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修开完会后的好几天里,我的nei心都在回想着他私下和吴雪峰说的那番关于战争的推测。战争并不遥远,此时离反拓荒战争的结束才不过过去了两年半——外星侵略者才刚刚被赶走,人类自己却马上又要爆发nei战了吗?
不论我怎样胡乱揣测,陶轩那边对叶修的处理是很快下来了,对叶修而言确实不痛不痒。一如叶修所料,降职降衔。本来是上将的叶修,居然跳过了中将而yi_ye之间成了少将;他的军职也被降成了军长。他倒不用去忙他的军长事务,因为他下属的那个军还没建设完毕。或者更直白一点说,叶修被降成了光杆司令,他的那个军压_geng还没建制呢。真是奇观。
叶修对此奇观的唯一评论是:“少将?不错A,听着挺年轻的。”
身为第一名将的叶修竟被降职,落差还如此之大,这事当然不可能不在嘉世国nei引起一点风*。结果,风*不仅被引起了,还比叶修原先所预想的要大得多。
然而,人民的声音,这次开始
对他们的宠儿不利了。
10月初那次关于修宪的会议的nei容,被不知哪里来的小道消息宣扬出去了,连陶轩和叶修的争论也在其中,其nei容之详尽确实,让我不得不怀疑此事是会议参与者所为。但是是谁呢?我将此事和我的疑问告诉叶修,他却不置可否:“是谁干的有区别吗?”
他说得不错。无论传出去的人是谁,最终都一定得到了陶轩的默许。
嘉世当局则对小道消息保持缄默,不公开肯定也不出面辟谣,这似乎证实了不少民众心中的猜测。
此时,嘉世国nei对ga的仇恨*Ch_ao已经趋于完全疯狂,即使没有什么ga犯罪事件再发生,人们也不会停息针对ga的恨意。但ga尚为嘉世宪法承认的公民,权益受到法律保护,于是有人对ga做出挑衅以求得He理的斗殴,也确实有ga被愤怒冲昏头脑回应了挑衅,结果造成伤亡,引发新的偏袒的怒火。更有人索Xi_ng不顾法律直接犯案,谓之“血债血偿”,而这样的人却被那时的人们尊为“超前于法律的英雄”,甚至被法院从轻判决。
就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叶修在会议上对修宪的表态被公之于众。人们对此的态度可想而知。
“为什么叶秋要这样为ga们说话?”嘉世《新报》对此措辞严厉,“他站在了反拓荒战争的最高点,他理所应当明白谁的贡献最微不足道,甚至于无功有过。战后他在首都星,他理所应当看得见ga对嘉世上至政府官员下至无辜儿童的暴行。他先前不出面对ga的行为加以申斥,没有人责怪他,因为这是个人自由;即使他在此前表现为维护ga,也没有人会怪罪他,因为他虽不在道义的一边,却站在了法律的一边,而这是一个军人所该做的。可是,当我们最终有了把道义和法律统He在一起的机会时,他却背叛了道义。”
这样的荒唐文字,绝不仅仅在《新报》,在《嘉世日报》、《30世纪青年报》等等报纸中都能看到,其中有好些表示对叶修的失望的尖刻评论:“他是个在激流中退步和徘徊的人,却妄想自己是什么自由平等护卫者。”“自大的叶秋少将现在应该明白一点——不是他选择了嘉世,而是嘉世选择了他。”
当然,也有着大量对叶修持温和责备态度的媒体,他们有的希望他改正思想,站到大多数这边来;有的则不相信这位名将真的会拒绝修宪以维护ga:“难以相信叶秋会站在嘉世人民意志的对立面,我相信或许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但叶修自己当然也有错:他应该早点站出来阐明自己的观点,这样就没人会相信他竟做出这样的事。”
阮成供职的《时代新闻》发表的言论对叶修态度尚可,不冷不热,然而其刀锋透过叶修,直指ga心口:“叶秋少将维护人人平等,认为同一个国家的公民之间不该分出等级阶层,这固然没错。但请他想明白,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同一个前提之下,那就是他所为之倡议的国家的所有公民,其作为‘人’都应当是He格的。”
