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边的酒招子多是附近农家摆的,大多是做武林人生意。
一碗粗茶,馒头是自家媳妇媳妇做的,腌牛肉切得薄薄的一盘只要十五个铜子,配着烧刀子也可说是滋味十足。若是有特别需求,人肉包子也是可以有的。
福州府郊外零零散散也摆有四五家酒招子,最大的一家外竖着一根杆子,上边的三角旗帜上用墨写了个大大的‘刘’字——这还是老刘年前翻新自家招子的时候特地请城里的教书先生写的。
老刘是福州府最早办起酒招子的人,那时候大多数人都笑他傻,说他是想钱想疯了,竟敢去做那些官爷武林凶汉的生意。没听那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那些有功夫的人特难伺候,吃霸王餐是小事,若是一个不小心惹着了还会动手砸你摊子,赔本是小,丢了xi_ng命可就捡不会来啦。
丈母娘家听闻也上门来哭过闹过,怎奈老刘是铁了心要干这个,刘氏也是个听当家的。于是,刘家招子便在众人看热闹的心
态下开起来了。
半年下来,舍去本钱,老刘竟是赚了两番,还有余钱把酒招子仔仔细细地重新修整一遍。
老刘说,那提着大刀配着剑的武林人也不是个个吃霸王餐的,大多都是有好好付账的,运气好遇上出手阔绰的侠客,虽说不是一掷千金,那明晃晃的银子可不是作假的。只要好好伺候,满足对方的要求就是了。
看着闻讯而来求指教求指点的街坊听到银子二字爆发出的艳羡叹息声,老刘又说:江湖纷争多,也是有遇上麻烦的时候,运气不好俩敌对势力在酒招子碰上面,直接大打出手也是有的。桌椅酒坛都成了顺手的暗器,筷子盘子漫天飞舞……顿了顿,边上有人机灵的奉上茶,老刘喝了一口长长吁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可是亲眼见过有人将筷子sh_e到柱子上,露在外头的部分只有一指长,事后我拔都拔不出来。
街坊们都听入迷了,这可比说书先生讲的有趣儿多了,说书先生讲的那都是假的,听完了还要给钱;老刘说的这些事不仅是真的,还是赚钱的法子呢!
在众人崇拜的目光沐浴下,老刘虚荣心大涨,越发说得唾沫横飞不找边际。
天色渐暗,刘氏见当家的出去买酒还未回来,有些着急的出来寻人,出了街口却见自家男人大跨坐在酒坛子上,那个状态,真真是要把最后一点家底都xie个精光。
“当家的,在这做什么,还不回家。”温温柔柔地嗔,翘得高高的尾音愣是让已经飞到天上的老刘惊出一声冷汗。
“娘、娘子,你怎么来了?”语气那是虚得不能再虚了。
刘氏当初没嫁人的时候也是响当当的一枝花,嫁给憨实的老刘也有人叹息鲜花插|在牛便便上。可现在看刘氏那钗子,粗粗一大根,银的。那耳环,虽然不打眼,却是金色的呀!衣服的颜色不鲜亮,却可以看出是细棉做的。
从刘氏的一身行头就可以看出老刘家这两年的确赚的不少。
纵使刘氏平时再如何温柔如水,在自家男人犯错时也会化作母老虎,此时老刘就仿佛是看见娘子身后虚幻的凶兽。
低声念了一句佛,保佑自己回去不要跪搓衣板,老刘抱起酒坛迅速串到刘氏身边,媚笑道:“这不,和街坊们这么久不见,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劳娘子出来寻我,咱们这就回吧。”
刘氏睨了自家男人一眼,给老刘留面子,没多说话。
和街坊们使了个下回的眼色,老刘屁颠屁颠的跟着隐隐有变身斯巴达趋势的娘子回去了。回的是岳母家,自从酒招子翻新添了卧房后,这里的小房子就变卖了。有时候回来城里进货就住在岳家,倒也方便。
踏进房前,刘氏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不该说的……”
老刘勾着了门栏踉跄一下,险些砸了酒坛子,特地进了上好的竹叶青,半两银子一斤呢。小心翼翼把酒放到桌上,老刘抹了把脑门子上的汗,连连道:“放心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嗯,这可是天大的福缘,少镖头心善,你可别给人家添麻烦。”刘氏说的少镖头是福州府
福威镖局的少当家林震南,那时酒招子刚开不久,生意没做几单,却引来了地痞窥视,因酒招子开在郊外,没有衙役巡视,老刘真是苦不堪言。林震南押镖回来途径此处恰好瞧见,少年意气自然是看不惯欺负弱小的,便顺势帮了老刘一把。
有心人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老刘的酒招子一角,是挂着福威镖局的腰牌的,虽对习武者无大作用,却也足以震慑福州府一带的宵小。
这也就是老刘的酒招子比旁人做得更顺风顺水的小秘密。
第二天一早,老刘夫妻二人早早起床,拜别二老后便往招子赶。
平日里也无需这么急的,只是听说他们的恩人林震南少镖头今日押镖会路过
此处,老刘买的竹叶青也是为林震天准备的。
一直到中午,太阳当空直照,秋老虎凶猛,硬是把把来往的行人都憋出一身汗,忍不住躲到酒招子里歇歇脚。内供有在井里冰过一晚上的烈酒,一连灌下三碗,仿佛就又活了回来。
酒招子生意好,老刘还是抽空时不时向官道方向看一眼,有些焦急。忽见烈日下一个高大人影在官道上慢慢行走,太阳将地面的空气烘烤出氤氲蒸腾的扭曲感。老刘觉得自己是看糊涂了,居然觉得那快被烤糊的人散发着一种种闲庭信步的悠然感。
忍不住到走到招子外去招呼,“那位侠士,正午的日头毒,若不急着赶路,何不进来稍作歇息?”
