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神的黄昏尾声
三个月后。
中国北京。
凤隆堂。
这家招牌已经有些破旧的二层小楼坐落在琉璃厂胡同最shen处,平日里罕有人知,晌午日光从楼顶青砖一路流淌到脚边斑斑的石板路,泛出温润的
时间的流光。
招牌是黑底金字,写意而复古,只是蒙了一层薄薄的尘雾,人力三轮吱呀作响,车上的年轻人金发蓝瞳,和同乘者不同,标准的国际友人长相。
三轮在琉璃厂大街就停下了,乘客要自己步行到小巷,这里的人力三轮车非常有意思,招待外地游客游玩时专门有两个车夫故作不和的唱双簧,一个好声好气答应给旅客们低价,另一个不依不饶,惹得乘客们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下饺子一样争着扑通扑通往坑里跳。
恺撒是不在乎这些的,楚子航也没有不乐意,付钱之后恺撒国际友人古尔薇格还按照惯例给了小费,楚子航已经下车走进胡同,古尔薇格先生忙不迭跟在后面。
凤隆堂坐落在胡同最shen处,门口挂着宝蓝色的棉布帘子,冷清清没有人气,撩开帘子就是影影绰绰一屋尘埃,覆盖在凌乱的摆设之上。
这里太空*,不像做生意的地方,铜铃响了却迟迟没人招呼,光线从纸糊的老窗透进来,也朦胧而冷清,灰尘主宰一切,似乎足有几十年的时间无人入驻。
楚子航观赏了一会儿,在那错落有致的镇石瓷器前不时驻足,这都是些看着就十分有年头的东西,左侧摆着的釉里红天球瓶附着尘埃,如若擦拭干净,想必那色T是十分秾Yan夺人眼球的,旁边却是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汉_fu,用料非常轻薄细腻,色泽温润秾丽得宝石一般。
空气里散发若有若无的香料味道,恺撒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檀香,其实是另外一种名为沉水香的中国香料,气味有些淡,却沉郁而醒神。
“年轻人不该闻这么冲的香,是不是,我倒是习惯了。”
有声音忽然从另一边的湘妃竹帘子后传过来,帘子被撩开,是个极其劲瘦j神的老人,楚子航轻声道:“没什么不好,何况——您也还不是很老。”
“一百多岁,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老人闻言轻笑,“不过这个香是很好的,沉香如定石,能沉在水底,所以叫沉水香,如若做人也能如磐石沉稳,任凭世事再怎么变化缭乱,也能不畏了。”
他是个地道的欧洲人,用词遣句却文气绉绉的,一嗓子流利京腔,楚子航轻嗯一声,表示认同。
老人的目光又转向恺撒:
“好久不见,恺撒先生。”
“您也一样,林先生。”恺撒笑了,首先向林凤隆和楚子航介绍对方:“这是林凤隆先生,你也可以称呼他‘希隆先生’,这是楚子航,我的男朋友。”
林凤隆——或者说弗里德里希冯希隆扬眉一笑:“东方美人,你的眼光总是这么出挑。”
“没错,我喜欢。”恺撒摊手,痛快承认:“就像中国麻将里白板、青发、红中代表的皮肤*黑发红唇的东方美人,你不是也很喜欢吗,希隆先生?”
林凤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离开了珐琅小香炉,转而开始收拾桌上的汉_fu。
第一次恺撒前往凤隆堂时还在和陈墨瞳交往,甚至得到了林凤隆珍藏的那一tao清朝婚_fu,只是时光荏苒世事动*缭乱,也早已回不去从前了,希隆似乎察觉到什么,却没有明说:“世界上的事都是这样的,路总要自己走过才知道,人也是一样。”
他没有说下去,反而是恺撒颇为赞同的嗯了一声,老人铁灰色的眼里闪过稍纵即逝的情绪,他开始动手叠起那tao汉_fu,抱在怀里。
“这tao_yi_fu**”
并不是特别传统严谨的汉_fu设计,倒像特别裁剪,脖颈处领口拢开,袖
口宽大,舒缓得流云一般,如果穿在身上,想必会十分的贴身舒_fu,质地柔和妥帖,阳光下泛着宝石般润泽的流光。
“是我专门做给一个人的。”老人淡淡道,铁蓝色的眼如同雾霾遮掩,朦胧不清:“一个东方美人。”他试着打趣。
是的。
希隆想。
他不想让自己回忆下去了。
然而,百年前的片段,却仍然无时无刻不占据他的视线。
最初相遇的时候,那个人就格外喜欢布料柔和的汉_fu,还喜欢把_yi领袖口开得格外宽大,他对_yi料的质地和花色有着病态的执着,厌恶过度华丽缭乱,最常穿绣着暗纹的汉_fu长衫,那汉_fu的领子都被他自己撕开以求更大程度的舒适,云纹暗暗浮动在轻缓的_yi摆,走路时袍袖蹁跹,如同云影在他的body上轻缓绽放。
黑发金瞳,白_yi蹁跹,那个人仿佛永远是那样好的时候,随心所y_u挥霍上天赐予他的年华,暗纹云朵在他_yi摆摇曳,伴随清丽的笑靥姣好,有如无数流转在碧空中的云影的花。
那样子只见过寥寥几次,却已经烙印般shen刻印在弗里德里希眼里,他爱慕和向往东方美人,那个人的出现骤然间点燃他心中所有的仰慕与爱火,他在无数个日夜里怀着诚挚的心与他相处交谈,他想亲手为所爱的人裁剪最好的_yi_fu,然而一切未曾圆满就已被狠狠掷碎成为虚幻。
无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继续未说完的话:“不过也没什么必要了,这么多年**你们也看到了,凤隆堂就要关门,我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没想到还会接待你们这最后的客人。”
“其实我们今天来是受人之托。”楚子航看着他把汉_fu拥在怀里,语气虽然淡漠,却是一个小心翼翼守护的姿态,伸手取出昂热的信:“昂热校长希望您能收下这封信,所以——”
“希尔伯特?”老人讶异。
“您可能不知道,龙皇已经陷入沉睡,最后的战役结束了,校长也**他生前留下这封信,让我们转交给您。”
林凤隆接过信打开,一言不发看了一遍,这一遍却漫长得可怕,铁蓝色的眼珠紧盯每一个词语琢磨体会,像要参透背后最shen刻的含义一般。
楚子航没有开口催他,好像过了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老人才收起信,似是自语似是呢喃:
“他死了A**”
他说。
“我早该知道**”
楚子航曾听说过,弗里德里希冯希隆是当年第一个发现天空与风之王嵬名雾月骸骨的狮心会成员之一,而在保管龙王尸骨时,与嵬名雾月很有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关系,只是后来龙王屠杀混血种,双方展开震惊世界的决战,自那之后龙王被迫茧化,希隆也隐姓埋名来到中国定居,单方面切断了与昔日同伴的联系。
距离那场战役的百年之后,龙王再度苏醒,却死于混血种之手,昂热寄给希隆的信中所指的,自然就是他所抱有好_gan的嵬名雾月了。
林凤隆没有再说什么,他握着信纸边缘的手指不自觉用力,致使纸张有些变皱,j练的眉头*起,原本j神烁烁的眼睛忽然灰败,似乎顷刻间就衰老了下去。
这时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一室难捱的沉默,铃声是《风居住的街道》,声T很有些悲凉意味,像尖锐的锤头砸在心头最rou_ruan的地方,密密编织在尘土蔼蔼的腐朽店铺里,拉扯得雾霭沉沉,光影缭乱。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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