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的表情扭曲了。
“什么东方名侦探,听都没听说过!”他低吼道,垂下了细剑。
段非拙露出胜利的微笑。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说_fuZ了。
白发警夜人丢下他,头也不回
地朝黑暗中走去。段非拙爬起来,抓起Z的大_yi,小跑着追上他。
每当他接近Z时,Z就会加快脚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段非拙明白Z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想和他说话,便干脆放慢脚步,不疾不徐地走着。
然而当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大到一定程度时,Z又放缓了速度。
走了一阵,Z忽然停了下来。
段非拙以为他终于愿意跟自己交流了,急忙兴冲冲地奔上前。
“所以,你**”他开口。
Z扭开脸“我不知道市区在哪儿。”
“**A?”段非拙迷茫。
“我找不到路了。”Z用冷硬的语气说。
最后还是段非拙把Z领回了阿伯丁市区。
其实在郊野中,只需要朝远方望一眼,就能凭借灯光找到城市的方向。但Z看不见,在地下的旅途完全扰乱了他的方向_gan。对于自己必须依靠段非拙才能找到路这件事,Z看上去气不打一处来。
当他们好不容易用两条tui走回斯通诊所门口,那儿已经围了一大群警察。路过那儿的码头工人看见了倒地不起、浑身鲜血的斯通医生,便惊恐万状地报了警。
Z向当地警察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告诉他们连环杀人案的真凶就是斯通医生的儿子,他利用下水道四处移动。医生包庇了凶手,却反被疯狂的儿子所伤。而凶手亚历山大·斯通最终又死于遗体修复师邓肯·麦克莱恩之手。
当然了,他没提什么神像,什么恶犬附身。那些事不该让普通人知晓。
警察们听罢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们不信。尤其是当他们找到亚历山大·斯通的尸体后。虽然那尸体已被开膛破肚,惨不忍睹,但只要经过法医的解剖,就能看出他的脊椎并未受损——亚历山大·斯通号称残疾瘫痪,验尸报告则清楚表明他在说谎。
斯通医生已被火速送到最近的医院了。等他能开口说话,想必就会向警方交代自己的罪行吧。
警方还搜查邓肯的棺材铺。当然,那儿已经人去楼空。邓肯不可能再回来自投罗网了。
至于下水道的食尸鬼**段非拙本以为它们失去了饲主,会开始疯狂袭击jin_ru下水道的人,然而在下水道中探索的警察却连一个食尸鬼也没遇上。它们或许躲入了shen不见底的黑暗中,或许追随它们的主人一道离开了阿伯丁。
第二天,阿伯丁当地报纸的头版头条用特大号字体登出了爆炸x新闻——《北方的开膛手杰克落网!》。食腐秃鹫般的记者已经连夜找到了新闻素材,撰写出了文章,就连段非拙都要_gan慨他们下笔动作之快。
新闻中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亚历山大·斯通是何等丧心病狂,斯通医生又是如何替他儿子瞒天过海。细节之“丰富”,段非拙觉得记者不去写小说真是屈才了。
当然了,文章从头到尾都没提Z和段非拙的名字,只含糊地提了一句“苏格兰场派遣的专员在案件破获过程中的少许帮助协助”。不知是警方下了缄口令,还是记者想把功劳从伦敦警察手中抢过来,才故意把事实一笔带过。
今后好几个星期,记者们都可以靠这个案件混饭吃了。段非拙甚至可以想到接下来几天的新闻标题——《名校毕业生为何走上犯罪之路是人x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变态杀手是如何养成的亚历山大·斯通不为人知的童年》、《一个被家庭所毒害的青年亚历山大·斯通的血泪心酸史》**
从古至今,许多事情都改变了,但也有些事情从未改变。
斯通诊所中那几尊印度神像被Z没收了。段非拙本来还想,要是Z不记得这回事儿,他或许可以偷偷地把它们收进秘境交易行——他可不是贪图财富,而是它们太危险了,还是保存在交易行中比较安全。
但是,保存在警夜人的证物室中,或许更为安全。
连带其他一些没有秘术功能的物品也被Z以“检测”的名义收走。他把它们全部装在一口箱子中,运回伦敦。
自打斯通医生落网那天起,Z就再没跟段非拙说过一句话。他好像当段非拙不存在似的。两个人同处一室时,往往各干各的。Z不开口,段非拙也不敢吱声。
周五那天,Z退掉了租住的_F_子,启程返回伦敦。
他们定了上午10点的车票。段非拙那天起了个大早,换上那件葬礼上穿的_yi_fu,对Z说“我去一趟墓园。咱们车站见。”
Z别开头,假装没听见他说话。
段非拙拎起行李,先行离开。去墓园的路上,他顺手买了束花。墓园附近有不少卖花nv,随时准备为扫墓的人花束。
他不知道露丝喜欢什么花,就每种各买了几朵,总归有一种符He露丝的心意。
天空乌云密布,看起来又像是要下雨。一排排墓碑整齐而沉默地伫立在灰色的天空下。段非拙找到露丝的墓碑,惊讶地发现墓前竟然堆满了花束。他以为自己那束花已经足够豪华了,没想到和它们一比,简直相形见绌。
背后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段非拙转过身,露丝的父亲罗伯茨先生拄着拐杖走过来,他也带了一朵花。
“切斯特医生?”一大早在这儿遇见熟人,罗伯茨先生很是讶异。
“我就要回伦敦了,过来看看露丝。”段非拙说着将花束放进那一堆鲜花中,“这么多花是谁送的?”