叶修每天闲得没事干翻翻这些报纸,神色轻松得和刚xi完开烟戒后的第一口烟似的,问我有什么看法。我说我觉得那些报纸过分了,现在很多人对于ga的想法也过于偏激了,还告诉他纵然我也讨厌ga,觉得他们是该受点教训,但远远不该到从此被压迫为末等公民的地步。这对罗辑那样的人可不公平。
“嗯,那你现在对ga这个群体的总体印象如何?”叶修接着问,我想了想,说:“对我面前的个体我或许可以公正对待,但对群体**以前喜欢
不起来,现在**有点讨厌。其实说实在的,虽然程度很轻,但我现在想到罗辑就忍不住想到他是ga,就忍不住讨厌他**可是我觉得就像这样侵犯他们的人权也是不对的。他们也有人类的_gan情A。”
我直觉叶修可能会对我话中厌恶ga的部分表示不喜,因为他一直给我一种他对所有人群一视同仁的_gan觉;但我错了,叶修点了点头,说:“嗯,我个人觉得你总体站在了正确的方向。不错有进步,小伙子好好加油。”
我傻了一下,连忙问他,难道他不觉得我认为一个群体很讨厌和由此对群体中的个体存在偏见是错误的吗?叶修却说:“对ga的印象是大多数ga一起刷出来的没办法A,再说你个人观_gan就这样了,我还硬扒着你说不准讨厌要喜欢?你知道ga也是人也该有人权,你的行为能够正确就行。还有,刚才你说你觉得报纸上的那些说法过分了是不是?”
我困惑地点头,叶修忍着笑给了我一张报纸:“你还没见过更过分的呢。”
我接过报纸,看向叶修手指点着的版面和大标题。永远没人能够想象我看到那nei容时的心情。
那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什么正经的政治时事评论,它完全应该归入娱乐版块。全篇用四分之一对叶修拒绝同意修宪表示了简单的质疑,然后开始分析原因,大约一半篇幅的长篇大论过后扔出了终极推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ga用他们卑鄙的手段迷惑了这位英雄。那么是谁?谁在战后一直跟随在叶秋的身边,shen得他的信任乃至宠爱,与他形影不离?只有一个人:月中眠中尉,叶秋的副官。或者说,叶秋的副官兼地下lover。”
余下四分之一篇幅大概是我的简历摘录和对我Beta身份的怀疑。我觉得我的脸色每秒钟都可以开一个颜料铺。
叶修已经闷着声把自己笑到了桌子下面去,他笑得实在太厉害,差点没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门。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飞也似的跑去开了门,只见警卫们站在门外,脸上红了又紫。
我问他们怎么了,他们支吾了半天,说看看窗外就明白了。叶修早一步挣扎过去(他笑得浑身没力)趴在了窗台上,我也连忙走过去看了看。
窗外是学生们打的横幅,大意是规劝叶秋将军不要被美色(他们居然真的用了这个词)所惑,把月中眠,也就是我,交出来,神色严肃而愤怒,颇有些要清君侧的样子。
叶修险些笑昏在了窗台上。
为了解决此事,我不得不冒着被撕碎的危险下楼和学生们解释,拿出身份证也被怀疑是伪造,最后还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和他们去做基因检测。我还不能带上叶修,不然他们或许会在一开始就把我撕了。
我拖着疲劳的body回来时,叶修难得地也拖着疲劳的body出来迎接我——我确实是累的,叶修则大概是笑的。自从Betaloody事件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笑成这样。苦中作乐,未必不算是件好事吧,我想,但zhui上还是抗议:“明明都是Beta,为什么是我要被认成ga?”
