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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成步堂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时,御剑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

“你

出去外面了吗?”检事长问道。成步堂歪过头,眨了眨眼。

“是的。”

“我就觉得那声音是你。”御剑用力用纸巾擦着鼻子,“帮忙关下窗户可以吗?今天的花粉很凶。”

“哦,该死。当然可以。”虽然他有两次都不小心把领带卡在窗闩上,但他还是努力的完成了——尽可能以最小的损伤。当他最终成功时,御剑正试图克制自己的笑声——而成步堂险些忘了问他,是从哪听到自己的声音的。

“你在说关于尸僵什么的……?”御剑提到。

成步堂眨眨眼,瞥了一眼窗外。可以看到自杀现场周围那些巡逻车的车尾,但尸体的位置几乎就在正下方,他实际上看不到任何现场本身的东西,这里的角度太垂直了。

“是的……一名护士在医院大楼前自杀了。从六楼跳下来。”

“骇人听闻。”御剑压低了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六点。”

成步堂转过身,御剑正看向床对面墙上的挂钟。“大约一小时前?想想竟然就发生在这扇窗外。”

“这里是二层。从这个角度你什么也看不见,但我敢打赌,如果你打开窗户把头探到外面,你会看到的。”成步堂好奇地在脑中描绘出御剑做这个动作的样子,不由因自己无聊的想象发出一声嗤笑。

“就用我现在这样不中用的腿?啊——你说我在二层?看来你的声音确实很有穿透力。”御剑挑起了嘴角,双臂在X_io_ng前交叉,留心观察着那些静脉滴注以及输血的管道。“说来也难怪,你是个可怜的辩护律师。不像我,如果你的声音不够大,法庭上或许根本没人听你讲话。”

“哈——”成步堂向后倚在窗台上,抱着胳膊对御剑的讽刺孩子气地反驳道:“现在一个死去的女人正躺在下面的人行道上,你可真有心情开玩笑。”

不知何故,御剑的脸色突然变得更苍白了些,他别过头去,剩下的半边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右眼。忽然间,成步堂可以看到他的头发被剃掉的范围。从他的发际线到后脑勺,贴着很大的一块纱布。成步堂推测,一旦他剩余的头发被梳到一边,这或许会演变成某种新的“御剑式”的发型。当解开那些绷带和纱布的时候肯定需要整理一下,但成步堂认为它最终的效果会非常酷。但御剑是否会同意这种观点则是另一回事了。

“抱歉,那可能真的有点打击到我了。”

“即使是作为一个辩护律师?”

“好吧好吧,你赢了。”成步堂苦笑道,“就这一次。”

御剑这一次没有反驳,只是洋洋得意地笑着,在被子下面活动身体,以找到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成步堂突然意识到他身上肯定插了导尿管,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一点,只是这一定很不舒服,希望它能尽快被移除。

【或者,如果他想办法把它扯了出来,很快我就不用再装回去了。那个管子也许就是他没有下床或者试图从医院逃走的主要原因。那些护士知道她们对一个像御剑这样的人做了什么吗?】

“昨天的庭审怎么样了?”御剑突然问道。

“庭审?哦!你是说汉森夫人那个案子?那是被害者的妻子做的。我认为是哈默斯女士……用锤子击打了她的丈夫,因为他想让她停止那些倚老卖老的行径,而她为此杀了他。”成步堂耸耸肩,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边的椅子旁,用手指抚过床尾的栏杆。

“你认为?”御剑愤怒地咬重了这个字眼。

“好吧,当时,我的注意力全在某个在法庭检控席突发中风的检事长身上。所以你必须得原谅我对上述事件的记忆有模糊不清的地方。”

“我……”那人又别开了目光,难以置信地低声道,“我在法庭上昏倒了?”

“你不记得了?”

成步堂咬着嘴唇,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你可最好别。哈默斯女士刚一开始忏悔她的罪行,你就像一滩稀泥一样瘫在地上了。”

“听起来真不错,”御剑咕哝了一声,“所以你是说,哈默斯女士把她自己的丈夫哈默斯先生敲死了,并把这一切嫁祸在汉森夫人和她的假手身上。”

(原文是“Ms Harshared her husband, Mr Hars”)

“我……没什么好补充的。” 空调喷出的冷风吹过他温暖的身体,成步堂用手掩住嘴,在御剑的床腿上踢了两脚,疲倦地靠着椅子滑了下来。然而他无法掩饰自己的笑声。“这些人的名字都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就像今天自杀的那个护士,她的名字叫波利·沃德,在医院病房里工作,照顾病人。造化——弄人啊!”他拉长声音叹道。

(Polly Ward,ward也有病房的意思)

“沃德?”检事长突然直直地坐了起来,“我在哪里听过这个!”他自言自语道。

“你现在可是在医院里,御剑。”

“不,我以前……我以前肯定听过这个名字。人名。”御剑伸手用力地捂住头,显然痛恨于他受损的大脑不争气地丢失了信息。“某个人的名字。”

“嘿,没事的,不用太钻牛角尖。我在外面的时候确实提到了她的名字,它被写在药瓶上。也许你当时听到我提到她了?”成步堂关切地偏过头,试图吸引御剑的目光,从而减轻他的一些压力。

“不,成步堂,我是在别的地方听到的。来自……这里的某个人。就在这间病房里。”

成步堂意识到,如果不解开这个谜团,御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鉴于他的头脑处于如此异常的状态,他惯用的逻辑推理并不能起到什么效果。成步堂上场的时候到了,他得意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坐在床前。

“好吧,那么让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波利·沃德是这家医院的护士。据我所知,她通常工作在六楼。她也是从六楼跳下来的。你现在在二楼,距离她工作的病房相差甚远。是吗?”

