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树枯败。
赵光义大笑起来,“英雄折yao,我看他李从嘉帝王做不了,这蛊惑人心的本事却是谁也不及!”
“闭zhui!”
他兀自长笑不止,只觉得眼前这人可笑可悲,一世拼抢为了什么,到最后什么都不要,那不如从最初便不要这么辛苦,忽然想起云阶,心里一阵钝痛,“你选他**很好,今夜子时之前我必会带他进宫来,你当面传位,子时前我救他**”
“你当清楚,你若是不救李从嘉,我仍旧是可以杀了你。”赵匡胤的声音冷到了极致,一字一句扔给他听。赵光义果然是已经全然露出了本Xi_ng,他竟然选在药效发作最后的时机再行进宫,一时半会都别想拖延,明明白白地B他。
“我自然清晓利弊,无需你多言!”他听了这样的答案想要努力寻找到一丝安We_i,却发现_geng本没有,隐隐地胃疼不断被自己忽略,却又因刻意地隐忍而极是难耐,他不得已死死捂住,最后一次向那龙椅上的人躬身行礼,“臣弟**告退。”
“子时之前,你务需让我见到李从嘉。”
御书_F_中静悄悄一场心魔交战。
王继恩遥遥看着晋王忽地出来了,便知道这事多半是成了,刚要凑上前去,却见他面色并不好,“王爷可是**”
“入夜之后,宫nei一切你须得小心看顾,金匾后的诏书也切勿不得有了闪失。”
“是。”他止住了步子,看着晋王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人若是不B一B,果真是成不了事,王继恩细细地掸落了_yi裳上边一丝浮尘,抬眼望望天色依旧Yin沉难耐,“明朝恐怕就要**改天换日了。”叹息地望着那御书_F_中看了一眼,难怪日月齐隐,必不是什么祥瑞之兆A。
皇后,死你一人,换得一位真正的天子,这总也算值了吧。鬼鬼祟祟笑得惬意,王继恩一切如常退去。
空**的御书_F_,赵匡胤同样沉默无声一人独坐。
回首望望此一生如今想来竟然也忘了很多的细枝末节,人的记忆痊愈能力最是良好,经过了,便很快会忘却过程中的艰辛。
战乱,血光,烽烟,生生死死,那一年他仗剑离家,南北纵横,杯酒窥天下。
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都记得他还有至亲未曾寻见,不能死,要为了那个孩子坚持下去。
后来树下一遇,是他今生今世都未曾想过的风景。
笑落三月春花,一身锦绣的_yi裳,清浅得好似随时都能隐入风中。
他清楚地觉得自己想要,要控在手里,要天下,要他,要这些极致的一切。
李从嘉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无人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一日他空**的眼色,素白的_yi裳在宣德门前冷得毫无血色。赵匡胤毁了他的一切,不能再毁了他的爱憎。
所以他换。
远远地有宫人报时之音,“未时——”
他起身,最后一次掩上这御书_F_的门去向着寝殿寿元殿去,依旧是桐木夹道,却是枯了枝桠,也罢,这般光景哪还见得什么枝叶。
虽是临春,却终究也未曾迎得春到。也不知七夕时候,还能不能共你逍遥饮花下?