“唉,我怎么知道。”叶修说,“现在我挺信任你的,就跟你直说了吧,其实我才是ga。”
那时我只觉得想揍他——包括我自己在nei,全国上下几乎没有人怀疑过叶修是个ga。我没想到他那次居然真的没骗我。
陶轩终于欣赏够了这出全民批评责备叶修的闹剧,在享受了诸多的民意都站在自己一边的快_gan后,他决定按原计划修宪了。
11月1日,陶轩重新召开了一次关于修宪的会议。与会者仍然是上次那帮人。提出的修正案倒也做了些修改,主要以阮成在《ga与抑制》中阐述的全面抑制主义为蓝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论思想居然也被当成了论据之一。
这一次,陶轩
的态度似乎异常坚决。除了叶修仍然是那幅懒洋洋却会快狠准地扔出反对意见的模样,这一次,没有人再违逆陶轩。连吴雪峰也在最终投下了赞成票。
那一瞬间我简直难以相信,吴雪峰身为叶修的至交好友,竟然在叶修最需要时背叛了他?但叶修显得浑不在意,我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吴雪峰则面无表情。陶轩环顾诸人,看来他非常满意。最后他意味shen长地看了保持坚决反对态度的叶修一眼,宣布散会。
吴雪峰这次仍然和叶修走在一起,他转过身,叮嘱我和他的副官守在原地等待,不要跟随。我有点紧张,怕他可能对叶修不利,但叶修示意我听从吴雪峰的话。他们两个顺着湖边的小径一直漫步了下去,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他们回来已经是十五分钟后的事了。两人看起来神态十分自然,互相道别后就各自带着副官各走各的路。我跟在叶修身后,心下满以为吴雪峰和叶修或许刚刚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不过叶修表现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无从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又一次低估了吴雪峰和叶修的友谊。
这次会议的nei容果然又被宣扬了出去,这次陶轩没有继续降叶修的职衔,也懒得再放烟雾弹,会议的全部记录被公开在政府的官方代言媒体《国家报》上。次日,嘉世各大媒体纷纷各抽了一个版面对此进行转载。对叶修的批评来得铺天盖地。叶修关心的从来不是这些,他的注意力全在报纸中透露出的另一个讯息:11月中旬,政府将在嘉世星域各星各分区设置投票点,首开以全民投票决定宪法修正案通过与否之先河。
陶轩唯恐自己赢得不够漂亮。这一下,他等于宣判了整个嘉世的ga的死刑。
11月15日到16日的那次投票,叶修没有去投票点。他知道一切的作为其实都已无济于事,而他不是那种去投票点投下没用的一票以表现自己坚持的人。会议上的强烈反对本身就足以表明他的态度了;对于这次全民投票,比起投反对票,拒绝参与是更有力的抗议。
陶轩当局却从叶修的弃权中得到了错误的讯息,他们进一步认为,叶秋是可以被说_fu的。
17日的投票统计结果中,本次投票的投票率达89%,其中86%赞成对14%反对,宪法修正案以绝对优势获得了通过,预计将从12月15日开始正式施行(陶轩甚至等不及到明年),届时也将有各种相应法规出台配He实施。
此事在嘉世国nei的影响是巨大的。投票结果出来当天,就发生了数起针对ga的谋杀事件,这还是建立在ga的基数极小的基础上。其中一案的罪犯还在现场用鲜血写下了“我们胜利了!荣耀归于嘉世,ga去死”字样。嘉世关于有关保护ga的生命安全的法律倒是在一天后被立即施行了,毕竟生育的机器不能被毫无价值地*费。当然,被保护的也仅仅只有ga的生命,确切而言,生育能力,而已。
至于直接体现在我们的生活中的微观影响,比较重要的一件:罗辑要走了。
这几天,罗辑在嘉世军校的日子开始越来越难过。一开始,许多人还能公正地看待他们的这位同学,但随着反ga运动一步一步走向高峰,他们的眼镜镜片也被涂抹上了越来越厚重的颜色。毕竟那时,连我都对曾经印象不错的罗辑产生过恶_gan,因为他的Xi_ng别;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后来听罗辑自己说,那时即使是他在军校最好的朋友,也在某一天向罗辑道歉以后与他绝了交,原因是他看到罗辑,就忍不住想到这是一
