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嘉想要将那画卷取下来,伸出手去拔剑,却真切地觉出赵匡胤下手之时的无望狠绝,那气力之大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剑取下,李从嘉愈发执着起来,便是偏要取下来,“你说还给我,我便顺了你的心意收下!”疯狂地了扯起来,一时猝不及防,剑尖未动,那画纸承受不住,嘶啦从中断裂开来。
单薄的人影顺势而下,一分为二毁于一旦。
李从嘉笑起来,一时周遭竟无人敢再上前,他看着那破碎的画卷凭空而下笑得戏谑肆意,“你想毁了我,终于称心如意。”
一把拾起那画卷转身扔进火海。
赵匡胤曾经用命挡剑也不愿伤了他的影子。
李从嘉拂袖而去,再不看一眼熊熊火光顺势而上,夜雨染成天水碧,何能抵挡天地之力?纵是你山河锦绣,也换不回一个淡漠相守,从此再不提传奇二字。
那不过是众人口中的谎言,你信了,就败了。
手腕之上刚刚除下的木刺伤口仍未凝结,他此番拉扯撕裂开来,血迹斑斑,清清淡淡扔下一句话,“回东宫。”
此生,那是他最后一次疯狂。
道由白云尽,天际遥遥,飞鸟咿呀,
一楼烟雨暮凄凄。花行街,巷口,笙鼎楼,以及*安定公旧日府邸*他很想回去看看,却不敢真的走回去。
车马本是行入御街,却终究T转回去。
今日的安定公府清冷无比,谁还顾得了它,东宫才是荣华。曾经也有多少人眼目中死死地窥探这里,少了他还是缺了李弘冀无外乎是两种结局,值不值得如此揣摩。
李从嘉慢慢地走Jin_qu,庭院里有些留守的下人日日记得看顾,草木依旧,只是不像旧日里经心,反倒愈发长势迅猛起来,藤蔓缠绕上廊柱,适逢最兴旺的时节。
一岁岁,一年年,枯荣交替,李从嘉指尖轻轻地抚上叶片,看见极具生命力的脉络纵横,他心生Yan羡,人对于过度繁盛的事物总容易心生惶恐,开得越浓烈,消亡得越彻底。可是花叶若是败了起码还能等待下一季。
人心若是败了,就真的连些飞灰都不剩下。
落红岂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心花若死,再无些许妄求。
他一个人,一步一步地重新行走于记忆中,反复地寻找旧日里的一切,数年前的年少轻狂,说是要走,便能几卷书一顶蓑笠坦**地出门去,寻了空山日日听鸟鸣,再不愿看见尘世烟火,烦了倦了便撒手不去理会,如今想想竟是一贯习惯了懒散,难怪总传自己不通世事,那一年,山里的李从嘉不管是不是有人捧了真心登门,断了琴弦而去。
再后来,一曲烧槽琵琶惊破霓裳,廊下一顾,竟是自以为寻见了此生终结。
不想谈爱这样的字眼。
时至今日,依旧不愿直面,李从嘉总觉爱与不爱远非些凡夫俗子轻易便能说得出口,他亦不是圣人,也不清楚,究竟怎样算得爱。
她惊动过自己的眼目,是年少时候第一次觉得贪恋的滋味,李从嘉也有过真心实意想要拥有的人。落纱一笑,今日想起来,仍旧_gan激。
或许如果光年流转,他一生如斯清淡微笑,或许不经意或许认真,总之循着旧日的轨迹活下去,他会最终与她百年好He。
只羡鸳鸯不羡仙,该是多美的生。
命运的转角竟没有丝毫
波澜壮阔,只不过就是在普通夜晚,他先行撤离宫中酒宴,慢慢走,慢慢望,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撞入了旁人的轨迹。
那个人,如若不是刚刚好,今生今世都注定不曾能够有所交集。
刚刚好,他掐住他的颈,刚刚好,李从嘉不能见得有人死在自己眼前。
他脚步停在偏远门口,依旧是刚刚好,赵匡胤把一切都推回远点。手腕筋骨开始隐隐地疼,重创之后一时麻痹如今却开始发作。
李从嘉轻轻晃动手臂,并没有大碍,仍是需要_gan激么?他盛怒之下,也还是记得不愿伤了他。
或许这样更残忍。
李从嘉像是迈过自己一生,重新走进偏苑。风声渐歇,远无了那一日闲花落地的旖旎feng情。
桃树也过季而去,桃花苦,人更苦。
他轻轻推开他居住过的地方,小小一方木门却需要用尽气力,室nei玄色的纱幔依旧,八仙桌上竟还有一半未曾燃尽的红烛,他走之后便无人再点起。李从嘉指尖轻蹭桌面没有尘土,看来下人们还算尽心。
明明是天光正好,他却执意地点起那支火烛,透过光影看过去整个nei室瞬间飘忽起来。还能听见当日的字句,分明是一剑狠狠砍在他臂上,那一日醉不成欢惨将别,谁也顾不及一床的鲜血,分不清究竟是源自谁的身上落下,只能彼此折磨般地互相探求,不是侵扰不是无奈。只是情不自禁。固执地觉得一切不能只有自己来承受,可惜再挣扎再留恋也都过去了。
唯独还剩下这最后的半支火烛与赵匡胤有关。
李从嘉愣愣地看那火苗晃动,他不许别人跟进来,四下没有人声,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人。
不如就彻底风过无影,什么都不要留下。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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