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整栋港黑大楼都没有几盏亮着的灯时,中也大人的办公室终于打开门,他打着哈欠,走出来。
“走吧,秦。”
我起身,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与工作时长相呼应,年纪轻轻的中也大人,作为中层干部,如今家资颇丰。买得起名牌重机车、跑车,听说最近还开始喜欢收藏贵得吓人的有年份的红酒,俨然是个有钱有品的少年。
我内心毫无波澜地开着中也大人的豪车,思索如何合理地套话。
关于为何他是唯一记得我死亡的意外,我是真的无法不在意。
“喂,秦,为了庆祝你还活着,要不要跟我喝一杯?”
我眉毛微微一抖,觉得有点巧合,“不胜荣幸,中也大人。”
“开到xx街的红调酒吧,我一个人时经常在那里喝酒。啊对了,你可别告诉别人,这里是我的秘密据点。”
我的手一顿,先应下:“好的,中也大人。”
一杯倒的中也大人一个人喝酒的话,谁负责把他送回去?
往日里,为了躲避送醉酒的中也大人回家,而无所不用其极的手下们有话要说。
进入那家名为红调的酒吧后,我才懂了。不同于一般或热闹或冷清的酒吧,这里是包间制的,没有大堂,只有包间。
一个人的话,再怎么闹腾也伤不到别人,最多就是在酒吧一夜到天明,也不是没有过。
我看着中也大人轻车熟路地走进地下室里唯一一间的豪华大包间,有床有沙发有吧台有台球桌,看起来是招待一大批客人的地方,被中也大人长期包下来了。
少年人像回了自己家一样自由,还有些炫耀秘密基地似的,给我展示一个酒柜的酒。
“看,秦!都是我四处搜罗来的,怎么样,不错吧?”
我捧场地点头以示惊叹——虽然我并不怎么懂酒,起码没有中也大人那样的如数家珍。
橘发的少年解下外套,取出酒柜上的一瓶不知道牌子的红酒,极其专业地开瓶、换瓶,分倒在两杯里。戴着黑色贴服手套的手捏着高脚杯的细脚,映衬着杯中猩红的液体,露出一截对比强烈而Xi_ng感的肌肤。
“给,你可是少有的有幸接受我倒酒服务的人,光荣一点。”
“非常感谢中也大人的慷慨。”
可惜平淡的语气降低了言辞的可信度。我垂下眼帘,视线从那截同样具有少年感的细手腕移开,接过那杯酒,细细品着。
我并不没有那么懂红酒,无法专业地描述这杯酒的味道如何醇厚,口感如何绵密,只是,看着中也大人陶醉的表情,这杯酒大概是真的很不错吧。
“喂!你是真的不爱说话啊,秦!”
面对第一口下肚就已经较平日更外放的中也大人,我习以为常地“嗯”了一声。
“明明是手下,看起来比我拽多了,你是要造反吗!”
又一口下肚,他掐着我的脸颊,不满地大声道。
我含含糊糊地语气没有起伏道:“属下不敢。”
三口、四口,第一杯结束后,中也大人彻底喝醉。
他摘下我的墨镜,钴蓝色的眼睛水蒙蒙地直勾勾地进入我的眼里。
距离太近了,我咽了咽口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喉结是如何上下滚动。
他挑起嘴角,像个准备恶作剧的孩子,将带着手套的手举在我面前,凑近耳边,用带着灼热气息和红酒芬芳的气音,轻声道:“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的手套?”
我愕然,清楚自己的瞳孔此时肯定收缩成一点,垂下眼帘,强自镇定。
“嘻嘻,你想要我的手套?做梦!”他在我耳边大喊。
呼——我竟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我开始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受控制了。
而中也大人此时却一边大喊着“混蛋太宰去死吧”,一边咕嘟咕嘟灌下另一杯酒。
好似已经不能再醉的模样。
我清清嗓子,趁他还没醉死过去,问道:“前天我在哪里,您还记得吗,中也大人?”
中也大人安静下来,眸中水色更甚,闻言,含含混混地重复:“前天?”
我点头,“对,前天。”
少年睁大因为含了水色而变浅的湛蓝眼眸,陷入回忆,“前天,前天——前天你在我怀里,中木仓了啊!你这个笨蛋!!”
他想必回想起了什么,神情激动地拽着我的领带,大着舌头骂道:“谁要你挡了你这个混蛋!老子可是异能力者,异能力者你懂吗!中弹之后只要用重力操控,就要不了我的命,谁要你去死了你这个混蛋傻瓜脑子有问题!!”