“各种各样的人,阿伯丁的市民。”罗伯茨先生低头望着墓碑上的文字,“很多人过来献花,死者遇害的地方也摆满了花束。我都不认识那些献花的人。”他顿了顿,抬起头问,“他们没有忘记她,对吗?”
段非拙颔首。
罗伯茨先生一瘸一拐地走到墓碑前,艰难地弯曲一边的膝盖。段非拙想帮他一把,却被他坚定地推开了。他蹲下来,将手中的鲜花放进花堆中。
“我记得您想装机械义肢。”段非拙说,“我帮您买一条吧。我认为的那位警探也装了机械义肢,我可以跟他打听是在哪儿装的。”
“您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多忙了,医生,我不能再接受您的好意了。我虽然没了一条tui,但我还有双手,还有家人,我可以自己赚钱。”罗伯茨先生有些哽咽,“虽然报纸上提都没提,但我知道是您抓住了凶手,给我的露丝报了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不远处的教堂响起了整点的钟声。该是去车站的时候了,否则就来不及了。
“您要是想报答我,”段非拙说,罗伯茨先生做洗耳恭听状,“今后就好好生活吧。这就是最好的报答。”
段非拙抵达阿伯丁车站时,距离发车只剩五分钟。
他提着行李,慌慌张张朝月台奔去。周围的旅客都已经涌上火车,月台上满是送行的人。每一扇车窗中都有人在招手。
段非拙找到他的车厢,刚想上车,背后传来一声轻咳。
他回过头,意外地看见Z拨开人群朝他走来。
难道说,Z没有提前上车,而是一直在月台上等他?
Z目不斜视地从段非拙身边走过,登上火车。他在车门口站住,转身朝段非拙使了个眼色,像是在叫他快点儿跟上。
段非拙不自觉地露出笑容,步履轻快地跳上火车。
他们找了间无人的包厢坐下。甫一
坐定,火车便轰隆隆地驶动了。
人满为患的月台迅速朝后方退去。火车离开了阿伯丁市区,驶入绿意盎然的郊野中。
望着窗外*沉的天空,段非拙回忆起了他们来到阿伯丁的那趟旅程。明明才过了几天,他却觉得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会儿他们之间的气氛可比现在融洽得多。Z不厌其烦地对他讲述猩红盛宴覆灭的始末。而现在嘛**
就算拿两尊冰雕放在包厢里,可能温度都会比现在温暖得多。
段非拙觉得他应该说点儿什么,可又怕自己说话会惹Z生气。他给Z添的堵已经够多了。
他左思右想,试探道“我在墓园遇见露丝的父亲了,你知道他断了一条tui。如果他想装机械义肢,呃,你有推荐的吗?”
Z手肘搭在窗台上,托着腮,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没有。”他冷冷说。
“那你的义肢是在哪儿装的?”
