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之中,也是寂然无声音。古代人,尤其是大族人家规矩多多,自小便有几个教引嬷嬷教育指导饮食起居,言谈礼节等,不得有一丝疏误。
饭毕,有丫鬟捧小茶盘上来,李纨贾兰接过漱了口,旁边嬷嬷有条不紊的收拾着桌子,待炕桌搬走后,又有人端来净手盆,一一整理妥当后,两个丫鬟分站左右,手里捧着小小的填漆茶盘,盘内是一个小盖盅。
这算是一顿饭完成了,虽然贾兰很不习惯古代这种繁杂的佣人制度,但无奈他也更改不了,这不是一家人的陋习,这是一个社会的陋习。
贾兰吃着茶,李纨那边问他今日读的什么书,有没有什么事发生。贾兰一一回答。
李纨又细细的问了书里的几个问题,贾兰也都一一答了。
李纨点着头,含笑赞道:“家塾还是比我教的好点。”
“先生很严厉的。”贾兰轻笑。
“这是你听话,看你宝二叔,整天的不用功,太太快愁死了。今天林姑娘来了,恐怕明儿个又不去上学了。”李纨叹了口气。
贾兰见她又锁眉,赶忙岔开话题问道:“林姑娘是谁?”
听他这么一问,李纨失声笑了一下,“我忘了你还不知道,你姑苏林姑姑来了,听说她的知识是极好的,你作诗不行,有空还要向她请教才对。”
贾兰听到那个称呼,脸立刻就黑了一半,但口里仍是恭敬的道:“知道了,娘。”
吃完饭,去贾母那定了省,回房又通读了几篇文章,方才睡下。
第二日到了家塾,果不见宝玉来。他也没有在意,反倒是贾环向他嘟囔了几句,被他劝下。
晚上回了家,见门外不少丫鬟嬷嬷聚集,围着圈嗑茶聊天,见他过来,都站起身一一行礼。贾兰看向他们院里的一个小丫鬟问道:“怎么这么多人?”
那丫鬟答道:“几位姑娘在奶奶房里呢。”
说着素云从里面走出来,笑道:“兰爷儿,大奶奶叫你进去。”
贾兰吩咐人把书包放到他房间,又令几个丫鬟给门外等候的嬷嬷们端几杯茶,方进了屋。
一进门便是满眼的珠围翠绕,花枝招展,竟分不清谁是谁了。还没等闪过眼,那边过来一阵风,脖子被人围住,头顶有俏声笑语,“林妹妹,看了,这就是兰儿,不比宝玉差吧。”说着又一阵风似的把贾兰拉着往前疾走了几步。
贾兰摁着额角,无奈道:“三姑姑,我又不是陀螺,不要拉着我转。”
一句话说的探春奇了,“什么是陀螺?”
贾兰更似无奈,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且听旁边一声轻笑,有细细的声音传来,“是男孩子的一种玩物,上圆下尖,用绳子缠绕抽打,使其直立旋转而不倒,谓之陀螺。我也是听小丫头说的,不知道作不作的准?”
探春恍悟一声,贾兰趁机从她怀里逃开,站到一旁往那说话之人看去。
一瞬间他想起了《红楼梦》里那段形容: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果然比之旁人,犹如娇花若玉,灵动绝美。他走上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轻道:“想必是林姑姑,兰儿有礼了。”
黛玉未见贾兰之时,本以为不过是一顽儿,却不想其气质比之宝玉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头戴束发银冠上嵌青绿宝石,身穿一袭青色长衫暗镶兰草花纹,脚蹬青缎白底小朝靴,简单贵气,清雅不俗。面貌虽稚气浓重,却已隐隐露出坚毅之色。谈笑间,似笑非笑亲密无间,说话间,眼神直视不卑不亢。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风度,不由得黛玉心中一惊,起身一福,笑道:“兰哥儿有礼。”
李纨
把贾兰拉到身边笑道:“林姑娘不必多礼,兰儿是晚辈,直呼其名就可。”
贾兰嘴角一抽,但仍恭敬道:“母亲说的是。”
旁边几人见两人会了礼,遂叽叽喳喳又继续刚才的话题议了起来。贾兰偎在李纨怀里,偶尔插上两句,也不多说。
黛玉时而瞄他几眼,在心里犹自拿他和宝玉对比,一个清冷,一个灵动,最后竟是无结果。
3、争执,学诗
学堂的课也不是每日都有,学得两三天贾代儒便会放假一天,贾兰没有其他事,便只在家练字,李纨见他如此安静,便让他去找贾环玩。
贾兰很是无奈,原来还有家长嫌弃自己孩子只会读书的呢。
到了赵姨娘院子,却未见贾环,便问彩云他去哪了。
彩云还没有回答,赵姨娘从里屋出来,大声骂道:“谁知道他去哪了,不成材的东西,整天就知道玩!”
贾兰眉间一皱,说道:“姨奶奶好。”
赵姨娘身裹彩锻,头戴金步摇,小步带风,卷起一股子泼辣放肆,“这个不长进的混账,我看他哪年能有出息,什么德行,天天吊儿郎当,不知好歹。”
赵姨娘骂骂咧咧,贾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听着。只是越听心里越火,贾环最后能到那种地步,若说贾府逼了四成,那赵姨娘就逼了五成。
他跟在贾环身边六年,深知贾环不过是个顽皮稚童,现在正是学习阶段,别人起了什么头,他便也跟着学个什么头。若是不在此时加以纠正,那么到最后他一定会变成书中所写。
他耳中听得这骂声越加厉害,不由得脸上一沉,呵斥了一声,“姨奶奶。”
赵姨娘一愣,她没想到贾兰会突然出声,而且还隐隐带威,不禁气道:“干什么,我骂自己儿子还不行了?”
贾兰深吸一口气,对着赵姨娘说:“既然三叔不在,那兰儿先回去了。”说完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徒留赵姨娘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彩云站在一旁,看着赵姨娘愈加愤怒的神色,一跺脚,追贾兰去了。
贾兰凭着一股气一径疾步走出院子,待走出老远,感觉呼吸有些不舒畅,才慢慢缓了步子。
渐渐冷静下来,他察觉到今日这事做得不妥。
虽然以自己贾府嫡孙的身份,如此对赵姨娘忍让不算是少爷行为,但作为一位从提倡人人平等的新世纪而来的人,他如此对待一个比自己年长的人,心里却是过意不去。再者他如此对待赵姨娘,等贾环回来,她肯定迁怒贾环身上。贾环明白过来,少不得要恨他。这不是恶Xi_ng循环吗?
他停下来,抚着树干,紧皱了眉。无意识的绞紧手里的柳枝,贾兰陷入了沉思。
他想挽回贾环吗?想。但如何才能挽回?潜移默化。若是现如今就陷入僵局,别谈什么潜移默化,想是连说一句重话都不行。
贾兰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揉了揉额角。想不到原来他脾气也这么不好。
“兰哥儿。”身后传来呼喊声。
贾兰回头,“彩云姐姐。”
彩云拈着裙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他面前,捶着X_io_ng口说:“兰哥儿身体不好,干嘛走那么快。”
贾兰因为是早产儿,经常小病不断,这院子里也都知道,他淡笑,“无妨。”
等彩云回过来气,她看向贾兰,脸色有些忧心,“兰哥儿,你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