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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小飞撩起自己额前的黑发,关上了保险箱。

他在等着侯小杰回电话。

大乔不可能把张晓波家的地址告诉他,所以他只能通过侯小杰去问。他染头发时坐那儿想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张晓波说得对,最近和他有瓜葛的只有自己,但是自己底下的兄弟_geng本不可能去砸他的家。

砸人家门这种事,其实是催债的人最擅长做的事,如果真是惹到了道上的人,他们反而只会抓人,不会去砸门。张晓波的家被砸的突然,砸的人却又不谋财,那只能是为了找某一样重要的东西。若是把两者结He起来看,最近和张晓波有些关系又是催债出身的人,谭小飞想了想,竟然是龚叔。

龚叔因为出国的事情最近总跟在他身边,所以从头到尾知道张晓波划了恩佐的这件事,阿彪他们和龚叔扯犊子时也会说。他一开始想不通龚叔为什么要找张晓波的麻烦,但是他知道龚叔的手段,龚叔以前教他打架,教的是“下手要黑,要快,急了就朝kuDang上撩,江湖道义,唬冒卵子!”的道儿,他虽然看不惯这样的行事,但也懂龚叔不择手段的方式,龚叔行的都是下三滥的招儿。因为没有理儿,所以更加可怕。

催债出身的人看多了家庭的支离破碎,所以他们的血是冷的。

他想起他之前让大乔把十万块钱放到保险箱里去,后来被大乔偷了给张晓波拿了回去。当时他在气头上,没有去管这档子事。那张银行对账单是最近寄过来的,还没有来得及给龚叔,但是他告诉了龚叔单子在里面,如果龚叔去看的话**谭小飞知道那张对账单意味着什么,他光是想想冷汗就涔涔地流下来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中转站,从来没有关心过单子的问题,对账单如果不见了,龚叔当然不可能以为是他拿的,而是直接去找经手人!

谭小飞开车赶回修车厂,心急火燎地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是错的,结果却发现哪能A,偏生不凑巧的事情都撞在了一起。他发现对账单不在,而最大的可能是大乔拿钱的时候顺手拿走了,那十万块曾经到过张晓波的手上,龚叔肯定会不计代价地要把对账单拿回来。

谭小飞从侯小杰那里知道了张晓波家的地址,开车的时候心跳如雷,因为砸完家找不到东西后,龚叔下一步的动作就是直接找人了!谭小飞脊梁上冒汗,背上都是凉意,他想起龚叔对他M_亲的lover所做的事情来——砍断了手指,掏光了kuDang,这哪儿是正常道上的人能干出的事?他几乎不能握稳方向盘,他想张晓波绝对不能出事,他怎么就那样把他给放回家了?他为什么那么晚才想起来这事?张晓波又怎么能和对账单扯到一块!

北京城白天的车速飙不快

,谭小飞几乎是从车流里挤出去的,他心里就是觉得赶不及了,他觉得自己太晚了,他怕他再也看不见张晓波了,他想起龚叔的心狠手辣,心想张晓波要是挨上一棍子怎么办,张晓波那么倔强,又会不会B得龚叔动刀子!谭小飞之前挥霍过大把的时间,头回觉得自己的时间太紧。

他心浮气躁地开着车,发现不对时差点就来不及了。刹车的长印子笔直地划过车道,他打开车门,一个姑娘跌坐在他的车前一米处,看上去已经吓懵了。谭小飞恍恍惚惚地想,自己差点又撞死了人。他对上那双惊慌的眼,猛然间记起那个夜晚溅在他车底的鲜血,撞在他车轮下的身躯以及从此之后时时纠缠他的噩梦,他后退一步,几乎是逃一样地回到车里。

谭小飞打开冷气,后视镜里他的脸色惨白。

许多不能回忆的经历,往往都是因为有些错误你不敢面对。谭小飞就算再威风八面,能顶着三环十二少的名头在南城撒野,想起压在他身上的一条人命,也常常会如鲠在喉。

他压死过人。他就是怕了。

张晓波拒绝了谭小飞开车送他回家,自个儿*着自行车就回去了。他并不着急回家,趁着天气好又出门转了转,刚巧碰上了张学军,张晓波瞅着他,真不知道一个血管都堵上一半的人总瞎晃悠什么,“你干什么去A?”

张学军摆摆手,“走走!”

张晓波看着张学军抬脚就要往自个儿身后走,手指在自行车杠上敲敲,不知怎的就冒出了一句,“我骑车带你一路呗?”

张晓波骑着车带着张学军在颐和园溜达了一圈,回家时走在一条窄窄的胡同里,张晓波晃*大路还成,一走小路这车被张晓波骑得歪歪扭扭,跟蹦秧歌似的。

张学军坐在后面颠颠的,终于忍不住道,“我说祖宗,咱能不画龙吗?”

