,_geng本不会这么做的,即使真的嘲笑,他笑的也只是他自己,你不必怕他。”
“我说的都
是真的。”最后好像觉察出我的不对劲,公子转过头来强T说。
怎么可能?
那种妖魔样的恣肆放纵的笑容,那种好像很含蓄其实意思很明白的讥嘲,那种眼神,那种神态,包括zhui角一弯的样子,黑发披散的美丽,怎么说都散发着妖魔的气息。
这样一个人,会是公子口中形容的慷慨豪爽、善良温柔的人?
而公子本人反而不仁慈?
不可能。这更加证明了公子高贵的品Xi_ng,维护兄弟的真挚之情,公子真是一个神仙一样的人哪。
叶闻风【3】
小时候的记忆里,汾王给我留下的印象并不十分shen刻。他常常带着一帮人在御花园里乱跑,神气活现的,不过倒象个真正的孩子,可是先皇查考功课时,他却总是对答如流,有时比太子背得还要好,这个时候,他的小脸上就会露出有点得意的样子,颇象那年三弟把他打倒后的神情,不过因为对方是太子,所以他的表情好歹还收敛一点,虽然几乎每个人都能看出来。
我对他的评价是有点急躁,好大喜功。虽然那时说这话还早,不过,看到他在先皇面前急于表现自己,抢先回答问题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微笑。真是个不懂事的毛孩子呢。
可是太子不同。虽然不适于学武,虽然有人说他禀Xi_ng柔弱,可是从小跟随他的我知道,剑未出鞘,毫光不显,这才是真正的帝王韬略。因为毕竟,那时候除了没有生育的刘皇后,太子没有其它后台,而皇后又是个非常刚强自负的nv人,喜欢揽权,所以锋芒毕露绝对不会让皇后喜欢,说不准废了也不一定。
有谁知道,太子很小就知道生M_惨死的经过?李宫娥蒙宠生下太子后,很快就被打入冷宫郁郁而终,甚至连一个封号都没有,没有人告诉她她的儿子怎样了,更没有人告诉太子他的生M_是谁?
太子一直以为刘皇后是他的生M_。直至有一天他把我召见东宫,脸上很不是颜色。
“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太子抓住我的_yi袖,紧紧盯着我。
“是。”虽然知道下头的话可能十分危险,我还是毫不犹豫的这样回答。
“那好。”太子脸色发青,牙关咬得“格格”地响,“我有件事要你做。有个李宫娥,你去给我查,什么时候入宫的,什么时候死的,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一字不漏的查出来,告诉我。这件事谁也不许告诉,知道么?”
宫闱里的事?我立刻意识到所有可能的后果,意识到太子最后这句“知道么”包含的威胁意味。
“是。”我绷紧脸,扑地跪下行个礼。
“你去吧。”太子没有制止我,负手受了礼,这才抬手说道,俨然已是九五之尊。
这一刻开始,我才真正成了太子的心腹,属下。
李宫娥正是太子的生M_,因为微不足道的罪名被皇后贬至冷宫。当我把费尽心机查来的情况告诉太子时,太子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连我的_yi_fu都*透了。
“殿下,殿下,”我陪着他流泪,一边低声抚We_i:“将来一定要报仇。可是现在,不能让人看出来呀,殿下。忍忍,不能让皇后知道。”
“我知道。”太子呜呜哭着说道,“可是你让我好好哭一场再说,不然我会忍不住杀了那nv人。”
“好吧,好吧,殿下。哭出来心里就舒_fu了。”我轻轻拍他的背,象哄着三弟一样。
那一年,我11岁,太子10岁,东
宫里没有别人,只有两个少年抱头痛哭。
从此,我再没见太子哭过。太子仍然笑,笑得比以前更多,对刘皇后也更加恭敬,“M_后”长“M_后”短,连皇后也觉察出不一样,不过谁又想得到其中缘由呢,刘皇后更加宠爱太子,冷落汾王。
汾王的M_亲杨妃也很早死去,听说是得了急病,不过真正的原因谁知道呢,至少汾王从没有想过。
“你来了,坐吧。”太子微微笑着说道。
自从那件事后,即使私下里太子也不再和我嬉笑,神情虽然和煦,却有了种不能侵犯的尊贵。自然,我也再不敢说些冒犯的话,比方说“天要下雨,蚂蚁搬家,很常见的事耶,殿下,连我小弟Di都早知道了。”
好像童年就那么突然的结束了。
然后我惊奇的发现殿下在逗一只画眉,画眉虽然叫声好听,可是并不是什么名贵鸟儿,而且这一只更算不得上等,殿下平时也决不玩赏鸟儿,他说太吵。
可是现在太子的表情兴致盎然,一边逗弄,zhui里还一边发出“嘘嘘”的声音,十足一个孩子。这可是自从那天后再没有的举动A。
“这画眉是宫里的?”我笑着问道,十分奇怪谁敢送这种画眉给太子。
“不是。”太子又逗了几下,才转过头,“你猜不到吧。是你D_D送给我的。”
“子声?”我吃惊得张大zhui巴,他怎么会给太子送东西,而且送的是这种货色?
