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前所说的话,财前对于他痛苦创伤的理解,和多年前为他治疗的心理医师一样。不过是一种假设最优行动方案的想当然的行为主义疗法。
你只要这样做了,你就会有更好的未来,更幸福的人生。
把那半年时间的经历,说的好像是一件衣服,似乎他想脱下,就能随时脱下。然后,那段创痛不是一件外衣,而是化作了心灵的皮肤。他即使意识上想要忘却,lost事件却深深刻印在潜意识中。
配合心理医师治疗时,医师对他说,要鼓起勇气回忆当初的经历,然后把那段经历以及在那段经历中的感受描述给医师听。这样,伤口就能渐渐愈合了。
他那时还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心理正经历怎样的变化。他对医师诉说,他说最可怕的不是被电击,挨饿,或者不知道时间,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出去。最可怕的是,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非常好,游作君非常勇敢。”然后医师在治疗手册上记录,将他的症状定义为死亡焦虑,表现为惊惧,缺乏安全感等。建议在团体中参与活动,多去室外运动,可以有效缓解惊恐与焦虑。
他按部就班地接受治疗,以为会渐渐忘却那段痛苦的回忆。但是,他渐渐发现自己的不合群。曾经和他人很容易分享心情的链接感断链了。年幼的他不知道是自己变了,还是世界变得隔阂。
“来吧,藤木,一起踢球吧。”一个同龄的孩子说,向他伸出友谊之手。
游作按部就班地参与到孩子的球赛中。和他搭档的孩子叫上野,似乎非常擅长踢球,他们队获得了胜利。孩子们欢呼起来,高兴地跳跃奔跑。
他感到一阵困惑,他知道这是一件快乐的事,但是他却感觉不到快乐的情感。
上野一把揽住他的肩头,高兴地说:“藤木,我们等会去吃海盐雪糕庆祝一下吧。”
向他伸出的友谊之手并非不温暖,向他微笑的纯真容颜并非不真诚。但是,当他搜寻自己小小心灵的每个角落时,他发现自己竟没有任何一丝对这个孩子的温情,甚至对他毫无兴趣。他沉默地把对方揽在他肩头的手拿下。
上野一时之间尴尬地不知道手该放哪,他装作从容地把手插入裤袋,有些结巴地说:“抱歉,那个,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年幼的游作冷静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看到对方眼中尴尬中带着真诚的期待,期待他说点什么。是自己变了。游作心想。上野跨不过他心中的沟壑,他跳不过来的。那深不见底的沟壑就是他已经断裂的人生的裂缝。
他知道他也许应该对着对方笑笑来缓解对方的尴尬。但是他连一丝微笑都没有办法做出。虚假的笑容带不来真实的友谊。他沉默地将这段友谊挡在心门外。
“那个……我回去了,再见。”
自此以后,上野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长大后,他才渐渐知道,他的心在经历过创伤后,应激机能改变了。心灵套上了厚厚的一层壳,从此,他只对一个声音有着敏感和饱含情感的回应。是那个声音如同sh_e线一般穿刺过他的整个心灵,亦或是在他关闭自己的心灵时,那个声音被他一起关在了其中?也许二者皆有。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当他告诉心理医师,他最受折磨的一件事,是那个房间一个人都没有时,他期待的是这样一句回答。
游作在床上躺下,无数次地,再次回想那个神秘而温柔的声音对他说的话。
“三点,记住三点……
“为了活下去的3件事,
“为了能回去的3件事,
“打倒敌人的3件事,
“不要放弃希望,只要还在思考,你就还能继续活下去。”
“我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年幼的孩子悲观地说。身体的疼痛和疲累让他感觉到了极限。
“你睡吧,我会叫醒你。”那个声音温柔地说。
“我真的能够回家吗?”
“可以的,很快就能回去,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思考,思考三件事。”
“第一,回去以后,我想吃草莓冰淇淋。你还在吗?”