尾声:世事荒芜长孤独(一)
今夜皇宫大nei静得不同往日,巨大的宫墙之下黑影森森,御街之外却是虹桥映波往来不绝的繁华都城,灯火上挑,热腾腾的元宵备好。
原该是同一方天下日月,却被这皇宫四方幽邃的气息暗了半边星光。
遥遥地有脚步之声。
漆木柱子凝结住的*红色,平日的庄重,今夜忽地就成了不详。
为首一人玄青色的袍子领上饰有乌黑貂绒,宽大的袖口下翻手死死地扣着身后人的手腕,入了宫来,走得愈shen愈显出了气力,丝毫不放,直教那人有些难耐。
“赵光义,我会随你去,你放开手。”他终于是开了口,那一目重瞳格外shen重,绽开了的墨色,恰是nei苑之中灯火熹微,影影绰绰一截浅浅的碧色从狐裘中露了痕迹。
他不答,依旧是举步向前,一前一后暗中对峙却不教旁人看出分毫。
“你又看不见,若是半途中出了什么差错,圣上可就不知多遗憾了**”说完仍旧是死死地握着他不松手,“王复说你这一日来食不下咽,刚饮了两杯茶就呕了一地出来,我当日让你看不见还真是帮了你的忙,不然你就能看见自己现在的凄惨样子**”
李从嘉的body从北上之后就一直都在硬拖,气郁血滞,水土一朝天差地别,他_geng本是受不了汴京的气候,宫里温暖的养了一阵好不容易平息多了,却yi_ye之间全然又被打破。
茶水里都是腥甜气,王复回禀的时候也带了害怕,直言事情无论如何都需要尽快,否则这违命侯怕是再这么下去,不自伤也要耗不得了。
隐隐地瓦上声响。
“如今什么事情都做尽了,赵光义,你可有过丝毫的顾虑?”李从嘉今日声音都听得不好,低低地哑了去,自己心里更是不安定。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混乱过。
身前那人骤然停住,皇宫之中山石水榭之后更是幽暗难言,他shen色的_yi袍就要和那夜色融为一体,突地笑得诡异,“我为什么要顾虑?你也知道**我不是他的光义**我做回我自己有什么错!”那人幽幽地紫檀香气萦绕不散,听了他的话手间一动,却又让赵光义举手反折,“你最好听话些**不然我现下使力,折了你这琴棋书画无所不j的腕子去**李从嘉,你若是眼盲身残,你还有什么可动摇人心的资格!”
那人反倒是丝毫不见愠恼,不动不惊,“纵使你今夜得逞,赵光义,这皇位也不是谁都能做得稳的!”
这话倒是赵光义心里一直有所犹豫的,那剑眉昂扬之人一日尚在,他便是一日不得安稳,可是**
他说不出来,一味地强行B迫自己狠些,却仍旧是记得自己腹间的
伤。
那个时侯,自己动了心念,却还没有真的如此明确地掀翻一切,赵匡胤躬亲探We_i,以身试药,手足之情,心里的愧疚想尽办法试着去弥补。
李从嘉觉得那人有一瞬的凝滞,却终究是扣了自己向前走。
“这一步已经走出了,佛语亦有诳言,不是谁放下了就能寻得救度,李从嘉你不明白**你怎么能理解我过的日子**”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其实如今是不是赵光义已经不重要了**你是他D_D。”
一字一句都让他胃间抽疼,天气入了夜后愈发地寒冷起来,竟是不同往日的晴夜,云层厚重,赵光义抬眼望望,“今夜无星无月,难怪如此Yin暗**”
王继恩突然从廊下转了出来,少见的严肃恭谨地模样,“圣上请晋王至寿元殿。备下夜饮之膳以待。”
说完突地靠近了赵光义,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不要饮酒。”
他冷笑,“寿元殿,这可是前朝不吉之所,当真是会选地方。”心里思量赵匡胤什么时候也用起了这般底下的伎俩,酒里下毒?
当他赵光义也是傻了么!
王继恩眼望着他扣着李从嘉一路而去,低低地开了口,“奴才在这边恭迎圣驾。”
李从嘉猛然回身转向那奴颜媚骨之人的所在,赵光义哈哈笑起,“怎么?惊讶?王继恩**早年也是王饶送进宫里的,他败在赵匡胤手上成不了事,那我就来替他们一族讨回个公道!”
“赵光义你早便是已经筹谋多时!”
“违命侯如今才看出来?也罢**还是叫你国主如何?你觉得哪一个称谓更好?你是江南国主之时这一切就已经成为定局!你又知道多少!”
李从嘉猛然抽手,“你疯了,你已经疯了**你笑我不知旧事,那你又知道多少?你知不知道他当日为了你甘愿屈居人下受人胁迫,赵匡胤若不是顾忌你何曾做过这般为人卖命之事!你知不知道江南时候**”
冷风入肺,追忆他树下带血,若不是为了赵光义,若不是他,赵匡胤何须如此!
