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贺玄带着家人离开后,已过去了一个多月。而这三十多天里,他再也没来找过师青玄。
师青玄不止一次地想过:临别那日自己之所以会那么伤心,或许正是在冥冥之中有了预_gan——预_gan到那天贺玄的一回头是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眼,而那一走便成了此生的诀别。
虽然鬼王离开之后,师青玄并没有掉过眼泪,但他整个人还是低落了许多。师无渡也注意到,自家D_D平日里虽依旧待人和蔼,但很久都没开心地笑过了。
眼看着师青玄形容消瘦,师无渡心急如焚,恨不能替他憔悴。他起初试图去安We_i对方,然收效甚微;一急之下,干脆将贺玄痛斥一顿、试图给自家D_D出气,可师青玄只是苦笑着阻止他,之后反倒更加消沉了。
纵使之前再如何反_gan,但水横天如今宁愿贺玄能回店里四处晃悠,自己碍眼总好过让青玄伤心。他甚至还向D_D询问过贺玄的通灵口令、准备亲自去江南找人。师青玄知道兄长是为自己想,可他却不愿告知,只摇头道:
“贺公子既然离开,想必意味着我们债也还了、罪也赎了,一切都两清了。他携家人去往江南,定是要开始他自己的生活。我若再去扰他,岂非又要坏他全家的安生?*贺公子一直都对我很好,他能念一份旧情,我已经知足了。他什么也不曾欠我,我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说什么一厢情愿!青玄,你不知道!他说过,他对你是**”
师无渡险些将那天他与贺玄在酒楼的一番对质说出口,可话到zhui边却生生咽了回去——就算青玄知道了那只黑水鬼曾信誓旦旦地说过“真心”二字又能怎样?_geng本改变不了什么,反倒会惹他更难过。
师青玄到也猜出了那未出口的后半句话大概是个什么意思,但他只当这是兄长为了安We_i自己才说的信口之言,便也没有问下去。而是强扯出一个笑脸,答应师无渡自己会打起j神来的。
几天之后,师青玄竟真的同他之前所允诺的那般振作了起来,气色也逐渐转好。看见D_D终于从萎靡的状态中恢复,师无渡还道他是终于能想开、将贺玄给放下了,总算安下些心来。可水横天却不知道,师青玄之所以努力加餐饭,恰恰是因为他放不下——贺玄留给他的,除了两张字条、半盒脂膏,就只有这一条命了。他珍视与鬼王有关的每一样东西,脂膏字条都保管妥贴了,这条命就更得好好对待。
然而振作归振作,那份隐忍又无悔的情意早就shenshen扎_geng在心,只要这条命还在,师青玄就扯不断对贺玄的想念、阻不了悲伤在心里肆_N_蔓延。白日里忙活起
来,他倒也能忽略掉铺子里少了一个穿着黑_yi的身影;可到了夜里万籁俱寂时,师青玄孤身而卧,空落冰凉的枕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贺玄已经离开的事实。
他不是没抱有过期待,他也想象过卧_F_的窗子突然打开,从外头飘进一阵黑雾,落地后凝成黑水玄鬼的模样。可多少次,师青玄坐在床边等,等到窗里油枯灯黯、窗外斗转横参了,贺玄始终都没有来。他几度心灰意冷,却仍旧要从余烬里刨出那么一点火星,想着贺玄对自己的好,硬是一次次让渺茫的希望在心里重新燃起。
可就在这夜,师青玄好不容易入了眠,却梦见一派红烛鸾帐、贺玄早已另择了枕边人;他身着*色蟒袍补_fu,牵着凤冠霞帔的新嫁娘与自己擦身而过,竟是形同陌路、再不相认。
从梦中惊醒过来,师青玄方觉枕上*了大半,许久之后魂犹不定。他被梦里自己那剖心摧肝般的哀恸给吓怕了,一时间泪出痛肠,心中竟生出几分“长痛不如短痛”的决绝勇气来。于是他披了_yi裳,Mo黑下楼,从后院地窖里取了一坛酒,又拿了两只酒杯。回到_F_里后,点起灯来坐在桌边,将两只杯子都给斟满。一只端在自己手里,另一只则搁在了桌子对面那空着的位置上。
以影吊形,酌于夏夜。师青玄假装故人仍在身侧,对着一盏薄酒,追忆起同贺玄相处的点点滴滴。从上天庭到南海鬼域,又从皇城人阵到这屋中床榻之上**不管是挚友明仪还是仇人黑水,令自己无拘无束、安心定志的是他,让自己不寒而栗、肝肠寸断的也是他;叫自己涸鱼得水、绝处逢生的是他,使自己做小伏低、甘之如饴的还是他。是他惹起了自己很久以前便一往而shen的隐秘情愫,也是他让自己有了即便在南墙撞得伤痕累累也不愿回头的这份执拗。溯看往昔,这几百年来,其实一直都是自己在占着他;为神时要粘着,堕凡后也要同他有着扯不清的纠葛。如今他终于能抽身离开,自己该为他庆幸才是,不能总存妄念,否则便是自伤自损了。夜越长、梦越多,一厢情愿也该有个度。有的念想纵使断不掉,也绝不能任其像藤蔓一般、在心里疯长了。
这么想着,师青玄故作洒neng地轻笑一声,对着那盏无人所执的酒,敛袖举杯:
“一愿令尊令堂天保九如,寿福康宁**”
“二愿令Q令妹瑾质兰心,良缘佳婿**”
每说一句,师青玄就饮下一杯酒。缓了缓腹中烧灼之_gan后,他为自己斟满了第三杯:
“既得归宿,至亲相逢。青玄三愿贺兄阖家馨睦,天伦同舟**”
“玄黄浩*,水远山长。青玄四愿贺兄方寸不乱,无险无恙**”
“去日已远,弗敢瞻望。青玄自知恩仇已得清偿,不敢再有所奢妄。这最后一愿,但求你我二人前尘尽散、各自安好**”
说罢,他闭上眼睛,将第五杯酒一饮而尽。
就在此刻,忽听窗牖处传来轻微声响,便_gan到有夏夜清风徐徐吹进。几乎是同时,一阵熟悉声音蓦地响起:
“凭这几句祝辞,你就想把我给打发了?”
师青玄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睁开双眼。只见贺玄坐在桌子对面,正手执酒杯、望着自己,身上黑衫仍是离开时所穿的那件。
“贺公子!”师青玄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抖着手放下酒杯,声线几乎泫然,“你不是*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贺玄的目光里,三分嗔意两分无奈,剩下五分却尽是歉疚与关怀。他也举酒饮尽,将杯盏搁在桌上,“你真以为我会把你丢下,然后就这么离开?”
“那,那这一个多月**”
“*我这一个多月都在西北,”贺玄蹙眉,很明显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花城又找我去守阵了。”
接着,鬼王便将这一个多月来所遇之事细细讲给师青玄听
了。原来,那天他从水路送家人前往江南,将他们安顿好后与其拜别,又留了两个分身看顾,便准备返回皇城。正要画*地千里阵,谁料忽然接到了花城的通灵。不知为何,通灵阵nei杂音甚多,贺玄只听他急急传了一句“来玉门关”,通灵就被强行打断了。他再与花城传音时,通灵阵却一片死寂,竟是接不通了。想起之前花城所说的西北妖魔作乱之事,再加上通灵阵遭到破坏,贺玄直觉对方遇到了大事并且处境不妙,于是不敢耽搁,迅速画阵去了西北。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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