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棠樾第一次站在这个自己从未思及的位置上。
趁着下面的羽族正在镇压寥寥有反抗之心的众仙,他在一片喧嚣混乱声中小心地伸出手,在润玉经常工作的那张青玉案上Mo了一把。
然后他自作主张地,无视下座众仙或惊愕或鄙夷的目光坐了下来。先是不自在地往前挪了挪。
觉得椅子,也就是这尊神座太空,又向后挪了挪。
然后他发现自己够不大到两侧的扶手了**
棠樾尴尬地把手*了回来,清楚地认识到虽然他爹看上去身型瘦长,文文弱弱,但是和他比还是大人和青少年的区别。润玉坐在这上面看着就很正好。
这个时候下面的动静已经消失了,棠樾也T整好了位置,坐得笔直,看着下面一双双或是惊疑不定或是怒火贲张的眼睛。
估计都在暗自骂他,不过棠樾心态还好,有种看小说看到后面的人对看到前面的人的暗自嘲讽——一会就死给你们看,让你们打脸。
据他对当年之事的T查,虽然理论上上清天要的是最强的龙族,但是这件事也是有可*作Xi_ng的。当时由于太微的父亲走得太突然,并未立储,天帝之位有短暂的空悬期,因此廉晁与太微作为可能的继承者都有与上清天沟通的资格。
棠樾要做的就是廉晁当年做过的事,一旦当众被授予了剑印,且没有被立马撸下来,理论上讲就取得了与上清天联络的资格。到时他会请求斗姆元君立即将自己遣入黄泉封印,事后天帝之位还归润玉,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以他的清气,也就是灵力可能效果还不如廉晁,连四万年的时间也拖不住,但这是他的决定。
棠樾向下扫了一眼,按照流程说道:“既然众仙家已无异议,那便请隐雀长老派人去父帝那里取*霄剑与天帝之印罢。”
*霄剑和天帝之印当然不是润玉给的,在场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流程还是要走完的,剑与印便是如今天帝的信物,交给棠樾,这桩事就已无可转圜了。
那羽族传令兵才出去,席间忽然突兀地伸出了一只手,一只乖巧举起来的手,似乎在向他征求发话的许可。
四下的羽族立马冲上去把那只手绞在了背后,以防他手中发Sh_e出什么破坏和谐的东西,但棠樾已经在那个人识相地束手就擒之前留意到了了这个动作。
他大度地一抬手,示意他尽管讲。
那人手被按在背后,神情依旧不变,沉静地开口道:“大殿,抑或是陛下,可否在此之前先听小仙一言?”
发话的人是燎原君。他虽作为羽族高层出席了这次“婚宴”,在刚才的*乱中却没有任何反抗,也没有发过一言,反倒一直挨到此刻才开口。
棠樾有些意外。
他虽然不熟悉旭凤的这位旧部,但隐约知道旭凤发起叛乱的背后也有他的帮助,燎原君绝对不是润玉这边的。他挥了挥手,让按住他的人退下,然后道:“受印之前俱称殿下。仙君请讲。”
燎原君道:“小仙无
意质疑殿下所言,只是小仙自己身为羽族,对族中一些**”他看了一眼眯着眼睛袖手站在一旁的隐雀,继续道:“事宜,比旁人要更为清楚。羽族nei部正对某些nei务生了分歧,纷争不断,恐非主持继位之事的最佳人选,请大殿下将主持继承之事全盘交予羽族之前**再三慎重。”
“继位诸项俱是陛下的决策,小仙可在此作证。你对大殿说这些也无用。”
鸱尾君从门前迈了进来。
这两个昔日的同僚视线长久地相对着,目光的意味中包han_zhao互相审视与自我辩解。
燎原君疑惑从面上一闪而过,终归还是向棠樾行过一礼,然后道:“小仙以为,不如此事容后**”
话音未落,方才隐雀派出的那名小卒已经折返回来,单膝跪地报道:“*霄剑与天帝之印已带到,大殿下可否要立即呈上?”
