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日,一行人回到了华山。令狐冲受的基本是内伤,皮肉伤也差不多好全了。而林平之双足伤势未愈,宁中则怕他站立时弄破伤口,故吩咐他坐在藤条椅上。林平之承她的情,诚心诚意地叫她一声“师娘”。他实在恨极岳不群那伪君子,但对于宁中则还是有几分敬意的。
众人聚集在正厅中,先要解决的事情就是令狐冲私下里和田伯光交游。林平之木着一张脸,毫无兴趣地听着令狐冲的解释,心里寻思的是别的事情。
如不出所料,岳不群会罚令狐冲在玉女峰绝壁上面壁一年,而后来令狐冲下来之后,剑术就突飞猛进。这毫无疑问,他肯定在那里碰到了风清扬。就不知道令狐冲是甚么时候碰上风清扬的,如果是一早就不好说了。抑或者,他可以寻个隐蔽的地点偷偷一观?但据说风清扬武功绝顶,到被发现之时,偷看不成反而搭上xi_ng命,这就不值当了。但如果不是令狐冲一上山就被风清扬相中的话,那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林平之绞尽脑汁地把记忆深处里琐碎的小事都翻出来,突然间眼前一亮。他记得岳灵珊有一次哭哭啼啼地从玉女峰上下来,说是心爱的佩剑掉进了深谷;但实际上,那剑是被令狐冲一招挑下去的。以岳不群传他的剑招肯定做不到如此,那就是在这之前没多久学的独孤九剑罢?如此一算,他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就在林平之心内谋划的时候,令狐冲和宁中则拆田伯光的快刀也拆得差不多了。他第一次见的时候只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一看全是破绽,自然无甚心情。之后令狐冲被岳不群罚面壁一年,然后进行拜师仪式。
若不是为了独孤九剑,身上伤势又还未去,跑不得,谁还要上华山来?林平之腹诽。岳不群拜过祖先牌位,接着他挣扎着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他腿脚不便,却不要人搀扶,许多人目露赞赏之意。然后令狐冲开始按岳不群的要求讲述华山七戒:“一戒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二戒恃强欺弱,擅伤无辜。三戒□好色……”
后面的林平之全部没听进去。光是这前两条就要犯得很彻底。欺师灭祖,不敬尊长?也得他的尊长有个尊长样!岳不群说不得他要欺上一欺,灭上一灭。至于恃强凌弱,擅伤无辜?他真想大笑三声。他爹爹林震南一向以和待人,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个满门屠戮的下场?此等深仇大恨,如何能够不报?林平之本就跪在地上,想到此时更是深深垂首,不让人看到他眼中的神色。
仪式过后,岳不群见他气色确实好转,就问林平之道:“平儿,你那天凌晨是怎么回事?钧儿和白罗说你一阵风地就出去了,甚么都没顾得上。”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衡山派的弟子说他当时面色可怖,状似癫狂。
来了!林平之
暗道。他知道岳不群说的钧儿和白罗是他的七师兄陶钧和八师兄英白罗。衡山派当然不可能给他们这些弟子一人一个单间,大约是他奔去照镜子的时候椅子绊倒的声音把两个师兄惊醒了,然后他们就看到自己冲将出去,当时他还真没注意到有别人。
“弟子那晚做了一个噩梦,梦见爹爹妈妈引我去那座荒庙,说是有最后一句话交代于我。我也不知道是梦是真,只顾着朝梦中的道路疾走,结果还是没有赶上。弟子大意受了伤,还劳累师父师娘担心,真是于心有愧。”林平之半真半假地撒了个谎,眼睛低垂下去。
父母被擒,儿子担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是自然的。岳不群听了暗自松一口气,他就知道这小弟子无甚心机。如此,他离辟邪剑谱又近了一步,虽然如今暂时还不知道下落。“孝心所至,倒是无可厚非。”他温言安we_i道。
林平之在心底里冷笑个不停。若不是他早知道,还真以为这个便宜师父是在为他担心呢!他如今可没这么傻了,别人利用他,他非得让那些人一个个付出代价不可!
