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漂亮的小孩儿被一个中年妇女抱了进来,旁边跟着七八个大丫鬟。贾敏朝外看了一眼,外头还侯着几个,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个小孩的受宠。
这个小孩儿雪一样白皙的脸此刻红扑扑的,乌黑的大眼滴溜溜转动,一看就是个很聪明好动的孩子。果然,丫鬟才把那对皮手套解下来,小孩儿便立即很高兴的伸出了半个身体要前边的丫鬟抱,把那个才十多岁的小丫鬟弄了个满面羞红不知所措。小孩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卯足了劲的蹬腿向前,李嬷嬷废了好大劲才稳住这个小祖宗。
看李嬷嬷用了劲,小孩儿似乎给弄疼了,脸一垮,眼看着就要哭出来。贾母赶紧示意那个丫鬟去抱,一边语气平和也不乏责怪的说着:“宝玉多嫩的肌肤,粗手粗脚的小心弄疼了他。”
一下扑到那个丫鬟的怀里,小宝玉这才咧开嘴转哭为笑,还像是明白了福利何来一样讨好的看着贾母。众人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俊不禁,拿手帕捂着嘴低低的笑起来。
贾母也忍不住的笑,震动了怀里一直很安静的墨琮。看怀里的小家伙动了动肉肉的两只小拳头,乌溜溜的眼珠子转啊转的,贾母笑道:
“琮哥儿可是要看看你宝玉哥哥?”说着,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墨琮的头朝向外面,“看你二哥哥,这么大了还让人一直抱着,其他的小孩这时都能爬了,琮哥儿可不要学。”说着,自己又笑起来,子孙环绕万事足的样子。
立刻旁边有伺候宝玉的聪慧的小丫头接话:“宝玉现在老太太、太太、老爷都会喊了,可比那些只会爬的小孩儿聪明,日后啊,必定又是一个栋梁之才呢。”
贾母听了,虽说嘴上笑骂这个丫鬟也是个转拣好听的话说的,脸上却越发的慈祥了,一旁的王夫人只是笑,脸上没有其他多余的情绪外露,倒是邢夫人扯了下嘴角,想笑,可惜笑不到眼底。
贾敏看了一圈,把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说话,低头默默的拍着安睡中的幼女。
当晚,林家四口坐着轿子回到林家在京城的府邸。林如海本以为妻子回了一趟娘家一定能缓解这几日眉间的忧愁,可回家一看,眉头未松,反倒皱得更紧。
问起缘由,贾敏只是叹了一口气,“今日我看到门口的匾额,心中烦闷。一个侯爵府怎么还能用公爵的匾额?大哥糊涂难道二哥也糊涂?我在家时跟着太太管家,知道家里是怎么一种情况,外头看着光鲜亮丽,里头早已腐朽,然而府里太太们的吃穿用度一点不变,外面的爷们也是大手大脚惯了的,没个真正能管事的人,真不知这个家最后会怎么样。”
林如海听着妻子的话,忽然想起圣上最近的动作,一下皱起了眉头,这贾家,恐怕风光不了多久了。心中想是那么想,林如海还是安We_i着,“今天看到珠儿了,大了不少,也极懂事,情况应该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贾敏只是摇摇头,“珠儿是很好,可是一个珠儿能做什么?上面那么多的长辈,一个都不能得罪,见谁都要恭恭敬敬的行一个礼,就算X_io_ng中藏有良策,那种环境又要如何发挥?今儿见到了二嫂的小儿子,长得倒好,可惜太太那样宠着,只怕是美玉也要化作朽木。一个男人从小到大耳朵里只听得到阿谀奉承,又不曾受过半点委屈,怎么能撑起一个家?玉不琢不成器,太太怎么就忘了呢?”
“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是不是老太太……”
对上丈夫疑问的眼神,贾敏只是无奈的继续讲,“临走的时候太太抱着黛玉,说这么标致的孩子,只恨不得养在眼前呢。我倒理解太太亲上加亲的意愿,可是……何况,二嫂和我以前不亲,还闹过些小矛盾。太太又能护着玉儿多久呢?我只是装傻,说孩子还小,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样呢,才让太太打消了这个主意。”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现在担这心可是太早了。倒是有一件事,我怕你听了难过,一直不曾告诉你,可你总要知道的。”林如海说着,坐在了贾敏的旁边,“前些日圣上招我至书房,说了关于我调职的事。”
“调职?”贾敏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林如海,“可是要调离京城?”