平日里强势十足的中也大人用帽子撞进我宽阔的、心脏跳动稍快的X_io_ng膛,混着泣音的声音苦涩:“你们都死了,死了,就我一个人活着……”
我低下头,只能看到那顶帽子,带着薄茧的手掌捏着尖翘的下巴,轻轻抬起他的脸,摩挲着,望进那双眼里。
你现在想的是谁呢,中也大人?
我淡淡地开口解释:“当时您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另一波敌人身上,就算您千钧一发之际反应过来,腹背受敌的处境依旧避免不了。”
而吸引了某方火力的我为您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那也只是受伤而已!”
他嚷嚷着:“只是受伤,和你的一条命,哪个更重要啊你这个蠢蛋!”
这么多句话里他骂人的词就没一样过,我突然将他的嘴捏成扁扁的鸭子嘴,不想让那张嘴再骂人。
你的伤和我的命,当然是你受伤更严重了,毕竟我是死不掉的。
中也大人还在挣扎着说话:“唔唔唔呜呜唔!”
我一手捏着他的嘴,盯着他,直直盯着他。
中也大人好胜心极强,毫不示弱地瞪回来,嘴里“唔唔唔”的不知道又在说什么。
我用另一手将他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下巴抵着清瘦的少年的肩膀,脸埋在对方脖颈出,嘴唇轻轻蹭在束缚那里的黑色chocker,合上眼睑掩住其中的情绪。
中也在挣扎,似乎不是很舒服,可我并不想松手。
他一怒之下,用重力将我抵在沙发上,从头到脚都压制住。但他下意识里还是很注意动作的轻重,似乎在避免我身上的伤口裂开。
“中也大人,”我躺在沙发上,离开对方身边让我的神智恢复清明,“其实,我前天并没有出现在那里啊?”
中也大人握着酒瓶盯着我,“你说什么?”
我耐心地引导:“我那天并没有出现在您身边,也没有为您挡枪,您是靠自己的异能躲过去的。”
“啊?”他满脸迷
茫。
我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我那天没有出现在您身边,……”
“我那天没有……”
“我那天……”
不知道第多少遍之后,中也大人抱着酒瓶躺在地上,睡着了。
还在生长期的少年体重没多少,我轻松将他抱起,心里天马行空地想着,希望今晚的碎碎念能有催眠的效果,再不济,能让中也大人信以为真也可以。
把人放在车后座躺好,我将车开进中也大人的别墅,勤勤恳恳地给对方擦洗、换上干净衣服,这才找了间客卧躺下。
——这是送醉酒的中也大人回家能够享受的特别待遇,顺便在这里休息一晚。
毕竟中也大人喝醉后特别麻烦,用他自己的车将人送回来属下想回去还得打车,一般喝完酒又是深更半夜,车也不好打。多来几次后,这个惯例就这样定下来。
我倒是第一次享受这个待遇,之前只是略有耳闻。毕竟在这次抗争之前,我只是中也大人众多手下中默默无闻不爱说话的那个,没想到一次挡木仓会让对方这么动摇。
中也大人实在太单纯了。
我叹息着这么想,陷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生物钟准时将中原中也从宿醉中唤醒。
啧,失策,轮休前一天再喝岂不是刚好。上班日宿醉头疼就算了,换不了衣服没有洗澡身上也很难受,这样的状态上班太折磨人——
嗯?嗯嗯?
中原中也放下揉着太阳穴的手,睁开眼。
穿的是睡衣,身上不至于清爽但起码不黏腻,脖子上的chocker、手上的手套都解下来放在床头,正装也归归整整挂在衣架上,又一次喝断片的中原中也强行回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想来想去只能想起一句,秦俊介那天并没有救他,根本没有出现在那里。
什么鬼?中原中也嗤之以鼻,觉得自己大概是喝多了脑子有点糊涂。这件事到底如何,他当然记得很清楚。
不过,看样子昨晚应该是秦俊介送他回来的。
中原中也冲着澡,想着。
没想到他这么细心,跟以前送他的手下有点不一样,虽然稍微有点奇怪。
中原中也抬头,让水冲在脸上,抬头的动作让还不太明显的喉结微微一动。
不知道具体哪里奇怪,但心里确实抓心挠肺、七上八下地发着痒。
他盯着右手,模糊隐约地回想起,昨天秦俊介好像盯着他的手看了很久,为什么?他的异能对手下不是秘密吧。
奇怪,奇怪,这个人太奇怪了,跟他接触了一会儿的自己也有点奇怪了……
耐心有限的中原中也一甩头发,关掉喷头,擦上浴巾擦着头发。
等一切收拾就绪,他走出卧室,顺着轻微的声响走进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