这件事越拖变数越大,棠樾道:“请天帝剑印。”
于是殿上所有的神仙目光都移向了凌霄殿门口。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所有人的小小的眼睛立刻都充满了大大的问号。
门口走进了一名羽族,怀中抱着一只M__chicken_那么大的青色胖鸟,它的屁gu上拖着和凤凰一样长的青色大尾巴,*霄剑在它背上摇摇晃晃地搭着,却始终像马戏表演一样保持着平衡没掉下来。
这只傻乎乎的胖鸟歪着头,俩眼看着脖子上挂着的四四方方的石头,像看着什么高端的玩具,正伸出短喙卖力去啄。
“**”
场面一度极为尴尬。
棠樾转过头去问隐雀:“*霄剑与天帝之印**”
隐雀一摊手,终于彻底地展露出了他忍耐许久的得意与Ji_an佞的笑容:“那不是嘛?”
饶是棠樾聪明和政治头脑有限,也反应过来自己被玩了。
那只大眼睛毛茸茸的鸟类是一只幼小的青鸾。
羽族在发现狂放不羁的旭凤并不拿他们当娘家之后,费尽心思试了许多配种组He才培育出来的一只具有近似凤凰的强大血脉的小青鸾。
棠樾头脑“嗡”一声,脑海一片空白。
父帝A,他想道,我搞砸了。
大长老从走上前来的士卒怀中接过小青鸾,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Mo了一把,然后慈祥道:“这天帝之位自古以来都是龙族的,羽族只有做天后的份。大殿,先天后便不说了,你M_神的资质是一点不比你父帝差,而这个孩子**”
他抬起头,轻松地嘲弄道:“比大殿可强得太多啦!”
所有的战力都被隐雀的人控制住了。
在场所有没被制住的人都是他的人。
这些“叛军”都是他自己放进来的。
这是一个极为绝望的场景,但是棠樾毕竟年轻气盛,被欺骗的愤怒化作一gu_chicken_血直涌上头,他拍案而起,对隐雀怒目而视:“你如此倒行逆施,公然违背天帝谕旨,你便不怕被父帝所制裁吗?”
隐雀一愣,故作疑惑地环顾四周,然后转过头,对棠樾露齿一笑:“大殿下,你方才不是自己说,陛下已经不行了吗?”
棠樾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行’了,我说的是龙体抱恙,j神不济**”
“哦,就算陛下行,宁也指望不上他啦。虽然不知道润玉为什么要瞒着,不过在场众仙家恐怕还不知道,黄泉大封要用天帝自己去填吧?封印打开的时间就在今日,天帝此时估计已经出发上路了,哪里还有空管你的死活A。”
棠樾不可置信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些**不对,封印**”
他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却看到远处的鸱尾君同样的一脸震惊和茫然地望着隐雀。
隐雀哈哈笑道:“大殿,你搞情报的手段可太外行啦,弄得小半个护卫天兵营都
知道了你在打听黄泉大封破开的时间,搞得老夫也怪好奇了。这一查不光查到了不少nei情,还查出来个朋友**A,她没有来。”
那gu_chicken_血从头顶上落了回来,在他心脏周围,凉透了。
“你对鸱尾君的记忆做了手脚?”
隐雀道:“老夫对自家不孝子如何与大殿何干?归_geng结底,谁叫大殿去打听这些陛下刻意不让你知道的事情,如不是你自作聪明,羽族哪来今日这般千载良机?”
棠樾死死盯着御案上那方砚台中的一圈一圈发白的墨痕。
仿佛这样就可以将眼前的困境短暂地排斥于他的时间之外。
人生中第一次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自己,落得如此结果,这种打击简直是令人绝望的,他听到一旁的隐雀在嘲笑他。他笑够了,便绕过御案,提着青鸾幼鸟往棠樾旁边一站:“大殿是自己从这个位子上下来?还是老夫将死龙从这个位子上拖下来?”