张晓波笑了,“你下去A,我就不画龙了。”

张学军嘿了一声,“这不是你要带我一路的吗?”

张晓波道,“我也没一定要你上来A!”

张学军继续嫌弃他,“你小的时候,前边儿我驼着你,后边儿我驮着你_M,我也没画龙A。”

张晓波这回没再同张学军置气,事情总归要翻篇的,他笑着不吱声。但是骑着骑着,张晓波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角落里总有几个黑影看着他们,眼神不友善,简直是让他_gan觉锋芒在背。

张晓波看着前方的路,低声张学军说,“刚才那人我好像在小飞那见过,怎么跑这儿来了?”他突然想起来了,谭小飞身边有个叫龚叔的,是个老江湖,不太好对付。那人和谭小飞的关系也挺奇特的,听说是谭小飞家的军师,但偏偏是个打手。

砸他家的说不定就是他。

那几个人有朝他们围拢的意思,六爷斜睨着他们看了一眼对张晓波道,“你还记得花妮子那屋吗?就是你小时候带你逮蛐蛐那院。”

张晓波道,“记得。”

六爷看着那几个人跟着他们后头注视着他,正慢慢围上来,道,“门儿清,出去了赶紧喊人。”

张晓波蹙眉道,“不去,我去了你怎么办?”

六爷说,“盘道儿呗,事来了也躲不过,去,找你灯yinJ叔去!”说罢他就从晓波的自行车上跳下来,用力推了他的车一把,再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张晓波骑去的小巷子的路。几个男人猝不及防,也被张学军摆了一道。

张晓波骑着车拐过一个胡同,他心里慌,雪又积得厚,一个不留神就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他本就不想走,这一摔摔得他越想越不带劲儿,他心里知道张学军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一把弹簧锁就贼生的六爷了,他现在身上不揣弹簧锁了,只剩下身上持着的一gu劲,对方那么多人一起冲上去,张学军要怎么对付?

张晓波咬了咬了牙,从雪地上爬起来,转个头就跑

回去。

张学军正躺在雪地上,龚叔使劲儿踩着他的肩。张晓波从来没见过张学军那么狼狈的样子,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他眼睛一红直接冲到张学军身前,重重地往龚叔脸上挥了一拳,发出怒吼,“你们一群人欺负一个年纪大的算什么本事!冲我来A!”

他的样子颇像张牙舞爪的小兽,可是小兽也有咬人的牙齿,龚叔接连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蹲下来看着张学军,着急地问,“张学军,张学军!伤哪儿了?”

张学军看这小兔崽子竟然又跑回来了,既心酸又生气,冲他喝道,“你走!”

龚叔知道张晓波,其实他打心眼儿里挺喜欢张晓波划车的手段,腕子够狠。在龚叔心里谭小飞其实没有张晓波狠的,谭小飞固守着湖南的圈子玩着车,或许换了张晓波就不一样了。他看着张晓波的眼神YinYin的,他知道张晓波是谭小飞的人,他_gan叹了一句“可惜了。”,手上的棍子一抡,直接朝张晓波的后脑门上砸上去。张学军的一句“躲开”还没来得及,瞳孔一*,张晓波已经倒在了雪地上。

“晓波!”

法拉利也有没办法开进的地方,比如窄窄的胡同。谭小飞喘着气跑到窄巷口,正好看到这一幕。

张学军看了他一眼,挣扎着想要朝张晓波爬过去,却哇地吐了一大口血,眼睛开始混浊,世界开始倒转,身上的血似乎堵在了他的四肢百骸,不动不淌,却像巨*一样要把他冲出去,而他只有昏死过去,身子才能平静下来。

谭小飞眼睛里都是血丝,他跑到张晓波身前想要抱抱她,可张晓波太安静了,安静得他都不敢动他,他看到雪地里渗出的血,仿佛要浸到他的心里去。一时间,他竟然连手都不知道要放哪儿。

除了张晓波睡着的时候,谭小飞从未见过他那么安静的模样,张晓波总像个不消停的野猫,生气的时候梗着脖子和他呛声,欢爱的时候挺起yao用双手攀上他的肩,难过的时候转过头不说话,心虚的时候不怎么敢瞧他,硬气的时候又好像什么都不怕。

可谭小飞知道张晓波没有看起来那么倔强,他有时心软的像只*猫,做错事了也会心虚,只是总不肯承认自己错了,却会偷偷地对人好。但不管是什么时候的他,看上去都那么鲜活,连睡觉的时候都喜欢说着梦话骂他。

谭小飞觉得身上的血都在倒流,心头上都在冒烟,他想说,波儿,波儿,我听你话把头发都染完了,你睁开眼看一眼好不好?

谭小飞抱起张晓波,侯小杰接到谭小飞电话后就往这赶儿,此时跟在他的身后,谭小飞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六爷。

谭小飞吼道,“去医院!”

