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润玉真身相
护,旭凤顺利涅槃。护兄狂魔怒怼天帝,太微在线吐血。旭凤撞见润玉真身,偷偷系上二人红线。)
“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一切行无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①
润玉睫毛微颤,悠悠转醒。视线所及,是再熟悉不过的床幔鲛纱,重重掩映下,遮住了大半璇玑宫寝殿的穹顶。金色与苍蓝交替,殿内一切摆设均是熟悉无比。,他曾在这里紧闭过百年,每日所能呆的最大范围就是这间寝殿,当看到这些陈设,所有好的不好的记忆便涌了上来,被锁链困住时的绝望、被幽闭时日日萦绕心头不散的愁郁,还有,和旭凤曾在此间发生的、最超过的事。
润玉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上一刻还在临渊台下层层云间之中坠落,四周风烈似刀,打在身上的感觉记忆犹新,刀刀入骨。不过一息,就回到了璇玑宫中,安然无恙。
失去意识前,好像有人在耳畔呢喃了几句檄文,现下回想倒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润玉摇了摇头,清明了些,踏足下床,移步到了书案前。
此刻纷繁记忆缭乱,最要紧的就是好好梳理下,也好早作打算。那些前世拥挤杂乱的记忆,前后理不断还乱的各类事件,都需要细细思量。更不提,锦觅哭泣的样子、旭凤心痛的眼神、娘亲、水神、荼姚,各种人的脸色快速在眼前变幻。
润玉一阵眩晕之感,叹了口气,抬腕提笔。墨色逐渐生花在笔尖下,随着扉页逐渐被清秀字迹占满,润玉的思绪也渐渐清晰起来。
满室寂静,微光自窗格洒入,镀了层淬金幻色在伏案的白衣仙人身上。不远处瑞鹤纹银香炉飘出袅袅白烟,挟着淡淡的沉木香,混合着书香,浑然天成。
这一写,便是到了暮色时分,日月变换。润玉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放下笔杆,起身稍整衣摆。看了眼窗外天色,胭脂妃色与昏黄茶色过度,嫣然步入长夜。润玉信步朝布星台走去马上,便是排布星宿的时辰。
期间,路过北天门,无意听见唤值的侍卫提到旭凤,说火神正当涅槃关键时刻,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旭凤涅槃?原来,竟是回到了这个时候。润玉暗自敲了敲指尖,犹记前世,旭凤涅槃遭袭,直接从九天之上坠落到了花界,遇见了锦觅也由此开启了种种故事。这一次,断不可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润玉心中,有了计较。
辅一匆匆排布好今夜的斗转星移,润玉就自布星台而下,绕过了巡逻的侍卫,往栖梧宫悄悄走去。等到了门口,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告知了燎原君须得当心,对方却不以为意,这次怕是一样。无法,只能隐匿了身形,屏去气息,闪身掂足飞入了宫殿内。
一道白衣翩飞身影悄然几步落地,栖梧宫内安静异常,旭凤此刻正在寝殿内度过涅槃前的最后一关。润玉看了看左右无人,径直落坐于留梓池畔的梧桐树下,慢慢运起周身灵气,静待意外的到来。
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栖梧宫内先是气息涌动,风声大作,树影婆娑发出被风吹过时的“沙沙”声。紧接着,冲天火光直上云霄,流光溢彩的灼热气流里,一只凤凰展翅昂首,发出一声清啼,响彻天宫。五光十色的凤凰彩羽,引来了万鸟朝凤、百仙驻足,也引来了居心叵测之人。
就是这个时候。
润玉神色一凛,感知到有水系灵力正在周遭波动,瞬间幻化出真身应龙,一声龙吟咆哮震慑九天,威压覆盖,银色晶莹旋流之陡然猛涨。逆转光色之中,应龙环绕到凤凰身边,二人鎏金银霜二色光芒交汇,形成一道屏障。