“这不是普通的义肢。里面镌刻了秘术符文,x能比普通义肢高出数倍。”Z顿了顿,压低声音,“制作这义肢的人已经**不在了。”
段非拙会意地点头“他一定是位了不起的工匠。”
Z倏地转向他,shen红的双眸暴j出愤怒的光芒。
“她是一个可恨的秘术师!”Z低吼。他搭在窗台上的手臂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
段非拙吓了一跳。他以为之前自己救了邓肯时,Z大发雷霆就是愤怒的极限了。但是和Z现在的怒气相比,当时他的愤怒简直就像是和风细雨。
这才是Z真正的愤怒。仿佛一座火山正在他体nei喷发,炽热的岩浆要将周围一切都毫不留情地吞没。
段非拙往后*了*,要不是包厢门关着,他恨不得当场夺路而逃。
片刻之后,Z闭上双眼,shen呼xi了几次。从他身上迸j而出的怒气逐渐压抑了下来。
“我不该朝你发火的。这事与你无关。”他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
段非拙抱紧自己的肩膀,努力把自己*小。“呃,我也有错,我不该随便乱打听**”
“这件事异常案件T查科的人都心知肚明,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其实我早该告诉你的。”Z转向窗外。玻璃倒映出他的面容,红宝石般的眸子中流露出一丝哀戚的神色。
“你觉得我今年多大了?”Z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段非拙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Z的年龄和他的机械义肢有关系吗?
但是Z从不说废话。他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有他的目的。
段非拙细细端详着Z。他的年轻的确像一个谜。因为一头白发,他看起来可能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段非拙推测他大概在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
不过这一点任何一个长眼睛的人都能推测出来,Z就没必要专门问了。因此他的实际年龄或许比外表大得多。
段非拙试探地问“三十?”
Z不动声色“再猜。”
段非拙又问“四十?”
Z摇头“再猜。”
段非拙豁出去了“一万零八十六岁?”
Z的zhui角不自觉地扬了一下,显然被逗乐了,但他很快又板起脸,假装自己并没有开心。
“你听
说过克里米亚战争吧?”Z问。
段非拙自然知道。那是1853年至1856年间,英国、法国、土耳其联军与沙皇俄国在克里米亚爆发的战争。
“南丁格尔nv士成名的那场战争,对吧?”
正是在那场战争中,南丁格尔nv士主动请缨担任战地护士。她的科学护理挽救了无数士兵的生命,被人们视作提灯的nv神,民族的英雄。她创立了护理事业,从那时起,护士才逐渐成为一种受人尊敬的职业。
身为医学生的段非拙对于战争并不_gan兴趣,但对于医疗事业的发展可谓耳熟能详。
听到“南丁格尔”这个名字,Z的痛苦又增加了几分。
“我参加过那场战争。”他低声说。
段非拙开始炫耀自己眼睛大。
如今已经是1893年了,即使Z参战时只有20岁,现在也该60了。可他看上去顶多只有60岁的一半A?!他是吃了唐僧r还是喝了不老泉?!
像是觉察到了段非拙的惊愕,Z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28岁,是陆军少校。我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当时照护我的就是南丁格尔nv士和她的护士团。”
段非拙猛然想起,他初来伦敦时和Z一起拜访律师林恩先生家,林恩先生的nv儿路易莎曾提起南丁格尔nv士到她们学校演讲。当时的Z就露出极为古怪的神情。
原来Z_geng本早就结识了南丁格尔nv士,在战场上。
“我当时伤得太重,四肢残废,双目失明,几乎是苟延残喘。所有人都觉得我活不了几天了。甚至有战友私下讨论要不要给我一个痛快。”
说起这段痛苦的往昔时,Z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波澜。
“我父亲也是个军官。他希望我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看到我变成一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残废,他当然极度失望。这时有一名护士悄悄找到他,说她有个办法,或许能让我再度站起来。”
段非拙盯着Z的红眼睛,低声问“难道那护士**是个秘术师?”
Z颔首。
“她用了治愈秘术?就像色诺芬用过的那种?”
“治愈秘术无法治疗我那样的重伤。治愈秘术的原理是加速细胞的再生,它只能治疗那些‘有可能愈He’的伤口。断掉的肢体永远没办法长回来。”Z垂下双眸,“那个护士用的是另外一种秘术。她把我的body彻底改造了。”
“**什么叫‘彻底改造’?”段非拙问。他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儿,但他太好奇了。
“就是把所有能用机械替代的器官全部用机械代替。”Z冷冷地说,“双手,双tui,脊椎,甚至还有一部分nei脏。人类的心脏没办法承受这种负担,于是她干脆把我的心脏也换成了机械,由一块以太结晶驱动。以太结晶蕴han_zhao极其丰富的能量,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我的衰老比普通人缓慢得多。”
段非拙瞠目结*,同时遍体发寒。
虽说他早已习惯这个世界中各式各样光怪陆离的事物,但Z的经历仍然算得上其中最匪夷所思的。
简直像是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nei容。
“这种改造**能让人活下来**?”段非拙惊讶。
Z唇角一扬,像在讽刺“你觉得我这样还算是‘活着’吗?”