于是各自散去不提。令狐冲当晚就上了玉女峰绝壁,林平之虽然心急,但也得等双足伤势好全,这才能暗中练剑。他既知晓后山山洞的秘密,又知道唯一的地道入口(另一条现今不通,是从思过崖洞壁上开出来的,想开必然会惊动令狐冲),趁着半夜大家都睡着时就可以偷偷去看。华山的弟子房离岳不群夫妇住的正房有些距离,他又只有几幅图记得不清,三个晚上就已足够全部记起。将洞孔用杂草掩盖好之后,林平之本想趁机找找风清扬的住处,但夜间光线昏暗,时间紧迫,又有猿啸猴啼,恐惊动其他人,于是只能作罢。不过照这个前辈从未正式在人前露面的情况来看,也绝不是三个晚上就能找到的。
因为林平之的半夜之行,他双足的伤势又拖了几日才好。岳不群来看过他一次,被他搪塞过去了。宁中则来的时候则叫走了岳灵珊,让她不得打扰林平之养伤。这让林平之好生清净了几天。
白日里师兄弟都出去练剑,林平之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以手代剑比划那不熟的几招,腾挪跳跃只能等伤好的时候再说了。师兄弟间没甚么话,因为他有福建口音,中原人听不大懂。总体来说还算客气,毕竟他现在还没显出任何威胁xi_ng,岳灵珊还对他呼来喝去。上辈子他被孤立,大部分都是因为众人认为他抢了大师哥的意中人。林平之现在也明白了,岳灵珊喜欢的类型大概是照岳不群的表面为理想形象的;令狐冲做事随xi_ng,他认真严谨,所以他上辈子才能最终博得岳灵珊的青睐。
如此,又过了几天,伤口结痂脱落,林平之可以下地了。为了不让岳不群看出异常,林平之把一路入门剑法舞得软弱无力错漏百出,只比初学者好那么一些,见者摇头,岳灵珊更是火大。
因为平日里华山弟子都是捉对练习,岳灵珊就是和令狐冲一起的。如今令狐冲在山上面壁思过,岳灵珊只能在每日送饭的时候看到他,其他的时候就开始折腾林平之,整日价地呼来喝去。林平之先前已经自己叫了她师姊,虽然此刻内芯已换了一个魂儿,却也不得不自食其果。其余师兄弟本对他叫这声师姊颇有微词,待到此时,说不得有好几个幸灾乐祸的。
林平之听着岳灵珊的喝骂,权当风声过耳,依旧自顾自地舞他的软绵绵剑法,那些或明或暗的嗤笑都当没听见。其实他这举动也是事出有因,因为他晚上总偷溜到后山去练剑,睡眠时辰不够,白日里当然没有力气。
一个多月过去,林平之的入门剑法依旧是杂乱不堪。岳不群见了两次,干脆把岳灵珊指给林平之做教导,因为只有她和劳德诺听得懂一些福建土话,而劳德诺还要指导其他弟子练习。自此,林平之挨的骂不减反增。因为他既对岳灵珊无意,她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大部分都拒了,又故意藏拙,结果显而易见。
但相比于此,另一边的进展却更让林平之着急。他从能下地以来,天天晚上都到思过崖后山去舞剑。后山石洞的剑法他本就记得大半,之前为了速成辟邪剑谱而没有细练,又在梅庄黑牢中仔细思量了很久,如今舞起来倒是似模似样。因为他猜想,风清扬既然极其擅剑,当只有剑术能引他出来,不过看来却是白费了。
随着日子过去,华山绝顶上的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林平之依旧抱着一线希望,日日不停。有深厚的底子,五岳剑法很快都给他练得精熟。但他觉得这还远远不够,至少不及辟邪剑法的水准。
说到辟邪剑法,这也是林平之的心病之一。辟邪剑法共有七十二路,变化快绝,出手如电。其优势就在于快,唯快不破。而独孤九剑讲究的是克制变化,以无招胜有招。这二者相遇,如若辟邪剑法不能在七十二路变化使完之前杀掉对手,拖得越久,反而会被对方找到招数中的破绽,结果就是己方被杀。这对付木高峰余沧海大概足够,但他内力低微,如正面遇上内力高强的对手,比如岳不群和后来的令狐冲,那就必败无疑。这就是他迟迟未修炼辟邪剑谱的原因。不能报仇,学了何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却是如同鸡肋一般。
思及此,林平之手里舞的华山剑法有凤来仪就偏了一点,变成了熟练之极的七十二路辟邪剑谱中的紫气东来。坏了!林平之心中一凛。他如今未去势,练辟邪剑谱必然动y_u,气血翻腾至走火入魔而死。他好不容易再活过来,这次死过去可不见得有这么好运了。他急忙收手,这一剑却去得急了,整个人从平坦的岩石上跌落到附近的深潭里。
时至九月,华山绝顶上却已入冬,潭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冷得刺骨。林平之体内气血奔涌,被这么一冻,全身立时冷了下来。福州近海,他从小熟谙水xi_ng,故只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几口水,就又浮了出来。
啊呀,真是好险!若不是他内功低微,无力御寒,这次可没这么容易轻轻揭过了。林平之心想。他复而又想到,此不正是练功妙法么?他不修内功,就可以使辟邪剑谱的招式。虽然只得其形不得其神,但也比一般的剑法快上许多。于是他用剑劈开冰层,一路游向岸边,寻了一块大圆石,使自己站在上面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划水练起剑来。这辟邪剑法就没有那样快了,但他之前修习过,倒也有几分神似。
如此又过去了几日。天气愈冷,潭水日冰。每晚练剑时,林平之的嘴唇都冻得乌黑,身体僵硬。后有一日,他正刺出一剑,突觉小腿剧痛,半边身子都麻掉了。林平之急忙往岸边而去,但他游到一半时,另一条腿也抽起筋来。他奋力挣扎,但手脚完全不听使唤,冷水咕噜噜地灌进他的耳朵和鼻子,视线被水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风清扬是那么好谋划的吗?另,大家都问东方教主,我保证他妥妥儿不会是东方菇凉后期也不会是原着里的悲剧20130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