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正南门外,夏夷则缓缓停住,转过头,对清和笑道,“师尊,送到此处,便回去吧。”
清和明白他的意思,夏夷则下山时已经言明不愿清和ca手夺嫡之事,二人骤然重逢情难自禁,一时无所顾忌,待这一路宫道走过,夏夷则心绪已然平静,终究不会贪恋一时半刻的相伴,不肯再让清和多迈出半步。
见清和神色复杂,眼中shen意模糊不清,夏夷则垂下头,声音里透着些无奈,“值此多事之秋,师尊若现身我府,从此朝堂之上,不知又会对师尊有何说法。”
“别人如何说,为师何曾在意过。”清和摇了摇头,有风吹过,头冠上的锦缎飘过肩膀,又缓缓垂落。夏夷则看着他,这是御制的礼_yi,设色复杂,盘着银丝暗绣,衬着清和的眉目,于清冽里微微透出些雍容。
夏夷则好似刚刚意识到,其实清和从来都是这皇宫的一部分,作为飘然无端的传闻和揣摩不透的忌惮。
“纵如今你储兵封王,做师尊的,就不能去徒弟府上喝一杯茶么?”清和说得平淡。
夏夷则想再说什么,清和已紧紧攥住他的手,踏出宫门。
正南门外,白马久候,见到夏夷则便长嘶一声,来回徘徊。
夏夷则问,“不知师尊可否赏脸,与徒弟共乘一骑?”
清和一笑,虽是广袖轻袍,转眼间翻身上马却是利索洒neng,转过头时,一只手已伸向夏夷则。
夏夷则接过那只手,一跃而上,kua坐在清和身后,双臂从清和yao侧穿过,轻拽缰绳。
清和本以为他还如幼时那般坐在自己身前,多年之后再次同乘竟换成如此姿势,似被徒弟环抱一般,心中难免有些_gan慨。然而夏夷则身量确实超过他不少,此刻俯身策马,下巴犹能抵在他肩头,清和想想,那也只能这样了。
夜风扑面,裹着长安的花香和烟火,是叫人眷恋的气息。清和道,“骑慢点罢。”
清和穿着司星的礼_yi,夏夷则一身觐见的华_fu,此刻_yi裳重叠,流云相缠,钿花交错,哪里还像是御剑云端高居山峦的清修师徒,分明是游曳人间的一对纨绔。
一瞬间似乎倒置了时光,似此星辰,总是当年风月。
夏夷则闲闲驱马,一颗心跳得并不比纵马快驰时更慢。他X_io_ng膛紧贴着清和的后背,便也能听到那人的心跳,在同一个方向,平稳而有力。
二人都不说话,各怀了恍惚的心思,在这山雨Y_u来的时分,尚抽得出无边闲情,脸上挂着恬适笑意。
清和忽然问,“这是去哪儿?”
夏夷则蓦地一抽马,并不回答,白马已渐渐跑出繁华灯影,一直跑到某条荒凉旧街。
高墙破败,旧纸斑驳,即使借着此刻明亮的月色努力看,也很难从那蛛网密布的门匾上,看清楚曾经金粉何字。
夏夷则能_gan觉到清和有些颤抖,他勒稳了马,body微微前倾,缓缓地,不动声色地抱紧了清和。
“师尊,我**我就是想和你一起看看这里,你别不高兴。”
过了一会儿,清和才缓缓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喝了酒变成鲛人那天,我顺着水游出宫,一直游,就到了这里。”
“多亏了师尊留下的封印,我在此休养yi_ye,无人发觉。”
这一瞬间清和的心情无法形容。好似天际划过一颗璀璨流星,从遥远的源头跋涉而来,穿过漫长寂寞的岁月,而在恰好抬头的此刻,在沉寂的暗夜里,闪耀出片刻的清光。
“原来如此。”清和的声音不知是真正的豁然,还是激流暗涌下压抑着的沉静,“若有所谓命数,也不过如此了。”
夏夷则不知道他想起的是什么,只觉得这样的清和是陌生的,流露着他所不知道的脆弱,他突然有些后悔,“师尊,惹你伤心了,我们走罢。”
然而清和摇了摇头,轻声道,“并不是伤心。”
下一刻清和忽然转回头——他二人本就相依得极近——清和几乎是一转头便触到了夏夷则的zhui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个吻,只是太意想不到而叫夏夷则格外措手不及,待反应过来,清和已经抚Mo过他的脸,慢慢离开了。
也许是夏夷则既诧异又意犹未尽的神情有些好笑,清和看着他,笑意渐shen。
夏夷则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心头电光一瞬,忽然开口,“师尊从前,是不是有什么未尽的心愿?”
“怎么这样问?”
“师尊的神情是这样说的。”
清和一愣,夏夷则却靠近了些,声音冷且静,“弟子只愿,师尊不是透过弟子在看别的什么人或事。”
他终于把这话说出来,虽然无端有些庸人自扰的意思,却也发自肺腑。他同清和之间,毕竟隔了半生的悲欢。
清和想了一会儿,缓缓笑了。他知道这徒弟一直在意着那些横亘在彼此之间的,无法追及的岁月,此刻前来,大概也是因为潜意识里那份不自知的在意。
然而要如何说起呢,清和此刻回想,方觉故事薄如一页,尽数堆放在nei心的天平上,也抵不过这十余年间随意拈来的任一日。
“并没有什么未尽的事了。”清和轻声道,“过往若有所愿,早已拼却全力偿尽了。自二十年前见你,我便知你是夏夷则,并非他人。”
他再次吻了吻夏夷则,情shen难诉。这一世相知,无亏无欠,已是最好的际遇。就算命缘乃在前世种下,他真正了悟情爱一事,也只在夏夷则一人身上。
夏夷则扣住清和十指,只管延长这唇*间的缠绵。他大概明白了清和的心情,不必再问。
他只怕前路血玷素_yi,却舍不得再放开清和的手。
二人披星D月地回去,清和说起之前所提“趣事”,从袖里拿出一封信,落款是天墉紫胤。
夏夷则展开看罢,便也笑了,这事确实有趣。
朝中有皇子派人前去天墉,为验明妖物真身,请借门nei秘宝,掌门不胜其扰,已派了个弟子往长安而来了。
关于半妖皇子的流言虽被圣元压下,暗中猜疑却从未止息。易骨之事不可告人,却恰好借此机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夏夷则收信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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