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厉害。”献收了刀,后退半步站回景行身边。“这是你从你的师门学来的吗?”
“正是,”景行应道,右手一挥将那沙风收了回来,“由祖师自创的土卷天书所传,施展则能引方圆百里之尘土汇于一处,力量非凡。”
献的目光晃了一下,重重地点头,“嗯,很厉害。”
景行的土系法术使赤水村的村民与他们两人相安无事起来,也引起了献的极高兴趣。虽说云麓有门规一切法术不许外传。但毕竟云麓仙居土宗高徒景行仙君平生夙愿便是广收门徒传授法术振兴土宗——他胆战心惊地思前想后,觉得教点入门应该不算什么,便教了献一招土宗法术中最基础的土兮盈丘。
献望着面前凭空垒起的小土堆怔了一会儿,回头问景行:“这有什么用处?”
“……也许能帮你把兔肉存得更久一点。”
“如此。”献一本正经地点头,“很有用处,谢谢你。”
景行头上滑落一滴冷汗,“你不是说要去打猎吗,走吧我陪你一起。”
由于多了一个人,食物的消耗自然也快了不少。乍一开荤使十分热衷于吃的景行颇感羞愧,自告奋勇要和献一起去打猎。献无可无不可地带他去了那片茂密树林随便找块空地开始蹲守,却见号称来“学习徒手搏斗技巧”的景行左瞧右看,四周的土坑落叶堆一个也没放过,大有想掘地三尺的意思。
“你在gān什么?”献擦着刀问道。
“嗯?没什么。”景行随意地摆摆头,视线仍然落在地面被他翻开的地方,“看这里风水不错感觉应该是会出些奇怪东西的地方……”
“奇怪东西?”献重复了一遍,“什么奇怪东西?”
“就比如活物成jīng,千年老妖什么的……”景行认为献是小村少女,应该不会对神鬼jīng怪有什么概念,还特意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辅助说明,“法力高深,很可怕的。”
没想到献却忽然笑了——她性子冷淡,很少有情绪波动,更不用说直接表现出来,“哈哈,没有的,这里没那种东西。”
“你怎么知道?”景行好奇,三步并两步扑到献身边坐下,“你好像很了解这里的样子,怎么样,告诉我这里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看本仙君出马将其斩于马下——”
“没有。”献飞快地回答,脸上笑容消失殆尽,“这里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那种东西我没见过,但我很确定这里没有。”
“怎么可能,”景行不以为然,转开头继续观察起来,随口说道:“你没见过怎么知道。我看这林子时间不短,肯定会有点什么——”
“没有。”献霍然站起,冷冰冰地说:“有件事我忘了问,你来赤水做什么?”
景行骤然一惊,佯装淡定道:“我?我来赤水是找东西的。”
“什么东西?”献问。
“一件祖师jiāo给土宗保管的宝物,但是很久之前就遗失了。”景行捡起一根较长的枯枝去戳右手边某棵树底的树dòng,似乎想戳点什么出来,“我想找出来带回师门,也算不辜负云麓土宗对我的栽培之恩。”
“如此。”献不置可否,心想宝物听起来应该是自己没见过的东西,那倘若有她没见过的东西出现通知景行就好。“我可以帮你留意。”
“真的吗?”景行不露痕迹地拭去额边冷汗,“谢谢你。”
“不……”献刚想说什么,耳朵忽然从风中捕捉到某种奇怪的声音,“噤声,有人来了。”
景行连忙闭嘴,伏回献的身边,以眼神示意道:应该不是村里那些人吧?他们还敢来找你麻烦?
