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醒醒。”
推了推张起灵冰凉的身子,吴邪反Sh_eXi_ng地有点心慌。虽说相处的日子已经够久,可他还是不太适应这个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而且还很冰冷的身体。是说,这样的张起灵完全让他判断不出来到底是睡过去了还是又死过去了……
“嗯……?”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张起灵闭着眼睛靠在躺椅里不想动。虽然道行很高深,可他还是旱魃啊,谁见过有僵尸在大白天活跳跳的?
先是因为对方还“活着”舒了口气,吴邪一边穿外套一边询问:“中午吃什么?我去买。”
“你……”张起灵强打起精神来应了个字。
正在擦拭神龛的王盟抖了抖,差点砸了他家二老板的灵位。
吴邪倒很镇定,穿好衣服又等了半响,才看见那个人终于清醒过来地补了句“随便”。
翻个白眼跨出门去,吴邪有点受不了张起灵这个刚被叫醒时脑袋转速不够造成的说话大喘气。是说,你前面停顿大成那样很难让人不想歪啊。王盟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居然吓得大喊“老板我什么都没听见我不会告诉二爷三爷的老板你不要解雇我”,结果后面张起灵补上的是“家楼下那家的包子”。为这事吴邪后来扣了王盟半个月的工资。
其实吴邪不是没想过这是不是张起灵故意的,可再一想到对方那张淡然的脸……算了,人生在世,谁还没几个解不开的谜啊。
提着午饭边往回走,吴邪就觉得裤兜里手机狂震。接起来发现居然自家是二叔。
吴二白,吴一穷的弟弟、吴三省的哥哥,老吴家最可怕的存在,没有之一。
“二叔?”吴邪有点心虚。打从知道吴二白知道了他跟张起灵的关系之后,他每次跟这位二叔说话的时候都心虚。是说,老吴家到他这里就宣告绝后了啊!对着长辈,神经再粗都能给掐细了,至于本来就细的……怕早就掐断了。
“阿邪。”吴二白讲话的时候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但就是莫名地透着股子不容抗拒的气焰。能在这份气焰面前还乍得起刺来的,吴邪除了他三叔吴三省——或者说是解连环以外就没见过第二个。当然他自己也不是第二个。所以吴邪只是乖乖地应了一声,然后问有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他家的两个晚辈需要通过非正规途径下地。”吴二白淡淡地解释着,“让你屋里那个负责吧。”
吴邪抽了抽脸皮,什么叫他屋里那个?听起来好像是他把张起灵金屋藏娇一样。“二叔,你干嘛不找三叔?”
“你三叔年事已高。”吴二白的话一点听不出亏心。
吴邪猛吸一口气,强忍下了把手机摔出去的冲动。
“那两个人今天应该就会到,我已经把你铺子的地址给他们了。如果你还在外面的话就快点回去。”说着,吴二白干脆利落地收线。
铁青着脸走回西泠印社,吴邪在心里把自家三叔问候了无数遍。问候二叔是不敢的,问候二叔的祖宗又等于问候自己的祖宗,无奈之下吴邪只能问候三叔,狠狠地、从头到脚地,问候。
只是问候归问候,二叔交代的事该完成还得完成。吴邪决定回到铺子之后再给二叔打个电话,就算是有要带人下斗,至少也得打听清楚对方的身份、来意不是?
从踏进西泠印社的大门开始,殷坚的脸色就再没好看过。这里的拓本、古董店很多,如果换成他家考据成瘾的小姑丈过来,八成会心花怒放得不想回家。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他,这位道术世家殷家的掌门人,看着那些延绵不绝从各个铺子里翻涌出来的鬼气、怨念,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力气才没真的一个天打雷劈下来把这里轰成一片焦土。
“坚哥,好冷……”何弼学拽拽殷坚的袖子,忍不住地有点发抖、想吐
。不死心地抬头看看天,红日当空万里无云,哪里像是会有这种温度的气候?不由得悲从中来。听说他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叫西泠印社不是西泠鬼社啊,为什么Yin气还可以旺盛成这个德Xi_ng的?
“shit!”暗骂一声,殷坚抽出一张符纸引燃了喂给何弼学。他们是来求人办事的,不是来驱邪除鬼的!拜托别再给他找事了!
