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光yin森森地说,“你们的‘进藤前辈’说不定早就死了。”
庄司和冈看上去活像被雷劈了似的。
光绷紧脸:”我说的话你们都不相信。总有一天我会吃了你们,别说我没有警告过——”后脑勺忽然被卷起筒状的物体重击一下,光“哎哟”一声抱住头,“和谷!你干吗啊!”
和谷一脸责备地站在那里:“进藤光,你真够朋友。我们都不知道你今天出院!”
“这些小事干嘛这么在意……喂!”
和谷又用卷起筒状的报纸给光一记。
“小事?!我们当时都被你吓死了!叫你那么多次不应,门无端被撞开了却没人进来!我们都怕死了,你就这样得肺炎了!棋院都骂死我们了,奈濑经常哭着说都是她的错!你出院了不告诉我们,还居然说这些是小事!”
光忙抬起手:“好啦好啦, 对不起。”朋友们都很担心他,于情于理,他确实应该讲一声。当然啦,他也不想被和谷念。这时,他留意到和谷手中的报纸:“这是什么?”
“《围棋周刊》,上面刊登了新晋棋士。我感兴趣的是青岚(あおあらし),那个全胜出线的残疾女生。”
“残疾人?”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啊。
“青岚不能说话,只有十五岁。她蛮可怜的。”和谷看起来既同情又敬畏。
“不容易啊,还全胜出线,这个青岚很出色嘛!”光赞叹道。
“是啊,听说座间老师还指定她参加新初段联赛呢。”
“座间老师啊,”光想起来,“不就是塔矢新初段联赛的对手吗。”看来青岚的厉害远远超出他想象。
“拿你没办法,一天到晚塔矢塔矢的。对了,你今天下完棋后要和伊角一块儿来我家吗?”
“不了,我要去塔矢家的围棋会所,已经跟他约好了。”
光一说完就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耳朵。果不其然,他听到耳边传来和谷愤慨的抱怨:“怎么又是塔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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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八原的夏目就没有光这么走运了。
自从盂兰盆节以来,夏目就时不时地发高烧,咳嗽也越发严重,一直在八原的医院里浑噩度日。
他这副虚弱的模样令妖怪们都蠢蠢y_u动,猫咪老师不得不时刻保持着警惕。
“真是的!这样下去简直没法睡觉了!”
“咳咳,对不起,猫咪老师……”
少年在病床上咳嗽着。猫咪老师真想一脚踹扁这张毫无血色的脸。
“快点给我好起来啊臭小子!”
“去东京治疗吧。”医生为难地对藤原夫妇说,“夏目君的病情已经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
藤原叔叔皱起眉,塔子阿姨也红了眼眶。这一切都令夏目难过。让藤原夫妇担心他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还要让他们陪自己去东京一趟……
“我陪他去东京。”隔天,在夏目的强烈请求下,猫咪老师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xi_ng形象,自称是夏目的朋友。它摆出了沉稳的模样,“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藤原叔叔确认了新干线可以直达东京后,才勉强同意他们自己出发。塔子阿姨帮夏目收拾行装。夫妇俩都不放心地叮嘱着。
谢谢你们……夏目想这样说,一张口又咳嗽起来。
猫咪老师背着夏目走到藤原夫妇看不见的地方,便化身成斑,让夏目枕着《友人帐》半躺在自己身上。少年的咳嗽更剧烈了。
“臭小子!给我把所有的外衣统统披上!”它烦躁地嚷嚷道。
确认少年穿上足够的衣服之后,皓白优雅的妖兽斑在空中慢吞吞地飞,让刮过的气流尽量小一点。
一路上有妖怪瞪着它看,
一脸难以置信。斑的青筋暴了一暴。不用问,自己现在的p一定蠢死了。
“斑大人,夏目怎么了?”有妖怪凑过头来。
“不关你们的事!”斑没好气地说。本大爷这样才不是为了夏目贵志,是为了他脑袋下的《友人帐》!《友人帐》!!
这个猫咪老师……夏目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
“老师,”他虚弱地问,“咳,你真的知道去东京的路吗?”
“当然认识!”
接下来却是许久的寂静。夏目快要睡着了,才听到斑低沉地开口:“我去过。”
妖兽的声音深邃辽远,像一缕叹息。夏目心下一震。然而高热却让他的脑袋无从思考。这时,夏目听到斑含糊不清的声音:“唔,那边的章鱼丸子恨好吃。”
“咳,老师,原来你肯带我去东京是因为这个。”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吃……
斑傲慢地:“哼,算你有点小聪明。”
夏目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不久后,斑徐徐在东京郊外停下。温热的气息掠过皓白的毛,送来人群混浊的气味,斑厌恶地皱了皱眉。
“小子,我们到了。”
夏目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去mo脑袋下的《友人帐》。
“这里没有妖怪。”斑yin郁地说。
“哎?!”夏目惊讶。
“你和你外婆一样白痴。”斑不耐道,抖了抖皓白的毛发,“小子,快下来吧。我可不知道医院在哪儿。”
少年从斑身上下来,转过脸,便看到了——东京。
很久很久以后,夏目还记得此时的场景。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熙攘的人声、色彩变幻的天空树、掩映着万家灯火的玻璃幕墙……流光交织成团,有着一种奇异而诱惑的瑰丽。
像是宇宙爆炸之初。充满炙热,却也孤独。
“这里,是没有妖怪的。”斑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夏目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友人帐》。古旧的、竹绿色的和纸纹路,贴着温热的掌心,触感粗糙而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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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合结束的傍晚,光撑起伞离开棋院,打算去围棋会所。
雨下得真大。水珠砸落在伞面上,汇聚成溪流蜿蜒而下,开出无数晶莹的花。
——光,怎么人都可以上月亮去了,雨伞还是跟以前一样呢?
眼前的一切在泪水中渐渐模糊,终不见那缕月白色的幽魂。正在伤感时,光看到前方的雨帘里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就站在不远处,四处张望。
光定了定神,飞快地抹去脸上的冰凉。
那是一个斜背着旅行包的白衣少年。他轻轻咳嗽着,淋着雨站在路中央,看上去像是迷路了。他抱着一团白猪似的招财猫。现实中怎么会有这样的猫?
那只又丑又胖的招财猫也许缓冲了些许悲伤。光边和它大眼瞪小眼,边快步上前,想和这位陌生的少年共同撑伞。
白衣少年比光稍矮,他感激地抬头望了光一眼。浅金色的短发全然湿透了,清秀的脸毫无血色,茶色的眼睛雾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