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你的父亲,塞伦先生,并不相似。”约克汉姆一只手托着下巴,认真打量着索拉雷,“在平常的时候保持着沉默寡言的态度,但是谈论起政治和经济,又显得那么活跃。这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们会有的爱好。”
不沉默寡言,就会被看出来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一无所知乃至对于自己的一无所知,那不就完了?索拉雷一边内心吐槽,一边抓住了刚才约克汉姆话里透露的信息:“那么你对于我父亲也相当了解?”
“了解吗?我不能够说是。”约克汉姆说,回想了一下,“那位先生几乎从不参与社交,也很少露面,我只是在王宫里见过一次。但是我认为,那位先生……很有个人的风格。”
他说着,嘻嘻笑了起来:“是位非常非常英俊的男士,同时非常的活泼。在我父亲和他交谈的十分钟之内,他大笑了四次,勃然大怒了三次。”
也就是说,是个喜怒无常,神经质的家伙……索拉雷默默地想,然后说:“幸好在你眼里我和他并不相似。”
约克汉姆笑着说:“那位先生是一个Xi_ng情直爽的人,我倒是觉得伦敦的公子哥儿们要是都像他一样,会是一件好事。”
啊
,是啊。把漂亮的姑娘小姐们都吓跑了,于是你就有艳福了。索拉雷想着,不过这样Xi_ng格的人,和身边的人必定不会那么亲近——或者说,身边的人不敢和他接近——那么他对身边的人,哪怕是亲人,应当也了解不多。
这样说,自己蒙混过去的几率增大了?索拉雷的心情顿时好转。
约克汉姆伸手拉起他的胳膊,带着他往楼梯上走。安妮小姐的琴房就在上面,索拉雷任由他拉着自己。
快走到琴房的时候,约克汉姆说:“不过你和你的祖父很像。几天前将你送到罗新斯花园的就是那位阁下,因为我的父母都不在家,只好由我出面接待了他。那位阁下看起来行色匆匆,但是仍旧让人觉得那是一位非常尊贵的人物。”
他做出回忆的表情,然后说:“你和他很像。”
索拉雷内心囧了。
他不知道约克汉姆的判断标准是什么,不过他这样一个标准小市民——顶多能说是中产阶级——居然能和一个英国的古代贵族相提并论?拍马屁也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幸好这时候琴房到了,索拉雷觉得再多走两步,多听约克汉姆几句恭维话,他非得真的吐槽他不行。
约克汉姆推开了门,琴声就停了下来。他们走进去,约克汉姆说:“好了,亲爱的,我们要准备离开了。你还有十分钟可以留恋你的琴,安妮,但是十分钟之后,你就得换上出门的衣服,然后我们坐车回伦敦去——快点弹吧,我也想听一听妹妹美妙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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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代的旅行简直就是受罪。索拉雷在第N次下车在路边吐过之后,很想拒绝重新回到马车上。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用两条腿走到伦敦,所以在恨恨地瞪了马车一眼之后,他还是扶着男仆的手,踏上了马车。
车上的另外三个人都露出了同情的神色,约克汉姆说:“原来你的身体这样差,就连短途旅行也难以承受。怪不得当时公爵阁下将你送过来的时候你是昏迷着的,看来也是因为旅途之中的不适应。”
索拉雷完全没精神也没心情理会约克汉姆,他从来没有想过马车旅行是这么颠簸。
在这个时代,没有沥青和水泥,也就没有平坦的马路。入秋之后雨水增多,几乎每隔一两天都要有降水,路上一直都是泥泞的状态,马车在这样的路上行驶,一路上都是蹦蹦跳跳地向前——索拉雷真心赞赏马车的质量,这样都没有颠坏。
如果能够穿回去,索拉雷半死不活地想,再也不讽刺城市公交的司机开的是过山车了。比起来这时候的马车,那分明是极为安稳的。
正想着,却感觉马车又停了下来。索拉雷张开眼睛,忍不住想问,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他记得之前停车让他下去呕吐的地方是荒郊野外,视力所及之处没有城镇村庄,那么也不会这样快就到了下一个驿站换马休息。
约克汉姆已经从车窗里探出头,大声地问:“为什么停下?”