“今天我去冷宫那边了。”太子毫不在意的说道,“正站着想事呢,你D_D跑过来把这鸟塞给我,说了声‘给你玩吧’就跑走了。”
这倒象三弟的作风,可是他也太冒失。
“殿下,”我有点不安的看向太子,虽然他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子声年纪小,被家里宠坏了,不懂事,这种画眉是不能进献给太子殿下的。”
“我知道这画眉算不得名贵,”太子截断我,目光悠然投向远方,“可是这是头一次有人送我礼物,送给我自己的,而不是给太子殿下。叶子声很好,天真烂漫,很是难得,我很喜欢。你不要责怪他。不如,你给我讲讲他的事吧。”
“不拘什么,小事也行,我就是想听听他是怎么样的人。”
这还不简单,难得太子今天心情好,于是我再一次出卖子声,把他的糗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果然逗得太子哈哈大笑。
“真是个逗人的小家伙。”太子好容易止住笑,“那他M_亲呢,他和你不是一个M_亲吧?”
我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现在的太子已经不能瞒哄什么了,我不敢也不愿。
“这样A。”太子默默叹息一声,并没有在大均盟几个字眼上费心,“原来他也**,有M_亲等于没M_亲。”
我想太子一定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可是太子并没有沈浸太久。
“你不是说他馋zhui么?这里的点心你都包一点回去,他爱吃什么告诉我,以后天天给他带回些。”太子这么微笑着对我说。
“还有,”太子叫住我,若有所思的吩咐,“不要和他提我,让他这么过下去吧。”
晚上三弟喜滋滋吃着太子的点心时,我忍不住试探他:“今天你见着太子了?”
“嗯,他好像迷路了,一个人站在那里,挺可怜的。”三弟zhui里塞满东西,说话呜呜的有些含混。
他可怜?我无奈的看着三弟往zhui里填东西,不知说他什么好。
“那,你为什么把画眉给他?那画眉不是什么好品种。”
“是A。”三弟理所当然的回答,“所以我送给他了。我捉到的,又玩够了,看他一人站着可怜,就给他了。”
唉,这就是我的三弟,子声A子声。
路 休【4】
今天公子出去了,没有
带我。
每过一段日子,公子就会一个人出去一会儿,我百无聊赖,决定去街上看看。
然后我看到了他们。
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并肩而来,美得象画一样。我吃惊的张大眼睛,京城就是不一样,藏龙卧虎,我以为公子和三公子已经是世上再也没有的美丽人物,没想到随便逛逛街竟然又看到两个。在我们那地方,一辈子也见不到一个这样美丽的人A。
街上的人好像都认得他们,争着和他们打招呼。
“展护卫,你好A。”
“白护卫也出来了**”
“包大人还好吗?”
“展护卫过来坐坐吧。”
“**”
原来是南侠展昭,和陷空岛锦毛鼠白玉堂。我激动得心都要跳出来,这可是我心目中的偶像A,学武时就景仰的人物,象皓月一样光彩夺目高不可攀的名字。现在我竟然见到他们本人!!!
“你是谁呀?挡在路上干什么?”我这才发现自己挡在路正中,发话的正是白玉堂。
这种干脆的语T,毫不客气的态度,俊美B人的仪度,真是白玉堂A。我紧张得说不出话,傻傻的看他。
“喂,你怎么了?要挑战我们也得先报个字号吧?”
糟糕,我这才听到四周的议论:“又来个挑战的,真是,自不量力的人怎么这么多?”
“我不是**”我的脸都急红了,可是说话却结巴起来。
“这位仁兄,不要着急,你找我们有事吗?”
这人是展昭了,我想。他的话奇迹般的平息了我的焦急。
“对不起,挡住你们了。”我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叫路休,是安信公府的侍卫,以前听说过你们的大名**”
我还没有说完,可是对面两个人都露出了惊动的神情,一齐凝视我。
“原来**是路兄,可以借一步说话吗?我们兄弟有事希望请教。”展昭的微笑消失了,可是神情却变得热切。
谁能对这样一个人,这样一种表情说“不”呢?于是我急忙点头。
“是这样。”在开封府里一个朴素的_F_间,展昭终于开口询问,“我们想知道叶大人的病况,听说他病得很重,不能见客。”
叶大人?我反应了半天,才迟疑地问:“你们说的是三公子?叶子声?”
