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天墉城。
天光破晓,此时卯时刚至。
百里屠苏坐在剑塔之上,依旧是那身南疆玄衫,眸如点漆,朱砂似血。
昆仑山天墉城虽然是昆仑八派之一,是人间仙界的超级宗门,清气极盛之地,但比起蜀山青玉坛等地,此处的环境还艰苦许多。往昔天墉城的夜里已是寒气B人,但自从不久前结界被妖nv所破(戒律长老语),再塑的结界只能堪堪将罡风阻隔在天墉城之外,温度较之从前不知冷了多少倍,一些实力略有不济的弟子在夜里_geng本连门都不会出。
百里屠苏一个人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此时他的鬓发_yi角已被冷雾浸透,就连眉睫上也凝着白霜,冷风猎猎,寒意彻骨。
清早便过来寻自家师弟却不料扑了个空的陵越一脸无奈地站在剑塔下,冷然的面容微微松动,眼底带出些叹息的意味来。
师弟屋nei全然的整洁,不见丝毫人气,想来他这师弟昨日昨夜又是未眠。看着剑塔之上的师弟身上寂然的气息,陵越不禁
想起当初师弟与那位丹芷长老同上天墉城时候的情景。短短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先是丹芷长老莫名昏迷,师弟出海寻药,而后苏醒过来的丹芷长老不仅前尘尽忘,还要取师弟的xi_ng命,夺他的魂魄,就连师尊也被他打伤。
陵越从来不知,原来已成仙身,在他眼中无人能及的天下御剑第一人的师尊竟然还会受伤。
师尊重伤,师弟被俘,唯二的两个亲人陷入险境,陵越既不能医治师尊伤势,也无法亲自从青玉坛将师弟救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如此渺小。最终红玉等人虽然将师弟安然救回了天墉城,但陵越心中却是止不住愧疚。身为师兄,他本该保护师弟的。
师弟一连昏迷了两日方才醒来,陵越忧心师弟知道师尊之事会心生自责,只道师尊正在闭关,不见任何人,门下弟子也被陵越细细嘱咐过。然而,陵越从不知,堂堂天墉城弟子,竟和市井那些碎zhui的妇人无甚区别,竟偷偷跑去剑塔对养病的师弟冷嘲热讽。虽然事后陵越狠狠责罚了那个弟子,但师弟却硬是呕出一口血来,也不顾自己body尚未康复便跑去师尊的_F_里,无论云天河前辈怎样说也不肯改变主意,硬是撑着病体在师尊_F_里跪了yi_ye,后来还是陵越当机立断将自家师弟敲晕了过去。为此,陵越自己也nei疚了很长时间,毕竟,他偷袭了自己的师弟,还是唯一的嫡亲师弟,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位立志做好师兄的陵越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后来,师弟醒来,陵越刚打算开解他一番,却又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东海海啸席卷沿海诸城,疑似有人以邪法作祟。掌门真人当下便与其他几位长老商定了下山救灾除恶的人选,不料掌门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昏迷了。
好在掌门只昏了半个时辰不过,且body也没有什么异样。但醒来后,几位长老却被告知方才掌门昏迷乃是神界召唤,有上界仙神之命,要他天墉城弟子去往东海除去逆天的罪仙太子长琴。
陵越忍不住苦笑,他曾听红玉所言,他师弟佩剑焚寂,当初可不就是以太子长琴的命魂四魄铸造而成的,而那位青玉坛丹芷长老可不就是太子长琴另外的二魂三魄。
后来陵越听到掌门与众位长老的议事,竟得知并非他天墉城一门收到神界谕旨,蜀山、悬圃等门派的掌门皆获悉这道谕旨,不敢迟疑,早已往东海去了。
后来,他那师弟也得知了此事。
那时百里屠苏的面色并不好看,脸色发青,唇角发白。他抿着唇,直到唇角嫣然如同泣血。陵越本来有些防着小师弟不管不顾地下山找那个什么丹芷长老,却不想百里屠苏直接去找了长老。也不知和那些长老们说了什么,那些长老走出大殿时面色都很复杂,有惋惜也有悔恨。
而他的师弟,则在这么多天里第一次展颜,如释重负。
