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羔子,就他妈知道惹事,你们怎么搞得?什么阵仗没见过,怎么连个押解“新收”都能出岔子!啊?操!都他妈吃屎了么?一群废物……”大队长李龄一手抹着一脑门子的汗,一边不停的骂骂咧咧,脚下噌噌的往训话厅走。
“是、是新收的有个小子,一转头就闹开了……”身边负责押送的2中队的队长宋乱水小小声的辩解。
“放屁!”宋乱水没说完的话愣是让李龄的暴喝给吓了回去。“什么一转头就闹开了?孙猴子扯根毛还得吹口气才能用呢,怎么一转头就闹——”
门开,训话厅中央一溜5个新收犯,排成一排等着训话。
李龄一直咒骂的大嘴在看到第二个低眉顺目的小子的时候,“嘎嘣”一下罢了工。
操!怎么进来这么个祸精,两边还不得抗上,自己也不知能不能保住人。李龄在“鱼池子”工作了二十年,这里面什么事他不知道,虽然早没了当初刚从警校毕业时的黑白分明,可骨子里到底还算个好人。骂犯人、一刻不停;打犯人、也不是稀奇事儿;毕竟这是监狱,爱心慈善那套不好使。可毕竟还有善心,看这个比自己上高中的儿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子,多少心里有点疼。基本上,李龄能保住人的时候还是会伸手的。
清清嗓子,李龄开始例行新收训话。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从今儿这时候起,以前的什嘛东西都别想了,在这儿,不好使。想混下去,想完整的走出外面的大铁门,就别把自己当人。尊严、个Xi_ng、骄傲,在这儿,都是多余的东西,都是妨碍你们活下去的东西。老老实实改造,袅儿不悄的服刑,争取减刑才是你们的出路。要是真有麻烦上身……”
低垂的眼睛,睫毛像两把扎得密密实实的小刷子,给巴掌大的小脸上遮了一小片黑影。似乎被李龄的气息弗动般,偶尔颤动,在李龄话语停顿的时候缓缓抬了起来,露出一双精光四Sh_e的眼睛。
李龄有那么一刻的惊艳,然后就觉得可惜。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黑的极黑,滟滟透着亮,白的纯白,涟涟含着水,灵动、清澈、冰凉。这么个神仙般的人物怎会落到这种地方?可惜,实在可惜。李龄可以在黑黑的眼仁儿中看到自己无奈的摇头,转过身去。走到今天这步谁能帮得了你?“……就祈求佛祖庇佑吧……做最后清理,关进西区4楼以上。”后面这句是冲一直站在后面的宋乱水说的。
宋乱水略略一怔,然后立正行礼。“是,队长。”
最后清理,就是办理入狱手续、淋浴、消毒、分配物品、制度宣告、分监这么几项。入狱手续自然是用不着囚犯什么,只要在制式文件上签字画押,把十个手指印都拍上就完了。接着是淋浴,把身上所有的东西去掉,由狱警当面清点列单,交给囚犯本人确认签字,然后直接当面加漆密封。顾惜朝不舍地抚Mo自己左手上的婚戒,心里默默地向晚晴道歉,在狱警不耐地催促下最后才摘了下来。在高压喷水枪的水柱下,每一寸皮肤都刺刺地疼,前前后后冲了两遍,在顾惜朝以为自己全身的骨头会被喷散架的时候才终于停了下来。把湿淋淋的卷发随意一扭,拧去水,套上了灰色的囚衣排队去理发。
顾惜朝本来是排第二个,可是里面那个所谓的“理发师傅”,一个五十多岁花白头发的大爷把他往旁边一推。“你最后一个,一边等着去。”
顾惜朝只好先到一边靠墙跟站着,看着其他三个先理发。
