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还醒不过来,可她已经觉察到在做梦。梦中所见,依旧是一个陌生而又亲近的人。她明白这个梦不是哀悼死难,而是预兆永生不死的青春。
这个人非常年轻英俊,生着rou_ruan卷曲的金发和聪慧沉静的褐色眼睛。这个人是谁?她想了半天,最终觉得这就是儿子将来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一定生个男孩子,健壮而又聪明。毕竟,孩子他爹可有学问啦。
这时她才想起来:似乎有段时间没见到孩子他爹了。丽莎坐起身来,一只手覆在自己的腹部,另一只手则若有所思地搭在膝上。十月中旬的天气,她有点儿怕冷,将绣花毛毯一直拉到肩头。这样漂亮的毯子,谁见了都得问一句:“简直是皇后盖的,哪儿弄来的嫁妆?”然后她就洋洋自得地眯着眼笑:“小时候,叶塞尼亚老婆婆和我一起绣的。”
毯子是她自己的。床单、褥子乃至她置身其中的这间屋子,都属于别人家。丽莎能够在这里安稳地住上一阵子,全仰仗1944年9月初的一次军事行动。历史学家们大概会将此形容为一出*漫主义的英雄诗剧:加里波第支队和托斯地区支队,一举攻进了西北部边境上的奥索拉谷地。建立了一个小型的共和国。
然后就经常见不着孩子他爹了。在黄昏,在清晨,在午夜,在各种可能的或是不可能的时间,基尔伯特背着枪风尘仆仆地闯进门来,往长凳上一坐,大口大口地喝水、吃面包。然后丽莎就放下活计,走到丈夫身旁,将手放在他那汗津津的后脖颈上。在这种情况下,他大多是沉默不语的。可是有一回,他忽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面庞上:
“丽莎,我多么愿意活下去A!丽莎!”
基尔伯特没有觉察到:他说这句话时用的是纯正的德语。
然后她又见不着他了。
经常来看她的是妇nv们。炊事员约兰达、医生卡洛塔、娜塔莎,甚至还有_F_屋的nv主人,会陪她说一些婆婆_M_M的话。还有一位常客是安东尼奥。丽莎正是从他那里获知:游击队缺乏武器,如果得不到增援的话,他们可能随时得从奥索拉一带撤离。
“基尔要求参加前方的战斗,不能常常来看你,可别埋怨他A。”安东诚恳地对她说,“上级派我负责后方的防御,要是我能和他换一换,对大家可都好。”
丽莎注意地凝视着安东,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罗维诺也在前方么?”
“嗯。”
“前方很紧张么?”
“嗯。”
“还能坚持多久?”
“可别一个劲儿地盯着我看。”安东尼奥躲开了丽莎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你丈夫会妒忌的!”
“就算我现在扑上来吻你,他也不知道。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他了**”
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尽管就在三天前,他还能抽个空回到那座矮小的_F_屋,在她的身边坐一坐。他看见她那光辉灿烂的头发,宛如斗室里升起了一轮太阳。
他把一切都留在她那儿了,包括从废墟里刨出的那些书。只有那本薄薄的海涅诗集始终揣在他的怀中,和他一起趴在谷地边缘的战壕里。海涅的诗篇一边挨着他的X_io_ng膛,一边挨着泥土,他能听见中间传来德意志语言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一百多年前,亨利希·海涅也曾漫步到意大利的北方**
在战壕的另一边,士兵们在说德意志语言。基尔伯特能从他们的口音里,辨别出谁是柏林人,谁家在多特蒙德,谁是他的慕尼黑老乡。
好像那边就是德意志祖国。
“哎,老兄。”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她了。
“老兄!你聋了?”
基尔伯特打了个寒战,转过脸来,看见了趴在他身旁的罗维诺·瓦尔加斯。
“这不好,老兄。”罗维诺不以为然地数落道。“估Mo着德国人还得再进攻,你偏偏在这种时候走神。”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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