外面传来驾车男仆回答的声音:“前面有一辆车停在了路上,并且……有一位先生站在路中间,让我们完全无法通过。”
约克汉姆干脆从车上跳了下去,对仍旧坐在车上的人说了一句“我去看看情况”,就踩着泥水跑了过去。过了片刻他的脸重新出现在车窗外,索拉雷看见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呃……索拉。”他似乎有些犹豫,“我不清楚你是否愿意,不过你必须和这位先生谈谈。”
索拉雷一愣,约克汉姆已经被拉到了一边,另一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车窗外,然后车门被用力的打开了,砰的一声响。索拉雷吓了一跳,然后就被人拉着胳膊,从车门口拖了出去。
等索拉雷想起来自己应该挣扎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拉着他胳膊的那只手力气大极了。索拉雷几乎被拎在半空中,肩膀和胳膊都
感到十分疼痛。他勉强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金发的男人。那个男人的表情好像是笑,又好像是愤怒。一个很奇怪的人。
达西先生立即跳下车,安妮小姐脸上也露出了惊吓的神情。但是约克汉姆立即挡在了前面,阻拦了达西。他背对着索拉雷,索拉雷完全看不到他的动作和表情,但是听到他的声音说:“这是塞伦先生,菲茨威廉。他是索拉的父亲。”
男人放开了手,索拉雷才又从踮着脚尖勉强站立的状态回到了脚踏实地。他动了动肩膀,那里好像有点拉伤,然后抬头看那个男人。
就像是约克汉姆说过的那样,是个身材高大,非常英俊的男人。但是也和约克汉姆描述的相同,这是个神经质的人。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此人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他从眼睛里透露出一种对于面前的三个人——约克汉姆,达西,安妮——的鄙夷之情。
放开了索拉雷之后,他的目光从三个少年少女身上一一掠过,然后恩赐一般地开口说:“是的,我是他的父亲,现在我要带他离开。”
约克汉姆当然无话可说,安妮小姐眼睛里有些不舍的情绪,但是也没有出声。倒是达西先生似乎有些不赞同,但是最终他也没有提出抗议,而是问道:“那么,不知道您的目的地是哪里呢?如果同样要去伦敦,那么我们……”
没有等他说完,那男人就无礼地打断了:“我当然不会去那个愚蠢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索拉雷扬了扬下巴,似乎是示意索拉雷跟他一起离开。然后他就转身,朝着停在十几米外的另一架马车走去。
索拉雷心里十分忧虑,但是也不得不跟上去。约克汉姆见过这个男人,并且他说这是他的父亲。约克汉姆不会在这一点上欺骗他,那么这应当就是自己的“父亲”。但是这样一个人,看起来似乎有精神疾病,和他在一起……好像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情。
“再见了朋友们。”他真心的遗憾地说,“我会写信给你们的,希望在下次相见之前我们彼此都仍旧安好。”
在得到了道别和祝福的话之后,索拉雷转身跟上了大声咆哮着表示自己不耐烦的那个男人,去面对自己未卜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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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这个男人本身,他身边的一切也都非常奇怪。
坐在马车前面驾车的男仆神情呆滞,见到自己的主人却没有行礼的动作。
马车内似乎比外表看起来要宽敞,从空间上来看,完全违背了常识。
男人在坐进马车之后就扯开了领口,骂骂咧咧地抱怨身上的衣服不舒服。但是索拉雷觉得,他并不是在抱怨衣服的面料或者是剪裁,他更像是不习惯这样的穿着。
因为……索拉雷低头,看着男人的脚。
没有谁会在正装裤子下面穿着一双拖鞋吧?