“当然是他,”白玉堂不耐烦的开口,“除了他还能有谁呀?怎么你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我委屈的回答:“我又不认得他。进府这么久也就见了一面**”
“你不知道武安将军是谁?名将之花是谁?你不知道叶三公子是谁?”
我望着白玉堂气炸肺似的面孔,茫然摇头,难道三公子很有名?
“算了,玉堂。路兄,你既然见过他一面,总该知道他情况如何吧?”
我想了想:“听说很重,连太医也没法子,只能让他一天好一天歹的,太医倒是常来。不过我觉得他j神很好似的,都能掀桌子呢。”
展昭和白玉堂忍不住都笑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
“这个家伙,还是那样,看来没什么大病,多半是他家里不想让他见人。跟上次似的。”白玉堂笑嘻嘻的。
展昭也笑起来:“上次他偷偷跑出来要去救你,不知回去挨了多少骂呢。路兄,你知道哪位太医给他看病吗?”
我也轻松起来,笑道:“姓罗,我也
不认得。”
“姓罗?”展昭重复一遍,和白玉堂对视一眼,仿佛都忧虑起来,“你没有听错?”
“没错,就是姓罗,听说医术很高明呢。”
“当然高明,”展昭接着我的话继续说,“不过,罗太医一向只给皇上和后宫看病的,连郡王都请不到。”
这么**这么拽?我瞠目看着展昭,确定他没有开玩笑,可是为什么他肯给三公子看病,而且看了这么多次?
“罗太医说治不了,难道真有什么病?”白玉堂喃喃自言自语。
“我们想见他。不会惊扰他的。路兄,你可否帮忙?”展昭紧紧盯住我。
我实在很想答应,可是**
“连我都不能进他的小园。没有二公子的吩咐,任何人不能见他。”我如实回答。
这句话让展昭的脸色Yin暗下来。白玉堂的目光也收*成锐利的箭。
“难道你们把他软禁了?”白玉堂冷冷问道,敌意那么明显。
“没有,三公子有病。”我有些结*,他们怎么能那么想二公子?
“三公子划伤了自己,流了一地血,二公子比三公子本人还焦急,要不是二公子按住他,还不知要流多少血呢?”
“是么?”白玉堂的口吻象尖刀,“凭你们二公子,能制得了叶子声?就是在病中,只要他没死,就没人能轻易制得了他,更别说你们二公子了。”
“路兄,你没有办法,我们也不会强人所难。你帮我们传个信给子声,就说我们今晚拜访。至于怎么Jin_qu,就不必劳烦你了。可以么?”展昭的声音冷静却坚决。
我无法说“不”。
下午我偷偷Mo进小园,看守没有我想象的多,本来嘛,公子也不会软禁兄弟的,白玉堂就会瞎说。
三公子好像刚洗过澡,正在梳头,*漉漉的长发象瀑布一样披在身后,长长的。看见我进来也没有惊奇的表示,自顾自的梳。
“三公子,”在他面前我总忍不住紧张,咽了口唾沫才接着说下去,“刚才在街上我看见展、白二位大人了,他们说今晚来拜访公子。”
三公子的手似乎停了一停,然后继续梳。
“告诉他们,不必来了,二哥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迟疑的看他:“我这么说了,可他们不信,他们好像很担心公子。”
“这样,”三公子停下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玉,“把这个给他们,他们就会信了。让他们放心吧,顺便告诉白玉堂,我喜欢上一个姑娘,大概快成婚了。”
“就这样?”我小心翼翼的问。
“就这样。”他笑,笑起来如花怒放,刹时晃花了我的眼,“该怎么做他自己明白。”
“好的。”我收起玉准备要走,想了想又回来:“他们真的很想见你,公子。”
三公子静静望我一会儿,然后满不在乎的笑起来:“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羞见故人哪。”
叶闻风【4】
孽缘就是那时种下的吧。
可惜当时我一无所知。我把太子对子声异乎寻常的关心,仅仅当作兄弟般的情_gan——因为子声曾经送他一只鸟,因为子声和他一样享受不到生M_的爱,因为汾王越来越不象个兄弟,所以他把兄弟之情转移到子声身上。
子声什么也不知道,依旧快乐得象鸟儿。即使一个人,他也有法子自得其乐。但他很少和汾王在一起。他告诉我他不喜欢汾王。
“为什么?”我问他。汾王年纪和他相近,人也聪明,又都有一身武功,没有道理谈不到一块。
“就是不喜欢。”子声皱皱鼻子,很看不上似的,“Xi_ng子太残。我亲眼看他带人剥了张猫皮,还是只小猫呢。”
子声的神情很气愤,
我爱宠的揉揉他的头发,这个小弟表面上霸道任Xi_ng,其实心很软很善,而且不屑于掩饰情绪。连我都尽力和汾王保持良好的关系,他反而睬都不睬人一眼,把小汾王气得够呛,面子都扫没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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