“先找家干净点的铺子休息下,等下我们再去找人。”看着何弼学的气色开始有些好转,殷坚小心地扶好人。左右已经找到了大体位置,再晚个十几分钟其实也没差。
吃力地点点头,何弼学随手指了一家:“那家……可以吗?”
殷坚一挑眉。看来何弼学的雷达功能真是宝刀未老,随便指一指就能指到个干干净净得跟周围好像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铺面。可是他忘了,有句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乱坟场中杂鬼唯一不敢靠近的地方,坐镇的一定是鬼王呐……
所以,当跨进店门的殷坚一眼看到正从躺椅上睁眼起身的张起灵的时候,这位年轻、帅气的天师只想把自己身边神准的灵异雷达活生生地扔进柚子叶水里煮他个三天三夜。
早在殷坚跨进西泠印社大门的时候,张起灵就已经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一个英挺帅气得不像是该吃这碗饭的天师,道术未见得很好,但灵力却是让人叹为观止的高。
而真正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跟在这天师身边的那个圆脸大眼的青年,活了这么久,这是张起灵第一次见到有人的八字可以轻到这个地步,轻得就算是他家邪运冲天的吴小三爷都要甘拜下风。如果这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一起行动的话,可想而知这个天师平常过的都是怎样提心吊胆的日子。
只是有趣归有趣,作为为数不多的几个还肯停留在人间的旱魃之一,张起灵从来没想过要跟天师打交道。但是,天不从人愿这句话永远都是至理名言,感觉到那个天师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的张起灵只能无奈地睁眼起身,正对上跨进门来的对方浅灰的瞳。
旱魃。
一对上张起灵那双漆黑、淡然的眼,殷坚就觉得心里狠狠一顿。僵尸,他不是没碰上过,当初因为玉葫芦尸变的CK、后来因为长生石而死后百年尸身不蠹的鬼格格固伦和静,哪一个放出去都是大杀四方的狠角色,但是,比不上眼前这个。对于这个僵尸里的极品,如果真的放起对来,说实话,殷坚不敢说自己会赢。
正大眼瞪小眼地僵持间,王盟已经迎了上来:“两位想看点什么?”
要说他家这位二老板,皮相好归好,但要指望他接待客人,来出货的就罢了,来买货的……还是不要指望的好。这人跟哑巴没区别啊!
“先看看。”殷坚随口敷衍着。在个旱魃开的店里买东西?这话要传回去他小姑姑能当场洗脱他一层皮。想到那个鬼气森森的女人,殷坚心里揪紧了些,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不晓得殷坚心里在想些什么的王盟却忍不住腹诽。这两个客人虽然看起来就知道很有钱,但却显然不是会在他们这里花的。正想着是不是该用老板传授的放哀乐的方法赶人,王盟却发现那个圆脸大眼的客人的神色一变再变。
盯着货柜里的那一套四件的玉器,何弼学本来已经很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他发誓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他真的没有刻意寻找,真的没有……
“坚、坚哥……”何弼学的声音有些发抖。
殷坚回过头,看到何弼学正惊恐地瞪着一节柜台
,狐疑地循着方向看过去,……GOD!谁来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柜台里面摆着一套四件的玉器,一个玉葫芦、一面玉牌、一枚玉环,还有,一方玉如意……
那个成色、那个质感、还有上面纤过的红线……
不要想太多,真的不要想太多……这只是个意外,是巧合……殷坚在心里拼命地告诫自己,他们家何同学的雷达没有神准到随便进一家古董店就能发现创世女神身上的玉器四件套,没有……
“老板,那些玉……”指着那四件玉器,何弼学小心地问着。
张起灵抬眼看看人,没有答话,只是重新坐回躺椅里,闭目养神。
何弼学张口结舌地看着人,半响才转向身边脸色铁青的帅气天师:“坚哥,我头一次看到有人比你还难搞耶……”
“你拿我跟个僵尸比?”殷坚原本因为张起灵目中无人的态度而铁青的脸色越发难看,天知道他多想一个五雷轰顶把这个僵尸劈成焦尸。
“僵、僵尸……”何弼学吃惊地瞪着张起灵。这么说起来,这个人的X_io_ng膛真的没起伏啊!发现这个事实的下一秒,何弼学立刻手忙脚乱地从随身的包包里翻出DV。活生生的僵尸啊!不拍起来怎么对得起他王牌节目制作人的名号?