尾声:世事荒芜长孤独(二)
“不要再说了!江南江南!所有人从江南回来都变得不再一样!李从嘉你妖魔下世**你的江南就和你一样害人匪浅!”他扬手用力将他甩至桐木之上,看见他受不得剧烈地咳起来,“我要让你后悔!我诸多筹划就是为了让他因你失了一切!我要证明他选你_geng本就是错了**如果没有你,不会死那么多人**你不要怪我,你应该怪你自己!”
你的江南,飘蓬,云阶**那么多人,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他心心念念执意不放手,今夜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他一把扯了他的腕子去。
寿元殿前,李从嘉咳声不止,脚步虚浮,强弩之末他两日不曾He眼心力交瘁,被赵光义几乎是强行扣着他,甩手摔在殿门之上。
四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那门本是虚掩着,一时被李从嘉之力带开,晕眩之间他顺着那门倒在地上,铺延开的银华,一抹浅浅地碧色滑落无声。
他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在想赵光义已经收买了多少人,这方入夜两人一行出了多大的动静,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浮生一梦,乱世千秋。
赵匡胤暖酒正中,忽地听见一声闷响,那门竟是被人撞开。
他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了的天水碧。
斜斜地从他的狐裘之下露出端倪来,一如江南烟雨满城飞花,带着冰寒之气的紫檀醍醐灌顶般地清明。
“从嘉!”见他竟是起不得身来立时手下不稳,慌得想要过来,却不想门后忽然闪出一身玄青,砰然一声将木门掩上。
赵光义挡在李从嘉身前。
“你把他怎么了
!”气至极点,扬声怒喝,天地一动风起云涌,殿外冷风肆_N_吹得一园没了枝叶的桐木依旧枝条错乱,地上Yin影纵横,王继恩望望宫室顶上黑_yi之人井然暗藏,箭在弦上。
他笑起,听听殿nei的声响,向着四方摇首。
不是时候。
李从嘉shenshenxi气,将那银狐慢慢地护好,分毫不差依旧是自幼起的贵胄教养,优雅扶着那门起身来,他重瞳依旧,终究是回复了旧日里的颜色。
“我怎么敢将他如何,他可是与这天下四方等价之人,只是他自己原本病症加剧,大哥你**关心则乱?”
李从嘉勉力起身来已经是耗尽了这一时气血上涌说不出话来,只能是微微笑起来,面上云淡风轻丝毫不乱。
赵匡胤就在眼前,所以要好好地站起来,否则**
他也会疯的。
李从嘉手指抖得稳不住,蓦然收回那碧色的_yi裳里,一直便是向着赵匡胤的方向,赵光义不教他靠过来,只是覆手又扣住他的腕子。
“赵匡胤,想好了?换不换?”终究是褪了一切的面具,厉声问他。
明黄之人却是丝毫不去理会,声音低缓,“从嘉?今日眼目_gan觉如何?”
赵光义分明觉得手间一动,李从嘉僵住,不过便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询问,他却像是思量了很久,终于是摇首。
极是犹豫,忽然又好似后悔了,强自开口,“我**”
后半截被自己哽了回去,赵匡胤等他说完,他却再也没有开口。
幽幽长叹,赵匡胤的叹息从未有过的遗憾。
他转过身去,向着那备好的酒案而去,自己坐在正中,“光义,过来陪大哥喝一杯吧。”小小火炉暖好了的酒ye,蒸腾起了一室酒香。
赵光义扣着李从嘉走过去,“赵匡胤,你拖得了这一时又拖不了这一世,不如早些拿出退位诏书!”
他却是剑眉微挑,倒了杯酒来伸出手去递给他。
赵光义依旧不放开李从嘉的腕子,一直死死地制住他接了过去,哈哈笑起晃动着杯中佳酿,细细地凑上前去嗅,竟是伸出手去至身后李从嘉面前,“侯爷先饮一杯如何?”
尾声:世事荒芜长孤独(三)
赵匡胤却先开了口,面色平静,“他不能再饮酒了,身上不好**罢了,你若不想,大哥自饮。”说完一杯下肚。
赵光义冷眼看他,将那酒杯放回案上,“别再和我玩这些把戏了,赵匡胤,你不是一直口口声声手足情shen!你这时候想先下毒于我再换李从嘉的解药?春秋大梦!”