车里的陈设也让人心生疑惑,毛骨悚然。有些城堡乐于用动物尸骸的部分装点墙壁,但是从没有见过用尸体来装饰马车的。车窗周围那一圈蝙蝠的装饰,索拉雷怎样也难以说服自己相信那是人造的——现在的人造产品,不可能有这么逼真。
还有悬挂在男人所坐的位置上方的那个巨大的动物脑袋,索拉雷完全辨认不出这是什么动物。虽然他不能够保证自己可以认出世界上所有动物,但是在英国,真的会有这样奇怪的大型动物吗?看起来似乎是熊,但是耳朵却是狼的模样,还长着野猪一样的獠牙。
索拉雷环视一周,眼睛终于和那个男人对上了,
却被他吓了一跳。
这个男人,有一双紫色的眼睛——这是人类的眼睛可以呈现的颜色吗?
就在索拉雷腹诽的时候,他看到男人的瞳孔在阳光的照Sh_e下慢慢地变成了椭圆形,然后变成梭形,最后变成了一条缝。
于此同时,从车窗里Sh_e.进来的午后金色阳光让他的金发显得更加耀眼,就连马车上的黄金饰品也比不上金色头发上的光辉。
男人的皮肤毫无瑕疵,雪白细腻,完全没有欧洲人应该有的粗大毛孔或者是雀斑。那张俊美的脸,漂亮得让人觉得害怕。
因为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真实。
或者说,他还是个人类吗?
索拉雷忍不住向后退,脊背抵上了车座靠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并非他愿意将事情向着最坏的方面设想,而是面前的事实太过奇怪。
既然可以有穿越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这个男人如果真的不是人类,也绝对是有可能的——毕竟,如果说他是个人类,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他的瞳孔会在日光的照Sh_e下变形。
男人似乎被索拉雷的态度取悦了,很高兴地大笑起来。他弯着腰站起身,从索拉雷的对面坐到了索拉雷的身边,然后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肩膀。
“好极了!”他一边大笑着一边说,“虽然你父亲把你藏了起来,还把你送到了那群无用的白痴之中,但是我还是找到了你!”
索拉雷忍不住浑身一颤——难道说这个人并不是他的父亲?
男人继续说:“现在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了!你是属于我的!”
难道我遇到了变态?索拉雷内心更加恐慌。他开始考虑有没有什么逃脱的办法。
“走吧!我们回城堡去!然后开始你就要开始你的课程了!”男人越说越兴奋,忍不住又大笑起来,“离开之前我的实验进行到了一半,因为要寻找你的缘故我中途离开了,那么实验必定失败了。不过现在有了你,实验一定会成功的!”
果然是变态……还是变态科学家……
但是得到了这个结论之后,索拉雷的情绪却安定了一些。既然说到了实验,这个人应该是个人类吧。或许他身上奇怪的地方都是因为古怪的实验,就像是恐怖小说里所写的那样。
不过这样也并没有好多少。变态科学家和吸血鬼,或许还是吸血鬼仁慈一些。索拉雷觉得,就算是跳车,然后导致自己的脖子断掉,也比被变态科学家带回去做实验要好。
他忍不住想要诅咒约克汉姆,他说这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但是明显这个人并不是!
“你父亲真是个混蛋!”男人说,大笑之后立即变成了暴怒——的确喜怒无常,“他自己是个无用的东西,却千方百计地阻挠我!”
阻挠你才是正确的吧……索拉雷暗想,这样一个变态,如果有能力的话,应该把他监禁起来或者是杀死才能保证他人的安全。
“完全浪费了家族赋予的血统,堕落的废物!”男人咒骂着,俊美的容貌和粗鲁的语言完全不相称,“应该被丢进垃圾堆的烂果子!为什么他没有在刚出生的时候就死掉!竟然还和一个完全的麻瓜女人结婚了!污染了纯净的血统……”
索拉雷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听到了什么?
麻瓜?
这个词语……难道不是应该专属于《哈利.波特》吗?
同样看过那本书的原文版本,索拉雷确定那个词的发音和男人现在所说的一模一样。
但是这里……这里难道不是《傲慢与偏见》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