这哪叫理发,根本就是“一把推”。顾惜朝没进来前是傅氏集团的财务总监,即使不怎么讲究外表,给他理发的也是顶尖的造型师,腰间工具带上一溜10来把各式精致的剪子,一剪两个钟头,还不算洗吹的时间。这位大爷,一把推子,还是手
动推子,5分钟推一个,5分钟推一个,手法娴熟、技术高超,仨脑袋十多分钟,搞定。
顾惜朝觉得他以前应该是修草地的园丁。
“你,过来。”大爷向顾惜朝招手。
顾惜朝过去在凳子上做好。大爷一抖已经看不出来原色的布单子,往顾惜朝脖子上一围,转身到桌子抽屉里一顿划拉。
“找到了。”大爷手上多了一把大剪刀,就是平常家用的那种老式黑色的大铁剪子。“嘿,幸亏以前没扔,今儿派上用场了。”大爷乐呵呵地“卡擦卡擦”试了两下。
顾惜朝看着锈迹斑斑的黑铁剪子,眉梢不自觉地抖了抖。
还好,剪子虽然生了些锈,还算快。大爷抓起一把头发“卡擦”一剪子,抓起一把“卡擦”一剪子,几剪子就把顾惜朝的脑袋剪成一个寸长的毛球。然后仍旧用那把手动推子,从下到上,从右到左,剔个干干净净。全程不超过10分钟。
拿一个基本就剩下一半毛的刷子帮顾惜朝扫去脸上、耳边的碎头发,嘴上叨叨不停。“嘿,多干净的小子,剔了十来年的脑袋瓜子,头个见着秃脑瓢儿也这么好看的小子。哎,两年前有一小伙也行,一笑俩酒窝,秃脑瓢儿也不苛瘆,不过比你小子差远了……”
在“理发师傅”的叨叨中,顾惜朝被狱警推了出去。
注Sh_e疫苗,吃些传染病的预防药剂,5个新收犯被收在一起接受制度教育。上百条的规矩、条例、规定又臭又长,谁能记住那么多,就是一例行公事,反正这些规矩犯人们在以后的监狱生活中会亲身体会到,那时候就会记住了。
等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快到就寝时间了,狱警给新收们分监。
顾惜朝抱着铺盖卷,拿着一塑料盆日常用品走进了西区筒子楼5楼的5112号监牢,身后大铁门“咣当”一声闭死上了锁。
一个号子12个犯人,6架铁床上下两层,铁架子上就一层薄薄的硬草垫。
号子里原来有6个,看到新进来的5个囚犯都略有诧异,在小凳子上坐着没有声。
顾惜朝把铺盖卷放在靠门这边还空着的铁床上,打算铺床。
“我要是你,就睡上铺。”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瘦高男子又踱到顾惜朝身边小声地说。
顾惜朝看了他一眼,办理手续的时候知道这人叫高鸡血,因为偷窃判了两年,是个三进宫的惯犯。顾惜朝聪明,而且识时务,这里的一切他都陌生,需要找个比较知道的人了解情况。“嗯”的一声,把铺了一半的被褥卷起来放到上铺重新铺。
“嘿嘿……”高鸡血转了转豆大的眼珠子,把自己的铺盖放到了旁边的另一个上铺。“新进来的都在号子里干活,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堆在门口,下铺根本没有个干净的时候。”小小声地在顾惜朝耳边说,然后幸灾乐祸地看其他三个都在下铺放了铺盖。
顾惜朝虽反感别人离自己过近,但此一时彼一时,再反感也只能皱眉地往旁边歪歪头而已。
“老哥在这里还算熟,什么事都可以提点提点,消息灵通,只要……”高鸡血搓着几个指头嘿嘿笑着。
“哼。”顾惜朝嘴角嘲讽的挑了挑。“我对有用的人想来大方。”
高鸡血对顾惜朝的嘲讽不屑全当看不到,搓着两只干瘦干瘦的手笑的得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一身高档东西的漂亮小子,自己是短刑没什么暴力上的威胁,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