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闯笑傲
作者:椰枣八号
前传
那日杨过与郭芙在襄阳郭府之中言语冲突以致动手,郭芙怒火难忍,抓起淑女剑往他头顶斩落。杨过中毒后尚未全愈,四肢无力,眼见剑到,情急之下只得举右臂挡在面前。
郭芙狂怒之际,使力极猛,那淑女剑又锋利无比,剑锋落处,杨过一条右臂登时无声无息的给卸了下来。
这一剑斩落,竟致如此,杨过固然惊怒交迸,郭芙却也吓得呆了,知道已闯下了无可弥补的大祸,但见杨过手臂断处血如泉涌,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夺门奔出。
杨过一阵慌乱过后,随即镇定,伸左手点了自己右肩“肩贞穴”的穴道,撕下被单,紧紧缚住肩膀以止血流,再用金创药敷上伤口,寻思:“此处是不能再耽的了,我得赶紧出城去。”慢慢扶着墙壁走了几步,只因流血过多,眼前一黑,几Y_u晕去。
便在此时,只听得郭靖大声说道:“快,快,他怎么了?血止了没有?”语音中充满了焦急之情。杨过当时心中只一个念头:“我决不要再见郭伯伯,无论如何不要见他。”猛力吸一口气,从房中冲了出去。
他奔出府门,牵过一匹马翻身便上,驰至城门。守城的将士都曾见他在城头救援郭靖,对他十分钦仰,见他驰马而来,立即开了城门。
此时蒙古军已退至离城百余里外。杨过不走大路,纵马尽往荒僻之处行去。寻思:“我身中情花剧毒,但过期不死,或许正如那天竺神僧所言,吸了冰魄银针的毒汁之后,以毒攻毒,反而延了Xi_ng命。但剧毒未去,迟早总要发作。此刻身受重伤,若到终南山去找寻姑姑,定然不能支持,难道我命中注定,要这般客死途中么?”
想到一生孤苦,除了在古墓中与小龙女相聚这段时日之外,生平殊少欢愉,这时世上唯一的亲人已舍己而去,复又给人断残肢体,命当垂危,言念及此,不禁流下泪来。
他伏在马背之上,昏昏沉沉,只求不给郭靖找到,不遇上蒙古大军,随便到哪里都好,有意无意之间,渐渐行近前一晚与武氏兄弟相斗的那个荒谷。
黄昏时分,眼见四下里长草齐膝,一片寂静,料知周遭无人,在草丛中倒头便睡。他这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甚么毒虫猛兽全没加以防备。这一晚创口奇痛,哪里睡得安稳?不多时便发起噩梦来。
梦中他一人在酒楼畅饮,却见一个少年公子走近来,向着他拱手道:“杨兄。”
杨过心中奇道:“这人素未谋面,却是怎的知道我名字?”定睛再看,只见这少年身着大红衫子,眉目清秀,神色却淡薄得很,只似什么事情也不放在心上。肤色更是白的可怕,仿佛许久不曾见阳光。
旁人见了他这副不知是人是鬼的模样,必要心中打鼓,退避三分的。杨过却是想起久居古墓的小龙女来,心中不由添了三分怜惜,两分同情,当下便道:“这位兄台请坐下说话!”
那少年并不推辞,便在桌边坐下,轻声道:“杨兄为人至情至Xi_ng,我林平之佩服得紧。”
杨过心中一酸,想起过往种种,只觉一生行事,从未后悔,却也从未讨的什么好处,如今小龙女亦弃他而去,这世间竟是再无可留恋之处,如此境遇,又谈何令人佩服!待要开口辩驳,所有的委屈难过,在X_io_ng口凝噎已久,竟已吐不出半个字来。
林平之见状,执了壶为他满上七分酒,尾指微翘,竟成兰花之状。杨过举起杯来,一口闷干,冷笑道:“林兄弟竟是师承桃花岛,这一手兰花拂穴指,想来也有多年功夫。”
林平之一怔,随即苦笑道:“杨兄于武学传承果然极有见地。只是我与杨兄并非同朝之人,武学上亦大有不同。我所习辟邪剑谱,乃是大伤天和之物
。Y_u练此功,必先自宫。功力渐进,行动之间便更见妇人之态,非是什么兰花拂穴指。”
杨过听到此处,既是愧疚自己不敢妄提他人憾事,又是鄙夷林平之竟去练此等功夫,当下便道:“林兄大好男儿,何苦自毁至此!”