棠樾咬紧牙,站起身来道:“你试试。”
打不过。他心里知道自己比起隐雀这等修炼了一辈子的老妖怪来说还neng得很。如果**如果是风息那样的天才或许可以压过隐雀一头,可惜他去度婚假了。
不过即便他主动让贤,事后隐雀也未必会放过他,比起把他和他爹的脸都丢尽后死掉,他决定至少在自己战至爬不起来之前绝不投降。
“请长老赐教。”
隐雀于是顺手将怀里还在用zhui玩印章的小青鸾放在身边桌子上,然后活动了一下十指。
然而就在他五指成爪向棠樾面门攻过来之前的一瞬,一支羽箭擦着他的鼻梁飞了过去。他惊怒地回过头,就看见鸱尾君已经搭好了第二支箭,满脸痛苦与纠结之色,箭尖正直指着他的面门。
隐雀似乎并没有把他这个战力在昔日五方天将中靠前的儿子当作一个威胁,对此他只是皱了皱眉。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又一爪向棠樾攻过来——有一些鸟族不爱使兵器,它们的爪子就是最坚硬最锋利的武器。
鸱尾君大吼一声“父亲”,那支箭离弦而去,却在半途被一团黑雾拦截下来,震颤着被半空中显形的黑_yi人抓在手中。
棠樾咬牙,吃力地挡下了他最初的几波攻势,借着最凶猛的一招攻击的力量轻盈地向后纵跃数十尺,从那个位子上撤了下来。
他一边ChuanXi一边用余光看向才出现的那个人。
一个非常丑陋的nv人。巨大黑色兜帽挡不住的一小块正脸和露出在外的手上,短短一截苍白的小臂上遍布着青紫的淤痕,有些地方皮r翻开,露出红肿的伤口和青黄的脓水。
这样可怕的伤势之下,兜帽之下的那双眼睛却是清晰可见的平静与坚定。
棠樾豁然想起了关于西天门守将汝瑾氏的传说——她的战力不弱,但是她只给人治伤,如非B不得已从不愿战斗。因为怨疠的力量全部来源于恨意,若要发挥最大的战斗力,就必须恢复死时的惨状。
但此时这个并不是重点,棠樾瞬间便反应过来:“你身为羽族长老,为了谋夺神座竟带头背叛天界,勾结魔族?”
“老夫又不曾割地奉财,哪来背叛天界?与魔族联手便是背叛天界,那陛下封了前魔尊为天后又算什么?殿下自己配不上这天帝之位,与老夫联络了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
棠樾难过地发现自己不仅打不过反派,连BB都BB不过他。
他张了张口,正要对交起手来打得不分高下的鸱尾君和
汝瑾说点什么,隐雀已经飞身而下,变爪为掌向他刺来,顺手把那只青色的胖鸟挪到了神座之上,一群羽族登时围了上去,将这只还在懵懂之中的动物保护起来。
棠樾是匆忙抽剑接下隐雀这一掌的,这一下若是落实了,他五脏恐怕就要像一块脆木板一样被一掌拍穿。即便接了下来,他也觉得气血翻涌,靴子将地面踩得下陷两格。
还不待他ChuanXi,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便接连袭来。
与他所料不差多少。
太弱小了,即便是经过昔日战神的T教,徒有武技,灵力不继,在这等一力降十会的搏命之战中也远远占不得便宜,他能做的唯有不断地拖延着时间,晚一刻倒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救兵,是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的旭凤,是生死不知的润玉,还是想起来婚戒扔在筵席上忘带折返回来的风水?
他尽力了。
没有人来救他,就在那一瞬走神的功夫,他的肩胛被一掌击中,重重仆倒在地上,配剑neng手飞出。惨叫一声,右肩上至半个后背,下至整条手臂整个失去了知觉,他怀疑自己的骨头被方才那一击击得粉碎了。
“大殿下,”他听见隐雀的声音带着笑意,“老夫倒是觉得有些冤枉你了。你不配跟我族的神鸟青鸾比,你连犬子都比不上。”
棠樾有气无力地咳着,zhui唇被血ye粘在冰凉的地面上,没力气和他对骂。
他完好的左手默不作声地向X_io_ng前挪动着。
剑虽然飞出去够不到了,但他还有最后一件兵器。旭凤虽然没让他顺利举办完成年礼,好歹还是给了他这样礼物,他打算被一巴掌拍死前在隐雀tui上留一道刀疤。
出乎意料的是,那记从天而降的如来神掌并没有如期而至。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头顶上一张被重拳打成大小眼的脸,汝瑾架住了隐雀的夺命一掌,肿着上唇,平淡无波道:“这个是我家主人的猎物。”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