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CitiBank里最后的一百美元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它们可以是赌徒最后的博弈,也可以是舍生者最后的放*,当然也可以是乐观主义者眼中最后一次的享受——这与金钱的具体多少无关,少了吃顿麻辣烫也是乐,多了吃喝嫖赌也是乐**
重要的是开心。
路明非在缅甸那座绿油油的大工厂墙壁上用粉笔计划过最后的存款使用计划。
他自己身在逃亡中,黑卡被学院理所当然地冻结,而楚子航的卡则是因为存在被奥丁抹去而逃了一劫,这张卡仍然可以使用,只是户头名字变成了别人,换上假证件,照样能够使用——否则他们早就生计所迫、结伴下地干活去了,_geng本没有他每天游手好闲的机会**
他的计划是,找一家网吧,下一个Steam,然后买几个排行榜上的游戏,该通关的都打通关,然后他就会因为一个游戏宅男的自豪_gan短暂地忘记自己的一生有多失败,然后屁颠屁颠地因为交不起网费被网吧老板踢出去,然后再回去和师兄低头认错,乖巧跪好说“师兄你别担心我偷自行车养你”之类的话,然后师兄一定会原谅他的。
他把计划全都写在了墙上,包括“我偷自行车养你”。
顶着暴雨刚到家的楚子航:“**”
路明非被师兄的模样震得一惊一乍:“师兄你**就用这种方式_gan受大自然吗?”
楚子航一身的泥,狼狈得像是刚从泥石流里爬出来,闻言沉沉看他一眼,就把手里的东西丢给他说:“路上被交警追了几条路,翻了车才甩开。我就换了一辆。”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一百美刀够再买一把枪了,你也可以选择买把枪去抢银行,反正不差一个人追杀你。”
“师兄,你怎么可以诱导纯良青年违法乱纪呢!”路明非眼疾手快地把“要是钱不够就下个盗版的”几个字划掉,一边又屁颠屁颠地说,“你回来得晚了点,水可能凉了,唉我再去烧烧。”
楚子航却婉拒了,“不用,我自己来。”
路明非愣头愣脑地“噢”一声,也没再强求,低头瞧了瞧手里的包。包里装满了足够接下来赶路的半个月必用的消耗品,他在包底Mo了一把,果不其然Mo到几个小塑料袋,顿时面色不善,“那纯良青年来发表一下看法?”
“什么看法?”
“最后的一百刀A,别告诉我你要捐给慈善机构!就算是吊死,我也——”
“看看电影?”楚子航扒掉满
是泥泞的上_yi,好在他伤疤一直很多,背上多出一片淤青的血痕并不那么起眼,没良心的路某人_geng本都没注意到。他迟疑地提议,“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看《新世纪福音战士:Ⅱ》吗?我看什么都无所谓。”
路明非默念着“非礼勿视”,觉得没什么好编的,就实话实说:“EVA基本不可能在大陆上映的啦。”
“那就回东京去看。”
“我也就会几句空你急哇之类的,看番还是**”
楚子航站在原地想了想,最后走过来拍拍他,“你听得懂的。”
“干啥,突然吃一个姑娘的醋?”
“没有。”
路明非看着师兄的背影,刚刚浮上心头的那点儿低俗情Y_u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在心里说:我不会让你成为垃圾箱里住着的第十具尸体。
路明非笑了。
他从回忆中走出来,沐浴在阳光里。身边是细碎的砂砾,双手掌间印满了圆形的shen痕,热辣且酸麻,麻得过分了,反而像是没了知觉。他知道已经倒在虚假的梦里很久了,爬起来向前走,就是刻着“路明非”三个字的坟墓,爬起来向后走,他就去和路鸣泽打一架,用被打得头破血流来倾情表达自己不愿支付代价**然后赖着在原地再躺一会儿。
有人遮住他的双眼,光芒透过手掌照进来,一片旖旎的红光。手掌并不温暖,抚平了他眼眶中的灼热,连酸楚也分崩离析。
路明非一动不动,宛如躺尸。
很快他眼前又恢复了黑暗,好似极夜,暗无天日。他的眼睛适应变化总是很快,以至于甚至不能留下一点红光带来的温存,就连覆住他的手也显得彻骨之寒,手掌中每一立方毫米血ye的流动,都像功败垂成时号令撤退的击鼓,断断续续、毫无规律地律动。
过了半晌他才哑然问,“我凉了吗?”
