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的祸害了。
踩蹬上马,跟送自己到门口的明林挥别,明石也将厉害的皇后抛在脑后。他是兄弟中最不热衷国事朝政的,自然也最无结党营私的势力,担心谁干政都是白搭,不如将心思放在下一次的义诊上。毕竟,政权谁能恒长,百姓却是永远的。而明石,乐于混迹于市井,当个走方郎中。
一次次的往穷乡僻壤驻留义诊,除却王爷的身份,只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这样的日子才能让蜀王明石获得内心真正的充实喜乐。盖智可以谋人,而不可以谋天。良医之子,多死于病;良巫之子 ,多死于鬼。自己医不了自己的无子症,救不回急病猝死的妻子,治不好缠绵母亲终生的心疾,但尚有少许活他能耐,幸好,幸好。
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三年前的明石常想,用这些功德若能换个愿望,必定跟上天求个孩子,让母亲妻子宽We_i,结果上天反而召回了他命中最爱的两个女人……三年后,明石已经什么都不再想了,终己馀生,能救多少算多少吧,那功德自己用不着了,干脆回向给黎民百姓,宗庙社稷……
不是不曾质疑,难道是自己分得的祖先德荫不足?否则其他兄弟或婚配或情投男Xi_ng,反而香火得传;唯有自己是娶了女Xi_ng为妻的,却是膝下犹虚?
年过而立,看似拥身福华诚则孑然一身。现在的明石不再问天,天想怎么摆布他懒得在乎了,反正自己连丢命都不怕,人生艰难唯一死,他看开行不行?
不过,都说世事难料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施善行得善果,上天向来自有他的美意。
003
离开秦王府后,明石问侍从时辰,答再一刻就是子时。
蜀王府里空荡清冷,仅有的两名侍妾留在封地未同赴京,明早尚能晏起毋须早朝,明石还不想回府。
不知旋凤楼里的惑生还在么?那个对谁都柔情万种,对谁都不放心里的京城名娼?
马首一转,明石往种满淮柳的运河畔而去,花街此时还嘻来嚷往,彷佛夜才初至。
旋凤楼的鸨妈妈,没因为明石缺席三年而忘了蜀王爷。当鸨头儿的基本功,权贵就算隔十年再见也要能认,否则怎端得住整楼打滚风尘的成精莺燕?
“唉,王爷还不知道吗?惑生在您离京不久,就让无波镳局大当家给硬是赎了去。”
“无波镳局大当家……施雷喆?”
“是。”
原来惑生的冤家当上了无波镳局主事,有能力帮赎金天价的昔日情人赎身了。
“但是啊……”鸨妈妈Y_u言又止,她原来不好管闲事,但惑生之前可是她最贴心的摇钱树,而今也确实过得折磨。从前蜀王爷就挺疼爱他,如果跟蜀王爷说,也许反而对惑生是好事?
“嗯?想说什么?该不是施雷喆对惑生不好?”明石知道施雷喆对惑生爱恨交加,惑生说是误会使然,但不愿明石知道始末。事过三年有馀,难道这误会天般大,让施雷喆还不能释怀?还是惑生根本就没打算解释?
鸨妈妈看着蜀王爷半响,暗自琢磨了一番,冒着被施雷喆拆楼杀头的风险,还是鼓起勇气说了:
“那个施雷喆,不过把惑生当家妓,谈生意的贵客指名要他,惑生就得陪。几次折腾得都半死了,那人着急寻医非救活不可,连名满天下一药千金的鬼药子都能请到。可是救活后又不珍惜惑生,继续要惑生陪客……我听了又气又心疼,可没办法帮忙他……”惑生啊,妈妈我可不是无情无义,这不,找蜀王爷想法子救你了不是?我容易吗我,倒是你别辜负妈妈冒这次险,要存口活气等着啊!