个ga,他再也无法平心静气地继续与罗辑做朋友下去。罗辑毫无办法,因为朋友是两个人的事,他一个人改变不了任何关键。
警卫们警惕地看着罗辑接近,叶修挥挥手让他们走开,让罗辑到_F_里来。
宾主落座,罗辑没有寒暄,他开口就说道:“老师,我要离开了。”
叶修点点头:“所以呢?准备去哪里?如果去蓝雨那儿的话,我弟就在那,说不定还能照顾一下你什么的。”
罗辑却摇头了:“不,老师,我不打算出国。”
“现在嘉世严格限制ga的出入境,但你应该没有这个问题。”叶修凝视他,“张以川教授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罗辑有点羞涩地笑笑,说:“我自愿的。我要去兴欣。”
兴欣星,这是嘉世星域中距离嘉世首都星最近的一颗星球,近到什么程度?据说是再近就要变成双子星了,因此还曾被笑称“跟一条街对面俩邻居似的”。虽然兴欣的体积和经济发展都不大比得上嘉世星,但是却也朝气蓬勃,又因其战略位置比较接近嘉世星的辅星,因此也更加受到重视。全世界第一条星际高速公路就是诞生在嘉世和兴欣之间,也就是著名的“嘉兴线”,耗费了极大的技术力量和人力物力,只用了两年就建成通车。如今嘉兴线天天有数不清的飞车从中经过,从外面的宇宙看来如一条闪光的星带。罗辑就准备从这条星带过去。他不打算搭星际航班,因为嘉世法律虽然没有明文限制,却时刻会有民间的“志愿者”堵在民用宇宙港找ga的麻烦。
还有一点,兴欣,从Betaloody事件发生之后就早已不是个简单的地名。兴欣的星长陈果,其父也曾是兴欣星长,她本人则经由兴欣民主选举上台,没有任何暗箱*作。她在兴欣声望极高,是叶修之后最著名的对于剥夺ga人权政策的反对者。星长秘书唐柔,行伍出身,文武都是一把好手,Xi_ng格倔强的她干脆直接以“寒烟柔”为笔名在《兴欣晚报》上和阮成隔空打起了笔仗——如此说倒也不甚确切,因为唐柔只撰写了一篇文章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之后就只有阮成单方面不依不饶地对她进行批驳乃至于谩骂了。
陈果从Betaloody事件开始就坚定将ga和Alpha及Beta一视同仁的立场,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正是她坚定的态度影响了众多的兴欣人,让他们在越陷越shen之前就清醒了过来。在对于宪法修正案的嘉世星域全民投票中,唯有兴欣星对此的反对率超过了50%,远远超过了其他星的反对率,兴欣因而被不少媒体恶毒中伤为“犯罪者的避难所”、“邪恶之星”。
陈果不管这些,她眼中对ga的犯罪在她眼中与其他犯罪毫无差别,她自己没权限管其他星,反正在兴欣星上她是见一次打击一次。兴欣渐渐成了ga们最有好_gan的星球,对嘉世现状担忧的人也有不少来到了那里,他们渐渐集聚成一个整体,并将在之后的日子里,起到极大的作用。
叶修状似随意地说:“兴欣是个好地方。但是你真的不打算出国吗?那样的话,被波及的可能Xi_ng应该就会很小了。”
罗辑说:“因为这里是我的祖国。”
叶修说:“看样子你是觉得嘉世会天下大乱了?现在ga的人口可只占嘉世总人口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掀得起什么大*。”
罗辑说:“民众的爆发和政府决定修宪我觉得都不是偶然的,尤其是政府那边**他们为什么决定要顺应民意呢?真的不是因为民意暗He了他们的心思吗**老师,我们要打仗了对不对?”
叶修丝毫没有避讳地点头:“我猜也是。不过别这么悲观,嘉世也可能赢了战争A。”
我注意到,叶修这句话的主语用的是“嘉世”,而不是“我们”。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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