楚子航的回答还是那么诚恳:“你可以换个不那么接地气的方式提出疑问,这样比较不会破坏气氛。”
于是路明非重新躺好,扯着立遗嘱的口气说,“我与世长辞了吗?”
楚子航回答,“没有。”
路明非点点头,补充好:“是还没有。”
这回楚子航沉默了很久。
路明非抓住师兄的手,心里暗骂着怎么我*我一个将死之人的手比你还有温度,师兄你是不是背着我跑到极地蹦极去了。
如果他狠心扒开那只手、睁开眼,他就会发现,楚子航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
但他怂了,他丫的怂了。生怕和师兄再多对视一眼,刚被冻住的酸楚就又要涌出来了。
“尤可特希拉尔腐朽之后,米德加尔特 就从未停止过崩塌。”楚子航缓缓地说。平淡的语气像一潭死水,即便疾风刮过也不愿泛起哪怕一分一毫的涟漪。
“**什么乱七八糟的。”
路明非大大咧咧地讽刺说,“你念首诗来T情都比较不那么崩人设,比如什么‘A,路明非,你于我,就好比乞力马扎罗的雪 ,我登上这座‘鄂阿奇·鄂阿伊’,就是为了来看看你,我的尸体风干冻僵在庙堂之上,也只是为了来看看你’之类的**”
他察觉到楚子航有抽回手的趋势,急忙抓得更紧,想想觉得自己杠这一下也挺没趣的,“得了吧,反正这个你也是我臆想的,我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崩你人设你也骂不着我**”
楚子航说:“我都快忘了你是文学部的。”
“你才没忘。你不是还帮我想好了人生道路吗,回到普通大学里做个整天念情诗追妞儿的大男孩,信手拈来几句怎么啦?”
“我是认真的。路明非,刚才我说的是奥丁的记忆。他虽然被芬里厄吞噬而死,但也至始至终审视着这个世界,看着人类是如何藏在尤可特希拉尔
的树洞里,苟活下来后又去了哪里**”楚子航顿了顿,“神明不会永远长眠。”
路明非噎住,“师兄!怎么你也信了龙瞎杰宝编的鬼话!什么神A**_geng本不存在什么神明!”
楚子航却很坦然,“我知道。”
“那你还**”
“我宁愿有。”
你说你马呢,我之前还问你你信不信佛,你跟我说你不搞这个,我还当你无神论者呢**
现在突然跟我说你信有神?
楚子航这三个字忽地变得冗长,路明非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会有诗人将人的名字比作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因为它实在令人三缄其口。
他喉咙干涸,叫不出来。
楚子航拍拍他,“醒了就别装死了。”
“嗨,不是说好的nv孩子闭上眼睛的时候就是要你亲她 嘛——”
楚子航的手撤开,他适应不了光线,连忙哎哟一声捂住眼睛,“哎哟师兄你害我!”
路明非睁大眼睛看清了眼前的光景,不刺眼,不陌生,不迷人。起初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灵视的目的地会在一片沙漠里,现在他懂了,这里确实是沙漠,但却和纳马夸兰 一样,一年十个月里荒凉干旱,可每逢八九月,雨水亲吻大地,万物复苏,不毛之地上便花丛遍野。
他看到一丛丛还未枯萎的天竺葵,微风掠过时带来旧日天竺葵的呢喃窸窣 ,确实无法排遣一个人临终前失望的叹息。
楚子航坐在他身边,直挺的脊梁弯下来,似乎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师兄吐槽他:“但你不是nv孩子。”
路明非淡定地说,“管他呢**我还穿过小旗袍呢,你怎么不骂我nv装大佬?我都这么暗示了你该不会听不懂吧?”
楚子航笑了笑,轻声说,“你是明示。”
“明示就明示!”
路明非看到他不通人情的楚师兄凑过来,一双足以傲视整个卡塞尔学院的黄金瞳中不带丁点儿光,倒是映着一大片天竺葵,颜色鲜Yan热烈,而瞳仁shen不见底,竟然显得颇为愤怒。
为什么要愤怒呢?
他们_Kiss_,一个干干净净、不带黏腻的吻。
更xiu_chi的事情都做过不少了,他的心跳却依然剧烈,甚至比他每次做噩梦时还要剧烈——梦到陈雯雯在电话里的哭腔,梦到诺诺散在血海里的红发,梦到东京海里、枯井里那具曾经说过“Sakura最好了”的美人尸体,梦到师兄躺在他怀里,向他说“对不起”**
路明非扑上去熊抱住楚子航。
他亲吻楚子航后颈光滑的人类皮肤,突然_gan到那么孤独,那么不甘心。
师兄这样好,我舍不得安息A 。
凭啥A。
凭啥A!