“不错,”御剑赞同道,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突然露出一种近乎羞怯的表情。

“她没理由到这里来,这意味着你应该从未见过她。另一项确凿无疑的证据是,在她自杀之前,你甚至都没有恢复意识。因为脑部手术,你在早晨六点才刚刚醒来对吧?在那个时候,她刚好从窗户一跃而下,随后应该很快就死掉了。是这样吗?”

检事长只是不安地点点头,习惯Xi_ng地敲着食指。

“那么,你醒过来以后,有医护人员来过这里吗?”成步堂问。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们谈了什么?”

“他们……换了我的尿袋。并且……通知我——”御剑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把挡住眼睛的头发甩到一边,“我的医生很快就会来——我的医生!沃德先生!”

“没错!你的医生——等等、什么?”成步堂瞪大了眼。

“我的医生叫沃德先生,成步堂……哦。”御剑低下头看着膝盖,银色的刘海又遮住了他的右眼。“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迟迟没有出现。他一定与沃德护士存在某种关联。说到这里,我还一直在恼火他为什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成步堂挠了挠脖子,叹气道:“我今天早上六点之前见过沃德医生。他让我呆在病房里等着你醒来。他坚持他自己不必留

下,因为可能会吓到你。我记得他当时的说法是,在你昏倒的时候我正在现场,我在你最后的记忆中,这可能稍微能够安抚到你。”解释这些总感觉非常蠢,也许它们根本没有起到作用,尤其是御剑在醒来时突然人格分裂发作——也可能是产生了幻觉,但成步堂知道御剑最喜欢诚恳的回答。

“我……知道了。”御剑道。他叹了口气,又躺回床上,盯着对面的钟。“我应该被指派一名新医生,沃德医生现在明显有些麻烦。”

“我也有同感……”成步堂从座位上站起来,脱下外套,把它和领带一起扔在椅子上。“我去护士站调查一下怎样?你应该被时时密切监控,特别是在发生脑溢血之后。”他又解开了几枚扣子,好让他的脖子和衣领得以呼吸。他咧开了嘴,那笑容简直明媚过头,御剑疑惑地瞪了他一眼。“而我甚至还能学你的样子去搞些华而不实的茶水喝。”

御剑的喉结动了一下,然后把指尖按在嘴唇上。但很快他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了,“我无法否认那听起来有多诱人,”他放下手,抬起头看向成步堂。“但是,请你把找到医生作为首要任务。我可不想我这辈子喝的最后一杯茶是医院餐厅提供的自助冰红茶——就因为你忘了请新医生过来。”

“你可真是个大小姐。”成步堂大笑着走出房间,仍能听到御剑大声反驳着他的话。

当成步堂走向二楼中心的护士站时,看到了糸锯那显眼的身影。他来不及细想,就笔直地走了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哦!”这大块头的警官高兴地叫到,“我正要去找你的说!”

“嗯,太好了,我也想和你聊聊关于……关于这个自杀。”

“怎么了?”

成步堂清了清嗓子,脖子上不再有一条勒得死紧的领带,他突然感觉非常不专业。“我只是……我是说——自杀。我还没法完全确定这一点。”

“我明白你的意思,”糸锯拿起他夹在耳朵上的笔在后脑勺划来划去,“你说的关于尸僵的事真是让我头昏脑涨!今天早上那护士跳楼的时候,气温不冷也不热,根本没有达到加快僵直的标准。”

“所以,你同意这里确实有问题。此外,尸体的姿势也非常奇怪。她的整个身体都很紧绷……肌肉都好像抽搐一般,而不像是一般的自杀带来的折断与破裂。”

“而且也没有遗书的说!”

“我觉得你应该申请验尸。这自杀的疑点太多了。”成步堂抬起头直视着糸锯的脸,耸耸肩。“如果是御剑的话,他也一定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没错!谢谢你的说!帮大忙了!我这就给法医办公室打电话,让他们尽快出结果!”说完,这个穿着风衣的大块头男人匆忙地走下楼梯离开了。

考虑到这个人在警局里的级别,他竟然仍穿着这件破旧的风衣令成步堂困惑不已。但是,就像在以前成步堂对他的评价一样,相比于自己的外表,他肯定更在乎此时此刻肩上的责任。这恐怕会让风度翩翩的御剑检事长相当懊恼吧,成步堂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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