“我拜托你招子放亮一点啊!”看到何弼学不知死活地抄出DV,殷坚一巴掌照他后脑上拍过去,“那个是旱魃!你邀他上节目是表演吸血还是赤地千里啊!”
“吸血?”何弼学眼睛一亮,“这个酷!……节目一开场,中式的棺木——这个棺木的质量一定要好!——被从里面推开,这位小哥穿着唐装从里面坐起来,镜头特写,然后这小哥一把拉过旁边穿着高叉旗袍的美女咬住她的脖子……GOD!不用想就知道那些年轻的小姐太太们能尖叫成什么样啊!或者还可以……”
一长串构想blabla地从嘴里蹦出来,何弼学越说越亢奋。
闭着眼睛听着何弼学在那里一一列举捧红自己的方法,张起灵很想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思考跳跃到这个地步,前面还在为了一套玉器大惊小怪,后面马上就可以谋划怎么捧红一个僵尸。就算是吴邪,恐怕也没办法错乱到这个境界。
“何!同!学!”殷坚忍无可忍地打断何弼学的妄想,“你给我清醒点!人家那是古董店老板,不需要你赏饭吃!”
终于被喝醒的何弼学不舍地看向依然无动于衷的张起灵。难得看到这么优的僵尸啊,不拐来上节目太可惜了……
“我不是老板。”张开眼瞄了瞄殷坚,张起灵澄清误会。
何弼学本来已经黯淡下去的眼睛再度亮了起来,不是老板?那就是说他还有机会说服人?
看着何弼学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殷坚狠狠地皱起眉头。这该死的旱魃绝对是故意的!拆他的台不说,还连带的要看好戏?所以说他讨厌这群活太久的老妖怪们,一个两个个Xi_ng都差得可以。
“王盟,拿非卖品的条子来。”从躺椅上站起来,张起灵招呼着自家伙计。虽然那个圆脸大眼的年轻人很有趣,但一样不妨碍他觉得吵闹,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一个面色不善的天师。这样还能继续悠闲下去,除非是他跟吴邪人格互换了。
听明白张起灵话里意思的殷坚脸色再难看一分:“这位老板什么意思?”他真的、真的、很想一雷劈死这混蛋啊!
不理会殷坚的质问,张起灵从王盟手里接过条子摆进柜台里那四件套的玉器上,然后自顾自地走出去准备上门板。
殷坚所剩不多的理智终于全数断线,手一翻,天打雷劈的符纸已经捏在指间。
“坚、坚哥!冷静!”发现大事不妙的何弼学赶紧扑上去抱紧人。拜托他稍微成熟一点,在这里放出天打雷劈来……他是嫌殷家的
家法闲置太久了吗?
“小哥,跟你说多少次了,你不想招呼客人就让王盟来,不要动不动就打烊啊……”
提着午饭回来的吴邪刚一踏进西泠印社的大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一个明显已经炸毛的客人,一个理智尚存正在劝服前者的客人,还有完全不把这俩人当回事正准备上门板打烊的张起灵。
“那人是天师。”张起灵指着殷坚语气平淡。
吴邪闻言果然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把人挡在身后:“就算小哥是旱魃,他也没伤过人。现在,这位大师,请你出去。”
瞪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赶人的青年,殷坚的灵力随着怒火一路飙升。夹在指间的符纸上,金褐色的电光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乱窜。
风格截然不同的两种手机铃声同时响起,吴邪和殷坚戒备地对望一眼,各自接听。吴邪这边是他二叔吴二白,殷坚那边则是他的小姑丈吴进。
简单地应对了几句,殷坚把电话交给了何弼学,转过头来发现另外一边听电话的也换了人。……真的是“听”电话,同样是转接,何弼学对着电话里是一阵哈啦,而那个旱魃就真的是一直面无表情地举着电话在听……然后一言不发地挂断,完全看不出究竟是对方讲完了还是他听烦了。另外那个人则似乎很习惯这种情况,默默地接过电话开始数秒。
果然,在数到七的时候,手机又开始铃声大作。
接起电话,吴邪平静地听着自家二叔在另一边咬牙。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想想张起灵第一次面无表情地挂掉他二叔的电话的时候,可怜他心脏差点没吓停。结果现在他居然能平心静气地数着秒等他二叔来问罪啊……
“小哥就是那个Xi_ng子,二叔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对方念得差不多了,吴邪开始安抚,“你刚才交待的我都记住了,吴进教授的妻侄……殷坚对吧?”
