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哪里知晓真凶就在身旁,按着他的逻辑来看,这弟弟活蹦乱跳的出去赴宴,却是横着被抬回家,若是意外,那也得朝刘家要点丧葬费,比如说贾珠的科举指点得包全了。否则日后,他就算能够财力支持贾珠,可对于文人圈子,还真是两眼抹黑。
所以,脸可以不要,就先赖上再说。二房一大家子呢,元春靠着他的名义进宫当了宫女,要博富贵青云路,他当大伯,可以冷眼旁观,可若是没了贾政,这侄女就要变闺女,成他责任了。这个花费太大,太烧钱了。
除却堪堪成长的长子长女,他二弟膝下还有个携玉而生的嫡次子,贾宝玉,今年刚四岁,还有一对庶子庶女,贾环刚抓周,贾探春两岁。
他连自家孩子都是只有给钱的份,哪会养二房嗷嗷小崽子?
贾赦越想越觉得贾政的死是人为的,目的就是为了坑他!坑他!所以,贾政的死必有黑幕,没有黑幕,也要捏一个出来!
太气人了!
贾赦感觉自己x_io_ng口被压了一块大石头,顿时疼的喘不过气来,连拿点微弱的兄弟情都不想去管,眼睛泛着凶光瞪赖大:“报官!彻查,彻查!”
赖大赶忙拉着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贾赦,急道:“大老爷,先回家再说。老太太有吩咐,先回去回去。”
“行!”贾赦扭头,对贾琏吩咐道:“去把珍哥儿给
我叫起来。让他把家将点起来,必要时候打上刘府。”
贾琏艰难的点点头。
急匆匆打断了贾珍的好事,贾琏火速跟着贾赦回府,听人各种“调兵遣将”,听到最后只剩下无奈。
贾赦这脸皮也太厚了,光知道一个死讯,就想了赖上刘家的三十六计。
贾琏一行人回到了荣国府,此刻荣国府上下灯火通明。贾母居住的荣庆堂更是亮若白昼。屋内屋外伺候的人皆是敛声屏息,唯恐自己呼吸重了,触了眉头。
贾母一见贾赦气势汹汹入内,眼眸闪了闪,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大,政儿他……他……”
“老二到底怎么了?”贾赦拧眉,看着匍匐跪地,脑门都带着血的小厮,道:“你是老二跟前伺候的,说到底怎么回事?快点,对了,老二家的,你哭什么哭?赶紧给你哥去信,让他点了兵马。刘家敢有一丝隐瞒,老二他大舅兄,堂堂京城节度使干什么用的?”
王夫人闻言,捂着帕子直掉泪。若真意外在刘家出事,她还有脸找大哥,可如今……如今是贾政不成器,最多能作践那个狐媚子一番,可哪有脸闹上刘家?
刘家有个礼部尚书,门生遍布朝野,还主管科考,珠儿的前程在他手里捏着;刘家宫里还有个宠妃,答应了帮元春在当今面前博个颜面。
一听贾赦这话,贾母也跟着抹泪,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家,她早就拿出国公夫人一品诰命的派头了。可如今贾家最成器的两个孩子前途握在刘家。况且最为重要的是,老二的死因羞得不能提啊!
这一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家丑必须捂着。
贾琏眼角余光扫了眼婆媳y_u言又止的神色,将意料之外被提起的心悠悠放回到了肚子里。
他也是估mo透了这荣国府当家做主之人的xi_ng子,才下药的。哪怕一时忘记“贾赦”这个意外,料想贾母也会解决掉的。
贾琏心中有数,伸手偷偷拉了把贾珍衣袖。这个场合,他这个小辈不适合发言,族长更有底气。
贾珍一听贾政死了,又见这哭哭啼啼的婆媳两,再垂眸看看一脸希冀担忧望着他的琏弟,张口无声的说了“宗族”两个字,顿时烦得眉头一拧。
贾珍深呼吸一口气,开口催促道:“老太太,二婶,你们也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清楚啊!这政二叔到底因何而亡?倘若真受了委屈?我贾氏一族近些年虽然落败了,但也不是任人好欺负的!”
说真话,他还真不关心贾政死因为何!死了正好,省得没他爹的才能,还仗着叔叔辈,跟爹一样“管”着他。
反正宁府他这一代是无法起复了的,所以朝堂上有没有个官在,还真不在意。更何况从五品的小官,没准还他见皇帝的面多。
贾珍骨子里透着冷漠与不耐,这话说语气不免便带了几分出来。
一听贾珍这噼里啪啦的话,贾母哭声一滞,拧眉斜睨贾赦,火气全冲着人去,骂道:“你怎么又带坏珍哥儿?他刚刚走了原配,正要说份亲,你……”
这大儿子做事毛毛躁躁,没搞清楚就风风火火!
“珍哥儿,哎……”贾母感觉自己委屈极了,心理滴着血还要强颜欢笑周旋,不
免又迁怒了贾赦一分。
这个儿子生来就是跟她作对的!