赵匡胤望他,“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丝毫不以为意用那明黄龙袍擦去zhui边酒ye残迹,依旧是仗剑扬眉的气势,负手而去取了只雕龙金色盒子,龙首吐珠,紫玉点睛。
“你要的东西我备好了。”
“赵匡胤!”李从嘉听了他如此之话开了口,难免又见咳声,却是再也忍不得,“他已经疯了,你若是再答应他岂不是助纣为_N_!”
门外忽地狂风平地而起,直直地冲开了殿门呼啸而入。
李从嘉长发轻扬,寒风之中四下死寂星月暗隐,“你不能**你忘了你当日说过的一切么,你想要的一定会做到,你如今统统都做到了,你不能放**”
极远的声音,“亥时——”
赵匡胤伸出手去递给他那盒子,李从嘉忽然大声开口,“赵匡胤,他不是你D_D。”
没有人声。
三个人都在一瞬间沉默。
“所以你无需顾虑,他不是你D_D**”
他想象过无数种赵匡胤知道之后的震惊或是挫败,他也想过他或许执意不肯相信,种种可能李从嘉用尽了yi_ye的时间思量。
可是他没想过赵匡胤笑起来,竟然一如平常的口气,他开口应了一句,“我知道。”霜凝弦冷声声鸦,烽烟起,映晚霞,长河清泠,持剑而立,江山入画。
赵光义颓然放开了手去。
震惊的反倒是他们。
那满面狠绝志在必得的人一瞬间的失神,赵匡胤一把将李从嘉揽至己处,伸出手去试试他颈边温度,“很冷?”
李从嘉几乎是不知如何是好,他有些慌乱地反复求证,“你**你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换,你**”
他伸出手毫不顾忌地拥着他,渐渐地用自己温暖他周身,“没什么**你不要多想。”
寒风鼓鼓而入,吹得人心神不定冷至彻骨。
赵光义踉跄着后退,他死死看着赵匡胤,可是他丝毫地愤怒伤心亦或者是其他任何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拥着那人生怕他被冻坏了。
很温柔地表情,一瞬间让人不能相信他也曾经剑指烽烟一怒覆灭万里河山,他只是对着那银裘浅碧的人轻轻开口,“没事了,一会儿过了子时,我随你出宫去好不好?”
李从嘉立时酸涩难言,他忽地推他手臂便Y_u抽身而退,“你也疯了么**子时之后**”
“我不要了,你记不记得金陵之时,我说过,我不要了。”
“你不能不要!”李从嘉突然失态地大声吼起来,“赵匡胤你是个懦夫!你凭什么毁了一切之后又撒手不管,这是你的天下你的家国!他不是你D_D!篡位谋反人人得而诛之!”
赵匡胤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几乎便是临近了崩溃边缘,“我不用你来救**我_geng本便是熬不了多少日子了,从我出降那日起,必定是这样的结局**我不用你拿你的山河换!”
他的骄傲一如往日,他死便是死了,他不喜欢这种无力需要别人来换的_gan觉。
赵匡胤依旧是笑起,“还是这样的脾气A**”伸出手去拉着他过来,“好,是我自己不想要了,我不是为了救你。”
李从嘉指尖颤抖,他shenshen别过脸去气犹不定。
两个人的争执,他是谁。
赵光义几乎被那剑眉之人一句话说得溃败无法,他眼睁睁地站在这里看着他们的故事可是无能为力,终于开了口,“好一个_gan人至shen**哈哈哈!我们三个人怕是今夜都要疯在这里!”
他仰天长笑,半晌怒目而视赵匡胤竟似带了泪光,“你知道我不是赵光义?”
尾声:世事荒芜长孤独(四)
“我知道。”
“从什么时候起?”
“巢湖。”
巢湖**赵光义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知道竟然还一路护着他北上,他知道竟然还许了他如此功名,他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如此待他!
“赵匡胤你分明是在装模作样!巢湖之时你怎么可能知道!”
