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阿尔瓦努力约束自己,不被别人看出什么异样,毕竟他在伊夫堡已经有几年了,多少还有几个熟悉的同伴的。
“阿尔瓦,你最近怎么了?”他其中一个算是熟悉的同伴“啪”地直接拍在了他的肩上,阿尔瓦忍不住浑身一抖,过去的记忆带来的恐慌让他对人跟人之间的肢体接触有着天然的抵触。
“没什么,”他忍住自己逃开的冲动,尽量自然地拂开自己肩上的手,转身,“怎么了?”
“总觉得你好像有些消沉,嗨,伙计,是不是太久没上岸了,别这样,监狱官也是为了你好。”后者自顾自地说。
“等等,什么‘为我好’?”阿尔瓦直觉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伊夫堡四面环海,乘小船离开伊夫堡去马赛也被狱卒们戏称为“上岸”。
“你忘了么?上个月你才提交过上岸的申请的,不过被监狱官驳回了,也是,你还年轻,不好好攒些钱难道要都花在那些马赛的吉普赛人身上么?”同伴一脸的同情,似乎阿尔瓦是因为这件事情太过于伤心了。
“哦,哦,
是的,是的。”阿尔瓦顺着同伴的话往下说,心里面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上一世他并不记得这件事了,但是他从进入伊夫堡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是肯定的。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简直太奇怪了,即便是下级狱卒,每个人每年的补贴全算下来也是有些剩余的,去马赛找找乐子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为什么他完全没有过这样的印象。
不,不是他不合群,阿尔瓦回忆起那些狱卒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议论着什么的时候,好像也是曾经有人对自己发出过邀请的,可是后来那个人好像就被调走了。
如果没有被人杀死的经历,阿尔瓦也许笑笑也就放过了,毕竟老德尼死了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也已经没有亲人了,伊夫堡就像是他最后的家。他不会承认那个男人、所谓的哥哥还有手帕的主人是他的亲人,早在他醒来之后,他就知道,他只是一个复仇者,也只能是一个人。
这么想来,他明里暗里地被阻拦“上岸”本身就有问题,阿尔瓦勉勉强强将同伴应付过去,自己在心里面慢慢地推敲。那个所谓“哥哥”的话再一次响起,他不过是个私生子,他的所谓“父亲”在临死前要见他,他被安排在伊夫堡...
渐渐的,阿尔瓦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按照他“哥哥”的说法,他是被“父亲”暗中照顾的私生子,所以他的死亡也可以归咎于财产的继承。可是他被阻拦离开伊夫堡这件事情让他有了新的想法,也许那个“父亲”从一开始就不是想要保护他,而是限制。
想到这儿,阿尔瓦不禁在心里面嘲笑自己的yin暗,似乎回到过去的时间之后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那一份信任和纯净。
只是这一切都还是他自己的猜测,阿尔瓦慢慢地安we_i自己,想起监狱官胖胖的憨厚样子,他宁肯相信上一世最后的命令是他的“哥哥”强迫监狱官做下的。
“阿尔瓦,你还好吧?”回过神,眼前时他的同伴担忧的脸。
“哦,没什么,我还有点事情要去找监狱官,你能替我巡班吗,我可以跟你换。”阿尔瓦决定自己一定要试探清楚。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他的同伴露出一个笑容,“要知道今天可是我去‘伺候’地牢里的‘老爷们’,上帝知道,那可真是无聊极了。”
“没问题。”阿尔瓦也露出一个笑,想起上次见到的那只稳稳伸出来的手,他是真的不介意去地牢巡班的。
离开了同伴,阿尔瓦直接找到了监狱官。
“大人,”他谦卑地笑了笑,“您有时间吗?”