陵越不知师弟与众位师叔在大殿中谈了什么,他也曾旁敲侧击向长老中最为和善的凝丹长老询问过,只是向来好说话的凝丹长老却对此避而不谈,只嘱咐他要好生看顾师弟的body。
一想到自家师弟死倔的xi_ng子陵越就想叹息,就生生觉得自己老了十多岁。抬手揉了揉眉心,想到他此行的目的,陵越又叹息了一声,开口道:“师弟,掌门命你前去天墉祭坛。”
“**”百里屠苏仿佛用了很久才明白剑塔下陵越师兄的话,他静默片刻,随即起身,自剑塔一跃而下。他仰着略显苍白的脸,缓缓道:“多谢师兄告知。”
“师弟**”陵越迟疑了片刻,道:“
掌门要你前去祭坛,究竟所为何事?”他一直为前几日师弟与掌门长老密探之事耿耿于怀,并非他好奇心重,而是身为天墉城下一任掌门,涵素掌门在议事时_geng本就不避讳着他。事出反常必有妖,旁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他那命途多舛的师弟,怎不让他忧心!
百里屠苏垂下眼,慢慢道:“**不知。”
陵越眼神一黯,他这师弟是什么xi_ng子,相处九载,整个天墉城上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不会花言巧语,也不会投机取巧,更不会出言相骗**这也是当初百里屠苏断言不曾加害同门师兄弟时,陵越愿意相信并为之周旋的原因。可陵越想不到,就为了隐瞒那个不知名的信息,他那老实得甚至有些木头的师弟竟会对他说谎!
陵越他不曾见过百里屠苏说谎,但这样的一个少年,是否言不由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是吗**”陵越目光沉沉,他看着眼前比从前清减了许多的师弟,从他的角度甚至能够看到他微颤的眉睫,紧抿的薄唇。陵越缓缓闭上了眼睛,有些艰难地道:“既如此,师弟**不要让掌门久候,快些去祭坛吧**”明知少年的欺瞒,但看着少年恍如多年前那个紧抱着焚寂,如同负伤小兽宁可在yin暗角落里tian着流血的伤口也不肯让人看到自己的脆弱模样,陵越苦笑着想到,原来他这个公正威严的大师兄,也是有不忍心甚至愿意为之违心的时候。
百里屠苏没有看陵越,只低低应了一声便快步从陵越身边走过。
陵越心中倏尔一痛,他几乎在百里屠苏错身离开的时候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师弟!”
百里屠苏脚步一顿。
陵越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只沉声道:“三年后是我继任天墉城掌门的时候,师弟曾经推拒了执剑长老之位,现在心意可曾有了改变?”
“师兄**”
陵越不等百里屠苏回答,兀自道:“陵越当初所言皆出肺腑,三年后师尊不再居于执剑长老之位,天墉城上下,唯有师弟一人令我心悦诚_fu。师弟若不愿居于执剑长老之位,执剑长老之位便一直空着罢。”
百里屠苏手指微颤,倏尔便攥紧。
陵越抬手轻轻地拍了拍百里屠苏的肩膀,神情柔和起来,道:“我知道师弟有豁出一切都想要完成的事情,师弟不愿说,我便不问。只是师弟,三年后的继任大典,师弟纵是不愿接执剑长老的担子,但总该给师兄撑撑场子吧。再怎么说,你都是我唯一的师弟。”说到了最后,语气已经有了T侃之意。
“师兄?!”百里屠苏霍然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听到师兄这样的语气,如今听在耳中,真是莫名怪异。然而不可否认,百里屠苏心口萦着暖意。
“好。”半晌后,百里屠苏郑重点头,随即辞别师兄向着祭坛方向走去。若能活着,他定不会失约。
待得百里屠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陵越面上的表情缓缓散去。他缓缓闭上眼,喃喃:“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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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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