赵匡胤微微转向他,依旧平静,“你记不记得那时候出了巢湖你我二人立于舟头,我忽然说起小时候的事情。”
“你还记不记得,儿时我总惹爹生气,你就陪着我一起大夜里站在院里那棵树下面挨罚,晚上若是天气晴好便有月亮出来,刚好就能看见细细簌簌地光影伴着萤火虫。你总爱抬起头看那树影。我就笑你,书读得多了就愈发地酸腐起来。”
赵光义颔首,“你是这么说过**”
“你还记不记得你怎么答的,你说你尚且还记得儿时院里的那棵树,总记得高大无比,一到夜里树影之间的月光甚
为好看。”
“是。”
“可是**家里那棵树,_geng本便从我记事起就被伐了的,只剩下树桩,当年你我便是坐在那巨大的树桩之上刻成的镯子**没有树影**我只是想试试你。”
他们都最清楚这镯子是彼此相认的信物,那个孩子怎么可能记错这件事情。
赵光义的眼泪忍住不落,他直直地看着他,赵匡胤却是转了目光去,“我还说起过桂花树,我说家中以前后山有一片桂花**实际上,本便是不靠山的地方,哪里来的后山。可是你也应了。”
“还要艾草的烧痕,算是我最后的确认,那几日,赵普反复提醒我你的野心,是我仍旧想着你不会**直到你病了,我说起赵光义曾经被烫伤过,想要去看,其实他_geng本没有**我自然知道你臂上也没有,可是你却真的装作以为会有**”
巨大的风声。
赵光义什么也听不清楚,闭上眼睛正对着门口站在风里,一切都静下来。
“你知道我不是他,为什么还要护着我,你也知道那时候我想要杀了你。”
“我想把你当做亲弟*你既然能有那镯子也一定和光义有缘*巢湖中的事情串联起来,我也想得了,光义他**是不是**”赵匡胤突然有些害怕,他一直想要问得事情,一直想要知道的答案,其实结果太过分明,只是他一直都不敢去想。
“他死了。”
李从嘉分明觉得身侧的人黯了光芒。呼xi之间都见了凉意,他也是会怕的。一瞬间而起的心意,那银狐之人伸出手,给他安We_i,他握住他的手。
“他**为何而死**”字字问出来都是对自己的残忍,李从嘉都能觉出他心下的颤动。他一直以来的某种支撑,其实不是不知道,仅仅是他不敢让自己这种念头崩溃,所以即使你不是赵光义,你也是**他的D_D。
“你来得太晚**若是能够早一些**赵匡胤你来得太晚了!我一直看着他**他日日都跪在佛前等你来带他走,可是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今时今日再后悔有什么用!他死了!赵光义死了!”
已经近乎嘶吼。
眼泪颓然而下,“他死了**”
赵光义忽地探手入怀拿出那只木镯子来,用尽力气扔还给他,“拿回你的恩惠!这不是我的东西!”
孤零零地滚在地上,殿门开He砰然惊心。
赵匡胤亲自捡起那镯子来,手里仍旧拿着那只锦盒,向着赵光义过来,“伸出手。”
赵光义满面泪痕却是咬牙切齿地避让,直到赵匡胤用了真气一把扣住他,“你也是在安东寺里长大的吧**所以j通佛礼,也知道一些奇怪的用毒方法,我早便觉得,若真是他,不会懂得这些**”说着说着强行扣着他的手,将那木镯子带在他手上。
赵光义左右挣扎竟然挣neng不得,看见那明黄之人笑意更shen,“你看,我若是想要制住你,只凭我一人之力便足够了,只是**我一直都是真心当你如手足。光义定是**不在了,可是我不敢去想**有时候,赵匡胤也会软弱,不敢面对他D_D死了的事实**”
赵光义的失败更加显得彻头彻尾,“”你**你拿走这东西,这本就是你的镯子,你把赵光义的镯子给了李从嘉,你_geng本就不再顾及他了!从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那个傻孩子等了那么多年_geng本就没有用!”