此时,忽然一道冰棱划破猎空,带着森然寒意不断逼近,直取火凤命门。银鳞白龙观此,龙尾一扫,扭转身体,不偏不倚,正好挡住那支冰棱。
一记锥痛入
腹,龙形不稳,重新缩回一道月白身影自九天坠落而下,轻盈的衣袖飘浮,就像清池中的一尾白色锦鲤,悬若天中,空灵缥缈。
那边旭凤顺利涅槃,见状,急忙幻化回人形,匆忙上前飞身几步,一把接住了坠落的润玉。原本夜神常着的月白衣衫早被从X_io_ng前晕开的鲜血染了红,丹红映在一片雪莹衣衫,格外刺眼。
旭凤心中怒火酝酿,有人竟敢,在他眼皮底下伤了润玉。此刻,他前世的记忆和眼前重合,曾是什么时候,润玉也X_io_ng口鲜血溅落,对自己喊,“旭凤,我也爱过。旭凤!” 声声啼血,泪泣绯颜。
灵魂深处,锥心蚀骨之痛袭来。旭凤眼神闪烁,他上世与润玉的灵魂相连,此时生效了。
脚步虚浮两步,旭凤感同身受润玉的痛,他勉强稳住心神,抱着润玉跨出了栖梧宫大门。
栖梧宫周遭侍卫及天宫中所有人皆被这空中骇人一幕惊到,直到火神二殿下匆匆抱着身染鲜血的大殿下出现,并怒气冲天地派人去寻黄岐仙倌,众人才反应过来,居然有人敢在火神涅槃之时暗下杀手,而夜神殿下竟以命相护,身受重伤。
有人如此胆大包天,牵无声息地潜入了天庭行凶。众仙一时间议论纷纷,此事也成为了天界热议。天地天后知晓此事,也是大为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天界的巡视盘查也严格远胜从前。对于凶手是谁,大家众说纷纭,有人猜是魔族宵小,有人猜是花族干扰,各抒己见。查了段时间,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不过没两天,这件事便被另一件事盖过了去。
魔尊听闻两位殿下出事,集结十万兵力Y_u攻打天界。天帝太微特派了火神殿下前去迎战。这对刚刚涅槃完,还未上过战场的火神来说,可谓是道考验。仙使们又开始猜旭凤是否能得胜,安然无恙归来。
栖梧宫内,旭凤与润玉端坐塌上,旭凤周身火气弥漫,以炽烈焰火逼出蒸腾水汽,再凝结成水系灵力,渡入润玉体内。循环往复,二人皆是额角冒汗。
良久,旭凤吐息平复,润玉身形一晃,吐出一口淤血。
“兄长,可有不适?” 旭凤看着润玉苍白唇色染上了丝丝鲜血,万分急切地问道。
“无妨。” 润玉抬手拂去了唇角的血丝,“倒是你,那日也受波及,自己还没好全就来急着替我疗伤了。”
“兄长那日肯舍命救我,与兄长相比,这算不得什么” 旭凤眼神明亮,映着烛火跳跃。
“你啊” 润玉笑着晃了晃手指,随后想到了什么,“听闻父帝命你前去忘川一战?”
旭凤见着润玉难得俏皮表情,不由得也笑语盈盈,“是,明日便要启程了”
“务必万事小心” 润宇的语气隐含了一丝担忧。
“那是一定。我可舍不得兄长再救我一次。” 旭凤被润玉显而易见表露的关心取悦了不少。
润玉白皙光洁的指尖在旭凤额头上轻轻一点,两人相视一笑。
润玉心里却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随Xi_ng,他思考着旭凤此去的胜算,似乎与前世大不相同。三分担忧是真,七分假意实为试探。前世,他与旭凤关系尚佳时,未把握住取得对方完全信任的最佳时机。若这次,坚固二人关系,以旭凤纯真直率的Xi_ng子,未必日后不会成为自己的最佳助力。
他不知道的是,旭凤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翌日,旭凤便整军赶赴魔界。临走前,特地挽留了
润玉暂住栖梧宫,说是璇玑宫冷清,无人照顾。实则是担心,荼姚会借口寻润玉麻烦,若润玉留在栖梧宫,尚且还能忌惮一二。
不过,该来的总还是会来,旭凤走后,就有人来传润玉,命他去九霄云殿问询。润玉知避无可避,握紧了手腕上的人鱼泪,吩咐了名栖梧宫守卫去南天门外等候旭凤。只消看到火神露面,便请他来找自己。随后,便踏上了大殿。
殿上,天帝太微与天后荼姚并坐在台上宝座中,端得是天家威示,谨行庄严。两人一身华服,脸色微愠怒,太微的脸颊被九转龙珠冠挡去了一半,倒显得还亲和些。
润玉摆开衣衫,虚虚行了个礼,还未起身,就听到荼姚咄咄逼人地开口,“润玉,你暗中加害旭凤,嫉贤妒能,心X_io_ng狭隘,残害手足,你可知错?”