林如海点点头,不忍看妻子。他知道妻子是个孝顺的人,要让她离开这生长的家乡,离开熟悉的一切,他于心不忍。
可是贾敏却是眼前一亮,真心的为丈夫喜悦,“圣上也是为了老爷着想,离开京城,做出好政绩,对老爷的仕途大有帮助,比一直待在京城不能发挥可是好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难过呢?”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林如海情难自禁,伸手拉住了昏暗的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的手。贾敏脸一红,眼睛飘向别处,Y_u收回手,却
被握得紧紧地的,她突然想起新婚时这个男人也是这样握着她的手,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敏儿……”
听闻姑爷要调职离京,贾母想到要很久见不到女儿的面,背后也不知道偷偷的哭了几场。贾敏虽念着这是为了丈夫,心中同样难舍,到了江南地区时整整瘦了一圈,可吓坏了林如海和两个孩子,幸好江南最是养人,没多久她身上的肉就养了回来,两个孩子也大了一些,正是依依呀呀最可爱的时段,乐的林如海一有空就回家逗弄孩子。
同时他还忙着在江南一带置办产业庄子,京城里原有的考虑到日后会回去,也就没有变卖,只是留了几个信得过的管事在那继续管着。因府里人手不够,又需要多买进几个姑娘伺候姐儿哥儿,所以初到江南的时候林府便陆陆续续买进了一批的下人,而原来林府的人有偷懒打诨的不论是几辈子的老脸全都撵了出去,这其中就有林如海的奶娘一家,里头还有一个姨娘在里面。
说起林如海的奶娘一家,就不能不提那两位尚在襁褓中的姐儿哥儿。
原来奶娘一家仗着老子娘是奶过老爷的,又有一个姐姐被过世的老太太开了脸做了老爷的房里人,所以他们一家一向拿着鼻孔瞧人,也曾动手从府里顺了很多东西变卖。因为内院的事林老爷一向不管,林夫人又给这个奶娘和那个姨娘一个面子,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不太过分就算了,所以他们只当是老爷夫人不知道,胆子越养越大,竟妄想做林府的主人,把手伸到了两位小主子的身上。
若不是一向不哭不闹的琮哥儿突然开始一看到那个姨娘就嚎啕大哭,老爷夫人也不会发现自己两个宝贝竟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奴才欺负了去。虽然他们只在大姐儿的手臂上发现了一道青紫的掐痕,但谁知道那个姨娘得了什么失心疯对这两个孩子做了什么呢?林老爷大怒,一发狠把这一家子全部拉去发卖了,据说那个姨娘在拉走时还在那哭哭啼啼的说只是不小心掐了大姐儿一下,其他的什么事都不曾做。
呸!林府的人压根就不信,你说只是掐了大姐儿一下,那琮哥儿为什么一看到你就哭?只一下,骗鬼吧。
就因为这事,林府原来的奴才被里里外外的查了一遍,手脚不干净,做事不尽心的,全部赶走。而留下来的,大都是老实可靠的,就算有几个偶尔犯了错,以后也不敢了,大家只求争取表现良好随着老爷夫人一起去江南,做事便特别的卖力,于是搬家的事就变得轻松许多。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尽心服侍夫人的吗?怎么夫人一天没有吃饭也没人告诉我?”
这边的生活好容易定了下来,贾敏的身体也好了许多,还以为他们一家四口就要开始和和美美的过自己的日子,谁想刚一出书房就有人来报:夫人不知生了什么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没碰过一粒米。
虽然林如海平时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可他毕竟是官,生起气来也是一身的官威。伺候的丫鬟面面相窥,直到一个胆子大点的走出来,“回老爷话,夫人今早上本来好好的,只是早饭的时候林忠大管事送来一封信,夫人看了之后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奴婢原本想着通知老爷的,可是夫人下令不能打扰老爷处理公务,所以奴婢等人一直守在这里等老爷过来。”
林如海听明白了知道古怪出在信上面,于是挥手让她们下去,而自己则推门走进房间里。
“敏儿,发生什么事了?”才走进,绕过双面绣的屏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靠在床柱上闭目的贾敏。她手里抓着一张写满了字的信纸,脸色不大好,神色却很平静。
“是太太来的信,唉……”贾敏抬起头,“只是想到娘家现在的情况,就没了胃口。想想祖父在世时的情景,不过两代,怎么竟到了这一步田地?那地方也是去得的?这不是害了姑娘一生吗?”
果然又是贾府
的事,林如海走过去,拿起那张信纸细看,不由得也是眉头紧皱,半晌无话。
不知信上所书何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