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沈顾北逐渐放慢跑步速度,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对身体的弱鸡程度有了深层认知。
仅仅三十分钟晨跑,他居然累到心跳过速,呼吸困难。两条腿酸疼乏力,嗓子干疼,体感不像重生回十七岁,反而像是穿越到七十岁。
“好累。”他抬起胳膊,用衣袖擦擦下巴的汗,开始怀念家
里的健身房和教练,以及逝去的六块腹肌。
现在这副身体,别说腹肌了。
隔着衣服摸摸肚子,甚至能摸到肋骨的形状。
“沈顾北,早啊。”魏沁从后来跑过来,笑盈盈跟他打招呼。
魏沁是魏则灵的妹妹,长得特别水灵。假如庆黎中学有校花评选,她肯定断层第一。
“早。”
“你没吃饭吧?我爸让我带馒头给你。”魏沁从书包里拿出不锈钢饭盒,里面的馒头尚带余温。大馒头中间夹着咸菜,还有三大块红烧肉。
沈顾北犹豫几秒,伸手接过来,轻轻说了声谢谢。
“啊?”突如起来的见外,搞得魏沁有些迷茫。
“替我谢谢叔叔。”
“哦哦,那你晚上来我家跟他说。”魏沁眨眨眼睛,凑到他耳边问,“你昨天怎么没来我家看电视呀?昨晚《还珠格格》的剧情特别精彩,你都错过了。”
99年,电视机已经逐渐普及。奈何沈顾北家里太穷,只能每晚去隔壁蹭电视。
沈顾北忍着给她剧透的冲动,一本正经回答,“忙着写作业。”
“是吗…”魏沁对此半信半疑,又说,“是不是我哥惹你生气啦?我帮你揍他!”
“没有,我真的忙着写作业。高三要以学业为主,我以后都不过去了。”沈顾北吃完馒头,大步走进五班教室。
魏沁打量他背影,柳叶眉轻轻蹙起,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沈顾北来得早,教室里没几个人。他掏出书本,继续沉浸式学习。
五班学生成绩差,高考明摆没啥希望。班里大家普遍厌学,迟到旷课属于常见现象。
早读课结束,班里学生还没到齐。
第一节 上课铃声响起,物理老师站上讲台,瞧见底下那么多窟窿,当场大发雷霆,拍着桌子骂他们太不像话。
物理老师叫刘红梅,重点班班主任。正处于更年期,脾气易燃易爆炸。
她是学校从城里请来的老师,自视甚高。只用成绩衡量学生,五班在她眼中全员垃圾。
每节物理课,她只要开始发脾气,保底半小时起步。然后利用剩下的时间赶进度,并且一定会拖堂。
沈顾北揉揉耳朵,屏蔽‘废物’‘屁用没有’‘我要是你们早就一头撞死’等等粗鄙辱骂,低头继续做数学题。
刘红梅骂骂咧咧同时,拿起粉笔把要讲的题抄到黑板上。她故意把粉笔压得很重,发出尖锐且刺耳的噪音,听得大家睡意全无,差点从人间毕业。
“接下来咱们讲题,把上次的试卷拿出来。”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翻动纸页的声音,没几个人回应刘红梅。
刘红梅也懒得管,五班的水平她清楚。物理对他们而言太深奥,每节课都像是对牛弹琴。
“给该电场加入两伏…喂,你干什么呢?!”刘红梅漫不经心讲课,目光环顾一周,发现沈顾北面前摆着一本数学书。
数学书!
身为物理老师,刘红梅尊严受到侮辱。
她能够接受学生们不听课,那说明他们蠢、笨、学不动,跟老师毫无关系。
但没办法接受学生在自己课堂上,学习别的科目,摆明挑衅她身为老师的权威。
“物理课你拿数学书干吗?物理学好了吗?”刘红梅抽出书本,发现沈顾北竟然密密麻麻写了笔记,字迹整洁干净。
神游天外的同学回过神,看向沈顾北,露出吃瓜看戏的表情。
“沈顾北完了,刘嬷嬷肯定要叫他家长。”
“何止啊,估计又要跟校长告状,让他退学别占地方。”
“退就退呗,反正也考不上。说起来,他数学才26分,咱班倒数第二,写数学题有啥用呢?”
“对哦,沈顾北数学那么差,他能看懂数学书吗?”
“站起来!”刘红梅厉声质问,“问
你话呢,物理学好了吗?”
沈顾北没有回答,依言站起来,瞅瞅黑板上正在讲的物理题。
“你学数学有屁用?物理才是理科最重要的学科,不听老师讲课就滚出教室!”刘红梅越说越气,把数学书卷成筒,照着沈顾北的头准备打过去。
发力之前,她听到少年慢条斯理的声音。
“答案是,42乘以10的负6次方T。”
“……什么?”刘红梅反应慢半拍,才回过神来,正确答案确实是沈顾北说的那个。
“我课前预习过了,老师。你讲得太慢,所以我才看数学书。”沈顾北跟她对视,目光纯净又诚挚,“我知道错了,以后物理课只学物理。”
他懒得跟刘红梅计较,体贴的递了个台阶,希望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刘红梅却没有顺着台阶下,即使气势减弱许多,也不依不饶继续斥责沈顾北。
“你看过答案了吧?我说过多少次,照着答案抄永远学不会!你这个猪脑子要是能看懂答案,要老师有什么用?”