“我在。”
“第二,我想去看海。我们一起去看吧。”
“我也很喜欢海。”
“第三,我……”疲累的孩子渐渐失去意识。
第三,我想要和你见面。不需要草莓冰淇淋,也不需要去看海,和你做任何事,我都会很期待,很开心。
意识渐渐脱离了他,他陷入沉睡。
他在熔岩地狱的场景中独自行走,周围到处是岩浆和炭化的岩石,他感觉到灼热的气流烫伤了l_uo露的皮肤。
第一,要向汉诺组织复仇
第二,要跨越命运的深渊,夺回自己的人生
第三,要和那个鼓励他的人见面。那个不断鼓励他的声音的主人,如果他还被困在那里,他一定要救他。
走在不知终点的路上,他心中回荡着这三点。如果那滚烫的熔岩是他的复仇之心,就让它恣意燃烧吧。
路的尽头,似乎有一个人。
他走到这个男人附近约100米左右的距离止步,他看到那个男人面罩下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
“这个场景很适合我们,不是吗?”
那个男人召唤出他从未见过的装甲巨龙,向他袭来。他一惊,本能地伸手去挡。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震荡和强光。
他脱离了梦境。
这个男人是他必须要打败的敌人。这个男人就是他整个梦魇具现化的形体。他要打倒他,跨越命运的深渊。然而,这个敌人也并不是能轻易打倒的。他和他对战过一次,就像行走在刀锋上一般艰难,险象环生。
但是,不论有多艰难,无论要忍受
怎样的痛苦,直到生命结束为止,他都不会放弃与屈服。
为了终有一天,和那个帮助过他的人见面。
他的窗户没有窗帘,月光神秘又忧郁地照进室内。游作微微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转头向窗外望去,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眼角的余光瞥到房间角落的yin影中,似乎有一个人影。
他定定地注视着那个人影,看到那个人影似乎动了动。游作不敢确定他是不是还游离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他不相信半夜会有访客,也不相信会有窃贼光顾这个陋居。他想要坐起来,把那个人影看的真切一点,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还是在梦魇中,他无奈地想,重新闭上了眼睛。
他在寂静的室内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在向他靠近。那脚步声在他的床边停住,他感觉到对方站立在窗前,月光下的yin影投在他的脸上。他想再次睁开眼睛时,却感觉到某个织物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挡住了他的视线。一双灵巧的手将什么东西覆盖在他的眼睛上,轻轻托起他的头,在他脑后将那长条形的织物系了个结。他的视线完全被遮挡住了,他睁着眼睛,也只看到一片黑暗。
这是一个多么古怪的梦魇。
游作感觉到那织物的质感似乎是他制服的领带,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并且分辨出来,简直不像做梦,而是切身体会一般。但是他却无法动弹,像是处于睡眠瘫痪症之中。
他感觉到有什么温暖又柔软的物体轻轻触碰他的嘴唇,像在试探什么,轻轻地碰触着。他意识到这是对方的嘴唇,他感到一阵惊讶。很快,对方的嘴唇就离开了,游作感觉到对方似乎是双手撑在他身边俯看着他,而且和他挨得很近,因为他感觉到有些急促的呼吸抚过他脸部的皮肤,让那里的皮肤微微战栗起来。那呼吸有些急促却凝滞,对方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接着,他感觉到手指落在他脸上,沿着他脸部轮廓轻轻抚mo着,在他嘴唇上细细描摹着。这种轻触与撩拨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他想躲开,但是却无法躲开。
突然,就像是某种一般的感觉袭来,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那个画面像是在故障的机器上播放,反复闪烁着,但是却异常清晰。他看到revolver搭载着他的枪管龙朝他逼近过来,带来一阵猛烈的冲击。那是他第一次看到revolver,或者确切地说是感知到他。
如今,这种仿佛第六感一般的感觉又再次清晰地袭来。
“revolver”游作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平淡地念出这个名字。他发现他可以发出声音,在漆黑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抚mo着他的手指停住了,离开了他的脸部。如果不是那手指有着人类的体温,他会觉得那是死神的碰触。就像是在细细玩味到手的猎物。
片刻沉默后,他似乎听到一声轻笑。
