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 溯洄
夷则穿回去见少年清和的梗。
弃疗的捅刀向。
终于,如众人所料的那样,夏夷则当了皇帝。皇帝么,呵口气能冷暖天下,挥个袖能明灭乾坤,一举一动都能被说成同山河日月连在一起——被无尽期待、崇拜、嫉恨、恐惧和谎言包围的,大约是世间最孤独的人。而当一国的兴衰骤然都握在了手里,夏夷则才shen刻地明白,不尽荣华背后是不尽的疲倦。那些同骄傲相生相伴的责任_gan一天天压迫而来,它们高贵到冰冷,又浩大到沉重。
于是日日耳边萦绕着那样可笑的称呼,几番午夜梦回,年轻的皇帝难免凉凉一笑——未修成道,已得万岁不老。
他便想起那因病闭关,久久未归的人。饮罢弱水踏过红尘,即使再风华傲物,寥寥一世也终究躲不过生死二字。太华山的梅花开了又谢,当年院落已铺了厚厚一层,皇帝吩咐了无人可扰,便那么落着,只等着谁推开门时,轻轻踩上,一步一生香。
这年山上传了消息,宫人猜不出是好是坏,只见皇帝朱笔一颤,销金纸上划出一道晃眼的红。
皇帝说,
回山。
这宫nei许多人才第一次见识传闻中那些轶事原来不假。皇帝早年间在山上是真学了些本事,恍然平地生烟,尚未摆驾,已踏空不见。
留下满屋不知所措的宫人,扑通跪了一地。最年迈的掌事到底一路看着三皇子长大,静静叹口气,说都散了吧,圣上他,是去见那人了。
霜雪染归途,朔风识旧颜。说来不过转瞬几载,然而此生就在这转瞬春秋里翻天覆地,到如今,隔着骤变的身份和世情再回首,已好似隔了一辈子。
那院落好似并未有何变化,常年落在雪里浸在梅香里,又少有人至,已经渐渐被岁月勾勒成一幅水墨的画。直到檐下风铃偶尔作响,稍微打破这凝滞一般的时光,才叫人恍然惊觉,今夕早已不复往日。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熟悉的香味伴着无数回忆将人一下子包裹起来。躲无可躲,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时光的漩涡,被水流携裹着溯洄而上,看两岸落英纷纷扬扬,飘了多少年。
竹影婆娑里是他执手教会了拿剑,月色初上时同他倾杯对饮了流年,石桌上闲敲过多少棋子,夜色里剪落了几重灯花。那些最好的年岁原来都妥帖地留存在这里,似一本朴素无奇的书,然而一旦翻开,信手拈起的每一页,都是一幅淡彩生烟的工笔。
这里处处都有那一对师徒的影子,而真正站在这里的却只有夏夷则一个。他想起那一年别院里的温茶相待,便固执地觉得他师父还在哪里等着自己,只是一直等着。
他走到屋子里,翻找了起来。幼时的玩具、清和送给他的小扳指、练过的字画、穿旧了的_yi_fu**像是上辈子的东西被拉回了眼前,夏夷则翻到最后,是他师尊留给自己的盒子。
装着那些稀奇古怪的,没有用的,却很贵很贵的法宝。
夏夷则甚至忘了那是他什么时候留给自己的,上一次见面,或是更久之前。那时他还没有病得多么厉害,还能帮他清扫些朝上朝下的阻碍,也能在半夜的时候依旧坐在身边教他如何恩威并用,教他如何拿朱笔批下He适的句子。
大约是在一起的时光太过圆满,他们竟然都忘了修短随化,终期于尽的道理。
夏夷则打开盒子,一件件抚Mo过他师尊喜欢的东西。若是有空,师尊兴致上来,也喜欢拿出来同他说这些宝物的来历,或者干脆试验一下到底是怎样有趣的用途。
此刻他一件件检点而过,突然微微皱起眉头。一块不大不小的玉佩映入眼前,之前却从未留意。
玉佩背后刻着些什么字,夏夷则眯起眼睛仔细读过,渐渐明白此物是为何用。他纵然跟着清和见过无数稀奇的宝贝,却还是难免惊诧。有些试探地握在手心里,只觉暖玉生温,隐隐要从心底召唤出一丝渴望。
几乎没思考,下意识地他已经轻轻喊出那人的名字。“清和。”
刚下过雨的四月天,草木攒足了j神葳蕤生长,风中尽是热闹香气,大大小小的花,灼灼开遍了长安。
正当赏花时,然而谁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却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只因着不知哪里云游来的道士随口一句,这孩子命中有劫不日将至,他爹娘就真的把他锁在院子里。