“哦,是老德尼的儿子啊,你有什么事吗?”监狱官停下笔,笑呵呵地看着阿尔瓦。
“哦,是的,大人,我想要去趟马赛。”不同于以前的转弯抹角,阿尔瓦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小心地观察监狱官的表情。
果然,后者的神情顿了一下,之后笑呵呵地开口,“阿尔瓦,老德尼既然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也就帮他管教一下你,你不过才二十出头,相信我,要是你现在就去了马赛,那些红裙子的吉普赛女巫会榨干你的每一个生丁,到时候我就没有办法给可怜的老德尼交代了。”
“大人,感激您的关怀。”阿尔瓦上前一步,紧紧地贴在监狱官办公桌的前面,“可是我有些原来的东西忘在马赛的家里了,以我已经去世的父亲的名义发誓,我绝对不会去‘那些地方’的。”两辈子无论哪方面都很纯情的阿尔瓦涨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也就没有注意监狱官的神色变
冷了。
“哦,我的孩子,”监狱官从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拍了拍阿尔瓦的肩膀,“既然这是你想要要的,我当然会满足你的愿望,只是这一批你已经赶不上了,要知道雅克和约瑟夫已经提前跟我说好了,哦,约瑟夫的小儿子刚刚出生了,可真是个好消息。”
阿尔瓦没有抬头,在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最坏的猜测并没有实现,他并没有被“限制”在伊夫堡,这样就好。
“是的,大人,我能理解,感激您的慷慨。”阿尔瓦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之后倒退了走了出去,他的心情极好,虽然想到他一上岸就不会再回来有些对不住一直照顾自己的监狱官,不过他是要有自己的事去做的,以后有机会他一定会报答他的。
恭敬地退出去的阿尔瓦并没有看到,在他走了之后,本来脸上带笑的监狱官冷着脸小心地打开了一个暗格,暗格里是一个石头盒子,在伊夫堡这样的地方,只有这样的盒子才能让人放心地收藏一些东西而免于ch_ao湿的侵蚀。
打开盒子,一些零零散散的文件下面是一个考究的羊皮纸质的信封,火漆已经被人打开了,零零散散地,还能辨认出上面鸢尾花的轮廓。
“不要让他离开伊夫堡。”监狱官又把这句话看了一次,之后他mo了mo旁边的来自东方的一小块翡翠,那种纯粹的绿在伊夫堡火光的映衬下反sh_e出妖艳的光。
监狱官胖胖的脸上显出一片的贪婪,“哦,是的大人,我一定会做到的,当然。”他喃喃自语。
以为自己的命运马上就要被改变了的阿尔瓦哼着小调走进了地牢,不管未来怎么样,只要他离开了伊夫堡不坐以待毙就是好的选择。
因为这段时间阿尔瓦巡视地牢时跟别的狱卒的明显不同,爱德蒙也没有再像第一天那样对他大呼小叫,冷嘲热讽。尤其是两个人还能简单地交谈两句,虽然很快他们就会失去话题,但是他们也都默契地避开了矛盾点。
可是今天不同,听到阿尔瓦明显轻快的脚步声,爱德蒙低沉地声音响起,“狱卒先生,看来您今天的心情不错。”他们从来不称呼对方的名字,爱德蒙是因为根本就没问,阿尔瓦则是出于一种奇妙的自尊心——既然你都不问为什么我要主动告诉你呢?
一来二去的,他们就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索xi_ng在地牢里的,还能保持自己的理智都是少数,他们简单的交谈也便顺利地延续了下来。
“监狱官答应我让我下一批去马赛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我可以…”阿尔瓦压低了声音,有些沾沾自喜道。
“狱卒先生终于意识到我是一名囚犯了么?我没有钱,也没有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东西也不是钱可以买到的!”像是终于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差距,一个是自由人,一个是笼中鸟,爱德蒙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您何必这样误解我?!”阿尔瓦也有了脾气,要不是因为那些奇妙的缘分,他也不会对一个犯人另眼相看,“您要的到底是些什么,只有全知的上帝和您自己知道,我不过就是个下级的狱卒罢了,巡视监狱,送些面包和水就是我的全部了!”阿尔瓦也不是没有抱怨的,老德尼在的时候,这些话他也不会说;老德尼死了之后他就更没人说了,今天,在爱德蒙的面前,在他刚刚放下了心中的一个重担之后,抱怨的话就这样倾泻而出。
“我想要什么?”爱德蒙丝毫没有顾忌阿尔瓦的火气,“我想要公平,我想要公义,我想要那些陷害我的人都受到上帝的惩罚,让那些帮助过我的人都得到奖赏。”
“您以为您是谁?全知的上帝吗?”听到爱德华的剖白,阿尔瓦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的屈死,语气中难免带出些尖酸,“您有什么可值得人陷害您的呢?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宣称自己是清白的,可是
又有几个人是真真正正的清白的呢?”他想起衣冠楚楚的那个“哥哥”,想起那方洁白的鸢尾花的丝帕,“恐怕就是那些宣称自己最是清白的才最是肮脏,上帝知道他们的罪孽在就已经被记在魔鬼的名单上了。”
“滚!离开这里!这里没有你这样清白的老爷!”爱德蒙像是被激怒了,他大声地咆哮着,像是地牢里的每一个名副其实的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于是第二章,亲们喜欢的话顺手收藏一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