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陆南亭也睡得不太好,他做了整晚的梦,梦里有师父有师弟有惜月,有很多他不认识的人,走马灯一样乱腾腾的,每个人都在唤他的名字,可他把眼睛瞪得再大依旧谁的脸也看不清,就那样孤身站在一片空地上,四面八方都是一声声的南亭,叫得他心乱如麻,控制不住去想多年来行事的正误,想着想着又乱了,那些唤他的人也都不见了,他情急之下,竟然又睁开了眼。
张凯枫还躺在那里,跟他中间隔了一堆薄衾。那是前几年门派统一做的,可以自己挑选颜色,边角处织有弈剑纹饰,他当时本来想让负责这事的小姑娘随便替他定一个,谁知软硬兼施也行不通,只好自己来选。拿过颜色册子随手翻两页,直接定下这相思灰,小姑娘看这三个字眼神都不对了,他倒只想着那册子上语焉不详,所谓相思灰别是红色就好,那真要受不住。
他神色如常起身束发,听出张凯枫已经醒了,也没拆穿,独自绕出寝台,饮过水后又走到nei廊上,抓只鸽子给负责膳食的弟子传信要吃的,想到寝台上还躺着一个,特地写清要加倍。不多时一男一nv御剑而来,是今日负责紫微阁值守的小孩子,手里提着食盒,一落地就行礼问安。
陆南亭笑着道谢接过食盒。年轻人不怎么见他这样的神色,眉目间激动难掩,问是否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一手一个食盒正往回走的陆南亭正在想怎么把掌门职责甩出去好带张凯枫到处逛,忽然就有人送枕头来,当即把两个小弟子带到紫微阁前厅,放下食盒抱出要发掉的剑令,神色郑重地放进小男孩子的怀里,又亲自搬来椅子放在紫微阁门口,特别严肃地“把考验诸位同门的权力jiāo给你们了”。
莫名就被掌门托以重任的年轻人一脸茫然,抱着剑令不知如何是好。陆南亭提起食盒迈进nei廊,差点就撞上靠着板壁的张凯枫。两个人反应很快各自退开,隔出了很大一段空间。陆南亭护着食盒怕洒,站的姿势格外láng狈,张凯枫看看他又看看地,悄无声息地过来,从陆南亭手中接过一个食盒,向nei室走去。
食盒塞得很满,大多是各类点心,样子很jīng致,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有些种类是新的,连陆南亭也叫不上名字。张凯枫起初没动,似乎不太敢,但又不像是担心安全,也不知是因为什么。陆南亭看张凯枫这样,料想他不放心,便把自己和张凯枫那盒里的点心都切成两半jiāo换。他做到这个地步,张凯枫觉得继续僵持下去也不好,便拿起一块很晶莹的来吃。这点心似乎是江南做法,甜得他说不出话,陆南亭偶一抬头见到,知他是吃不惯,顺手把自己的茶杯递过去,张凯枫就着喝了几口长舒口气,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用过早膳,陆南亭说要换_yi_fu再出门,张凯枫自然没有意见,坐在nei厅等他。不一会儿陆南亭穿身金绿_yi袍出来,连剑也换了,看得人一愣。张凯枫对这身_yi_fu有印象,仿佛是叫玄嚣,陆南亭还不是掌门的时候常穿,“你是被多少人盯上了,出门得穿成这样?”
“倒不是被盯上,”陆南亭拉着他从nei廊往紫微阁后面绕,“只是不想穿得太容易被认出来。我们两个在一起,如果有认出我的跑来打扰,万一又认出你来,不是没完没了的麻烦。”
他走到一扇窗前,卷起竹帘向外跳,紫微阁正门方向传来鼎沸人声,大概是来接受试炼的弟子发现掌门不在闹将起来。张凯枫正要去看陆南亭这当事人是否会觉得不好意思,忽然就被人从窗口拽住,提到一柄巨大的飞剑上。
弈剑听雨阁第十六代掌门陆南亭,无视了所有嚷着要见他的声音,跳窗从紫微阁跑掉,身边带着一个曾被敕封如今只是人称幽都魔君的张凯枫,御风而去。
紫微阁在弈剑听雨阁偏西北处,东北有观武台,西南是谪仙楼,锁妖塔位于中央,再往南去是白辕居,玄华云顶,天府阁和演阵台。陆南亭一处处指给张凯枫看,毫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张凯枫按他说的方向看完一圈,不算太冷淡地说,“你倒是会想。”
“这里山比巴蜀还多,当然不太可能修得像以前那样,”陆南亭带他往西南去,“好在有锁妖塔,门派nei御剑来去不是难事。那些修行炼道的地方你肯定没什么兴趣,我们到谪仙楼去。”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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