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必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袍,坐在铺得厚重柔软的床铺上,望着入眼的一片红色,听着外面的一片喧闹,有些恍然。
张小敬。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上元节后,李必以为两人以后不会再有半分交集,自己继续在庙堂中转圜斡旋,而他张小敬便回到他的江湖中去,照顾他想要照顾的人。
可圣人心思难料,不仅免了张小敬的死囚身份,还留了他靖安司都尉一职,以此安抚太子,制衡右相。然而帝王擅平衡术,既然打了右相的板子,便也要卸掉太子的臂膀。
李必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助手,自小惯有神童之名,聪慧过人,且与太子私交深厚,万分忠心。
但有一点,他是个坤泽。
依唐律,男Xi_ng坤泽在弱冠时便应与乾元成婚,若无心仪之人,可由大案牍术选出最为匹配的人选,再行完婚。
李必今年已二十三,早就到了成婚的年纪,不过因为他长年在山上修道,清高孤傲,不与世人交,圣人才默许了他拖延至此。
一道赐婚诏令下,便又把两个人拉回到了一起。
李必正想得入神,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众人吓了一跳。
张小敬穿着大红色的喜袍,被徐宾姚汝能等人簇拥着推了进来,因为喝醉了酒的原因,脚下有些虚浮,走几步路都有些摇晃。
李必看他这个样子,忙起身去扶。
“怎地喝成这样?”李必扶着他在桌边坐下,拿起茶杯斟了些茶水。
众人本来是想来闹闹喜的,可历来被李必管着,不似与张小敬那般随意。见着李必习惯Xi_ng地就收敛起来,不敢太闹腾。
只有姚汝能与李必自小交好,从不怕他,这又喝得满脸通红,大大咧咧地开口:“他今日天大的喜事,自然高兴,恨不能把你府上所有的酒都喝光才好呢。”
张小敬闻言在一旁嘿嘿傻笑:“那是当然。”
李必看着一屋子的醉鬼,有些头疼,扫了众人一眼:“长源见诸公今日喝得还算尽兴,此时也晚了,诸公还是早些回家休息,莫让家里人牵挂。”
李必发话了,几个人立马就点头称是,表示确实该回家了,站起身来告辞。
待人全走了,李必才唤来檀棋,吩咐她去煮些醒酒汤来,又让门外伺候的小童打了些热水来,给张小敬擦脸。
张小敬坐在桌边,难得乖巧地任由李必仔仔细细地给他擦洗。李必的动作很轻,弄得张小敬脸上痒酥酥的,左右躲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狐狸,我脸糙,你大可下手重些。”
李必这才抬头看他,见他眼神清明,根本没有一丝醉意。
“又骗人。”李必有些恼,将手中的巾帕扔到一边。
张小敬笑着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解释道:“没办法,姚汝能那帮家伙铁了心想要看我笑话,我若不装醉,今晚恐怕没法站着走进这个房间了。”
李必没搭他的话,自顾自走到床边坐下了。
本来看张小敬醉了酒,李必心里还放松了些,这冷不丁张小敬清醒了,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两人一时无话,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烛花爆裂的声音劈啪作响。
良久,张小敬才打破这一室的沉默。
“今日折腾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便站起来开始脱衣服。
李必一惊,下意识地转头避开,看向别处。
张小敬看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却熟练地撩拨起来:“怎么,害羞啊?”
李必不敢看他,却还是嘴硬:“既成夫妻,哪有害羞一说。”
“那你转过来,看看我。”
李必咬了咬下唇,深吸了一口气,才下定决心似的转过头去。没成想转过头,入眼的正是张小敬杵在自己面前的大脸。
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一寸,李必甚至能够感受到张小敬温热的呼吸扫在自己的脸上。
李必的耳根瞬时红了一片。
“你……离这么近干什么。”
“让你看我啊。”张小敬笑了笑,离得更紧了些,险些贴上李必的面颊:“不是不害羞吗,脸红什么?”
李必红着脸,不答话,右手紧紧抓着袖口。
张小敬见好就收,不敢把人逗狠了,直起身子离得远了些。
“放心吧,不碰你。”
这话让李必有些讶异,抬头看了他一眼。
张小敬一边把脱下来的外袍搭在一旁的架子上,一边说:“我知道你心中对这门婚事极不情愿,你放心吧,我向来喜欢你情我愿,你若不愿,我绝不勉强。若你实在觉得我厌烦,我可以去隔壁睡。”
李必听了张小敬的话,松了一口气。
“并不是厌烦你。只是我从小修道,不通……不通情爱之事,若说我动心,恐怕你也不信。”李必说着轻轻叹气:“但既已为夫妻,你我便同为一体,能为你做的我自当尽全力。”
“当真?”
“当真。”
“那你让我咬一口。”
2、
第二日李必起得有些晚,醒时已经是巳初了。
他睁开眼习惯Xi_ng地想要起身,却在抬腿时碰到了床上的另外一个人。
“……”
李必这才反应过来,床上还有个张小敬。张小敬睡在外面,正挡了他下床的路,无奈李必只得轻轻推了推面前的人。
“张小敬,该起了。”
张小敬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不为所动,继续睡。
李必耐着Xi_ng子,又推了推。
“张小敬,快起来,你挡着我了。”
还是不醒。
李必恼了,下了重手把人往外一推。
“咚”的一声,堂堂五尊阎罗被推到了地上,终于醒了,爬起来时神情还有些迷茫。
李必没理他,唤了声檀棋。
话音刚落,檀棋便带着日常伺候梳洗的两个小童推了门进来。
“公子。”
檀棋埋着头规规矩矩地行礼,不敢乱看。
“嗯,更衣吧。”
“是。”
张小敬坐在床上缓了会儿,才终于清醒过来。
他看着面前正冷着脸换衣服的李必,有些心虚地Mo了Mo鼻子:“我喝了酒爱打呼,昨晚没吵着你吧。”
李必闻言挑了挑眉,转身看他:“张都尉向来骁勇过人,连呼声都有万夫莫当的气势。”
张小敬听了这话更心虚了,挠了挠眼角的疤,没敢接话。
檀棋在旁边憋着笑,手上还是非常熟练地给李必更衣。
直到她看到李必脖颈后面的红色印记。
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咬痕,就覆盖在坤泽的都有的腺体上。
檀棋是个中庸,闻不到乾元和坤泽的信香,但这咬痕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清楚的。
毕竟是
个未嫁的姑娘,看见这个难免红了脸。
“公子,檀棋还是去给公子另寻一件外袍吧。”
“怎么了?”李必有些疑惑。
“就是……寻一件领子高些的袍子,可以遮一遮。”
“遮什么?”李必问出口的瞬间便立即反应了过来,忙抬手去遮,脸红成一片。
张小敬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禁笑出了声:“有什么好遮掩的,我看谁敢说三道四。”
“你闭嘴!”李必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都怪张小敬这个登徒子,口口声声说着不碰自己,转眼又要临时结契,说是让旁人不敢觊觎。
分明就是耍流氓。
“你……”张小敬正想说点什么,却被进来报信的小童打断了。
“公子,东宫来人了,说是有要事请公子商议。”
小童话音刚落,张小敬的脸就黑了。
“太子还真是勤于政务啊,这边昨日刚成婚,那边今日便要议事。”
“张小敬,别胡说。”李必阻止了张小敬的弯酸言论,又转过头去吩咐传话小童:“你去回话,就说我即刻就去。”
“是。”
小童退下去了,张小敬还是臭着脸。
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要与你同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