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暴力
除了第一天的晚餐多了块腌肉,尹宗佑并未得到什么优
待。
徐文祖似乎很快将那天的游戏抛到了脑后。
渐渐的,男孩们意识到大哥并没有庇护这小子的打算,一个个再度蠢蠢Y_u动起来。
他们开始时时地撩拨他。
——伸脚绊人,推推搡搡,抢走食物或是玩具,乃是常事。
保育阿姨偶尔看到了,至多也只是随口训斥几句不要胡闹。
在这个见惯了悲欢离合的小院儿里,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同情。
尹宗佑变得愈发沉默,只是垂着头,默默地忍受。
一天早晨,塌鼻子率领几个朋友冲进餐厅,照例抢走了尹宗佑的餐盘。
他们将盘子里的饭菜瓜分一空,随后,其中一个高个儿的男孩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喂,小子,你就是上次的‘新娘’?”
“对啊,”塌鼻子呼噜噜地喝着汤,“他还喊了‘欧巴’呢,真可惜你不在。”
“欧巴(哥哥)”是女Xi_ng专用的称呼兄长或是伴侣的词语,逼迫一个男孩子说这个词,是这座孤儿院里惯常的羞辱。
“哈哈哈他还真喊了?”高个子弯下腰,“怎么,小娘娘腔,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做个男孩吗?”
尹宗佑垂头不语,缓缓捏紧了拳头。
“喔,我忘了,”男孩Yin阳怪气地笑起来,“他不是被抛弃的,他爸妈全死了,哎唷,真是好可怜啊。”
“瞪我干什么?不服?”
尹宗佑抬起头,原本柔软的大眼睛蒙了一层雾,底下渐渐透出仇恨的、Yin冷的光。
“有本事你就哭啊!反正哭鼻子是你唯一的本事,对不对啊娘娘腔?”男孩边说着,边伸手想去捏他冻得通红的鼻尖。
突然间,他的笑容僵住了。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声猝然响起,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保育员不在场,其余的孩子全都扭头看过来。
只见地板上,高个子男孩和尹宗佑厮打成一团。高个子右手毫无章法地抓挠着,两条腿猛蹬,胡乱揣在对方的腿上,X_io_ng口和腹部。
而他的左手,正被尹宗佑死死抱在怀里。
无论他怎么挣扎踢打,尹宗佑都一声不吭,像头绝望的小狼,狠狠撕咬着那孩子的小拇指。
汤汤水水洒了满地,孩子们被刺耳的尖叫吓懵了一瞬,随即一拥而上,想将两人分开。
尹宗佑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牙关紧咬,一时竟没给扯开。
哭声,骂声,尖叫。教室里乱成一团。
房间另一端,徐文祖从书页后面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扫过宗佑时突然顿了顿。
那孩子的唇边正滴下刺目的血。
鲜血,混合着晶亮的唾液。
那么多,那么腥,就好像已经生生咬断了一根手指。
徐文祖不自觉地放下书,再望向宗佑时,眼神微微亮了亮。
“臭小子!混账!小杂种!”高个子的朋友怎么也掰不开他的嘴,气急地叫骂着。
等到保育阿姨闻讯赶来,受害者已经奄奄一息,连哭声都弱了。
尹宗佑被踢打得浑身青紫,却依旧没松口,像只倔强的蚌壳。直到阿姨狠狠扇了他几巴掌,揍得他眼冒金星,才从那孩子的手指上掉了下来。
伤口深可见骨,森然可怖,流了一地的血。
阿姨快气疯了——倘若真的咬
断了骨头接不上,这孩子怕是再也送不出去,要养在福利院吃一辈子闲饭。
她怒极反笑,一脚踹开倒在地上的宗佑,拎起奄奄一息的受害者去找医生。
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她又猛地刹住脚,回头狠剐了尹宗佑一眼:“婊子养的,看我回来怎么弄死你。”
尹宗佑精疲力竭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捂着肚子上的伤口,一声不吭。
半晌,他闭上双眼,慢慢地蜷缩起来。
耳边忽然传来了平稳的脚步声,下一秒,他的下巴被人攥住了。
“睁眼。”徐文祖命令道。
尹宗佑慢慢睁开眼睛。他身上疼极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个危险的男孩正单手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起脸来,那双无机质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情感,像是正审视着什么物品。
——是要惩罚自己吗?
也好。尹宗佑模模糊糊地想,干脆就此杀了他吧,这样地狱般的生活,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意料之外的是,对方没有揍他,相反,脸颊突然传来了温热触感。
徐文祖替他擦去唇边血污,动作轻柔。
“干得漂亮。”他温和地笑着。
尹宗佑脑子里乱哄哄的,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
“宗佑,该喊我什么?”
尹宗佑愣了一愣,终于反应过来——对方竟是还想继续羞辱他吗?
他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猝然发狠,用尽最后的力气,张嘴咬向徐文祖。
谁知却被灵活地躲开了。
徐文祖反手一推一拉,动作轻轻巧巧,“喀拉”一声卸下了他的下巴。
尹宗佑疼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嘶嘶地抽着气。
“还不听话吗,宗佑?”徐文祖轻叹,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那个漂亮的孩子浑身无力,歪着脑袋躺在地上,整个人轻微地抽搐着,喉咙里挤出一声细弱的呻|吟。
见他似乎并不屈服,徐文祖又等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裤管边缘传来了轻微的拉扯感。
尹宗佑挣扎着爬过来,拉住了他的裤腿,苍白细瘦的手指微微痉挛。
——他在家中排行老二,从小就是个识时务的孩子。面对绝对的暴力压制,他无声地表达了臣服。
“乖孩子,”徐文祖重新微笑起来:“现在,你该懂些规矩了。”
尹宗佑说不出话,指尖因痛苦而绞紧了。
徐文祖没再为难他,探手迅速接上了下颌,指尖轻柔地流连过他的脖子。
“真乖。”
尹宗佑微弱地喘着气,视线里只剩下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那天晚上,尹宗佑没有受罚。
雪夜路滑,阿姨回来的路上不知怎么绊了一跤,滚下山坡,一举摔断了颈椎。
直到次日清晨,才有路过坡底的拖拉机发现了冻硬的尸体。
——面目青紫模糊,甚至看不出是摔死的,还是冻死的。
平常的用餐时间,徐文祖向来是独坐的。
直到那场闹剧的第二天,有人打破了这个规矩。
尹宗佑托着餐盘,垂头道:“哥哥,我能坐在这吗?”
徐文祖放下童话册,很温柔地笑了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