打他出生就有人说这孩子带着仙骨,若是一心向道,必能白日飞升。做父M_的却不那么乐意,小儿子本就难免偏爱,又见他生得乖巧伶俐,如何舍得放开。便是有一丝一毫风吹草动,也要像今天这般,索Xi_ng藏在家里躲起来,生怕被谁带走了。
此刻他闷在屋里,只好自己同自己下棋,一来一回,百无聊赖只想着要让左手还是右手赢。
门吱呀一声,突然开了。
小少爷回过头,看到一身耀眼的明黄。
夏夷则倚门站着,四月的风吹过他头上的缎带,吹动_yi摆上好似春波漾开。同这讶异的少
年一样睁大了眼,他也好奇而喜悦地打量着对方。
那面容比他想象得还要年轻,眼睛清澈得很,在想什么,在高兴还是难过,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里面。眼角眉梢是足够富贵无忧才养得出的风流闲适,一副娇贵又挑剔的模样。夏夷则打量着他的身高,看那一脸稚气,想,那大概是十三、还是十四岁?
——然而即使同他那静水shen流的师尊有着太不一样的气质,夏夷则也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师尊。
该叫他**什么呢?
夏夷则尚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清和哦了一声,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你是东院戏班子里的。”
夏夷则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龙袍。无论哪一朝哪一代,龙袍总是大同小异的。清和突然见到眼前来了一个陌生人,又是这般打扮,着实吃了一惊。他便是再机灵也不会想到这果真是日后的天子,脑子稍微转了一下,便认定只有这个解释。
夏夷则正无从介绍,便也乐得承认,点点头。“我能进来吗?”
清和非常好说话,走过去把他拉进屋,顺便看看院门,那还好好地锁着。
“你是翻墙进来的?”
夏夷则随便嗯了一声。
“好好的,怎么往我这里翻墙?”清和小心地关上门,自顾自地推断,“听说我大哥看上东园里哪个,这两天B得正紧,原来就是你?叫什么来着,阿白?”
夏夷则还未说一句话,就听他给自己安上了一个十分理所当然的身份顺便连名字都起好了。夏夷则消化了一下自己的剧情,顺手推舟,只稍微不满这个名字。“是阿琰。”
“那就是我记错了。你们人多,我认不过来。”
夏夷则笑了笑,拿眼神比了一下他个头,问,“你有十四了吗?”
清和明显有些不高兴,“我十六了。**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么?”
“我不太清楚这边的事。”
清和点点头,瞅瞅他,突然笑了。
夏夷则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清和十分坦诚,“就是想,你长这么好看,难怪被人惦记。”
夏夷则被噎了一下,竟不知道说什么。他又有些庆幸地想,师尊的审美原来从小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也没变——真好。
看到阿琰微微有些愣神,清和觉得大约是说得过分了,触到了人家伤心处,便仗义地安We_i,“你放心,他们不会找到这边来。”
“强人所难最是可恨,今日你既来了,我一定不会不管。阿琰,你要是想走,到了晚上,我想办法送你出去。”
他一转身,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金丝绣线的锦袋,“我还可以借你银子。”
夏夷则有些想笑,“不是赠我?”
“为何要赠?”清和反问,“你会唱戏,又这么年轻,长这么高,想来力气也很大——怎么会赚不到银子?”
“是是,你说得对。”夏夷则笑起来,“我会记得还你。”
清和补充了一句,“还有利钱。”
夏夷则说好,带着一点儿抑制不住的xing_fen,默默地打量这屋子。目光扫过案几,便看到一盘残局。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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