“我一直都在寻他!”赵匡胤也是动了气,“我没有扔下过他**只是我**”
尾声:世事荒芜长孤独(五)
轻轻的脚步声。
忽然看见李从嘉慢慢地走过来,他本该是看不见的,可是这时候突然格外分明,直向着赵光义而去,赵匡胤有些担心想要拉他回来,他却是拂袖不让。
“你**你说你的镯子是赵匡胤的?那他的才该是你的东西**”
“是又如何!是他当日想要我镯中之物与唐国有所联系,我们才互换**”话说到此也是一惊,蓦然明白了为何李从嘉如此愤然。“霓裳羽_yi舞残谱**”
“镯中的东西是你篡改的!它不是赵匡胤真正想要给我的?”李从嘉字字句句间的沉重不容忽视,赵匡胤也一瞬间听得明白过来。
他的伤心催断了一树桐木枝桠,冷刷刷地哀嚎不去,那傲如凤凰般的nv子一世都没有那么失望,她的坚持她的爱。
都毁了。
可是罪魁祸首,还堂而皇之站在这里。
李从嘉这yi_ye学会了什么是憎恨。
“从嘉**你不能动气,毒还没解,身上也不好,你过来**”李从嘉从来没有过的失态一把推开他的手,只向着赵光义的方向去,“你害死她**你害她死了都不能再相信我**赵光义,江正,你太可怕了**你到底还要毁了什么你才肯罢休!你什么都不是!你借着别人的身份活了这么久你以为这些都是恩惠,事实上他一直都知道,他一直都在容忍你,他想要当你是他D_D**赵匡胤是真心!你输了,你输得彻头彻尾!不管你是谁你都是个败了的蠢物!”
心血翻涌地扬声说与赵光义,李从嘉银狐举袖一把掀翻了那酒案,气力不继咳得止不住,不由自己也倒在那方狼藉之上,“你为什么要害她**她和你_geng本没有关系,你**”他的悲伤无法抑制,所有的事情忽地解开了,还不若一直错恨。
人的力量太微小,无力回天,故人难再。
赵匡胤过去扶他起来,“我确实不知那谱子怎么了**都过去了,听我说,都过去了!你不要再难过。”他死死地锢着这失魂落魄的人,手里那只龙首传位的盒子分外刺眼。
这yi_ye,颠覆了所有人的信仰。
赵匡胤执意不要天下,李从嘉明白何为憎恨,赵光义终于发现自己最大的秘密早便不是个秘密。
三个人的命运,宫廷之中暗影森然而立,都待那最后的时刻。
寒风凛冽席卷而过,市集上收了摊子,那冻冷了的元宵端回自家去热热,和和美美,市井烟火。
就快要子时。
赵匡胤轻轻拍着他的背,看他又穿了这天水碧,“从嘉,我把这些都给他**然后我们出宫去。”
他死死地掩着自己的zhui俯在他肩上摇首,手下按着那龙首盒子不让他交付出去。他明白赵匡胤这句话的分量,他的天下本是他此一生所求,如今说不要便是不要,谈何容易,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我说了**今年的七夕,陪你回江南看看,如今不是就可以了**我褪了龙袍,以后再也没有人让你难堪,我们回你的江南可好?”
他依旧是拦着那盒子怎么也不肯放手。
“我们一起回去,你的病就能养好,也不会再这么冷了**”李从嘉背对于赵光义靠在他怀里,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身后,只剩下摇首的力气,这梦太过零乱,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不知道赵匡胤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烛影轻晃,杯酒翻洒。
尾声:世事荒芜长孤独(六)
突然听得身后斧声,寿元殿壁上饰有金斧御剑以示赵匡胤戎马天下,忽地被赵光义一把夺下速度极快,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你知道了这秘密便必须要死,今日知道我是谁的人都要死!”他不是赵氏,纵使有了这诏书恐怕也是不再轻易做得龙椅,冷风一吹立
时遍身冰寒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本来没想过赵匡胤知道。
如今却是留不得!
李从嘉背对于他更是望不见,只觉耳后呼啸而来他的戾气惊人,甚至来不及反应,body被赵匡胤一把揽过翻身而去,他挡在李从嘉身前单手接住斧子凌力来势,反手向外掷出,素白窗纸破裂迎风,金斧远远地破窗而出滚落在地上。
狰狞裂开的窗子,烛影纷乱,人影惊慌。
飞檐之上余人皆动,桐木之后王继恩扬手平息,死死盯着那殿中动静,应该是**快了,再等一刻**
泺Ch_ao吟诩,城阙万井九重源。
寿元殿里小小酒炉汩汩地冒着热气,赵匡胤冷峻面色扬手扔了斧子去刚要开口,忽觉不对,撑着李从嘉的肩却是腹中绞断五脏,立时便回首看向那边案上,“赵光义!”
