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的梦?
四周迷离烟气,缓缓地遮住视线看不清前路,本是要来做些什么的,娥皇一身锦绣的牡丹袍子曳地而去,她是要来露园,可是竟怎么也想不起要来做什么。
远远地一抹清浅的碧色转瞬消失。
天水碧,是来采露么?她急急地向前走,沾了一身的烟水气,顾不得那许多,只想着赶上他。
可是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不大的一个露园,却有着几重的山石堆砌,兜兜转转,他空余她一个转身的距离。
近得让人心急,却无论如何他也不肯转过身来。娥皇低低地唤,带三分娇嗔三分疑惑,“从嘉?”如往日千百次那般,期待着他回过身来的温柔。
可是他只是站在数步远的山石池塘前,看不见表情,不肯转过身来。娥皇再唤他,“从嘉怎么了?”声音依旧如同石沉大海,再无音信。
她的夫,她的李从嘉,不近不远,淡得像是要化入了烟气般独立于世,第一次,娥皇竟然发现力不从心,她无所适从地伸出手去。
有些颤抖的指尖,明明只需要那么一抬手的距离,可是她触到的只是烟气,萦绕着的紫檀香扑面而来。
她触不到他,只是虚空。
可是他还在那里,淡薄得轮廓,清瘦而优雅,每一次,她都如此迷恋那一抬腕的风华,是能够撼动世事人心而默然存在的一种j魂。
十七岁遇见他,便痴痴地嗅了几千年的紫檀香。
那一年的江南温润得像是要把春花化进人的骨血里去,流水斜桥,何处问笙箫,伊人独立,一曲琵琶断玉焚绡,廊下有人碧_yi独立,笑若四月一城飞絮,洋洋洒洒地飘进她心里。本是一次难得的蒙面厅上弹琵琶,父亲周世宗宴请了诸多皇亲国戚,她一身的shen色朱丹羽_yi,金线滚成的大朵牡丹盛放其上,以一袭轻纱遮面,大气而优雅地在堂上纤指拨动,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T先有情。
满堂的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她透过那一袭软纱望见廊下人影晃动,府里的小童躬身作揖,一脸谦恭。还以为又是什么趾高气扬地皇家子弟,却只被一抹通透的碧色勾去了心目。一直静静地看,那人站在廊下,放佛是听见琵琶乐音,半晌没有动。相隔一个厅堂的距离,不足够远得望见一场邂逅,却以还不至近得看穿一双重瞳。
就这样只是他们俩个人的一场相遇,周遭的一干俗世闲人都成了陪衬,那绝妙的琵琶技艺当真是让众人惊叹,周世宗不公开nv儿的身份,自然无人敢多问,只是那堂上堂下人人目光都变得炙热。
娥皇却只看他,廊下那人一身的天水碧,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新鲜事情,南朝的贵族经常有人以织染此色为身份象征,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将着这种颜色穿得这样空灵,不是碧色通透得好,而是他的人足够清雅入画。
眼见得那人走了进来,众人起身恭迎,这才知是
皇上的六皇子李从嘉,封得安定公。算来,总也是盛名在外的人,分明地与众不同,却是说不上来的_gan觉。很清瘦的轮廓,像是随时都可以隐去。
但是没有人胆敢忽略他,那一双一目重瞳子。也从没有人能够忽略他。娥皇分明看见他望向自己这边,第一次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忐忑,还是将目光移开,纵然躲在一袭面纱之后,她也还是有些不安。
总是传闻那帝王之相,如此看来,他竟然很难让人和皇权争夺联系起来。
李从嘉微笑着结果旁人敬献的一杯酒,抬首喝下去的时候,目光依旧流连于对首那软纱蒙面的琵琶nv,看得出那_yi衫的华贵,白玉的琴头,心下知晓三两分,眼色里便含了笑意。如此更让娥皇无措,只得让流珠起身向席首的父亲请示,自己抱了琵琶便要退下去。
再不敢多看那人一眼,匆匆地脚步,退了出去。顾不得流珠还未曾追上来,只急急地走,不一会儿转过了两重回廊。
心里怦怦地跳,那抱琴的手都有些不稳。
身后有急切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自幼的贴身侍nv流珠,就安下心来转身,“流**。”那一声吩咐便全僵在唇齿间。
扑鼻的紫檀香气。来者一袭天水碧色的长袍,手执一柄金纱质地的折扇。动作不似其他纨绔子弟般轻慢,并不缓慢却万分优雅地舒展开扇面,轻轻地一挥,娥皇便好似见同他一样,如入画境。
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他的重瞳,如此的传奇被无数人j心地粉饰成各色故事,总之都是围绕他。今日娥皇终于见到了李从嘉的眼目后,一时不知如何形容,比墨色还要沉重的色泽。
这双眼目像是他在人世唯一的羁绊。
李从嘉见得她愣在当场,微笑退后一些,“在下眼目有异,吓着小姐了?”他说得诚恳,当真是不拿这传奇的天赐之貌当回事,完全将之看似异状。
娥皇咬着下唇,不知怎么回话,突然之间想着这总是安定公,便忙着行李,他抬腕表示不必,却露出一截消瘦而轮廓异常清晰的腕子。
娥皇那一个瞬间都有些自惭形秽。即使她自幼便受到最良好教育,在家中众星捧月的环境下成长起的骄傲nv子,她也是叹_fu的。
第一次,这只盛放牡丹般Yan丽的nv子有了卑微的心境。那并不低下,而只是因为欣赏和倾慕所衍生出的Y_u念。
她很欣赏他这样的人。
“恕我唐突,应是周大人的千金吧?”李从嘉依旧笑得让人如沐春风,语气不急不缓,令人听在耳朵里舒_fu至极。
娥皇抓紧了琵琶,抬首看他,“是。”她总不似那些小儿nv般惺惺作态。是与不是又没有什么必要隐瞒。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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