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时起了雾,乡间的铁索桥藏于大雾之后,苍山猿吟中铁索影影绰绰,不见首尾。
这桥荒了快两年了,桥面的木板被夏涝恶水掀去了大半。
这一整段水路,唯有此桥无人佑护。因为桥头立过借魂桩,魂幡也有人揭去了,此据一立,He该划归鬼道去管。他人想要接手,自然要先砸了桥头的魂桩与牌匾,撕了其中的魂契借据。但揭幡者早已不知去向,地师庙里那位又不愿推掉魂桩,此桥便成了远近闻名的险地。
但好在这两年兴了许多桥梁,百姓也没有非走此桥的道理,一来二去也就是荒了而已。
贺玄倚在桥头等着,怀抱一把乌剑,襟中还留有几丝秋露白的清冽余香。
不多时,一白袍道人悄无声息地现身于索桥顶端,手擒折扇,yao悬一剑,立于岚雾之中。
二人百年渊源,不世之仇,彼此之间知_geng悉底,皆以本相相示。
贺玄抱剑遥问:“你约我于此地,是何用意?”
白袍道人答曰:“我为你挑的葬身之地,不太满意?”
在贺玄面前仍如此猖狂睥睨之人,世间恐怕也就只一个师无渡了。
他口出诳语,贺玄并不动气,冷眼相嘲:“你不说,以为旁人便不知么?不过是不愿我去你那博古镇罢了。鬼障笼城,可真是大手笔。障中百鬼听令,障外鬼道不侵,也不知是在防什么?水横天,你怕什么?”
师无渡听罢面色一凛,厉声道:“多说无用。”说罢携数道冷光水箭从柱顶跃下。
其身形迅疾,水箭缭乱,声势B人。但贺玄并不为其所惑,一眼看穿此人明面上招招击向自己,实则招招都击向一旁的桥头魂桩,脚下立即横挪数步,以剑鞘挑碎数道水箭,又结法障为盾,硬是拦下来人。两道强横的法力剧烈相撞,钝物相击的巨响于山峡间反复回*。
贺玄透过法障直视师无渡,道:“他还活着,对不对?”
“你不就想他死么?”师无渡Yin恻恻地笑道,“早就死透了!”
贺玄不为所动:“那何不打开你的鬼障。”
“痴心妄想!”师无渡右臂一振,扇中水波纹路中立即又蹿出数道水箭,直击向桥头魂柱。贺玄见状一掌轰上身前法盾,借势飞身倒退,徒手捉住最末一条水箭,法力长驱直入,使其从箭端又分出百道箭流,将师无渡的水箭尽数碎于空中。
师无渡目的既被一览无遗,索Xi_ng直言不讳:“玄鬼,交出借魂幡,我可留你一条狗命。”
贺玄皮笑r不笑道:“你果然知道借魂一事,他不是已经死透了吗?”
师无渡近在身前,贺玄得以仔细端详其面目。
此人鬼骨已全,近两年又垄断了人间过半水路,照理说应该风光
无限,未想到却愈加鸠形鹄面,比两年前更加Yin鹫几分,可见那经年不撤的笼城鬼障,可确实要耗费人不少神魂。
借魂经幡,凭其中借魂之契为讨魂人引路。贺玄得了明仪的幡,幡却无法引他寻魂,除非此魂已经湮灭,三界之中遍寻不着,否则就是有人从中作梗。他有时不知道是该恨师无渡这鬼障,还是谢师无渡这鬼障,毕竟正因有此障在,他才不至于在年久日shen的渺无音讯中全然无望。
师无渡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眉宇间杀气更盛,道:“也罢,待我先教你灰飞烟灭,再来收拾这桥头的旁门左道!”说罢立即捏诀念咒,催动数道水龙从桥下雾障中凌空腾起。
师无渡经风神填骨,也多少化出些驱风之力。眼下六龙衔水,借疾风之势袭向贺玄,如j钢刀刃般划出一道道凌厉的破空之声。贺玄心中本古井无波,见到师无渡驱风送龙,脸上也陡生几分戾气。他借铁索而上,在水龙攻势间鬼魅般穿梭,转眼已提剑跃至师无渡眼前。
师无渡压扇一让,侧身避过一剑,却见贺玄反手间第二剑又至,只得顺势抽出yao间长剑格挡。雾中红光一现,两剑相撞,贺玄才发觉师无渡yao际所悬正是红镜,咬牙切齿问道:“他人之物,用得可顺手?”
师无渡脸色大变。
红镜是否有主,他_geng本不在乎,但他听出贺玄话中有话,正刺中他的痛处。
神格填骨,神力加身,多少人求之不得,他却向来视之为入骨之钉。迷蒙中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师青玄神格出窍、生魂即将散尽的景象,是他这些年来避之不及的可怕梦魇。
他怒而震退贺玄,将红镜摔入鞘中,随即四指一招。雾中水龙立即扶摇直上,口如血盆,瞬间将贺玄吞入其中。师无渡掌上字诀飞转,想将贺玄连魂带骨碾碎在水龙口中,未想到空中水光暴绽,贺玄竟提剑从龙中破颅而出,峡间顿时溢满震耳Y_u聋的水龙悲嚎。
龙身本是水做,破颅而出的贺玄却带着一身有如腥血遍淋的煞气,立于龙头之上,直勾勾望向索桥中央的白袍道人,道:“水横天,还不撤去你那鬼障吗?”
师无渡眼下境况被贺玄一语说穿,怒不可遏。
他行事本就强横无惧,为防贺玄T虎离山,眼下竟仍然没有撤去鬼障,几乎是以半臂之力与贺玄做此生死对决。眼下如不撤去鬼障,则势必落入下风,如撤去鬼障,又怕有人趁虚而入,执借魂幡去讨师青玄生魂。
两难之间,贺玄剑尖又至。师无渡伸手一抓,雾中抽出一道清水软鞭,架住来人长剑,咬牙道:“区区凡铁,不自量力。”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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