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老是个好老头。四万年前他祖上刚到堆云村,村里地是癞的,人心是散的,他家就是第一个开荒种地的人,不光自己犁地,还帮别人家也犁。到了他年轻的时候,这片地已经肥过又瘦了,于是家家户户又闹着饥荒。他家大户,就常常开仓放粮让大家苟着。一直到新天帝上任,这一块才风T雨顺五谷丰登起来,村里就又有了活人气。
他坐在村口抽了会水烟。已经是黑夜,提着灯赶夜路经过的人停下来,对他说:“咱村就你老字靓,考过学,过两日中秋你可给写大字A!”
粟老就摘下zhui上烟斗,笑呵呵道:“写,写。”
“写屁写。一肚子酸书,最后就会给人写个对联。”
邾吴君一屁gu坐在门槛上,嚼着烟叶道。
粟老反唇相讥:“你不读酸书,打了半辈子仗,最后怎么样?罢职回来种地。”
他说罢就把旱烟拿在手里,跺着四方步回屋睡觉,徒留看上去和他孙子一样大的他弟在背后辩解,“挂印而去的事**能算罢职么?”接下来就是些什么“薄情寡义”,“篡位”之类的屁话,引得他“哐当”摔上了门,把邾吴君的叫骂关在门外。
他睡得很快,很沉。
在他睡着之后,室nei渐渐亮起一种极其幽微的绿芒,绿芒中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一看就是他家新来的客人。
到了本该睡觉的点,棠樾躺在_On the bed_,被那对小夫Q搞得心塞,越想越睡不着。他翻身下床,跑到风息门口狂砸其门,决定让风息一起心塞。
“**老爷子算是半个凡人,一点修为也没有,你看他把我叫起来做甚?再说你看树也就罢了,人家老头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你乱看他记忆看到什么处龙不宜的怎么办?”
“这宅院有些怪,”棠樾道,“我一个人不够稳妥。而且他对天界颇为忌惮,八成是不会说实话的。想要知道结界nei有什么,只能去看。”
风息隐匿了身形,一边往粟老的卧_F_走一边道:“你怀疑那个nv眷?”
棠樾道:“当然怀疑,他兄弟俩口供都对不上。但我去锁着的那间屋里看过,里面确实有个挺漂亮的nv人躺在_On the bed_,我觉不出她有修为傍身。”
言下之意是,要么她是个凡人,要么她比棠樾高明出太多。
风息眯缝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且炯炯有神:“我觉得这一定是个隐藏怪!!不行你不靠谱,我亲自得去确认一下**”
棠樾用旭凤教他的擒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风息手拧到背后押走了。
粟老年轻的时候确实跟邾吴一起闯入过防风结界,那片土地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踏足,因为据说Jin_qu的人都没有出来,原因不详。
但邾吴君不一样,他身上遗留的神血较为霸烈,其人又自学成才,一身本事,他认定出不来的人都是被怪物吃了——但他不会被怪物吃了,他会吃了怪物,然后让族人离开这片不毛之地,搬回丰饶富裕的放风集。
他本来打算自己收拾收拾趁夜溜走,身后却有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是他那个一天到晚做着秀才梦的亲哥。
邾吴说你打又不能打,跑又
跑不动,跟着Jin_qu给怪送温暖么?
他兄长粟洱就道:“我想知道那本书上说得是不是真的。”
此时梦境中的邾吴君就坐在一棵将死的怪植前,他拈着那_geng怪藤,忍不住骂道:“你早该把从老爷子那偷来的破本子扔了,真事假事的关我们屁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地方别说怪物,连个山_chicken_都没有,我就看咱们都饿死在这,谁给爹娘养老送终。”
这植物_geng*上还有他用炭笔打过的叉,昨天它还是一株如日中天的怪草,像活物一样以r眼可见的速度伸展生长,如今枯萎的枝条却正在无力地随风弹动。
不仅仅是这_geng树苗,旧集附近的所有生物都是从未见过的形貌和状态,朝生暮死,诡异非常。他们一直在向里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到他们意识到不对,已经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
粟洱不_fu气道:“若没有那书,我族所蒙之屈就要不见天日了。”
“是真的你又想怎样?小时候爹娘一年到头就给我们发一次压岁钱,你都扔给驿站。这些年好容易回过味来了,又开始念书。能识个字也就够了,还非得想考功名,怎么,嫌堆云村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粟老似乎是习惯了被一顿抢白,也不辩解,只是默默站起身来,往前走去。
邾吴君在他背后道:“你上哪去A?”
“既然眼下出不去了,就往里走罢,或许能找到放风集。”
邾吴君摇头骂道:“**疯人。”
他唉嗬呦呵地爬了起来,正要追上去,就见他兄长身后出现了一道极为隐蔽的黑影,正蜿蜿蜒蜒向他身上缠去。
他怒吼一声,纵身而起,抽出柴刀就要去砍那黑影,然而眼见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时,伴随着一曲《金蛇狂舞》,一道白影神兵天降,以非人的速度风行而出,寒光几闪,那噬人的黑影已经在嘶鸣声中折成几段。
白_yi人剑花一挽,身手极为漂亮地归剑入鞘,转身道:“旭凤!”
