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在宫宴上拔了头筹,天子许过的诺定定是要作数的。隔日圣元帝想起,打发了身边人特意去问三皇子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让他父皇赏。
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事由,不过添点热闹玩耍一番,说起来随手一赏也就算了。然而圣元帝这样煞有介事,当真给足了三皇子面子,可见天子心何其善变,从前一年半载都想不起问问这孩子,如今看来又像是十分在意了。
夏夷则恭敬谢恩,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微微一笑,往那总管手里塞银子。这动作他大概做得多了,便很有些韵味,既坚定不移,又含蓄矜持,既显出了真诚热络,又端着点皇子的架子,可谓多一分则掉价,少一分则敷衍。清和在一旁歪头看着,心里暗叹,很是觉得不错。他觉得不错,那收银子的自然更觉得不错,在袖子里掂了掂分量,由衷_gan叹,他爹如今这样看得起他,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待听清楚三皇子要什么,一院子人莫不是一愣,才真心晓得这孩子有多出息。
“父君对儿臣一向宠爱,儿臣无所匮缺,不知可否替M_妃讨一样赏赐。M_妃近来body欠好,听说华清宫温泉有T理养生之效,若能常去,想必大有裨益,望父皇允准。他日儿臣远归太华,也会常念父皇之恩。”
这一番话被原封不动传回去,圣元帝也不禁微微一笑。“他倒是有心。”
他M_妃出身海上渔家,半点势力也无,同满宫权贵之nv相比,可依靠的只有圣元帝那点皇恩。三皇子所求,说到底不过是希望他父皇对M_妃多一些在意,话中之意并不含蓄,却难得他这样仁孝,又通透。
圣元帝又想起另外两个儿子,比较之下更觉这小儿子思虑j细。“换做他哥哥,必定是趁此机会同朕要些珍奇玩物,也只有焱儿知道同朕要情分。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思,若是再过两年**便是朕,也算计不过他罢。”
念此方觉时日太快,转眼小儿子也这么大了。“说来,焱儿到底多大了,朕总不太记得是哪一年得了他。”
“回陛下,过了年,三皇子就十五了。”
“竟有这么大了。”当爹的方觉诧异,不禁思忖起来。“再过两年都能娶Q成家了,怎么红珊半点考虑也没跟朕提起。在山上待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朕看他body已经好得很。他一个皇子,莫非还能在道观过一辈子?他师父**清和也是,到底在打算些什么?”
此刻清和慢悠悠端着一盏茶,突然觉得耳后一热,不禁笑了一笑。
“师尊,好好的你突然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刚刚好像有人背后说了我。”
“哦?”
“话说,夷则。”清和放下杯盏,看向徒弟的眼神无不忧虑,“为师教过你,锋芒太盛,未必是聪明。”
夏夷则愣了愣,不太_fu气,“徒弟并非刻意显摆**各凭本事罢了。”
清和想你还是太年轻了些,这世道哪里是简单一句各凭本事便能丈量得清楚。你自是光风霁月干净磊落,可知他人并非如此,也一定不会将你想成如此。明枪好躲,暗箭难防,你若早早将自己竖成个靶子,总有吃亏的时候。
这道理清和并不是没有说过,夏夷则也并不是不明白。人心的龌龊,世情的险恶,他都知道。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屈身在意又是另一回事。大概这是少年特有的权利,尚没有吃过亏,没有被命运的齿轮碾过一回,便不能知道什么叫圆滑世故,便仍有勇气张扬漂亮地活着,以为只要自己是好的,那无论何事,结果一定是好的。
清和便不复多言,若论任Xi_ng其实他比夏夷则少不到哪去。况且比起小心翼翼,他更喜欢这样坦然无惧的少年。于是他想,你要怎样便怎样吧,有为师护着你。
他正这么想着,就听得门外有人传话,正是那二位兄长,要请夏夷则歌楼喝酒。
清和听得那地方耳熟,不禁点点头,“他俩倒是会挑,这家的酒是全长安最好的,歌姬也最识feng情。”
“师尊怎么知道**”夏夷则刚开口就明白了,他师尊年轻时风流之名冠绝长安,于此种种想来比谁都清楚。
清和只是含蓄地笑了笑。“纨绔么,自然得有纨绔的样子。”
便想到什么,“我的徒弟,诗书礼仪要j通,剑艺骑Sh_e要擅长,歌酒游冶更不能丢脸。夷则,你明白么?”
夏夷则迟疑地点点头,愣了片刻,又摇了摇头。“不太明白。”
“没事,为师先教你行酒筹。”
于是夏夷则看着他师尊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也不知道长安现在流行玩些什么,美人都中意哪一种子弟,算了,夷则这张脸,什么都不说也会招人喜欢的**”
夏夷则抬手
Mo了Mo自己的脸,觉得有点烫。
清和转过身,看到徒弟满面微红,便正色起来,认真叮嘱,“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害羞。夷则记得,只能你T戏别人,万万没有别人T戏你的道理。”
夏夷则惊诧了片刻,坚定道,“徒弟记住了。”
当晚三皇子果真进退有度,喝起酒来大方豪迈,行起酒令又文采翩翩,对着酒酿歌姬们抛来的媚眼也淡定异常,一个一个笑着回过去,登时酥倒了台上一片。不久三皇子之名又传遍长安,清和后来问起,夏夷则也只谦虚道,“只是没给师尊丢人罢了。”
只剩做东的两位兄长十二分地抑郁。本以为这幼弟常居shen山道观,就算武艺再好,于这种场面定是半点不通,酒量也应该差得很。到时候看他手忙脚乱,灌他个醉态百出,惹众人一阵嗤笑,也算是一消心头之气。却谁料这D_D酒量竟是出奇地好,怎么灌都灌不醉,又好像对这场面j通得很,掷起酒筹毫不含糊,酒面之上左右逢源,应对姑娘游刃有余,怎么看,都又强过自己一头。
——说什么,都没法再忍他。
而从此,夏夷则也终究同京城里所有的权贵子弟一样,会游冶玩笑,会笙歌把酒。清和想,他果真是个太聪明的孩子,学什么都这样快,这样好。他就这样迅速地融进了本就属于他的圈子,满面春风小心地周旋在各种微妙的关系之间。
他终究是适He这里的,即使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几天之后,忘了是哪个武将或者世家的弟子张罗酒席,夏夷则有些微醉,出门时摇晃了一下,便看到清和的影子。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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