自从多年前,惑生还是没没无名的小倌时,明石偶然从运河畔,救起被其他妓女推下水的他,两人因此结识。明石怜其温润却沦落风尘,爱其琴艺
畅达且风流,在惑生高挂红牌前,明石虽偶尔来找惑生,但仅仅听琴解闷。
明石一直到三年多前,将离京前一晚,才真正成了惑生的入幕之宾。不好男色的明石确定自己是喜欢惑生的,不然怎生Y_u念?惑生却淡定坚持明石只是太过哀伤,在他怀里寻求安We_i,不肯答应明石为他赎身,陪明石回封地。
如今想来,当时该硬带着惑生走的。惑生男身女相,红颜薄命,果然不差。
“惑生现在是施雷喆的家内事,要救除非施雷喆肯放手,但见这情形,似有纠结至死亦难休的打算,想是不易。”明石没出口应允,但明白自己会遣人试着去救。
“现在楼里谁弹琴最好?替本王叫上。”王府无亲人待归,青楼里无知己相伴,明石突然觉得今晚还是酒喝得不够啊,不然怎么身子骨由里到外还是觉得冷透?
还是今年的春天没照着节气,迟迟未到……
004
隔着一排观音竹,段清好奇的拨开茂密的层叠竹叶,打量亭榭里靠在上座软蹋,似是听琴听得入神的醉酒男人。
原来,惑生口中这不爱当权贵,偏喜做郎中的好王爷长得挺俊,人品据说也君子,难怪得他赞誉有加,青眼另看,应是移情所致。
那五官,那身形,都几分酷似惑生这世的冤亲债主,天杀的施雷喆。
满月当空偏西,子丑相交时分,明石听了快一整个时辰的琴。年轻秀丽的琴师雌雄莫辨,琴艺倒有显明的特别韵味,说悲又差点,说怨又少点,愁怅参了些,温柔和了些,见蜀王爷怔忡缅怀的神情,这琴音彷佛对应了当下的心境。
突然绷地一声,琴师痛呼了下,原来是琴弦断了根,扎伤琴师手指。段清望着蜀王爷从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正用着自己随身手巾包扎止血的琴师,神色和缓的挥来一旁楼里吩咐伺候的小奴扶琴师离开,然后看似不胜酒力的,从暖炉旁手支矮几缓缓起身,脚步有些蹒跚地走向鸨妈妈给特别准备的清静厢房。
厢房的方向靠近段清这边,事实上,供蜀王爷休憩的厢房,就在段清养伤的院落前排。所以此时,蜀王爷是朝着段清,隔着片七尺馀高的竹林,逐渐接近。
在蜀王爷最靠近段清的刹那,段清听见蜀王爷喃喃自语抱怨着冷,本该春江花月夜的三月十五,怎生还这样天寒地冻……
段清竟然觉得,这蜀王爷恁地可爱?!
弯入厢房的石径两旁,不再是比人略高的竹林,而是只及腰腹的杜鹃。段清一袭藏青色长袍,隐在竹影中不细看是不易被发现的,但段清忘了,这个他窥伺着的男人可是个王爷,身旁总有影卫审时度势当屏障此时离蜀王爷最近的那个,伏在主子将下榻的厢房屋顶甚久了,从段清走出自己的院落就密切监视着段清的一举一动。
凭习武者的直觉,屋上影卫清楚段清未带杀气,但他在暗处看主子这么久又是为何?难道是个想攀龙附凤的倌儿?主子今晚似乎挺落寞,找个温柔乡We_i藉一宿未尝不可。是以,自作主张的屋上影卫在主子与那人中间扔了颗打草惊蛇的石子,殊不知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揣测之举,成了主子梅开二度的大媒人。
“谁?谁……在那?”石子击地的声响,让明石发现了站在那排竹林月荫下的修长身影。
段清心想不好,但严重受创的功体让他走避不及,蜀王爷问话尾音未至,段清右臂旋即被擒,拽到月光下。
没想到这斯文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