胎位不正,让她活活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让她看清楚了贾代善的真面目——保大保小时,她一直爱着的丈夫会选择孩子;在她选择用钱财作为一个女人后盾时,老虔婆将私产越过了他们夫妇,直接给了他;在她以为贾代善也与她一般偏爱会读书的政儿时,在她以为太子失势,六皇子登基为帝时,贾代善于情于理总该为贾家着想一分,随便造个老大无能不孝的名头,让老二继承爵位,好避开当今的不喜,岂料贾代善依旧让老大继爵,还将遗奏传到了上皇手里!
都是这贾赦,硬生生让原本降爵而袭的侯府成了一等神威将军府!害政儿硬生生做了十二年的冷板凳,害贾家蛰伏了整整十二年!
如今,难能再因为他毁掉贾家的下一代?!
贾母压着眼底的怨毒之色,断断续续道:“你二叔一时看画入迷,醉酒跌入湖中。珍哥儿,叔祖母这边也要麻烦你了,且去告诉你父亲,还有族人一声。老大,我们孤儿寡母不好出面,你且去迎回政儿的尸骨。”
听得出贾母话语里的赶人之意,贾珍也懒得站着当门柱,直接点个头,不顾贾赦求帮手的眼神,告辞。
贾赦见状,觉得贾母一点都不理解他苦心:“老太太,珍哥儿好歹也是族长。我们一起去,好给老二撑场面啊!”
“场面?场面?”贾母喃喃重复了两遍,看着贾赦精力充沛,一副立马去干架的模样,愈发觉得人在扎她的心窝,忍不住直接起身,一巴掌挥过去:“你这个孽子!老二走了,你是不是很开心?竟然一点哀凄之色都没有?!”
哪怕是贾母的骂声回旋在屋内,但是所有人都更惊讶与其先前打得那一巴掌!
打人不打脸!
贾赦捂着脸,跌坐在地,一脸茫然的看向贾母,浑然不管骂声还有落下来的拐杖,“太太,你……你打我?我……我哪里做错了?”
“老太太,您有话好好说啊。”贾琏一脸惊愕,哭嚎着:“父亲乍然听闻二叔去世,他为二叔着想,要个说法有什么不对?先前赖大支支吾吾,我们都觉其中有遗,想着报官……”
“不能报官,不能!”王夫人闻言,失声尖叫道:“老太太,这样会与刘家结仇的。”比起丈夫,自然是一双已经成材的儿女更重要!
“老爷自己马上风了,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愿闹大的!老太太,我们还有珠儿,元春,你……你还有宝玉啊!宝玉才四岁,他的未来,这些孩子的未来,不能被毁掉啊!“王夫人直接哭倒在贾母跟前:“老太太,您体谅体谅孩子啊!珠儿本x_io_ng有成足准备秋闱的,还都定了亲,如今这一切……一切都毁了啊!”
不能在继续毁下去了!
被王夫人拉着袖子的贾母也看得懂王夫人未说完的最后一句话不能再继续毁下去了。
而这边,贾赦回过了神,愕然的看着王夫人,扬着自己被打肿的半边脸,擦了擦嘴边的血丝:“老二马上风?马上风?”马上风乃是房事猝死,指行为太过激烈,导致男方发生昏厥甚至突然死亡。贾政在自家马上风就算了,他那个xi_ng子会在别人家取乐?
不是参加诗会吗?
弄得跟上了青楼一样。
边想,贾赦愈发狐疑,颤抖的站直了身子:“老太太,你刚才还说我不管老二死活?现在呢!”
贾赦气炸了:“我都没马上风,老二马上风?他嗑药了?!还是身体比我弱啊?这明显死因有异的事情,你……你们居然藏着掖着,不查?”
“你这个孽子懂什么?”
“大伯,这件事……”
“你们对得起老二在天之灵吗?”
“…………”
贾琏
默默往后退一步,缩小自己的身影,恰当的露出一副害怕惊恐左右为难的面色来。只是刚等他摆好脸色,贾琏的惊愕便化作了真情实感,只见那贾母又一挥手,心理刚感叹一句老当益壮,便听得“嘭”的一声。
他这便宜爹,娇生惯养被一推就倒的便宜爹,身子趔趄几步,往后直接一摔,摔倒在了茶几上,甚至还非常不幸的撞在了尖角上。
屋内顿时鸦雀无声,闻针可落。
“父亲,父亲!”贾琏一个箭步从上前,扶起翻身又摔地上的贾赦,mo一把人后脑勺,面色刷白,将自己的手往贾母跟前一扬,失声道:“血,来人,快请太医!快请太医!”
“琏……琏儿?”贾赦虚弱的唤了一声,眼里透着股死气:“……好痛。”
贾母被入目的血红吓得一颤,脑海里瞬间浮现当初那一盆一盆从她肚腹里流出的鲜血。
她硬生生疼了一天一夜。
果真这个儿子生下来就是克她的,克她的!
明明她一点都没用力,一点都没!
贾母面色发白,咬着牙,竭力压下眼里的恐慌:“琏儿,如今三更半夜,哪能请得到太医。赖大,去回春堂先请大夫给老大看看!”
“老太太,是。”贾琏摆出一副六神无主,信赖的神色,眼底却是看了眼疼昏在他怀里的贾赦,慢慢的心理窜出一股恶念——送上门的机会,杀了贾赦,杀了贾赦,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