林平之恨声道:“此乃我平生憾事,从不轻易告人。只是杨兄既有此问,我也不得不答!我本是福威镖局少主,幼秉庭训,重义守信,却只因江湖传闻我家藏辟邪剑谱乃是一等一的武功,便招得全家为青城余沧海所屠,为报此仇,莫说是自宫,便是叫我自裁,也绝没有二话!可恨江湖之中,竟连肯助我复仇的人都没有,我想要亲手报仇,自然只能自宫以练此功!”
林平之说得最后几句,已是目眦尽裂。杨过听得惊心动魄,只觉此人遭际,比自己还要惨上三分。只是这林平之虽是遭际甚惨,复仇之心却从未有半分动摇。自己却连报仇都无处下手!
都说郭靖是为国为民的大侠,难道自己父亲就活该被杀死?难道自己就活该被郭芙活生生卸下半边膀子?郭家的公理道义就全是道义,旁人所作所为就没有半分道理?
杨过心头热血沸腾,只觉林平之能忍奇耻大辱,所作所为,倒比自己还痛快三分!
林平之哪里知道他心头所想,见杨过听得甚是专注,目光中不见同情,倒颇有几分欣赏,饶是他早已心灰意冷,心中也不由一暖。复又说道:“可恨我为Ji_an人所激,竟是亲手杀了小师姐……我妻子,一生所憾,莫过于此!”
杨过心中如同打了一个霹雳,寻思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之前一心以为大丈夫行事不拘小节,为救郭伯伯胡言乱语,说是与郭芙定亲,何尝又不是伤了姑姑的心,只怕她那样倾心待我,听得此语,已是不再勉强自己苟活于这世间!唉,杨过,杨过,你好生糊涂,行事手段机变百出,不屑于正道,却不知旁门左道虽是捷径,却易伤人害己!你终于伤了这世上唯一倾心对你好的人!”
林平之说到此处,拿出一条手帕,那帕子甚是软滑,沉甸甸的,显是上等丝缎,再一细看,见帕子边缘以绿丝线围了三道边,一角上绣着一枝小小的红色珊瑚枝,绣工甚是精致。
杨过寻思,这便是他亡妻所留信物了。凝神再听林平之所言,只听他道:“我自从伤了小师姐,心中甚是难过。嵩山诸人对我阳奉Yin违,报仇之计,亦是遥遥无期!有时候恨不得自己从未生在这世上……这日与人相斗,身负重伤后发足狂奔,却已到了一个荒谷。正是黄昏时分,眼见四下里长草齐膝,一片寂静,我想起素日与小师姐在华山练剑,亦是在长草从中。心中悲痛,不由得将那几路剑法来来回回使了几十遍,血淌一地,也不去管它。终是倦得剑都拿不动,跌坐在草丛中。又料知周遭无人,在草丛中倒头便睡。”
杨过听得此处,心中大奇,正要开口询问,面前却悠悠荡荡飘过来两只鬼,定睛一看,正是黑白无常。
那黑无常笑道:“你们两位心有怨气,竟是梗着一口气不肯死,成了一对生魂。若叫你们回去原来的地儿,想来也是不肯的了。也罢,我这好人做到底,你两个便互换了壳儿从头来过吧!”说着便一掌向着林平之天灵盖拍落。
林平之看定杨过大叫道:“杨兄切记,令狐冲虽非善茬,却是世上少有的可信人!小师妹……你莫要负了她!”
杨过心中难过,哽声道:“我必不能忘!你且安心去吧,只记得要全心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