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刀伤。”白玉堂将展昭轻轻放在床榻上,眼睛略一扫过心里便有了数,“凭你的功夫,谁能伤得了你?你方才说‘猛虎’追赶?是什么人追你?”
展昭先前捂着伤口不给他瞧,就是知道这人见了肯定婆婆妈妈问东问西,于是只好挠头装傻,倾尽演技,端着满脸茫然问道:“什么猛虎?我有说过吗?”
白玉堂撩起眼皮,静静地望着他。
展昭莫名被看的心里一虚,揉着鼻子干咳了一声,“……那可能有吧。那什么,猛虎就是猛虎,畜牲一头,不足挂齿。”
白玉堂懒得跟他掰扯,当即一扣他手腕,道:“究竟是不是畜牲,我们回开封府立刻便能知晓。”
展昭听到“开封府”三个字,脸色微微一变,就连一路狂奔逃跑时都未曾凌乱的气息,在这一瞬也窒了一下。
白玉堂眯了下眼,十分精准的捕捉到他的表情变化,“怎么?追你的是开封府的人?”
展昭斩钉截铁道:“不是。”
“那也是和他们有关的。”白玉堂忖了片刻,猜测,“莫非是宫里……”
“玉堂。”展昭不及他说完,忽然抬高音量将他打断,“这事儿和你没关,你最好还是不要多问。”言罢,手腕一翻,十分轻巧的脱离开白玉堂的钳制,推开他站起来。
白玉堂面上一黑,被他这句话噎的心里极不痛快,也立刻闪身到他跟前,用自己身体堵住他的去路,压着火道:“我拿你当朋友,才想要替你解围!”
“我明白。”展昭抬手在他肩头拍了拍,绷紧的表情微微松动,笑道,“好意心领了,但这件事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白玉堂眉头皱的更深,还要再与他讲理,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像是有什么人不顾阻拦的冲了上来。店掌柜的声音也夹杂其中,一个劲儿的高呼:“官爷!官爷!我们这真的不曾藏什么朝廷钦犯!”
白玉堂立马抬眼去看展昭。
展昭自然也已经听见了动静,忙回身拿好自己的巨阙,对白玉堂一抱腕,道:“旁的话以后再说,我得先行一步——待会儿他们要是找上来,问起来,就说从没见过我这个人,切记!”
他说完就要走,可惜白玉堂还堵在跟前,犹如木桩一样,半寸也未挪窝。
展昭以为自己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又听外面吵闹、脚步声临近,当即急迫的唤了一声:“玉堂!”
白玉堂懒洋洋的抱住手臂,好像展昭越急,他越悠闲一样。
“你说,”白玉堂一挑眉,唇边浮现点点笑意,“如若我此时将你交给外面的人,会怎样?”
展昭沉默的抿了抿唇。
白玉堂又问:“朝廷钦犯?啧啧,那我交了人会给赏银吗?”
外面的声音越发临近,眼看已经到了门口,展昭再也淡定不下去。他后退小半步,嘴上道了一声“得罪”,冷着脸拔出自己的剑。
白玉堂早备着他这一手,趁他动作时,两指并拢,在他伤处周围一点,展昭顿时痛呼出声,本能的弓了下身。白玉堂便趁此时机弹回他已拔。出来的剑身,接着在他身上轻轻那么一推,已然将展昭推回床榻之上。
展昭猝不及防,整个人朝床内倾倒下去。
这张雕花大床之上铺了好几层鹅绒被,又香又软,即便展昭这么没轻没重的摔上去,也丝毫不觉半分疼痛。
他人倒在这软绵绵的床帐中,精神还紧绷着,待手臂才一触及床面,立马支撑着Y_u起,然而白玉堂却没给他机会,几乎是在他倒下的同时,白玉堂也随之贴过来,并用身体和手臂将他紧紧圈在床与自己之间。
展昭不知他要做什么,当即蹙眉脱口:“白……”
“嘘!”白玉堂伸出一根手指,在他唇上一压,轻声道,“噤声。”
说完,眼眸扫过他高束的头发,直接抬手解了他的发带。
没了发带的束缚,展昭如墨的长发顷刻间散开。
白玉堂手指卷起一缕头发,凑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轻笑道:“都是你的味儿。”
这话说得暧昧又轻挑,展昭被他刺。激的脸上一烫,忍着羞愤从牙缝里挤话道:“白玉堂,你到底做什么?!”