“playmaker,或者说藤木游作。”陌生人说。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耳语一般,却非常清晰。这个声音虽然低沉,却出乎意料地年轻,有着良好教养的斯文感。这个声音似曾相识,游作觉得他一定在哪里听到过,但是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他知道了。游作在心中默想,却没有感到慌乱。现在,他的宿敌的真身就在他的房间
,在他身边,和他挨得很近。他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么竟没有慌乱,甚至觉得是意料中的事。自己的真实身份迟早会被对方知道,但是没想到却在这样一个意料不到的场合,在他睡熟时潜入他的家中。一瞬间,他想到他唯一可能暴露身份的场合,就是在vira家中,他和草薙由于立马叫了救护车,并没有机会搜索那间公寓是否藏有监控设备。游作担心起草薙来,如果revolver出现在他家中,那么很可能有其他汉诺的人去找草薙先生了。
游作又努力试着挣动一下,身体还是不配合。他只能做到微微蜷曲手指这样的程度,像是被上了麻醉一样。
“你对我做了什么?”游作冷冷地问到。他感觉自己无法动弹一定和对方有关。
“another病毒的改良版,”对方轻描淡写地回答道,“麻痹神经,使人的身体产生睡眠瘫痪的症状,但是却能保持清醒的意识。”
游作突然明白了什么,对方真的是报复心很强的人。因为是他把vira送入了监狱,所以revolver用vira独有的病毒程序来进行报复。
“不要伤害草薙先生,你可以冲着我来。”
“你现在自顾不暇,没有余力担心别人吧,”不知为什么,游作感觉到对方的语气中有点别扭的不满,“而且,你觉得你现在有谈判的筹码吗?”
游作突然意识到锁在柜子里的ai正处于巨大的危机中。
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一般,revolver说:“你不用担心,我目前没有打算对那只伊格尼斯做什么,反正它能苟存的时间也不多了。”
“你想要做什么?”游作问。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短暂的沉默。
“我想要……”
游作感觉到那个陌生人向他靠近,对方的头发蹭到了他的脸颊,让他感觉一阵细痒。
陌生的但是充满危险气息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你。”
(tbc)
关键词:月下泳者
iii
“我想要……”
游作感觉到那个陌生人向他靠近,对方的头发蹭到了他的脸颊,让他感觉一阵细痒。
陌生的但是充满危险气息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说道:“……你。”
我?
游作感到困惑与不解。最初的迷惑过后,游作感到心中升腾起一阵阵冰冷的愤怒与厌恶。他感觉自己仿佛像是被蛛网缠住的猎物,对方如同危险的蜘蛛一般向他步步逼近。用毒液使他神经瘫痪,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慢慢将他蚕食殆尽。他们这些没有人xi_ng的恶魔,无非是想利用无辜的人做各种见不得人的人体实验而已。就像他小时候遭受的那样。旧时的创伤又再次清晰地浮上心头,让他感到阵阵难以忍受的痛苦与愤怒。
再一次,对方的嘴唇碰触上来。和前一次的轻触不同,这一次,更加深入,更加热烈,简直像是在接吻。游作感觉到生理上强烈的抵触感,同时感到难以言喻的震惊。
“别碰我。”他的声音毫不掩饰厌恶之情。
“我说了,你没有谈判的筹码,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自救的机会。”revolver说。
“我可以给你解开病毒程序,让你恢复,至于要交换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为什么?”震惊之余,游作不禁脱口问道。
“为什么?”revolver重复了一遍他的问话,又发出一声嘲讽意味的哼笑声。
“人做任何事的目的,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获得快感。”
“我毫不怀疑,你这么想。”游作说。一个人从根部烂掉,那自然哪里都是烂的。不论是伤害无辜的人,还是滥交。revolver也许只是在挑逗他,羞辱他,但他不会真的想和他(♂)交。游作觉得这只是一个恶意的玩笑。在他看来,没有人会去侵犯一个敌对的
男xi_ng。除非他的心灵扭曲到这样的地步。
“哦?那么你呢?是什么驱使你生存下去,又是什么驱使你去战斗?”
再一次,那个神秘又温柔的声音出现在游作耳际。
三点,记住三点,为了生存下去所要思考的三件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汉诺复仇,夺回自己的人生。”以及为了和帮助我的那个人见面,他在心中补充道。心中感到一丝痛楚,出于某种理由,他不愿意此时提起那个曾经鼓励过他的孩子,他怕心中的回忆会遭到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