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胤这辈子被人唤过徒弟,挚友,真人,长老,日后有天也将有人唤他师尊,夏夷则这一声大伯,却是平生仅有,把他愣在原地。
清和一向敬惜这位道友,其超逸风骨悲悯心怀端庄持重,无不堪称道门表率。然而美中不足就是永远一张冷峻肃穆无甚表情的脸,清和怕冷,总觉得同他说话久了,这江南一趟避寒,都白来了。
此刻他看着紫胤脸上难得出现些微妙的表情,觉得自家徒弟果然不可小视,在心底默默笑了起来。
紫胤一眼看穿他忍笑的脸,皱了皱眉头,一甩_yi袖。
清和见好就收,赶紧上前,扯过夏夷则推到紫胤面前,语气中颇有不自知的得意。
“紫胤你看,这是我新收的徒弟!”
紫胤看着夏夷则扑闪扑闪探究又好奇的一双眼,想,是了,除了你别人养不出这样的徒弟。
清和又教育爱徒,“夷则别乱叫。紫胤真人德高望重,你该唤一声前辈。”
夏夷则从善如流,恭恭敬敬又拜了一拜,“见过紫胤长老。”
紫胤又多看了他两眼。到底是紫胤,旁人或许很难发现,他如何看不出这半妖幼子一身的封印。
“清和,” 他同清和虽然Xi_ng情相差万里,然而在除妖扶世一道上却难得有相似见解,偶尔对弈手谈也能旗鼓相当,亦渐渐相熟,在心里他已然将这位同道当作友人相待,便以挚友的立场_gan慨了一句,“你之行事,越来越乖张骇世了。”
清和自是明白他说什么,只是一笑,“紫胤竟是这么看?我却觉得,世理本当如此。”
紫胤不再同他就此多言,转头看看桌上酒坛杯盏,摇头叹息。
“你向来是聪明人,只可惜太多贪恋。”
清和笑道,“紫胤看错了,我从来未必聪明,贪恋也未必一定可憎。罢了,你既已成仙,想来是不会懂得。我与你们,终究是不同。”
紫胤一向寡言,此时更无话可说。
清和又问道,“却不知是何事要紧,竟劳你下山?”
紫胤摇摇头,“并非要事,只是听闻此城中有人藏有利刃一柄,一时心痒,想借来一观。”
清和了然,“我便猜到如此。” 他想了想,又笑起来,复道,“你爱剑成痴,又何尝不是贪恋?怎么不见谁来管管?我只不过贪饮两杯,你们就都看不下去,这算是什么道理?”
紫胤被他问住,哑然片刻,一甩_yi袖。“罢了,我说不过你。只是你这些歪理,可别带坏了徒弟。”
夏夷则在一旁听他俩来来回回说着似懂非懂的话,正睁大眼睛仔细琢磨着,此刻听到提及自己,又看看清和,见他笑着不答,便小心地接过话,拿稚neng的声音同紫胤认真声明,“紫胤前辈,我师尊可是最讲道理的。”
紫胤突然有种非常势单力薄的_gan觉。
清和满意地揉了揉夏夷则的头发,又想起什么,笑眯眯看向紫胤。
“说来,紫胤,这些年我也只收了夷则这么一个徒弟。”
紫胤谨慎地不接话,虽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却有种不好的预_gan。
“你我相识多年,虽算不得知己至交,也总算个可相谈的故友。紫胤,我徒弟喊你一声师伯,总还喊得。”
紫胤点头,“那是自然。”
清和便也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唉,可惜你师侄现在还没有一把像样的剑。”
紫胤便是再超凡neng俗,也没笨到不明白他的意思,脸色顿时好看得很。
偏偏夏夷则看看他师尊,还不解道,“可是我的剑是师尊亲手做的,徒弟很喜欢。”
说着抽出那把小小的黄竹剑,亮到紫胤面前。
紫胤瞥了一眼那已被磨得有些钝刃的小竹剑,剑身上还有斑斑驳驳的颜色,不知道拿来切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他阅尽天下名剑,爱剑更胜自身,此刻乍见到这样寒酸的**他甚至不承认这是剑的东西,心情一时难以形容。
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怔了又怔,闭上眼睛镇静了一下,终于无奈地问清和,“你就给徒弟用这种东西?”
清和伤心道,“我自己的剑都断了,还能给徒弟用什么。”
紫胤当然不信,“太华山上下,哪里找不出一把像样的剑?”
清和对答如流,“我太华一向悭吝酸涩,如何能与你们天墉相比。”
紫胤说不出话,定定看着这两师徒,看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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