不远处青石上坐着个大眼睛的红_yi少年,听这白_yi人呵斥,五指忙一按弦,丝乐无缝对接,改奏《兰陵王入阵曲》。
白_yi人:“**不要伴奏,旭凤。”
少年“哦”了一声,悻悻地收了箜篌,抱在怀里。
荒郊野岭的,突然冒出来两个细皮nengr的小哥,其中一个还抱着个怪异的乐器,邾吴君第一反应就是哪里修仙门派的弟子出来捉妖的。
他抱着一丝警惕,对白_yi人抱拳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粟洱本已经吓得趴在地上,此时也爬了起来,连声道谢。
白_yi人对他们点头回礼,并未解释什么,只是微笑道:“在下润玉,那位是我的幼弟。”
粟洱却紧紧盯着地上那几截物体,他一反呆若木_chicken_的书生模样,直直凑上前去,颤声道:“**是真的!”
邾吴君抱着胳膊在旁嘲讽道:“书上说的怪物不长这样,你搞到假的了。”
棠樾此时颇为好奇他兄弟俩一直说得到底是什么书,书上又写了些什么,润玉眼见就要问出这个问题满足他的好奇心,忽听身后旭凤道:“哥,我想吃鱼。”
润玉:“此处离溪流已走出多远,去哪里找鱼?”
旭凤坐在原地,努力伸长脖子,对地上那东西垂涎三尺:“我要吃烤黄鳝。”
即便是棠樾博览群书,也叫不出这物种的名字,连类似的称谓也找不到。那是一截shen褐色的shen褐色触手,上面密密麻麻是细小的r柱。
邾吴君也凑过去看了,倒xi一口凉气,转身对润玉道:“二位可是特来此地除妖的?”
润玉只是高shen莫测地笑道:“不全然是。”
邾吴君忙道:“那二位可知这地方如何出去A?”
“此地似设有法阵,可进不可出,倘若要出去,须得先寻到阵眼所在。”
他还要再说什么,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委屈的鸟叫:“兄长,你不要我啦!”
——天后少年时好烦A。
既然出不去了,就只能往里走。原来放风集周围有两个法阵,一个是迷阵,鬼打墙一样能进不能出,另一个Jin_qu就会灵力全失,只是神族化形为人后体力与反应力依然远胜凡人,二人在里面倒也没吃什么大亏。
除了旭凤忘记了自己不能浮空,跳进河里捞鱼的时候把脚扭了。
若是只有这也就罢了,他jin_ru结界的时候还抱着个箜篌,结果入界后法力全无,收不回去了。他却惦记着要寻个新奇之处,在竹林松涛中弹奏一曲,不肯把这破玩意随便扔了,于是润玉一路上不仅要背他,还得间接背着个琴。
好在龙就算化形后又失去灵力,抗个人还是可以健步如飞的,加之旭凤那时块头比现在的棠樾还要小一些,背着也不费力气。
只是这只鸟仍不知满足,搂着润玉脖子还在他耳边拼命吹耳旁风,说他爹蝴蝶骨硌人,强烈建议改成公主抱。棠樾猜测是因为鸟都喜欢被四周环绕着,比如趴在鸟窝里。
他爹年轻时也是好脾气,本来就是当时的天帝让他过来巡逻放风集,平白多了个跟来游山玩水的拖油瓶也就罢了,油瓶还挑三拣四。棠樾自认为如果有人这么烦他,肯定是要乱棍打死的——大概是独生子nv都缺乏爱心。
润玉却很有爱心,他还依旧温温柔柔地解释道:“到了没人的地方再抱罢,光天化日之下那样太给了。”
这话也被粟洱听到了,邾吴还在一边_gan叹:“看看人家的兄长,再看看我兄长。”
粟老可能是念书念傻了,整天一副文弱书生模样,邾吴却能扛锄头犁地能抄柴刀杀狼。不过日后再想想“兄长”的事,邾吴想必是怀着_gan恩的心,恨不得给亲哥磕头道谢的。
此时邾吴并不知道这些,他对润玉的印象还好过拖油瓶旭凤。他一向讨厌又不上又bb的人,于是也懒得跟旭凤讲话,只是笑着对润玉道:“仙长法力高强,人又和气,在门派里是重点培养对象吧?”
润玉还没说话,后面的旭凤就点头如啄米:“我兄长天下第一好看,又会疼人,人美心善,天**门派里的仙子排着队想嫁他呢。”
润玉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然后颇为腼腆道:“二位切莫听舍弟胡言乱语,在下是已定过婚事的。”
旭凤白眼翻上天:“不存在的。生不出来的。”
润玉笑道:“长夜清寒,无人在侧,你忍心么?”
旭凤急道:“我不是人嘛。”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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