我真他_M想和你埋一起A!但我他_M又很贪婪,又想看着你高高在上做你的狮心会长,又想看着你倒大霉一样地在一群小学弟小学妹之中忍辱负重地复读大四,又想看你左剑右刀叱咤风云地屠龙**
我他_M想,也在你的故事里A**
路明非轻声说,“**师兄你看过《刺客信条》吗?”
嗓音嘶哑到他自己都认不出。
“那不是个游戏?”
“哎呀我知道,我说的是它出的电影,用脚想也知道你没玩过游戏**这不是重点!所以你看过吗?”
“没有。”
“在赴
死前男主对陪伴他一生杀戮的nv主说,‘若我今日死亡,你无需为我流泪’。”
“挺*漫的。”
“然后同他一起被追杀的nv主凝重地回答他,‘I wouldn’t’,可其实他们都做好了同生共死的准备**马上要等待他们的,是作为异教徒在众目睽睽下被施以火刑。”
“嗯**”
“从灵视里出去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冲动。”
路明非紧紧握住楚子航的手,垂着脑袋,仿佛一只在雨里浇灌得花瓣都凋零的蒲公英,心想:你可能会看到一具你相好的尸体,也可能会看到一个跟混账一样用着你相好尸体四处胡作非为的傻B。
反正不会再是你相好了。
楚子航久久沉默,最后轻声与他道别。
“I wouldn’t”
楚子航走了。
路明非看着手心里的空气,忽然笑了起来,好似手心里攥着的不是一团空气,而是翩翩起舞的玻璃翼蝴蝶,它们在他手心里兜兜转转,在温度余孽中穿梭,最后停留在指节上,亲吻他的指尖。
送走了楚子航,他要去面对自己的棺材了。
好吧,好歹他能带点什么东西下葬。
“路鸣泽?”他呼喊。
可是没有回答。
他愣了愣,决心起身去打开那樽泛着金属光泽、质_gan同龙鳞一样的棺材,他在棺材前站了许久,看着棺材上诡异的磷光,忽然想到一种**几乎绝不可能的可能。
他总觉得**棺材里,可能已经躺了什么人。
这种想法一定很可笑,这是他的灵视,自然是为他准备的棺材,毕竟他的r体还有人要用,他也就只能得到虚假的棺材。
如果不是他,那就是——
他打开了棺材。
棺材里空无一物。
在他重新盖上棺材盖的瞬间,一个人影坐到了棺材上,静静地说,“哥哥,我要走了。”
路明非看着路鸣泽,心中的不安得到了解释,“什么意思?”
路鸣泽还是那身西_fu,不过这次很应景,X_io_ng口口袋里ca着的花也变成了纳马夸兰开得最旺盛的黄菊,“你楚师兄不是已经提示你了,你身上_geng本没有两个灵魂么?如果很难理解的话,你可以把我理解为癌化后的你。现在你给自己打了针抗体,我不走谁走呀?”
“什么癌化,什么抗体,莫名其**”
“尼德霍格啃食世界树尤克特希拉尔,树_geng腐朽生疾,龙涎_gan染了世界树,使得世界树分成两半,其中一部分拥有龙血,为黑王所用**多可怜A,他甚至连控制自己的能力都没有,瞧瞧他至今为止都干了什么,杀死青铜与火之王,杀死大地与山之王,杀死白王——”路鸣泽摇着手指,轻快地说,似笑而非,“还有杀死奥丁。每一件都是尼德霍格想做的事,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么?”
路明非诧异:“但那也是我的愿望。”
“是我引导你,给了你契约的机会,否则你也可能完全不在现场,只能通过卡塞尔学院的丧钟,知晓你的nv神,你的好兄弟——现在是你的lover,还有喜欢你的nv孩相继离去的消息。但我不能顺其自然,我有契约不得不和你做,反正在满足你需要的同时,也不会违背尼德霍格的指令。”
路明非看着小恶魔,他的D_D格外坦然,相比起他,一点都不畏惧死亡。
他难堪地问,“为什么?”
“你就当作**我在给你打抗体吧。14管,12管,34管,最后是一整管。”路鸣泽轻声说,“癌细胞马上就要清除干净啦,你要痊愈了,恭喜哥哥贺喜哥哥。”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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