李从嘉陡然僵持住,只觉得他的手慢慢地顺着自己臂上往下,错愕的一瞬间好像还能听见方才他说出宫去,要一起回江南看看**
“你**”他下意识地死死地握住他,竟是不知如何是好。赵光义一步一步向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高高在上的人,血**血从赵匡胤zhui角渗出。
那剑眉之人忽地向着赵光义而来,直惊得他步步后退退无可退,瘫倒在椅上,那人目光遗憾却是无可奈何,“光义你还是**不能当我为你大哥**你下毒?勾结nei侍**赵光义你做得好!”他突然仰首大笑一掌向着赵光义劈去。
“不是我!不是**”赵光义认命地闭上眼去等着自己败得彻底,耳边一阵轰响,赵匡胤到底还是下不去手。
无尚尊荣,真龙天子顺着那方断裂的小案一同翻倒在地。酒污倾翻,明黄九龙轰然坍塌。
赵光义突然明白过来那句话。
王继恩**是他。
难怪他说着不要饮酒,竟不是因为赵匡胤下了毒,而是他在酒中下了毒。
赵匡胤何曾用过这般下等的手段。赵光义死死盯着那酒ye一地,他该想到的**
星辰无语暗淡,参差万家灯残。
冷冰冰地风依旧不曾停歇,寿元殿中长发铺地,银裘满身的人站在正中,一目重瞳shen重的颜色死死地盯着那一时桀骜的人终于倒在地上。
初遇,布_yi难掩的张扬气度,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心气,是要把这天地都纳于一手之间的心念。
柳絮纷飞满眼。
素手弹拨琴弦。
推散云烟。
李从嘉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这汴京的冬天冻结了。
微微笑起,江南三月。
他清清冷冷拖曳着那披散的发过去寻他,顺着他俯下身去,冰凉凉的指尖去拭他口中的鲜血,开了口,已经是嘶哑的声音,“赵匡胤**你站起来**”
那人几乎便是有些开不得口,眼中的锋芒却是丝毫不减,他抬臂死死地扣住那一身银裘的人,“从嘉**”
“你起来!赵匡胤!你说过什么**你说过要和我出宫去,你说今年七夕一定会和我一起**你给我起来!”突地用尽了力气去拉扯他的_yi裳,neng了气力俯倒在他颈畔,“我忘了**我把这些都忘了,从今以后我随你走**只要你起来,七夕**你**”
那人带血的唇齿开He,“七夕**记得便好**”长长叹息,他微微转过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瘫倒在椅上带了颤抖,“**江正。”
“江正**好**江正**”
尾声:世事荒芜长孤独(七)
赵匡胤忽地一口暗色的血喷在他面上,最后的臂间仍旧是温暖他的姿态,李从嘉猛然撑起身来疯了一般拉扯开那银裘扔在一旁,夜雨染成天水碧,昏暗不定的烛光打在上面幽昧难言,“赵匡胤!赵匡胤**天水碧,紫檀香,我不气了不报复了**你要记得七夕,你自己说的**”
那人手间的温度渐渐散去,却是笑得一如往日的丝毫不容质疑,“我等这袭_yi裳**等了太久了**我的错,我不该执意叫你看这天下**你不应如此**从嘉**”shenshen地嗅得他身上,伴着心血一同涌出的紫檀香气,shen殿玉台旁,香冷漫琼瑶。
李从嘉亦是已经说不出话来,心血耗得尽了,赵光义愣在那一旁的椅上看着他们*从头到尾,他一直以为今夜是三个人的恩怨,却发现错得可笑。春风卷帘高,宫阁楼台千般好,写意恋*****,年少不经事,今日作明朝,忘忧天易过,闲刀推卷凭花落,眷心最浓时。
从安东寺那天起这就是只属于赵匡胤和李从嘉的故事,从头至尾,赵光义以为自己掌生杀,控流转,到了这一刻,原来他连颗棋子都算不上。
台上的戏子一曲太过认真,竟是当真不知自己是谁。
他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臂,你们*
从来他都只是个局外人。纵使他如今中毒无解,他也只看得见他,他盲了眼睛,他也只看得见他。
你的心机你的狠毒你的一切,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赵匡胤忽地剧烈xi气,猛然望着赵光义,“江正**若还记得我往日*待你恩情*便应下我一件事**”
