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镖头从未出过福州城,平时也鲜少露出功夫,谁知动起手来竟是这等很辣,哪像是第一次杀人!却见少镖头冷冷一笑,挽个剑花,便将宝剑掷回鞘中,身上竟是半点血花都不曾溅上。众人见他剑眉入鬓,凤眼含威,虽是承了林夫人的模样,却哪有半点脂粉气,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只是想,往后千万莫要得罪了少镖头!
陈七走过去在那姓余的尸身上踢了一脚,踢得尸身翻了起来,只见伤口中鲜血兀自汩汩流个不住,说道:“你得罪咱们少镖头,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那才叫活该!”
杨过道:“杀便杀了,此人存心杀我,本就不是善类!身死只因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说!”
史镖头心下寻思:“福威镖局三代走镖,江湖上斗殴杀人,事所难免,但所杀伤的没一个不是黑道人物,而且这等斗杀总是在山高林密之处,杀了人后就地一埋,就此了事,总不见劫镖的盗贼会向官府告福威镖局一状?然而这次所杀的显然不是盗贼,又是密迩城郊,人命关天,非同小可,别说是镖局子的少镖头,就算总督、巡按的公子杀了人,可也不能轻易了结。”皱眉道:“咱们快将尸首挪到酒店里,这里邻近大道,莫让人见了。”
好在其时天色向晚,道上并无别人。白二、陈七将尸身抬入店中。
史镖头低声道:“少镖头,身边有银子没有?”杨过知他意思,摆手道:“我自有方法叫他们闭口。”说着径自走进店中去。
史镖头心中一惊,只怕少镖头要灭口,连忙跟进去,想要阻止。却见少镖头向那萨老头道:“萨老头,且打盆水来教我净手。”
萨老头连声应是,那婉儿早端了一盆水,就要放在他面前。杨过将手有意无意的一挡,那水便泼了婉儿一面。杨过忙道:“对不住。”伸手便要替她拭去水珠。
那婉儿哎呀一声,一手格开他,自从袖中取出一条小小罗帕拭面。萨老头正要阻止,已是迟了一步。众人眼见那萨婉儿擦净面庞,不复凹凹凸凸的尽是痘瘢,宛然是个容色清秀的姑娘。
史镖头心中大惊,这姑娘竟然易容潜伏于此,却不知与死去的两人有何关系,若是合伙引人入局,却是留不得的!
他赶忙开口:“萨老头,这外路人调戏你家姑娘,我家少镖头仗义相助,迫于无奈,这才杀了他。大家都是亲眼瞧见的。这件事由你身上而起,倘若闹了出来,谁都脱不了干系。大伙儿先将尸首埋了,再慢慢儿想法子遮掩。”
萨老头道:“是!是!是!”
郑镖头道:“咱们福威镖局在外走镖,杀几个绿林盗贼,当真稀松平常。这两只川耗子,鬼头鬼脑的,我瞧不是江洋大盗,便是采花大贼,多半是到福州府来做案的。咱们少镖头招子明亮,才把这大盗料理了,保得福州府一方平安,本可到官府领赏,只是少镖头怕麻烦,不图这个虚名。老头儿,你这张嘴可得紧些,漏了口风出来,我们便说这两个大盗是你勾引来的,你开酒店是假的,做眼线是真。听你口音,半点也不像本地人。否则为甚么这 二人迟不来,早不来,你一开酒店便来,天下的事情哪有这门子巧法?”
萨老头只道:“ 不敢说,不敢说!”
杨过稳坐凳上,此时却突地笑道:“姑娘莫不就是华山派的岳灵珊岳姑娘?”
岳灵珊失声道:“你……你怎的知道!”