润玉脸上不显,直起腰身 “润玉不知何错之有?”
“不知?你会不知?” 荼姚明显存了故意,语气不善,“袭击的冰棱上附有水系灵力,纵观整个天庭,只有你熟知水系法术,不是你会是谁?”
“父帝,母神。” 润玉两袖一挥,两膝落地,利落跪在了冰凉的灵石地上,“天界众人皆知,那日旭凤涅槃突生变故,是我以真身相护,受了重伤。伤势让岐黄仙倌验过,做不得假。若是我所为,何苦加害自己。”
天帝看了眼挺拔身躯跪立的润玉,那倔强的神色有那么几分熟悉,心中软了一些,开口说,“润玉受伤是真,他也确实救了旭凤不假。我看此事便罢了吧。”
荼姚发现天帝脸上心疼神色,冷哼一声,“天帝,你可别忘了先前允诺过的事”
随后几步走下,冲着润玉喝到,“巧言令色,那不过是你的苦肉计罢了。”
润玉脸上坚毅神情不变,淡然开口道“母神执意如此,Y_u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今天就算能躲过还有明日后日。我又何须多费口舌解释。”
这话何其锐利,字字直戳荼姚心虚,把她最隐秘恶毒的心思袒露于众。润玉知道,荼姚最好颜面,为人又狭隘Xi_ng急,与太微虚与蛇委还算是顾忌权势,与自己,大可不必,她一定会用能想到的,最最折磨的方式来惩罚。这便是,润玉所要的了。
“你!” 荼姚果然气极,润玉竟敢如此顶撞她。怒容之下,双手间幽艳火焰跳跃,血色红光逐渐幻化成一朵重瓣莲花。
赫然是红莲业火。凡遭此火者,三魂七魄被此业火煅烧,痛楚蔓延七七四十九日不绝,只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算侥幸灵力醇厚,得以活下来,也免不了去半条命。
润玉料到如此,并不畏惧。缓缓闭上了双眼,静待蚀骨疼痛的到来。
却不想,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自润玉身后,另一道朱红丹阳直冲而来,滑过润玉耳畔,打碎了将要成型的莲火。妖冶血色火焰化成丝缕烟气,消散隐去。
行色匆匆的脚步声纷至沓来,紧接着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母神为何如此大动肝火?”
旭凤还未脱下战甲,刚到南天门就得了消息前来,生怕晚来一步润玉就惨遭毒手。大步跨入殿内,看见润玉长身玉立的背影跪立,尚是完好无损。旭凤的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旭凤你来得正好,我刚要问问你这好兄长到底背着你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旭凤行至润玉身侧停下,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影,拳头紧攥,“母神言重。兄长为救我身负重伤,我感谢都来不及,却不想母神倒来严刑逼供了。您可曾想过此举,将我置于何地,将兄长置于何地!”