侯小杰扫了一眼龚叔,立刻弯下yao扶起了六爷。

龚叔在谭小飞身后叫了一声,带着不满和警告,“小飞。”

谭小飞却突然冷静下来了,他用力地搂紧了张晓波,一步步往巷子口外走去。

龚叔第一次看到谭小飞如此绝望又清醒的神情,这让他想起了谭小飞撞死人的那天,看着他的眼神迷茫又恐惧。他觉得谭小飞有哪里变了,但是他说不出来,因为谭小飞长大了,而人在长大的过程中总是要变的。

他听到谭小飞的声音传过来,他说,“龚叔,这件事,我们回头再说。”

去医院的一路,谭小飞冷静得可怕。侯小杰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谭小飞。

谭小飞的势头压人,但也是在圈子里打出来的,谭

小飞始终在湖南的圈子里混,没去涉及京圈。可能心里也是有些不敢的,人嘛,难免也是有些恐惧的,但是侯小杰觉得,此刻的谭小飞是无所畏惧的。

“重度脑震*,还有轻微的头骨骨裂。”

谭小飞平静地问,“头骨骨裂会有后遗症吗?”

医生说,“简单的说A,他这就是外力造成的一时Xi_ng的意识失缺,大部分病患都能康复,当然也不排除有后遗症的可能。”

谭小飞有些迟疑地点头。他看着重症监控室里D着呼xi机的张晓波,觉得他脆弱又苍白。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张晓波仰着头一脸不_fu气地看着自己,被欺负了也不示弱。可那也挡不住他的身上软,眼神里头也软。他其实一直觉得张晓波不该去夜店那种地方,当时看他整天穿着一件黑灰色的卫_yi,好似没有一点张扬个Xi_ng,那锋利的味道却时不时从他的眼神和举动里钻出来。

他一开始只想吃了他,没想过会爱上他。

谭小飞其实说不出什么是爱,他觉得爱这个词怪寒碜的,就像美nv和帅哥在这年头也不过就是Xi_ng别的代名词,说实在的已经跟美和帅没有什么关系了。爱这个词人人都说,好像人人都经历过一样。谭小飞身边也没有个参照,他不知道他的父M_之间是不是爱,不爱,为什么要在一起,爱了,为什么又不在一起?

他见过他_M找lover的模样,也不知道那个lover被龚叔弄掉后他_M为什么那么悲伤,是因为不快活,还是因为不能再快活?那个时候他觉得爱也没那么高尚,人人都能说爱,而爱也不过就是情Y_u横生的遮羞布,不过就是_On the bed_的一场快活。他看着那个时候的张晓波,只是觉得他好看,想要和他快活。

可是张晓波,好像真的能一点点地把他从漫不经心的生活里带出去。他想和他待在一起,做一些事,不再是整日整夜的喝酒抽烟飙车戏果,他好像真的能够安定下来,而不是底下带着一群兄弟却像是在漂泊。

他好像能够开始懂得,除了车以外的一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谭小飞走出医院的门,龚叔的车在门口等着他。他迎着风走上去,风声飒飒。

谭小飞被锁在了家里。

谭军耀人在湖南,直接一通电话打给了谭小飞。谭军耀斥责他为什么之前不早点出国,斥责他把对账单弄丢了,也斥责他和一个男人玩上了瘾,连前途都不要了。可谭小飞知道自己本就没有什么前途,若事事从了他爸的意思,他才真会觉得前路漫漫,暗无自由。

龚叔想要绑人,但谭军耀却想在不把事情搞大的前提下拿回对账单,谭小飞顺着他爸的意思阻止了龚叔,告诉他只要和六爷用北京茬架的方式就可以拿回对账单,并且六爷不会报警。龚叔最后还是同意了,他虽然是谭小飞家的军师,但说到底他就算在谭军耀手下做事,也不敢明目张胆反着谭小飞,就像是看门狗不打主人,也没有办法欺负小主人。而在谭小飞眼里,军师这个职务,本就不该让打手来当。

龚叔发现谭小飞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他一抡臂就可以把他从湖南带到北京的少年了。当年的谭小飞把恐惧明明白白地写在自己的脸上,成了湖南圈子里头头后也会把得意写在脸上。可是他越发觉得谭小飞并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他想让谭小飞北上,谭小飞却只想待在南城,还觉得知足。龚叔逐渐发现谭小飞其实是一个想要定下来的人,他这种Xi_ng子,其实和谭军耀格格不入。

谭小飞除此之外再没有说过任何关于对账单的事,他只问了龚叔一句,“我和张晓波的事是你告诉我爸的吗?”

龚叔看着谭小飞的眼睛,意味shen长地看着他,“飞A,你如果不放任大乔拿走十万块,对账单怎么会丢?拿回对账单以后,你也该去国外收收心了。”

小飞没言语,直接开了一箱的酒。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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