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能看到空中飞舞的细小的灰尘，静谧、安详。

有一瞬间，他以为一切安好，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虽然真实，但也不过是个梦罢了，就如同他以前常常做的噩梦一样——

他略一挣扎，发现手和脚都被麻绳捆住，脖子上有一圈长长的麻绳连接着房梁。他像一条狗一样被绑在屋子里。但至少还活着。

一夜都是被捆着的姿势，他的手脚都已经有些麻木，身体也很僵硬，动一动就难受，胃饿得难受。他干脆一动不动，反而更舒服些。

好的，现在，梦醒了。

那不是一场梦。塞德里克的死亡，伏地魔的复生，剧烈疼痛的伤疤，乞求的小矮星……还有……

他想起黑魔王站在他面前，温柔地呼唤：“我的男孩。”

温柔。

他打个寒战。

在他的记忆里，黑魔王总是与死亡、血腥、恐惧结为一体，温柔和黑魔王好像是天南地北的两个词。

但是他就是觉得他当时的态度，非常温柔。

他天生对人的情绪非常敏锐。幼年时他生活在佩妮姨妈家中，一家人都排斥着他。他感觉到的，除了浓重的厌恶，还有深埋的恐惧。

是的，他们恐惧着他，恐惧着他的力量。但他这样弱小、这样弱小，根本不足以匹配他们的恐惧。于是他示弱，乖巧，任凭欺负，他在向他们展示：

我很弱，真的很弱，怜惜我，不要恐惧我。

艰难求生的幼年中，他一直在示弱，直到他知道霍格沃茨的存在，直到他遇到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那么强大……

门吱嘎一声被打开，哈利的思绪被打断，他挣扎着挪了个姿势，将视线投向门口，看到小矮星彼得进来了。

“主人吩咐你吃点东西”，彼得好像很紧张，他匆匆忙忙地将手上的面包和牛奶放在地上，然后像逃一样离开了。

哈利：“我……”被绑着，没法吃。

但是门咣当一声又关上了，留下哈利瞪着眼，看着面前的面包和牛奶。

好吧，生活总是要过的，既然昨天没有死，那还有活着的希望。

一向现实的哈利把昨晚的一切放在一边，开始正视目前最大的问题：一个手脚被绑着的人，如何吃到面前的早饭。

等到一切被艰难搞定（牛奶倒翻了，不过面包全部吃下去了，但是衣服浸湿了很难受），哈利才刚刚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门又被打开了，却没有声音传来。

哈利有点好奇，于是又挣扎着换了个姿势（为了吃早饭，他的姿势已经不再对着门口，下次一定要和小矮星说，早饭不能只管给不管吃！）。

他看到昨晚上见过的大蛇悄无声息地游行过来，吐着三角形的蛇舌，獠牙上带着闪光，那巨大的身体肯定能一口吞下他的小身板。

【no……】，哈利惊慌地挣扎起来，【no！别过来！停！停！】

大蛇听话地停下了，它直立起半个身子，对着男孩歪了歪头：【你会说我的语言，boy？】

哈利楞了一下。在他混乱的二年级（说实话，他的哪个年级都很混乱），他被发现是蛇佬腔，在斯莱特林的密室被打开、传说斯莱特林的传人要清洗学院的情况下，他几乎遭到了整个学校的排斥（说实话，这种排斥也不是第一次了），最后更是伴随着蛇怪的死亡威胁，以及金妮的濒临死亡。因此他对蛇佬腔还挺排斥的，此后几乎没有再说过（说实话，他在说蛇佬腔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在说，因此也许他说过，只是自己不知道）——哦，天呐，短短一段话，他就吐槽了自己三次，看来自己的槽点还真是有点多。

大蛇见他一下子没回复，凑得更近了，哈利几乎可以闻到蛇嘴里的腥臭味。他很想“连滚带爬”地滚远点，但现在他只能蹭蹭、蹭蹭，试图蹭到后面去一点：【嘿，嘿，等等，你靠太近了！】

【哦，天呐，蛇语者】，大蛇的眼睛几乎在闪闪发光，【有生之年！我居然看到了第二个蛇语者！】

但是大蛇凑得更近了，哈利已经把头往后仰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他有点担心自己的脖颈。