火神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时间,大殿之上无人说话。润玉有些惊讶看向旭凤,只见旭凤眼中怒火不似作假,忽如一股暖流涌向心间。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荼
姚费尽心机皆自以为旭凤打算,乍听旭凤之言不仅不领情反倒怪起她来。“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荼姚被气得发抖,转身坐回了宝座上。
“母神息怒。旭凤明白母神拳拳爱子之心,只是,母神处处针对兄长,殊不知,兄长每每受到责罚,旭凤犹如痛在己身,感同身受。万望母神以后慎重。”
“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 荼姚冷眼横对,并不接旭凤的话。
太微这母子间剑拔弩张,清了清嗓,像想起什么,“听闻,你在忘川吓退十万魔军。不错,当得起天界威名。”
旭凤这才向太微端正行了个礼,回复道,“幸不辱命”
此刻,先前荼姚再三提及的立储事宜浮现在太微心头,他看着旭凤对自己的恭敬态度,身为天帝的尊严得到极大满足,加之旭凤不骄不躁,确有几分当年自己的影子。也为了缓和下与荼姚的关系,太微做了决定。
“此次你得胜归来,不若,即日就立你为太子以示嘉奖。”
旭凤闻言,“唰”地一声挨着润玉跪了下来,“旭凤执掌五方天将,防守退敌实乃分内之事,无需嘉奖。若真论功行赏,兄长才是该奖之人。若非兄长当日救我,何来今日得胜。倒不如,日后父帝母神少问询兄长几次,免得我在外行军仍要分心担忧兄长安危。”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诛心无比。太微执掌天庭万年,少有人敢如此拂他面子,遑论是自己儿子,以下犯上,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这话不仅回绝了他的赏赐,还暗指他不顾旭凤的兄弟之情,暗害润玉。自己的儿子竟然还要靠另一个儿子护佑,让太微脸色无比难堪。
“放肆!” 太微一掌震碎案桌,“火神旭凤、夜神润玉。你二人不服管束,任由心Xi_ng,肆意妄为。着令,面壁思过七日。另,夜神虽为救人情有可原,但擅离职守,自行去藏经阁抄写经书六卷。” 太微到底还是迁怒了润玉,拂袖而去。
润玉心中冷笑。太微此人虚伪至甚,当年称帝过程何其残忍,现今却要求他人对他仁义悌孝。然,面色如常,拜服谢过,只说了,“是。”
既然罚也罚过,就没必要再配合演戏下去。但天帝天后没一个人发声让润玉起身。哪想,旭凤开口说有些疲乏先行告退,顺手一把拉起了润玉,直接出了殿门。
润玉隐约觉得这世的旭凤与从前不大相同,却又说不上是何处不对。等到出了九霄云殿,他便匆匆离开,忽略了旭凤担忧的眼神。从小到大,旭凤不管在何种场合都会维护润玉,以自己的方式对他好,却从来没想过润玉到底要的是什么。因此,两人的压力才会越来越大,渐行渐远。
太微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怒气上涌,郁结于X_io_ng,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七日转瞬即逝,旭凤解禁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璇玑宫。
路上,正巧遇见丹朱拿着一捆红线不知往何处去。这位叔父,没事便爱凑热闹,自旭凤润玉成年后就一直念叨着要给他们安排段好姻缘,让二人都哭笑不得。
这回,正巧撞上,月下仙人果不其然又拉着旭凤的手开始说道,“凤娃,你看你都成年这么久了,也没个心上人。不若,你听我一言。姻缘府邸前两天由蛇仙引荐了位葡萄仙,和我颇为投缘,人也生的漂亮,要不我给你们安排见下面,也好叫小锦觅能一直陪着我。”
“不了叔父,我还有要事等等,你说那位仙子叫何名讳?” 旭凤一听就头大,谢敬不
敏,不成想中途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锦觅啊,怎么了?”丹朱一脸疑惑,难道这凤娃与锦觅相识不成。
旭凤勉强稳了稳神色,“无事,不过我急着去见兄长。况且,我已有心上人了,就不麻烦叔父了。” 说罢,就想告辞。
“你有心上人!?” 丹朱一听,两眼放光,抽了根红线塞给旭凤,“叔父送你根红线,可得赶紧把你这位心上人绑住。日后定要让我见见”
