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失去了旅长和第一支队,第一突击旅也还在顽强地继续着自己的事业,就
像副旅长波诺弗瓦说过的那样:在天台上可以看星星、说胡话、谈恋爱和哭鼻子;一旦下了楼梯,就不许再掉眼泪。那一天他下了天台,走到弥漫着沉痛气氛的大厅里面,声音疲惫而坚定:
“现在,第一突击旅由我负责!”
这句话是从波诺弗瓦家的祖先们那儿继承下来的。在久违了的故乡巴黎的街巷里,至今还能听见这句话的回声。在1789年,人们说:“巴士底狱由我负责!”在1848年,人们说:“街垒由我负责!”在1871年,人们说:“蒙马特尔高地由我负责!”
突击旅从邻近的第三、第四、第五支队分别抽T出一些人,组成了新的第一支队,和第二支队一起由旅指挥部直接领导。还要派人到师指挥部去,汇报损失情况和听取工作建议。这都是由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亲自负责的。他完成的第一件事情,是详尽地审讯了那个本以为是永远失去了的伙伴,罗维诺·瓦尔加斯。
这件事发生在重伤的安东刚刚被送到维查利雅村没多久的时候。那时,基尔伯特把卡洛塔医生带了下来,给他做手术。那时,罗维诺曾自作主张地回过山上一次,他想要尽快接受询问,以便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太难以置信了。”副旅长这样评价罗维诺逃neng虎口的经历,得到的回答是一句富于讥讽意味的冷笑:“你说的对,我自己都觉得这不是真的。”
副旅长久久地凝视着罗维诺的眼睛,末了长叹一声:“哪儿也别去,回维查利雅待几天。现在就走,也许你到家的时候,咱们可爱的白_yi天使卡洛塔刚好给他做完手术。”
“按条例,应该对他进行隔离审查。”罗维诺离开后,作战参谋颇为不快地提出了意见,似乎还在惋惜那顶被弄丢了的漂亮帽子,刚刚罗维诺才为此道过歉。
“所以把他从指挥部暂时打发走,不管他现在是个怎样的人。”副旅长回想着罗维诺眼睛中那一闪而过的_gan激,轻描淡写地回答,“现在,第一突击旅由我负责。”
“由我负责。”
在这些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日子里,副旅长很想找一个真挚的朋友,倾诉这句话在他nei心激起的全部_gan情。然而他找不到。他自觉较为亲近的那些人里,安东尼奥在维查利雅养伤;基尔伯特决没有作为抒情对象的气质;彼得年纪太小。至于姑娘们,咳,给姑娘们平添烦恼,这可是莫大的罪过。
姑娘们**战前他遇到过一个叫玛格丽特的姑娘,往前有一个冉娜,再往前有一个路易丝,大概还有别的什么人。如今他早已忘记了她们的吻,却常常想象她们在战争中有着怎样的命运。然后他才蓦然回忆起来:她们多么美好和娇neng,易于遭受身心创伤。
然而亚瑟·柯克兰的名字却像一阵凛冽的西北风,从汹涌的海上席卷而过,在比利牛斯的崇山峻岭间留下永不沉寂的呼啸。在1938年早春那些晴朗峭寒的夜晚,天文工作者们有时会觉得:观测镜中的星星竟被西北方的劲风和西南坡的炮声震得摇摇Y_u坠。
如果能够向亚瑟倾诉他的全部孤寂,该有多好A。然而亚瑟未必愿意听。何况亚瑟现在不是亚瑟,而是鲁滨逊。石片凿出的“F”和“A”永远留在比利牛斯的峭壁上,可就算亚瑟在情报署名处以“R”代替了“A”,弗朗西斯永远只有一个“F”。
幼年时,弗朗西斯伸开拇指和食指比划夜空中的两颗星星,觉得它们像两个朋友般挨得挺近。稍稍长大一些,他就从书上看到群星间隔着不可逾越的千百万光
年。可是,一个人要走过漫长的生活道路,才能明白: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往往比群星之间更为遥远。
孤寂的历史和人类的历史一样长。至关紧要的是:一个人应当学会怎样消耗孤寂,而不是让孤寂来消耗他。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是这样,亚瑟·柯克兰也是这样。
如今,造船厂顾问施马霍尔先生,在热那亚的头等餐厅找了个俊俏的nv招待——对外宣称的名字是安杰丽卡——当情妇。无论是当地的普通市民,还是法西斯占领军的官兵,大概都是这样以为的。周末,人们能够看见她小鸟依人地挽着他散心;工作日下班后,她通常会j心打扮一番,径直到他的住宅去过夜。他把放着双人床的卧室让给她,自己在书_F_的地板上打地铺。
这要从他们建立联系的次日清晨说起。他就按照契亚拉的暗示,去喷泉广场南大门找到了那家鞋匠铺。鞋匠是个年届五旬的意大利人,直截了当地给他分析了上级的指示,还有热那亚与周边城市的种种情况。然而他最为焦虑的事情——游击队在十月十九日的损失情况,鞋匠却不能立刻告诉他。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