大蛇还在兴致勃勃地唠叨：【我以为我平生只能和同类以及voldy聊聊天了，但是同类的智商总是有点偏低，以及我们的三观——这个词是这么说的吧——三观不合。天呐，你知道有些蛇居然喜欢动物园，觉得每天有人喂养的生活非常悠闲——当然我也有人喂养，但是动物园！动物园！被那么多人参观！而且是天天！……】

哈利已经感到头痛了，嘶嘶声太快、蛇语频率太高，对一个不常用蛇语的新手是非常不友好的，哪怕这几乎算他与生俱来的技能。更关键的是，为了躲避大蛇的舌头，他觉得他要把自己的脖颈拗断了。他不得不打断这个庞然大物的抱怨：【嘿，能不能离远一点？】

大蛇顿了一下，哈利几乎觉得她黄色的眼睛里透着戏谑的光。她猛地窜上来，扑在了哈利身上，把哈利吓出了一声冷汗，更重要的是，大蛇太、重、了，哈利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压断了。

【不要玩他了，纳吉尼】，另外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哈利总觉得这个声音带着笑，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大蛇咯咯笑着从哈利身上爬下来，哈利舒了一口气，看到果然是黑魔王来了。

这个男人的面庞苍白，容貌逼人，带着二年级时所见到的英俊帅气的日记本的些微痕迹，黑色的长发自然垂落，红色的眼眸锐利得让人难受，虽然只穿着普普通通的黑袍，但他就是有种气场，让所处之处如同富丽堂皇的王宫，而他是那高高在上的王，蛮横地拉取一切注意力。

当哈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盯着黑魔王看了好久了。他猛然回神，受惊一般地把视线转开，脸颊莫名其妙的红了。

【我的男孩，你为何盯着我看？】黑魔王的语调带着笑意。

哈利有种莫名其妙的被调戏的感觉。明明是生死仇敌，气氛却如此放松，让他有些不习惯。他以为囚禁的后果应该是被折磨，刚刚也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和想象，比如共死，比如求生，比如如何痛骂他的仇敌、进行恶毒的诅咒。但是纳吉尼让这个开局有点糟糕，在这种气氛下，准备好的很多话似乎都有些不合时宜。

哈利垂下眼睛，开始梳理思路：这是黑魔王，是你的仇人；但是你现在孤身一人，要先活着，努力活下来；邓布利多教授一定会发现真相，来拯救自己的。

黑魔王并没有在意男孩的沉默，他的心情似乎还是很好，带着笑说（说真的，哈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蛇语里面听出笑意的）：【男孩，你很幸运，因为……某种原因】，他的语音转了个腔调，【我暂时不会杀你。以及，你得待在我身边。】

他说得天经地义、

理所当然：【为了我们之后一段时间的共处，我希望我们能达成一些共识：你是个囚犯，我希望你能主动、自觉地适应自己的身份，不要给我添加额外的负担。】

越说，黑魔王的话语越冰冷。他弯下腰，缓缓凑近地上的男孩，冰冷的恶意和杀气扑面而来，哈利的直觉在不断地拉响警报，但身体却僵硬得一动不动。

黑魔王伸出手，抚mo上了哈利的伤疤。依旧是触及灵魂的痛楚，但轻了许多。哈利这才反应过来，以前和伏地魔在一起的时候，伤疤总是痛个不停，尤其当伏地魔重生的时候，简直痛得要撕裂开他的灵魂。但现在，只有触碰的时候，才有痛苦的感觉了。

黑魔王抚mo着这道闪电型的伤疤，继续说：【我对你下了咒，你不能离开这片区域；另外我收起了你的魔杖。这都是以防万一的措施，我更希望你表现良好，积极配合。】

哈利对这种理所当然的腔调完全不知道该答复什么，幸好黑魔王也不需要他的答复。

【你不想我阿瓦达你吧？】黑魔王的语调完全不像是在用死亡威胁一个少年，【如果我们能达成一致，我就放开这些绳子。我猜，你也不想天天被绳子捆着，对不对？】

黑魔王的视线落到被打翻的牛奶和被浸湿的衣服上，哈利一个瑟缩，连忙点头。

黑魔王微笑起来（说真的，这个笑很魅惑）：【很好，那我们达成了一致。】

话音刚落，那些绳子寸寸断裂。然后，黑魔王站起身，干脆利落地走了，顺便带走了大蛇纳吉尼。

在寂静的房间里，哈利躺在地板上，手脚发麻，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