“嗯,老师说得对。”沈顾北耐着性子等她说完,才露出一脸乖顺的表情,接过话说,“根据左手定则,这道题目中,洛伦兹力向下不做功。你受力方向标错了,老师。”
“呵呵,我怎么可能…”刘红梅讥讽一笑,觉得他真够荒谬,还敢挑老师的刺。
结果话说到一半,刘红梅用左手定则重新判断,发现方向确实标反了。
——她给五班同学讲课不上心,连教案都懒得准备。
刘红梅生性自负,以为凭借二十多年的教学经验,她绝对不可能翻车。
哪知道,今天偏偏在五班翻车,还偏偏被沈顾北当众指出来。
“你真的标错了,老师。”沈顾北伸出左手,示意正确的受力方向。
其他同学本来对物理和洛伦兹力毫无兴趣,但看到刘红梅吃瘪,内心一阵暗爽。纷纷起哄般翻出课本,根据书上描述的方式,一起为老师纠正错误。
“老师你看,书上的方向跟你不一样。”
“到底是课本印错了还是老师标错了?”
“反正肯定有一个出错。”
短短几分钟时间,全班学渣都熟练掌握洛伦兹力的左手定则。
“都闭嘴!老师只是粗心了,咱们继续往下讲。”刘红梅实在糊弄不过去,顶着青青白白的脸色,承认自己标错方向。
“哇哦”五班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那场面,仿佛每个人都拿到清北录取通知。
下课铃响起,刘红梅本学期第一次没拖堂,逃难般离开五班教室。
后排几个男生围过来,凑到沈顾北旁边,拿胳膊勾住他肩膀。
“哎,北子,你怎么发现刘嬷嬷啥啥方向标错了?”
“对啊,我被刘嬷嬷骂了两年,第一次见她那种样子。”
“是受力方向。”沈顾北捏住他手腕,把胳膊甩下去,正儿八经告诉他,“左手定则是电磁学基本知识,但凡你好好背公式概念,就能看出问题。”
“背那些有什么用?我爸说了,我只要拿到高中毕业证就行。”
“哦。”沈顾北没有多管闲事的毛病,跟未成年人也没有共同话题,索性拿起笔继续写作业。
旁边
几个同学烦而不自知,沉浸于对沈顾北的崇拜中,上赶着跟他哔哔唠嗑。
“……今天是我上物理课最爽的一次,真舒坦。”
“可惜南哥没来,他最讨厌刘嬷嬷。”
“说起来,南哥还上学吗?”
“不来了吧,他说上学没意思,他要当庆黎扛把子。”
“哈?”扛把子是什么文艺复兴?
沈顾北短暂无语几秒,才记起来,九几年《古惑仔》特别流行,每个中二少年都想成为‘浩南哥’。
对于沈顾北来讲,《古惑仔》早就成为时代的眼泪。或许,这就是自己跟小屁孩之间的代沟,比东非大裂谷还宽。
“南哥是谁?”沈顾北顺嘴问,“陈浩南吗?”
话音刚落,旁边几个男生用看外星人的目光审视他。
“不是吧,你连南哥都不认识?”
“他就坐你旁边啊。”
说着,男生捞出桌洞里的校服,展开给沈顾北看。
洁白的校服背后,歪歪扭扭写着几个狗爬的大字。
‘庆黎扛把子——郑安南’
旁边还画了个骷髅头,衣袖上左青龙右白虎,虎脸画得像HelloKitty。
郑、安、南?!
沈顾北盯着那几个沙雕气息爆棚的字,眼前又浮现灵柩前那个挺直的背影,还有他深邃动情的眼瞳。
这些年来,他熟悉的郑安南沉稳高冷,杀伐果断,几乎是完美无瑕的状态。
救命,这两位确定是同一个人吗?
沈顾北不记得自己跟郑安南当过同桌,后来合作过程中,才得知对方也是庆黎镇出身。
读高三时,他同桌是全校有名的混混,从来没有上过课。开学没多久,便被学校强制退学。
记得昨天去老师办公室,吴耀似乎提了一嘴,让沈顾北转告同桌按时上课,否则学校会以自愿退学处理。
……啧,线索竟然串起来了。
“所以,”沈顾北努力控制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那个傻比在哪?”
“哪个傻比?”
沈顾北面无表情指了下校服,不太想承认自己认识那个傻比。
“哦,南哥最近带着兄弟到处抢地盘呢,今天应该轮到东流村了。”
???
抢地盘又是什么小学鸡操作?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你以为这是沙雕的巅峰吗?不,只是个开始!颤抖吧,宝比!
北北(冷漠):我申请换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