慢吞吞的人影停了下来,似乎是在考虑,片刻之后还是向老刘走了过来。
待人走近了,老刘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这、这这是仙……人?
自从在这来往的官道边开了酒招子,老刘看得人多了,眼界也开阔不少,这幅没出息的痴傻相已经是好久没出现过了。说是痴傻,不如说是如痴如醉心ch_ao澎湃。奇异华美的服饰,肩臂上是纹有异兽形态的护甲,大大的兜帽遮住半张脸,露出的优美下颚兼具阳刚硬朗。让人不能忽视的是那头毫无杂色的白色长发,和年轻皮肤大相径庭的奇异存在。
“这位……”老刘那张练出来的利落嘴皮子一下子又笨拙起来,称呼什么好呢,侠士?却是配不上这位的通身气度。仙师?又有浮夸之嫌。先生?那迂腐的掉书袋子怎比得上此人分毫。思来想去,老刘只憋出一句“这位大人,里边请。”
转过身去,却又尴尬了,一开始是好心请人进来歇歇脚,可发现酒招子里已经没有合适的位置了。如果是平时,大家拼个桌挤一挤便是了。可现在看那些个仰头灌酒,把酒撒了满襟的粗犷大汉,噫,那人还把抓过肉的手随意在衣摆上一擦了事,拼桌什么的实在是大大的不合适。
剩下的只有老刘专门留给恩人林震南的座位了。
陆危楼久居高位,看人自是有一套,发觉老刘迟疑不定,面有尴尬薄红,又扫了眼招子内,心下了然,道:“无妨,您随意安排。”
老刘点点头,还是决定把陆危楼往那唯一空桌上请去,心里默念道:恩人勿怪,勿怪。
“这位兄台若是不嫌,便请过来一道喝几杯如何?”
陆危楼举目往声音来处望去,说话的是坐在窗边的青衣短打的中年男子,五十来岁的年纪,见陆危楼看向他,大大方方的端起酒杯遥遥向他一敬。
中年男子满脸虬髯,蓬蓬松松打理地很是清爽,陆危楼momo如今光|溜溜的下巴,心生怀念,就慢慢踱将过去,一撩下摆是坐下了。
“这……”老刘记得这中年男子是一早就来了的,在招子里一呆便是一上午,也不像是在等什么人,见他时不时就续一壶酒,也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便随他去了。这会儿出声,老刘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番,竟也是个很有气度的人,看其形貌举止,和‘仙人’有些相似,自有不怒自威的俯览意味。
这俩人坐一快儿谁也没屈了谁。
老刘没再劝,溜溜达达跑到后边去取了一坛酒来给这两位送上。
中年男子闻了闻竹杯里飘来的酒香,笑道:“酒气清冽,一闻便知这是二十年的竹叶青,看来是我占了兄台的便宜。”他先前喝的可都是火辣呛口的烧刀子,一连续了四五壶,也没见老板端上这
么好的酒。“在下姓任,双名我行,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陆危楼。”
二人吃了几口酒,陌生感稍退,中年男人说道:“陆兄之名,可是取自诗仙李白《夜宿山寺》中那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意境甚是恢弘。”
“比不得‘任我行’潇洒自在。”陆危楼诚然言道。忽想起光明寺大火前明教招收的最后一批弟子里,有些人名字很是诡异‘一根黄瓜’、‘半残菊花’,又有一人名‘基基复鸡鸡’,想来是是家境贫寒长辈特意取了好养活的j_ia_n命,这种习俗他也是来了这边才知道的。虽然比二狗子、狗剩儿来得好听,可陆危楼还是得让右护法莫言笑给他们重新取名,不然行走江湖可非得闹出笑话来不可。
陆危楼不知,其他门派之主同样有此种忧虑,取一人名容易,可若是得想出几十上百个名,那真得抓破脑袋。
少林倒取了个巧,直接从少林戒约中取字,戒嗔、戒痴、戒酒、戒肉、戒yin、戒y_u……听闻后来有一部分人立马还了俗,也不知是真是假。
见陆危楼真心夸赞他名字,中年男子莫名有点心虚。出门在外,为掩饰行迹,他都是借用子侄的名字,虽然他也真的很眼馋这名字才拿来用的就是了。
“任兄”虽然有些尴尬,但见‘任我行’此人很是磊落,陆危楼momo鼻梁还是问了:“不知前方通往何地?”
作者有话要说:
剑3开始其实是在大光明寺之后几年,大家可以把那些个黄瓜菊花当做测试员摊手
球评评,一个人赶脚慎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