赵光义依旧是呆愣愣地看着他,他如今倒在那里,那个把自己从寺里带出来,亲手交给自己一切的人如今倒在那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是什么表情。
“解了从嘉的毒**记得,治好他的眼睛,一定记得**治好他的眼睛,带他回江南看看**”
记得治好他的眼睛,带他回江南看看。
李从嘉忽然一口血呕在一侧,使力想要开口却是谁也再说不得,洇开血腥的天水碧,只能拼命地去试着证明他的温暖,“你**”
他竟然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也是会死的。好似从一开始要离开的人都是自己,李从嘉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赵匡胤也会死,他也会败,他也会伤心也会离开。
为什么。他方才暖着他的指尖说我都不要了,一起出去回江南看看,养好了病,以后就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
眼前暗褐色的血腥。从来都没有这样绝望,李从嘉俯在他身上死死地抱着他不放,剧烈的咳起来动也不动唇色鲜红,在他颈侧不住地说话,“我们走**你说和我回江南,你说替我负千秋,替我承业报,我忘了,我忘了国恨,忘了所有,从今以后我都忘了好不好,你先起来,赵匡胤**”
他最后的温度仍在,赵匡胤缓缓笑起,“无事,你记不记得**你饮了我的桃汤,来生**”
“赵匡胤我不信来生!今生的债今生的诺你必须今生还!”
尾声:世事荒芜长孤独(八)
殿外王继恩见得一方天下轰然而倒坦然笑起,长出了一口气,这可就是无解的毒了,他也没了法子,颇有些遗憾地又望望那边烛影,挥手教飞檐之人散去。
为了万一,他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如今全是不用了。
整理好了_yi裳,心里盘算着先去正殿上安排才好。
Yin影一动,桐木后空空如也。
一杯绝命酒,酒入肠中再无转圜余地。一室的绝望,玉人忘从容,鹤唳云端,逍遥纵横天地间。故国山河已碎,断瓦凝残烟,血染城墙北,朱颜颓,风鸣马
啸寻君千百回。
四方运动,雷霆轰响,天边*色云雾如血,赵匡胤散了所有温度,维持着温暖他的姿态,“从嘉**你一世不言爱,今日**我告诉你**”
满眼的血色,梦中月下,金陵城破,出降北上。
赵匡胤缓缓松了手,声音愈发散在狂风之中,烛影纷乱,他笑得狂妄肆意,“我告诉你,李从嘉**你爱我。”
想要等你再看看我,可是真的来不及。
雪色欺墨发,烽火染云霞,宫城上,回眸已然远天涯,饮罢挥袖谁予共烟华。
覆天下,奈何负了他。
一生执着,覆了天下,却是负了他,想要和他同看北国雪落,终于熬到了这一日,他却再也看不见。
甚至什么都做到了,赵匡胤此一生所想必偿所愿,却还是等不到他再看一眼自己。
那一日皇宫正门之上,赵匡胤有些怅然,“怕只怕**来不及**”
李煜五指慢慢收拢,终究是一握化成点点凉意,“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你怕我会死是不是?你觉得这一次我还会负约?”
赵匡胤只是摇首,李从嘉只当他是默认,“我不会。”
那人便重新覆住他的手去。
其实他是在怕自己。
北国千里,瞬息之间忽地又落了雪。铺天盖地飞素白一片,纷扬间竟是远比上一场雪还要大。
到了极致,便是颓势。
他走了。
战乱,血光,烽烟,生生死死,那一年赵匡胤仗剑离家,南北纵横,杯酒窥天下。一生的隐衷便是年少时候失了自己的D_D,心心念念,他只是不习惯诉说他的愧疚,其实赵匡胤只是不说而已。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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