“一定。不过,近日天庭事务纷杂,身份不明的仙子入内,叔父可的看好了。”
丹朱想到前些日偷袭的事情,脸色一正,连忙称是。不过,旭凤想的却是,前世润玉便是和锦觅在天宫中相遇,一见倾心。这次,可一定要杜绝这种可能。
与丹朱匆匆告别,旭凤来到了璇玑宫前。
璇玑宫偏居天庭一隅,紧挨天河又无人看守。旭凤没见到润玉身影,晃悠间踱步到了虹桥之上。彩虹色光芒夺目,其下天河清澈,倒映星辰美不胜收。
不过让旭凤觉得美的,不是这天河美景,而是河边倚着的人。
润玉一袭银朱素纱,坐在天河边,倚着琉璃翡石,正闭着眼假寐。一只懵懂魇兽好奇地在旁边趴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河水的方向。润玉的衣摆侵入水中随波荡漾开,本应是腿的地方,变成了布满银色鳞片的皎洁龙尾,蜷曲着浸润在星辰散开的河水里。
月色如凉,照的周遭一切都笼罩着一层淡白色幻光。龙尾熠熠闪烁,美的让人挪不开眼。这是旭凤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龙身。前世两人勉强保持关系,却已不合适亲近至此,到后来一夜颠鸾倒凤,更没有机会窥见龙身。涅槃时润玉虽以真身救旭凤,但那时旭凤刚刚呈现凤凰形态,心思凌乱,还未等看清身旁浮动的应龙就被意外打断。
如今,这样的美景撞入视线。旭凤一时间滞住了呼吸,不敢动弹一步,怕破坏了这幅画卷。
许久,一阵夜风袭来,吹皱一池秋水。风带起了旭凤腰间的玉佩,环带相击,琳琅玉声。
润玉被这声惊到,转身看见了不远处傻站着的旭凤,下意识以为对方是吓到了。他连忙把尾巴收起,整理了下衣摆,才向旭凤走去。
“抱歉,定是吓到你了吧” 润玉有一丝尴尬,被旭凤窥破真身的窘迫更甚于被当年锦觅撞见。一个是不谙世事的孩童心Xi_ng,另一个却是让自己爱恨交织甚至带着些许恐惧的人。“我自小丑陋无比,面目可憎,所以从不轻易以真身示人,今日实是个意外。”
这话不是作假。润玉幼时生活在洞庭湖底,水族鱼虾不懂何为龙,只觉他长得怪异,就说他面目丑陋。久了,润玉就真当这幅龙身是叫人讨厌的,从不曾示于人前。这次被旭凤看见,完全在润玉的计划之外,他想,旭凤连着两世都没见过,总免不了一下子被惊到。碍于自己的颜面不好开口说丑,倒不如自己先把话抢了去。
“不,不会。” 旭凤开口有些艰涩,喉头微动,“兄长风致之美,当世无二。旭凤心神向往,怎么会丑陋。”
面对如此直白浓烈的表达,远胜于当初锦觅的夸赞,润玉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一股怪异的心情浮上心头,似乎和前世被迫成婚时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借口口干舌燥,径直走到石桌边,斟了两杯酒,避开了徐风的话。
旭凤也不客气,坐在润玉对面,端起了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开口却带着点委屈,“这分明是秋露白和桑落酒②,从前兄长都会赠星辉凝露,如今,兄长是厌弃我了吗”
润玉一愣。他从前是会定时送星辉凝露去栖梧宫,不过,自从前世婚礼上那两杯合衾酒下肚,他就对星辉凝露避而不及。这下,被旭凤突然提起,他才反应过来。已经不是从前那世了,他不该太过战战兢兢,太过小心谨慎。
看着对面旭凤有
些讨好的神情,润玉被这孩子气的作态弄得无奈摇了摇头,“怎么会。我近几日当值忙碌,往后得空了就给你送去。”旭凤闻言,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旋即,润玉又似想到什么,出言,“你今日实在是太过鲁莽,将我吓了一跳。”
“让兄长担心,是旭凤的不是,便自罚三杯。”旭凤说着,当真连饮了三杯,噎得润玉无话可说。随后,那好看的剑眉星目如春风沐雨化开,带了三分温柔。
“兄长待我以心,我便以心待兄长。以心换心。” 旭凤的眼眸带着晦暗不明的情绪,燃着坚定之意。他坚信滴水穿石、日久见情,总有一天,他能把润玉冰冻的心给捂化了,能让对方安心卸下所有防备,以最真实柔软的姿态相对。
润玉像被那目光烫到一般,错开了眼眸,看向别处。远处夜清舒朗,星辰闪耀,不是吹来的微风带着一点点白日褪去后的凉意,吹走一切烦忧浮躁。
“今日无伴酒饮食,只有这良辰美景下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甚是” 旭凤欣然应允。
润玉哪知,对旭凤而言,良辰美景,不及眼前人一笑倾城。