杨过手腕一翻,却是之前她用以拭面的手帕。那帕子甚是软滑,沉甸甸的,显是上等丝缎,再一细看,见帕子边缘以绿丝线围了三道边,一角上绣着一枝小小的红色珊瑚枝,绣工甚是精致。
岳灵珊一颗心吓得直颤,这次出门,本就是她千央万告才求得的,谁知竟Xie露了身份,连贴身的帕子都叫人搜了去。此刻也来不及细想这少年怎能凭一块手帕就识得她身份,只觉得这少年杀人不眨
眼,谈笑之间便将人套了个底儿掉,真是又Ji_an猾又偏激,可怕之极。
她先前只觉大师哥虽好,那浪荡Xi_ng子却不叫人欢喜。如今和这少年一对比,倒觉得大师兄待人至诚,是一等一的人物了。
杨过见岳灵珊逢此变故,面上神色变了又变,看着自己的眼中尽是畏惧与厌恶,莫说是情谊,那副小家子气,竟是连小龙女半丝儿镇定功夫都及不得,心中不由甚是鄙夷。偏偏这个岳灵珊又是那林平之千叮万嘱要好好照看的人物,心内寻思道:“罢了,这姑娘看来对我亦无甚琦思,正好省却我一桩心事。日后若有甚风波,我护着她些便是了。”
一思及此,他便笑道:“岳姑娘远道而来,怎好在此等小店落足,在下好人做到底,请岳姑娘来我福威镖局做个客,也好将事情说个明白!”
岳灵珊心中忐忑,暗自思量道:“如今我露了行迹,这小店确是藏不得,只怕青城派贼子来寻仇。但这少年也非是善茬,随他去了也只怕……”
但她自觉与这少年并无恩怨,又自恃华山派大小是个名门,更有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小小一个福威镖局,料想还不敢无故为难她华山掌门之女。当下便向那萨老头道:“二师兄,你还不快些寻大师兄和我爹娘来!也好一并儿看看这福威镖局长的什么模样!”
此时史镖头带着白二、陈七,将尸首埋在酒店后面的菜园之中,又将店门前的血迹用锄头锄得干干净净,覆到了土下。
那二师兄眼见大局已定,心底暗自盘算一番,忙作个罗圈揖道:“是,是!小师妹,我这就去寻师傅和大师兄来!” 当下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杀入局
待得料理妥当,天已全黑。杨过一行人带着岳灵珊回到镖局子中。一进大厅,只见父亲坐在太师椅中,正在闭目沉思,杨过面无表情,叫道:“爹,孩儿回来了!”
林震南面色甚愉,问道:“去打猎了?打到了野猪没有?”
杨过道:“野猪没有。打到了两条狗并一只小姑娘。”
林震南举起手中烟袋,突然向他肩头击下,笑喝:“还招!”
杨过却滑溜得紧,左肩一沉,滴溜溜一个转身,绕到了父亲背后,顺手便给父亲捏起肩膀来。
林震南点头笑道:“倒还有几分孝心。且说说那小姑娘是怎么回事?”他心知儿子并非纨绔,绝不会弄出些强抢民女的戏码,因此问的便有些漫不经心。
杨过道:“今日在小酒店遇上两个川西恶人,一个姓余的,一个贾老二,叫我给送下黄泉去了。这新盘下小酒店的爷孙两,却也教我揭穿,是华山派的两个卧底。各路人物齐聚小小福州城,倒不知要有什么变故!”
林震南听到“川西”和“余观主”几个字,正在烟袋中装上了烟丝的手不由一抖,说道:“平儿,好教你得知,刚才张镖头从湖南送了信来,说道川西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已收了咱们送去的礼物。”
杨过心中突的一跳,强笑道:“今次我出手杀人,莫不是坏了咱们镖局的生意?”
林震南道:“唉!只怪镖局子的事,我向来不大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不过你年纪渐渐大了,爹爹挑着的这副重担子,慢慢要移到你肩上,此后也得多理会些局子里的事才是。孩子,咱们三代走镖,一来仗着你曾祖父当年闯下的威名……”
杨过歪在长椅上,心中暗暗寻思:“这位林老爹的厚意,我却无心消受。这福威镖局的武功,便是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