从结果上来说,这番改造的确让Z重新站起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比以前更敏捷,更强大。一个大活人被改造成这样**还能算是人类吗?
简直像一个忒休斯之船悖论。假如不停地替换一艘船上的零件,当所有的零件都被换过一次后,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假如将换下来的零件再组装成一艘船,它和那艘全面翻新的船谁才是原本的船?
忒休斯悖论放到人类身上呢?段非拙不敢继续往下思考了。再思考似乎就会触及到人类绝不可以碰触的禁忌领域。
“这就是你厌恶秘术师的原因?”段非拙声音沙哑。
“没错。”
Z笑得越发残酷,“如果她是为了拯救我而把我变成这样,我倒也不会责怪她。可她不是。她只是想试验她发明的新秘术,恰好遇上了我这么个绝佳的试验品。”
“那个护士后来这样了?”
“不知道。她逃跑了。我后来加入警夜人,一直在追捕她。可她销声匿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里,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说完,Z再度转向窗外,沉默了。
包厢陷入寂静,只能听见火车轧过铁轨的隆隆声响。
段非拙想说几句话宽慰Z,可他说不出来。不论说什么,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难道他几句话就能抚平Z这么多年来的伤痛吗?_geng本像一个站着说话不yao疼的人高高在上地施舍怜悯。
过了好一会儿,Z开口“是不是吓到你了?”
“什么?”段非拙倏地抬起头。
“你好像很讨厌看到我的body。每次我_have a bath_的时候你都会逃跑。你觉得我的样子很恐怖吗?”
段非拙哑口无言。他意识到Z好像对他产生了某种天大的误会。
“不、不是的!”他叫起来。
“你不用给我面子。我知道自己的body是什么样。”Z的语气有些自暴自弃。
“我**不是因为那个!”段非拙窘迫地说。不只为何,他的耳朵忽然变得好烫。“你身上有很多疤痕,确实有些可怕,但是我**我不敢看你_have a bath_是因为**那个**不礼貌**”
Z似乎觉得他的答案很滑稽。“你不用说了。”
“真不是因为我讨厌你!”段非拙提高声音,“我不讨厌你,一点儿也不讨厌,我**”
他的声带仿佛变成了卡壳的机器,怎么也运转不起来了。
最后他只能讷讷地望着Z“我希望你能知道,我**”
Z微微一动,一缕白发垂落肩膀。
“我知道了。”
窗外,春季的原野郁郁葱葱、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漫天乌云,洒在两个人脸上。
火车抵达了国王十字车站。望着车站的玻璃穹顶,段非拙由衷产生了一种回家的喜悦。
下了车,他在月台上遇见了两个意外的人。
其中一个是色诺芬。这黑发黄眸的男子倚在柱子上,吹着口哨,一脸梦游似的表情,好像他是无意中走到这儿来的。
“老大!”看见Z和段非拙,他懒洋洋地摇了摇手,“想不到你们竟然活着回来了!”
Zzhui角抽搐“怎么?不希望我活着回来?”
“哪有,我由衷地表示喜悦!”
色诺芬zhui上这么说,但Z一转头,段非拙就听见他小声嘀咕“可恶,居然毫发无损,我又输钱了。”
**这家伙怎么天天拿别人打赌A?
Z转过身,面向段非拙“我和色诺芬待会儿要去拿托运的货物,就不送你了。”
他说的货物指的是从斯通医生那儿没收的东西。
段非拙都想和他告别了,然而话还没说出口,Z忽然语出惊人
“从下周一起,你来异常案件T查科上班。”
“嘎?!”段非拙发出介于人和橡皮鸭子之间的声音。
Z像是没听见他的怪声,继续淡定地说“你还不算正式成员。一周来上个三天班
没问题吧?”
问题大得很A!
色诺芬笑嘻嘻地火上浇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因为你表现得很出色,所以我们打算提前录用你啦!”
“不是说你们只录用年满二十一周岁的人吗?!”段非拙抓狂。
“哎呀,事急从权嘛。我们现在这么缺人手,雇佣童工就雇佣童工咯。”色诺芬摊开手。
段非拙的冷汗一瞬间就浸透了_yi_fu“可是**我**我还没准备好A**”
“当个普通文员还需要什么准备?你是不会写字还是怎样?我们又不是让你白打工。付工资的好吧!”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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