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先生
哈迪·格拉夫叉着腰站在讲台上,他瞪着眼睛看着唯一一个坐在教室里的男孩。
他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撑在讲台桌上,手指头灵活的敲击着桌面。他注视着男孩,伸出手指着面前的盆子,“洗!”
瘦弱的男孩坐在座位上,他低着头,然而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瞪着他,一声不吭。
男孩的脸上脏兮兮的,他像是在地上滚了几圈,脸上沾着泥巴。而此时他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委屈的样子,反而是叛逆的,这成功的惹火了他的老师格拉夫先生。
哈迪·格拉夫,他绝对算得上是个暴脾气的男人。但在课堂上,他从来都会笑着。这个爆脾气的男人长着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束起来绑在脑后,这在六十年代末的英国绝对算得上是行为出格了。他的眼睛不很大,嘴巴不算小,但他自认为他的笑容很和善,很灿烂。
但坐在班上的这个小男孩,很少能得到他的笑容。
这个孩子从来不得他的宠爱。教师也是人,难免会有偏有向,天使一样的孩子谁都爱,而这个男孩显然距天使有相当一段距离。
他最喜欢的是朱利娅和杰克那样的孩子,聪明、活泼、懂事。而不是面前这个有些孤僻看起来脏兮兮的孩子,非常非常的不喜欢。
每个孩子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他对每个学生都微笑着,但唯独这个男孩——西弗勒斯·斯内普——他完全喜欢不起来。
格拉夫先生自认为自己的课十分有趣,他不喜欢对孩子严肃,总是喜欢笑眯眯的抱着他们。但这个男孩却好像和他过不去一样,每当其他学生积极的参与到课堂中时,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的、沉默的坐在座位上,仿佛这周围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格拉夫先生大步上前,一把拉起男孩,在他的手抓住他的手腕时,男孩明显的瑟缩了一下。他疑惑的看了一眼男孩,仍然态度强硬的抱起他走到脸盆边。
这个名为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男孩挣扎着,格拉夫先生皱着眉头嫌弃的看着他的衣服,心想今天回家一定要把自己这身衣服换掉。
他有些强硬的抱着年仅六岁的小男孩,凑在盆边,掳起他的袖子想要洗净他沾满泥水的手和脸。
然而衣袖下,是伤痕累累。
“……这些……”格拉夫先生愣愣的看着男孩手臂上的伤痕,有暗红色的线形的伤痕,还有些青青紫紫的掐痕。这些伤痕在一个六岁小男孩幼嫩的手臂上,显得触目惊心。
男孩挣扎着想要抽出手臂,可格拉夫先生抓着他的手腕,微小的力量根本挣脱不开。
格拉夫先生伸出手去抓住他的另外一只胳膊,掳起他破旧的泛着毛边的袖子,他猛地吸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是同学们欺负你吗?还是……你的……”格拉夫先生的声音顿住
了,他突然觉得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对这孩子是一种残忍。
他把男孩抱在腿上,按着他的双手泡在温热的水里。男孩渐渐的放弃了反抗,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格拉夫先生对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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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这是哈迪·格拉夫成为教师的第二个年头。而小斯内普先生所在的班级,是他接手的第二个班。从开学到现在,他认识这个小男孩不过两个月。
圣玛丽亚小学是公办学校,招收的都是些住在附近居民的孩子,而斯内普,他是附近蜘蛛巷的孩子。那的治安很不好,都是些贫民住在那里,一些穷困潦倒或是游手好闲的人,那里来的孩子通常都不惹人喜欢。
西弗勒斯·斯内普就是其中一员,但相比于其他几个蜘蛛巷里的孩子,他要好得多了。总比小小年纪就口吐脏话、偷东西、打架要强些。
可格拉夫先生一点都不觉得轻松。这个孩子孤僻,有些乖戾,总是不合群,而且上课也总是心不在焉。
“告诉我西弗,”格拉夫先生和颜悦色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说话不回答老师的提问,是害怕么?还是觉得听不懂?”
然而回应他的是这孩子的沉默……无论他怎样的启发他、诱导他,这个孩子都不愿开口,甚至低着头看都不看他一眼!
于是格拉夫先生沉默不下去了,既然这孩子不肯主动敞开心扉,那么他不介意霸王硬上弓,强行走进这孩子的心里!
作为一名教师,一名工作了一年多的教师,在这段时间里他真的开了眼界。各种各样的倒霉孩子,各种各样让人蛋疼的家长,可是斯内普,是他遇见的第一个被家庭暴力威胁的孩子,并且还会被小朋友们欺负,这是一个生活在最低层的小男孩,不,他比其他的孩子更可怜。
所以在格拉夫先生又一次目睹这个男孩被几个孩子围殴之后,他一把抱起了这个摔在泥塘里的孩子,然后请了两节课的假,带着他离开了学校。
男孩的身上穿着破旧的上衣,肥得不像样子,可是衣服却很短,刚刚好能遮住他的上半身。格拉夫先生抱着他,拽着他的衣角看了看,这是一件成人的衣服,被剪短了套在这孩子的身上,被裁开的布料边缘朝外翻卷着。
小男孩在他的怀里挣扎了几下,格拉夫先生皱了皱眉头把他放了下来,随即不容他反抗的拉着他的手往路口走去。
小紫藤园区的街道上有几家小店,卖衣服的,童装也有,他想他需要给这个男孩买件稍微像样点的衣服。
最近的风头似乎有些不对,物价上涨不说,还会经常听说某某又丢了工作,最近很难找到不错的活计。
格拉夫先生无疑是幸运的了,在这个破旧的、动荡的,工薪阶层完全没有保障的时代找到了一个安生立命的地方。成为小学校的教师之一,拿着低廉的薪金,过着平凡的生活。是啊,平凡,格拉夫先生翻了个白眼。
他带着小斯内普先生走到了一家成衣店的门口,男孩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格拉夫先生推开店门,几乎是硬拉着脚下生根的男孩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充满了不公平的时代。财富被垄断在上流社会,而下层的人或该吃苦受累还吃不饱饭;男人拥有地位,女人生来就是弱势的。在这个财富决定一切的时代里,穷人家的孩子永远不可能得到良好的生活条件。
就比如说虽然经过了无数次的女权主义斗争,店里卖衣服的仍然都是男人,而他所需要的儿童的衣服,被
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在现在这种连大人们都吃不饱饭的年代里,孩子的地位就显得尤其的低。
店老板是个看起来比较精明和善的男人,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刚刚进门的客人,然而当他看见藏在这位男士身后脏兮兮的小男孩时,他的脸色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太自然。
六岁的孩子什么事都还不太明白,但有时又敏感得吓人。小斯内普先生抓着格拉夫先生的裤子,藏在他的身后。他几乎是紧紧地挨着格拉夫先生,似乎是想要用力把自己缩起来,即使面对着童装,他也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格拉夫先生皱着眉头低头看着男孩,他的手牢牢地攥着他的裤子,死命的贴在他的身后。年仅六岁的小男孩的身高勉强到他的大腿的高度,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可怜兮兮,更加的格格不入。
他的心里有些烦躁,抬起头不再看小男孩。目光就这么不经意的扫过站在旁边的一位店员,他的表情有些怪异,混杂着嫌恶和怜悯。
“看在上帝的份上,把你的眼珠子从这孩子身上挪开!”格拉夫先生的音量微大,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些微的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