白玉堂居高临下的看着展昭一副惊慌不已的表情,说不上为什么居然心情很好,“别怕,五爷疼你。”
这句话,他没压着声音,而是刻意侧头朝门口方向说的。
话音才落,屋子大门突然被人大力破开。
“哎呦,官爷、官爷!”风月闲的掌柜吓得不轻,犹如一颗球一样骨碌碌滚了进来,一边抹汗一边不住的给带头闯进来的一伙儿人作揖。
带头的看也不看他,将佩刀抱在怀里,扯着嗓子道:“人呢?还不快点滚出来!”
白玉堂顺手在展昭的脸上Mo了一把,继而拽过旁边的薄被帮他盖好,这才整理着衣服不耐烦的走出来。
“什么人坏五爷好事?”白玉堂绕过屏风,眼风如刀的去甩店掌柜,满脸写着不爽道,“马掌柜,不是跟你说了闲杂人等不要放进来,你这是拿五爷说话当放屁了?”
掌柜马筝闻言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从给闯进来的人作揖变为哆哆嗦嗦的给白玉堂磕头,“五爷赎罪,不是小人没拦,实在是拦不住啊!”
白玉堂任凭马筝在那儿充当磕头虫,人已闲闲的走到桌边坐下,又提了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边啜边问:“哪个要找五爷?何事?”
为首一个瘦如麻杆的人立马站出来道:“官府抓人。”
“哦。”白玉堂缓缓放下手中茶杯,“敢问在下犯了何罪?”
麻杆道:“你犯了何罪我们管不着,我们要抓的是朝廷钦犯,展昭。”
“展昭?”白玉堂听到这个名字,忽然一笑,“四品带刀护卫,被当今亲口赐了‘御猫’称号的那个展昭?”
麻杆道:“正是。”
白玉堂忽然拊掌笑道:“好啊!这只滑不溜秋的臭猫总算也有今日——却不知他又是犯了何罪?”
麻杆道:“那是机密,不是你等可以过问的。你就说有没有
见到人,他人此刻又在何处。”
白玉堂忽然一脸正色道:“人嘛……五爷猜他定然是躲在开封府了!每次五爷要去找他麻烦,他总要窝在开封府自己的猫窝之中,任你在府衙门外如何叫骂,他也不肯露头,着实可恶。”
展昭仰躺在床帐之中,听着外面白玉堂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实在又可气又好笑。
“大人,”麻杆身旁的手下倾身小声道,“看来此人的确不知,我们不如还是快些去别处寻吧?”
麻杆没理他,视线在屏风后面溜了一圈,扬着下巴问:“里面可有人?”
白玉堂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里面若没人,五爷难不成要自己同自己做好事?”
麻杆无视他的油腔滑调,带头就要往里面冲。
白玉堂坐在原位,没拦也没挡,只在那一伙人马上就要绕过屏风时,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道:“几位,风月闲是什么地方,禅音姑娘又有什么规矩,应该不用在下提醒吧?今日你们未经禅音姑娘首肯,又是擅闯绣房,现今竟还要做如此失礼之事,在下实在无法坐视不理。”
麻杆脚步一顿,本就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眼睛一眯,继而用指头摩挲了下佩刀的刀身,问道:“你想怎样?”
白玉堂从脚边提起自己通体雪白的刀,一把拍在了桌面上:“我只想说你们要找的人不在里面,信不信由你。倘若不信,你大可以进去搜,但若里面的当真不是你要的人,白某手中的这把刀恐怕不会轻易给众位放行。”
麻杆视线从白玉堂那张眉目清秀的脸上缓缓移到那把刀上。
那是一把相较普通刀要略宽一些的刀,刀身通体雪白,刀鞘上缀满了让人眼花缭乱的装饰,打眼看起来实在给人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
麻杆同大多数人一样,在见到这把刀的第一眼时,也觉得这多半是把纨绔小少爷为了戴着好看的装饰玩具刀——一把戴着充门面的刀,刃都不见得能开,能有多大威力?
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表情毫不掩饰的表露出自己的轻蔑,道:“好啊。”
言毕,抬腿就要往屏风后面迈。
然而未及他这一步落地,身侧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麻杆一众下意识侧目去看,就见白玉堂手里仍旧端着杯子不疾不徐的喝着,可他面前那张桌子却已然垮塌的四分五裂,支离破碎,半点原本的模样也看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