正跟何弼学小声嘀咕着交换刚刚从吴进的电话里得到的信息,殷坚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转头看向还在讲电话的吴邪,殷坚皱眉。不会这么巧吧?
“你是吴邪?吴二白先生的侄子?”同样听到了刚才那句话的何弼学直接开口。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那还有什么是比问当事人更快的?
正举着电话的吴邪一愣,视线在何弼学和殷坚之间来回溜了溜,最后落在殷坚脸上:“你是殷坚?”
电话里,吴二白正说着“他们殷家是做天师的,让你屋里那粽子自己看着办吧。”
殷坚一挑眉。真是不用多想了,他们家何同学的雷达又一次神准发威,直接撞正红心。
“行了二叔,他们人已经在我这了。”而且架也已经差点打了。
挂掉电话,吴邪神色复杂地望向殷坚。帅成这样的天师?犯规的吧。提到天师,不都应该是些个长成那样那样的老头子吗,长成这么帅,他让那些个专靠美貌惑人的妖精鬼怪情何以堪啊!
“那个,我想我们是不是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眨了眨大得有些不合比例的眼睛,何弼学举手提议。
泡好茶,王盟小心地缩到门口的台阶上蹲好。说实话,他家老板的铺子面积其实不算太小,但一下子就站了四个身高超过一八零的大男人,视觉上真的很震撼。更何况里面除了他家气场足得让人望而却步的旱魃二老板外还有一个帅得让人只想咬牙诅咒上天不公的天师,身为要才没才要貌没貌的平凡人
,真的不要靠太近比较好。
“你叫‘Yin间’啊……”吴邪看着人干笑两声,“我还认识一个女孩子叫‘安息’诶。”
殷坚眉毛一挑。这算什么?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吗?
“‘安息’之后‘起灵’前往‘Yin间’?喔喔!这个酷!”何弼学指指张起灵又指指殷坚,跟着立刻从包包里翻出本子刷刷刷地记着,“回去之后一定要开个新单元海选这些名字有噱头的观众来当嘉宾……小吴你和灵官要不要来?”
“灵……官…是指小哥吗?”吴邪的表情微妙地有些扭曲,先不说这是个地名又是个神名,“听起来就好像七星疑棺啦哨子棺啦养尸棺啦金丝楠木棺啦……这类的专有名词啊……”
“七星疑棺?那是什么?”何弼学大眼睛闪啊闪。这个东西听起来就很有卖点啊!
“七星疑棺,历史上记载,首先就盗墓贼使用的,因为他们自觉盗墓无数,惶恐死后遭到相同的命运,于是凭借他们的经验,设计了这个虚棺之局。……”吴邪开始解释。
“喔喔!那哨子棺呢?”何弼学拿出笔记一阵猛抄。这一趟来得简直太值回票价了!现在他脑袋里的各色创意就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哗啦地流个不停啊!
“这个可厉害了,据说先鼓捣出这个东西的是个叫张盐城的……”正说着,吴邪突然想到什么地转向张起灵,“小哥,那个张盐城是不是你?”
张起灵微一挑眉:“何以见得?”
“那个……”吴邪想了想,开始罗列理由,“你看,你活了这么久,又会早就失传的发丘中郎将的功夫,而且你们又都姓张……对吧?”
迎着吴邪期盼的目光,张起灵微微勾起唇角……一言不发。
“我靠!张起灵你这人……”从来不知道淡定两个字怎么写的吴家小三爷三尸暴跳。
另一边,何弼学则茫然看着给自己讲解到一半就跑去跟张起灵探讨问题的吴邪。拜托!他还没讲完关于哨子棺的问题啊!
“啧啧,这就叫现世报。”殷坚摇头,口气风凉得让人直想呼他两巴掌。认识这么多年,从来只有何弼学的跳跃思维让人应对不暇,什么时候见过他被别人闪到?果然对付这类正常人理解不了的人物就应该以毒攻毒、以乱打乱。
“报你个头啦!”何弼学抬脚从桌子底下踹过去。他何大制作虽然有那么点小Ji_an小恶,可从来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哪来的报应!
殷坚轻松地让过这记其实没啥杀伤力的攻击,回手一个爆栗敲在何弼学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