两人一番对饮,谈天说地,旭凤讲起了此去魔族的见闻,逗乐了润玉。还硬是让润玉答应下次带着他一起去布星台观星。大多时候,润玉都是细细听着,托手指着侧脸,面色如玉,细细聆听。听到有趣出,附上悦耳的一两声笑。他没有旭凤那般如此多接触外界的机会,但每每能听到旭凤的描述都觉得十分尽兴。
渐渐,凉风习习,意兴阑珊。酒气泛上润玉脸颊,白皙肤色透出粉红,煞是好看。润玉醉倒在桌上,伏案睡去。旭凤看着眼前人睡颜,不忍打扰。伸出手细细摩挲,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皮肤,勾勒出润玉的眉眼,鼻梁。到了眉头,精雕玉琢的眉眼间,即使睡去,也带着化不开的愁绪。旭凤轻点了点,试图散开那丝皱起的弧度,却不得要点,只换来了那人的一声呓语。
旭润看了又看,忍不住在润玉的眉心,落下一吻。随后,拦腰抱起那单薄清瘦的人,不堪一握的腰肢显得衣服有些空荡,掂了掂感觉那人重量又轻了点。旭凤小心翼翼把人抱着,将怀中人视若珍宝,一路到了寝殿床榻上,轻轻放下,生怕一丝疏漏怀中璧人就会破碎。最后盖好被子,梳整了润玉一头泼墨青丝。
临走前,旭凤瞥见润玉伸出锦被的纤细手腕,白玉色皓腕上淡蓝人鱼泪相衬,似乎还缺点什么。想了一下,旭凤从衣襟中拿出了丹朱先前赠与的红线,轻轻绕着那手腕一圈,打了个结,那红绳闪烁一下,就看不见了。旭凤却知道,另一端,已经牢牢地拴在了自己这里。
第二天,宿醉伊始,润玉醒来发现自己安睡在寝殿内,不由得抿唇一笑。旭凤,依旧是那个温柔的人,从始至终都没变过。可惜的是,自己到底算计了他。以身相救不过是为了博得感激,好叫他日后更向着自己几分,成为帮助自己扳倒天帝的助力。只是,到底存了几分真心,现在都只能诓骗自己,皆是算计。
润玉从来不敢忘,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夜神注定孤寂一生,他守望千万年也未等来想象之人回首,早已悟彻太上忘情。至情为公,为天下生。个人小爱,不过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夜神收拾了一番,便又去布星台当值。路上,遇见了正要从北天门外出的缘机仙子,旁边还跟着一身红衣的丹朱。润玉向二人简单行礼,就打算告退。不想,丹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一脸惊奇地要他交代是哪家仙子看
上了他。
“叔父?我这手腕可有不妥?”润玉有些不解。
“玉娃,你这手腕系的正是我前几日散发的红线。为了让天庭多些佳偶伴侣,我给许多仙子仙君都发了。你倒是说说,这是哪家仙子呀?” 丹朱喜上眉梢,一脸开心的表情溢于言表。
“叔父见笑了,怕是有人和我闹着玩那。润玉要务在身,先行告退了。”
润玉淡淡一笑,随口搪塞了丹朱和缘机,留下两人还在原地嘀咕。但一转身,他的笑瞬间隐去。叔父会觉得是哪位收了红线的仙子,可他却心知肚明,谁是唯一有可能的人。
旭凤,你不该越过这条线的。
一点小解释:
“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一切行无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这个句子取自佛经,是三句不同句子糅杂而成,分别来自,《造塔功德经》、《杂阿含经》、《金刚经》。 诸法因缘生,说的是缘起,即条件具备因缘尽灭故,说的是Xi_ng空,即条件不具备了,什么也就没了此有彼有,此无彼无,此指的是缘,即条件,彼就是诸法一切行无常,就是说诸行无常,一切都有生有灭。凡是有形有影的东西,都是虚无的。
其实这里是借来暗指了润玉的重溯,他具备了条件,有因缘生,而一切有生有灭,他遇到的许多有形有影的事都是虚无的,即放下看破。
秋露白和桑落酒:杭州秋露白,关中桑落酒,这两种酒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包括汉武兰生酒、太清红云之浆、紫红华英,南北朝千里酒、河东酒,唐时梨花春、罗浮春、蓬莱春,北宋鹿胎酒、南宋蔷薇流香露,元朝琼华汁、玉团春,明代太禧白、京西玉泉。这些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名酒品种,名字读来颇有韵味,口感也不尽相同。只可惜,大部分配方现在都已失传,现存的一部分也是改良过或者后人猜测补全的配方,难睹当年名酒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