献推开景行,甩出短刀将几棵不算太粗壮的拦腰切断。树后隐藏身形的几人吓了一跳,倒也不再畏首畏尾,抬头挺胸地走出来,丝毫不在乎使他们露出行迹的献,反而紧紧盯着景行。
“你们跑得倒快,竟然能追到这儿来。”景行站起身,眼角眉梢满是不屑,“不过也别以为找到我就能得逞,白日做梦还是先找水宗的小师妹治好了再出来丢人。”
为首的人一声冷笑——他们穿着和景行类似的服饰,想来应是同门之类的关系。不过颜色较景行浅些,红色的部分也更多,不知是何含义——双手凭空一展托住一柄法杖,杖头闪烁金色光芒,寻常人难以直视。“你觉得眼下情势还能再放你毫发无伤?景行,看在你我同门一场的份上,劝你还是收手,否则休怪我不计情面,手下见真章。”
“要我说,你们火宗还真是个顶个的狂妄自大。”景行冷眼一挑,“燎原师弟,多日不见你倒长进不少,连天涯杖也拿上了。”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燎原不屑,视线微动转到景行身旁沉默不语的献身上——此行她仍然赤足,青色短衣留有先前被溅上的血迹,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是很不体面的样子。“瞧你,怎么跟这样的野丫头混在一起。还是说这是在替你表态,你这‘光脚的’已经不怕我们‘穿鞋的’了?”
“死到临头”四字引起了献的注意,她问景行:“怎么回事?他们要杀你?”
“自然!”景行尚未开口,对面的燎原抢先喊道,“你身边这人可是我们云麓仙居的叛徒,掌门师尊有令,仙居叛徒景行,人人得而诛之!不相gān的人不要来自找没趣!”
燎原挥动法杖,周身腾起数个火球,得意道:“前尘恩怨,今日一并清算了吧!”
“师弟还是别开玩笑了,”景行神色一凝,双手如先前燎原一般平展开,托出一柄琉璃样的法杖来,“师兄还有很重要的是没办完,怎么能死在你们这些火宗宵小身上。”他突然伸手一推,将献远远送开。法杖轻挥念出土宗心法尘兮翻覆的口诀,“如果我是你们,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世间习武之人,皆知中原云麓仙居天书术法威力巨大,相应的施法时间也就格外长。是以云麓仙居弟子大多学得伶牙俐齿,以期念诀速度能再快些。此番景行与燎原二人于门派中地位均不低,自然做不出大眼瞪小眼互相念咒的事情。燎原腾云而起,不断用最基本的火系法术火兮离jīng骚扰景行,他身后两名弟子则借机出手意图将景行制在原处。景行无奈,只得不断移动召来风沙反击。然而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一名年轻弟子的漩兮梦回正中景行面门。后者从云上跌落,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呵,嘴上说得厉害,还不是落在我手里!”燎原见状退至两名弟子身后,轻声诵起火宗顶级术法焦兮炼狱的口诀。在他看来,什么土宗大弟子景行,什么云麓最正统的传人,早已是他刀下鱼肉,任凭他生杀予夺——
说时迟那时快,被景行推到一旁的献突然从地上跃起,双手持刀直刺燎原。不仅打断了他的念咒,连那两名小弟子也被一刀割喉要了性命。她绕到燎原身后,短刀贴到其脖颈处,冷冷说道:“你真可笑。”
“放手!滚开!你这野丫头!”燎原自小拜入云麓仙居,每日锦衣玉食,还从未体验过被个脏乎乎的小丫头拿刀顶着脖子的经历,“我警告过你少管闲事!”
献不为所动,短刀更紧了些,在燎原颈间割出一道血痕,“一,滚远点;二,死在这里。选。”
“放开我!”燎原不断挣扎,“老子才不想死在你这野丫头手里!放开我!我走!”
他张牙舞爪地,本以为要挣扎些时候,没想到献竟然立刻松手放了他——甚至都没在屁股上补一脚踹开——只是声音还和之前一样冷:“快滚。”
燎原连滚带爬地走了。献把短刀在树皮上蹭了蹭走回晕在地上的景行身边——后者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歪在地上。她想了想,把血没擦gān净又沾上少许树皮碎屑的短刀从腰间抽出,面无表情地刺进景行的小腿。
“啊啊啊啊啊啊——”景行尖叫着醒来,满脸愤恨地盯着自己腿上的短刀,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可以不用这样的方式把我弄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